文件发布时间:2016-06-10 18:37:11 更多内容敬请关注动漫之家在线轻小说站(http://xs.dmzj.com) 小说名称:OVERLORD 本卷名称:第十卷 谋略的统治者 Prologue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真妹控 录入:Morpho.L 进入房间后,雅儿贝德深吸一大口气填满胸腔。 很遗憾地,没有任何搔动鼻孔的气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心爱的主人不会作新陈代谢,甚至不会呼吸,所以绝不会留下气味。 然而──她的内心能感觉到气味。 吸进主人曾待过的房间的空气,能让她心灵平静。 恋爱中的少女都是这样。 「咕──呼呼。」 雅儿贝德不由得笑了出来,掩起了嘴。 房里没有别人,就算露齿而笑也不会有问题,但这不是淑女应有的态度。 雅儿贝德优雅地在床边坐下,然后躺了下去。 她抽动几次鼻子,但依然没有味道。即使如此,躺在心爱之人的床上仍令她深感喜悦。 以恋爱中的少女来说,这是正确的行为。假若有个女人躺在心爱男人的床上,跟自己做出一样的行为却毫无感觉,还敢说跟自己同样算作「恋爱中的少女」,雅儿贝德一定会将她认定为不懂得真爱的贱女人解决掉。 「啊──」 雅儿贝德的手差点伸向下腹部,但她停住了,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好像快养成习惯了。雅儿贝德边想著,边撑起身子。 总之得完成今天份的工作才行。 建立魔导国并支配了耶.兰提尔,使得雅儿贝德的工作量爆增。这是由于原本治理耶.兰提尔的王国官僚纷纷逃逸──回到王国境内,使得管理内政的人手不足之故。 为此,她的主人创造出不死者们扛起这些工作,但目前还在教育阶段,教育新人又占用了她的时间,才让工作量更为增加,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要做。 不久之后应该就会再空闲下来,但目前可能还得忙上一阵子。 当然,对雅儿贝德而言,繁忙算不上痛苦。不,她敢肯定隶属于这纳萨力克的人,没有一个会觉得为主人卖力工作是件苦差事。反而还会因工作越繁忙就越喜悦。 「不过,差不多想验收一下教育的成果了……」 一个月或许还太长,但雅儿贝德心想,可以将内政交给他们几天到几周,看看情形。 正好她也在考虑去一趟王国进行会谈。老实说,雅儿贝德知道只要有她英明睿智的主人在,自己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那样无疑是让至高存在纡尊降贵──做不符身分的杂务。 王者有王者的工作。 「话说回来……安兹大人打算如何引导魔导国呢?」 就是国家的特色。 只要这点确定了,就能依此制定法律等规章,也能决定国家方针。 打个比方,如果要打造将所有人类当成奴隶任纳萨力克使唤的国家,就必须制定将人类完全视作奴隶的法律。这时与近邻的人类国家该建立何种关系,又该如何看待其他国家的人类,这些问题都得一一决定。 然而直到现在,主人对这个问题都没有明确的答案。 现在的魔导国可以说是缺了中心支柱的状态,只不过是直接沿用前一户人家──名为王国──的构造罢了。 还是说,这就是自己心爱的主人的国家,抑或是主人还在等待什么? 若是后者,雅儿贝德真为自己感到丢脸,竟然不能体察主人的心思。 自己的主人拥有聪明伶俐的头脑,这种时候就让人伤脑筋了。 主人是每一步棋都含有多种意义的智谋之士,因此自己对于主人采取的行动思考得不够周到,总是让她满心歉疚。 就连在纳萨力克内智慧能与自己匹敌,甚至或许在自己之上的迪米乌哥斯都发过牢骚:「我远远不及主人的睿智,真是可耻。」话虽如此── 「无论安兹大人想建立什么样的国度,我都会遵从大人的判断。」 除了一件事之外,雅儿贝德事事都愿意听从心爱的夫君。 「不过,安兹大人究竟打算怎么做呢?」 当然,没有人回答雅儿贝德的喃喃自语。 第一章 安兹‧乌尔‧恭魔导国 1 魔导王,也就是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以及安兹.乌尔.恭魔导国的绝对支配者,四十一位无上至尊的整合者,做为最后一位留在纳萨力克的存在,由众多部下服侍的人物,此时正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看书。 从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搬来这里──耶.兰提尔的前统治者帕纳索雷市长的住处经过部分改造,作为安兹的房间──的床,并未散发出纳萨力克自己房间的那种香气。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床没有洒香水吧。安兹躺在床上这样想。 当然,身为不死者的安兹不需要睡眠。 的确,他有时候会因为身上人类的渣滓抱怨精神疲劳,或为了冷却发烫的心灵或脑袋而在床上躺躺,但只是短时间。现在这样像人类一样长时间卧床,并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例如──对,看书的时候,尤其是还得一边意识到别人的目光。 (差不多快天亮了……喔!) 从窗帘隙缝透入室内的些许阳光,让安兹判断出大致的时刻,将趴著阅读的书本随便塞到枕头下。 然后他保持脸部不动,只将视线转向房间角落。 那里有个女仆。 她是纳萨力克内的一名一般女仆,也是今天的──更正确来说是昨天的──安兹班。她挺直了背脊,姿势极其优美地坐在椅子上,但这个姿势从昨晚起就没变过。就安兹所知,没有一个女仆改变过姿势。 她的视线目不转睛地盯著安兹,除了偶尔几次眨眼外,一直都是。 真是难以言喻的压力。 当然,她们一定无意对安兹施加压力。女仆们想必是为了有任何问题时能即时行动,才会维持这种态度,但对于铃木悟这个普通人来说,只满心希望她们能放过自己。 不管是谁,被人一直盯著都会觉得尴尬。尤其是被异性凝视著,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会怀疑是不是怎么了。 最大的问题是,安兹只要稍微动一下,她也会连带著无声地动起来。 就明说了吧。 真痛苦。 当然,安兹是至高无上的支配者,只要叫她停止,她就会停止。但一想起以前稍微提了一下时,女仆露出的表情,安兹就无法下令。 由于传送到这个世界来后,安兹立刻就以飞飞的身分开始活动,因此这是他第一次让女仆们随侍在自己身边。正因为如此,她们才会以惊人的忠诚心卖力工作。安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丝毫无意坚持己见。 再过不久她们应该就腻了。 自从安兹这样想,已经过了一个月。 该不会永远都是这样吧?安兹怀抱著些微不安,但心想「女仆轮班要四十一天才会轮完一周,到时候再说吧」,就这样把问题搁在一边。 (这就是身为上级的痛苦吗……纳萨力克的经营管理、组织的今后计画,以及回应部下们的期待等等,是吧……领导者真的好伟大喔,难怪要领高薪了。) 安兹深深体会到认为高层人士不用做事却能领高薪的想法有多愚蠢,并慢慢撑起身子。 霎时间,女仆简直像用线跟安兹连接著似的,也从椅子上静悄悄地站起来,不发出一点声音。 尽管通霄值班一整晚,她的动作却十分敏捷。 「──我要起床了。」 「是,那么我就此退下。通知下个轮班人员后,我就与今日的女仆换班。」 安兹不说「麻烦你了」,而是沉重地说「嗯」,看似无趣地挥手指示女仆去做她的事。 安兹自己认为这种态度实在过于傲慢。 但他这种态度却很受部下欢迎。 安兹让仓助询问女仆作调查,结果第一名的反应是「感觉受到支配,安兹大人太棒了」。安兹大为困惑,怀疑她们是不是被虐狂,但冷静一想,统治者有统治者该有的装扮与态度,部下们期望的大概就是那个吧。 以公司来说,员工都会希望老板能有应有的态度与姿态。 这样一想,这似乎才是魔导王该有的态度,实际上安兹有空时会偷看帝国的统治者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他都是这种态度。 但是以社会人士铃木悟的观点来说,连一句「辛苦了」都没有,感觉又怪怪的。 「……那么你也好好休息吧。」 「啊!──承蒙安兹大人厚爱,不胜感激。」 女仆深深鞠躬,表达感谢。 「不过,多亏向安兹大人借用的这件道具,让我不用休息也能随时为安兹大人效力。」 呃,我不是想说这个。安兹在心中喃喃自语。 只要装备起营养戒指,的确一天一夜不睡也没问题。但一整晚没事坐在椅子上注视著安兹,这种工作未免太痛苦了吧。她们似乎将服侍安兹当作一种喜悦,但这也太夸张了。 (至少夜班……卧床班可以省掉吧?) 身为女仆,尽心服侍主人是理所当然的。 有个女仆曾经这样说过。 (尽心服侍主人,是吧。如果我说我也要跟你们平等而活,不知道会怎么样?) 现在已经不像刚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安兹如今确定部下们对自己忠心不二。除非有外在因素──再来就是安兹做出令大家失望的事,否则部下们绝不可能造反。既然如此,稍微改变一下关系,与NPC们平等地生活,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来,自己就能从目前身为支配者,每天绞尽脑汁的生活中获得解脱。况且── (──或许能像以前……对,像那时候的公会一样,过著那种生活也说不定。) 与NPC们交谈时,安兹常常在他们身上看到过去同伴的影子。所以他不想做为主人与部下,而是像以前那样── ──不。安兹在心中摇头。 不知道什么会导致大家失望的话,对现行体制做大幅变化会有危险。况且如果他们想要的是主从关系,身为主人就有义务维持这种关系。这是最后一个留下来的人,对NPC(孩子)们必须负起的责任。 女仆对安兹说了声「失礼了」,就走出房间。 霎时间,安兹像被电到般开始行动。首先他拿出放在枕头下的书换成另一本。换的是一本书名超难懂,光看名称就不想看的书。至于晚上看的书则藏到自己的空间──道具栏里。 把书收进不容易遭窃的地方后,他呼出一口气。 这也是身为主人的义务。 安兹可不想一整晚看艰涩的书搞到头痛,他比较想看新手教学或有趣的书。但做为统治者,要是被部下知道自己在看那种书实在太逊,因此他才会做这种小里小气的事。 顺便一提,安兹会想到这种作战方式,也是考虑到女仆在铺床时,可能会把枕头下的书拿到别处去。 安兹在床上做完该做的事,掀开床顶垂落下来类似薄绢的布,下了床。 正好就在这时,有人敲门。然后换班的女仆走进房间。 看到安兹从床上起身,女仆面带喜色地走近。今天的安兹负责人──简称安兹班应该就是她了。 「早安,菲丝。」 女仆的表情顿时闪闪发亮。 「早安!安兹大人!今天请您多多指教!」 如果菲丝有尾巴,应该正在全力摇个不停。安兹无意间心想:佩丝特妮也会摇尾巴呢。 她跟刚才的芙丝身穿同一款女仆装,她们这些一般女仆的女仆装不同于战斗女仆,全是同个款式。不过外貌──穿著的女性──不同,又另有一番新鲜感。 安兹想起过去的同伴曾经烦人地强调过的话:「简单款式的女仆装也很好,不过加了各种装饰的女仆装更棒啊。」之后他又接著说:「换句话说,女仆装改不改造都是最棒的,女仆装正是人类史上最棒的发明,VIVA女仆装!」 安兹不知道VIVA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表示某种感叹吧,或者也有可能是他自创的词汇。就连这种地方都有著安兹与过去同伴们的回忆。 安兹面露苦笑──当然脸部是不会动的──盯著女仆瞧。 「安……安兹大人,怎么了吗?」 菲丝握著女仆装的围裙部分,看似羞赧地问道,让安兹注意到自己的不礼貌。 「真抱歉,我有点……对,应该说是看得出神了吧。」 「────!」 「那么走吧。」 「──噫欸?啊,是,遵命!」 女仆声音虽然有点破音,但精神饱满地回答。安兹让女仆跟随身后,走过几个房间。 这里比起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第九层简直天差地远,根本不能相比。因此,当安兹决定要住在这里时,各守护者都表示反对。 说是让无上至尊居住在这种地方,欠缺格调。 说是这里防御能力低落,间谍对策也漏洞百出。 说是这个,那个,这个── 但安兹不顾众人反对,硬是决定住在这里。 因为他认为这是王者的职责──如同吉克尼夫也是住在帝都内的皇城般。更何况,以安兹……不,以铃木悟来说,市长官邸也已经够气派了。想起自己以前的家,根本比都不能比。真要说起来,第九层的房间有点太奢华,也太宽敞了。 玩游戏时没感觉,等到实际在里面生活,才觉得坐立不安,让他很想在房间角落缩成一团。 安兹让菲丝以及从通往寝室的房间天花板降落下来的八肢刀暗杀虫(Eight Edge Assassin)跟随身旁,来到更衣室。 几名早已在房内待命的一般女仆毕恭毕敬地行礼,菲丝迅速站到她们身边排好队。 「安兹大人,您今天要穿什么样的服饰呢?」 菲丝活力充沛地问道。 (……噢,菲丝的眼睛也在发亮呢。是说我总觉得每次到了这时候,每个女仆好像都会两眼发亮?听说女生都喜欢衣服……所以才会这样吗,还是说她们喜欢做搭配?) 安兹觉得有点疲倦,但没表示出来,而是发出自认为很了不起──因为练习过所以有自信──的「唔」一声。 说实在的,安兹几乎没有必要换衣服。 就算整晚在床上滚来滚去,魔法长袍也不会皱,而且安兹的身体也不会排出代谢废物。顶多就是沾到空气中飘浮的灰尘,但拍拍就掉了。况且他去的每个地方都有女仆们彻底清扫,也不会进食,所以不可能弄脏。 一直穿同一套衣服应该不会怎样。 然而,每个部下都不准他这么做。这或许也是理所当然吧,至高存在每天穿同一套衣服,会有失体面的。 但安兹对穿搭没自信。 如果是战斗准备的一环,考量对手的能力与特殊技能等,预测战术,为了建构对抗手段而选择适当装备,他倒是还行── 不,做为铃木悟培养的经验,让他多少能说出这条领带与这件西装搭不搭。但被人问到紫色布料绣上银色花纹的长袍,搭配这条镶了四颗大钻石的银项炼,安兹实在说不出合不合适,更何况还是要穿在骷髅的身上。 然而,如果打扮得太不适合自己,身为统治者的格调可能会遭到怀疑,这样几乎等于背叛了尽忠竭力的部下们。所以即使是关于服装,安兹也得卯足全力。 不过这里有个致命性的问题。 就算打扮得不适合自己,又有哪个部下敢对安兹表示意见呢?就像大企业的董事长,就算假发歪了一点,也没人敢说什么一样。 基于以上种种因素,安兹该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 「──菲丝,交给你了,为我整理出适合我的仪容。」 「遵命!请交给我吧,安兹大人!我将竭尽全力为安兹大人挑选服饰!」 不用那么有干劲啦──安兹每次都这么想,但从没对女仆说过。 「我认为!安兹大人非常适合红色!因此今天的穿搭,我想挑选以红色为主的服装,大人意下如何!」 「……我刚才说了交给你,所以不用询问。」 「是!我明白了!」 对自己没有自信,那就交给他人──像这样让女仆挑选就行了。 看到她拿来的鲜红长袍,安兹大为困惑。刺眼的大红色长袍上,有如钮扣般镶了好几颗巨大宝石。如果都是同个颜色还好,但这些璀璨耀眼的宝石总共有六种色彩。不只如此,周围还用金线绣上了奇妙文字。 (──这算是正常的衣服吗,算在常识范围内吗?) 简直像全身用霓虹灯装饰,胸前背后挂广告牌的广告人。安兹自己绝不会挑这种衣服,应该说他真不懂自己以前怎么会买这件长袍。记忆中好像也不是哪个公会成员硬塞给自己的,就删去法来说只有可能是自己买的。 (赠品吗,是某种强制入手的赠品吗?……不过,好吧,也没办法了。) 就算想起自己是怎么入手的,眼前的鲜红长袍也不会消失。 要拒绝很容易,但这样刚才对菲丝说过「交给你了」就变成说话不算话。更何况说不定只有安兹觉得这件衣服很逊,其他大多数人都觉得很漂亮。不,这个可能性很高。 况且这样说可能很冷淡,但这件长袍是菲丝选的,如果有人说什么,可以怪在她身上。 (我这上司真烂。) 安兹产生了罪恶感,心想这就叫泯灭良心吧。 安兹也知道做为上司──做为领导人,推卸责任不是可取的行为,但为了保护一些事物,有时非得如此。 为了保护自己的立场而不得不牺牲部下,就是这么回事吧。 「──抱歉了。」 「啊,请大人恕罪!」 「不……我自言自语罢了,你不用在意。话说回来……」安兹为了以防万一,试著问道:「我想问一下,这件长袍穿在我身上不会太花俏吗?」 「没有这回事!的确,我认为安兹大人穿什么都好看!而且以黑色为基调的暗褐色系也很漂亮,但总是穿这个色系,我认为无法凸显出安兹大人的其他优点!为了让安兹大人狂暴力量的形象广为人知──」 安兹打断她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够了,适合我就行了。好,可以替我穿上衣服了吗?」 「遵命!」 菲丝向其他女仆使个眼色。 安兹待在原地不动,女仆们不发一语地替安兹脱掉衣服。 让女性替自己换衣服,即使是骷髅身躯,仍让安兹羞耻得像有火在烧。 然而以高高在上的王者来说,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应该说吉克尼夫就是这样,而且安兹看的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安兹任由女仆为自己更衣,沉默地望著穿衣镜。 不久,镜中站著穿上鲜红长袍的安兹。果然很花俏,除了花俏之外没别的形容词。 (……不,这个世界的美感跟我有很大差异。搞不好这身打扮才适合统治者……应该吧。) 安兹想起仓助这个例子,硬是压下自己的不安。 「那么,我们走吧。」 安兹让菲丝陪同著迈开脚步,由衷希望能有时间让自己放松心情。 ● 安兹让花俏的红色长袍随著步伐摇曳,往公务室走去。他一站在门前,菲丝就立刻走上前去,恭敬地开门。 安兹每次都心想「门我自己会开啦」,但每个女仆都一脸骄傲,好像在说「嗯~我工作真卖力!」一副为自己的工作能力深受感动的模样,因此安兹只能默默接受这个自动手动门系统。 安兹领著菲丝与八肢刀暗杀虫们进入公务室。 房间中央跟纳萨力克内安兹自己的房间一样放了一张厚重感十足的大桌子。这也跟床一样是从纳萨力克搬来的备用桌。桌子后方高挂著安兹.乌尔.恭的旗帜──魔导国的国旗。 安兹横越房间,走到凸窗旁。 凸窗的底座有个不太大的玻璃箱,箱内设计重现了森林的部分景观。箱子里看起来没有生物,安兹将手指伸进去,掀开一片叶子。 叶子底下有个生物避开阳光,躲在遮阳处。 红润的肤色身体包裹著分泌出的滑溜液体,前端部分让人联想到人类的嘴唇。 安兹定睛观察口唇虫。 「──很有光泽,看起来挺健康的,很好。」 安兹想起那时她对自己说过,颜色很重要。当时她拿了几只口唇虫给安兹看,让他记住哪种光泽最健康。与那时候相比,可以确定这只相当健康。 安兹从放在一旁的盘子里拿起新鲜高丽菜。 「来──小滑滑,吃饭的时间到喽──」 安兹把高丽菜拿到口唇虫面前,它一口咬了上来,放手之后仍自己嚼个不停。 看到口唇虫转眼间就把高丽菜吃完,安兹再拿了两片给它。 安特玛说过不能给太多饲料,所以就到此为止。 吃得饱饱的,口唇虫似乎是满足了,慢吞吞地爬回玻璃箱中的树荫──能够安心栖息的环境。 「一开始还觉得好恶心,但这样照顾起来,其实还满可爱的。」 安兹自言自语著,开朗地笑起来,然后盖上薄薄的盖子。之所以使用这种如果口唇虫想逃,连挡都挡不了的盖子,是为了表现出自己饲养得当的自信。不过口唇虫是花费金币召唤出的佣兵魔物,会不会按照自己的判断逃出去,就有待商榷了。 安兹用放在旁边的布稍微擦擦手,结束了早上所有事务后,他深深坐进椅子里,靠在椅背上。 (……工作啊。虽然没决定上班时间,不过一到这个时间心情就好沉重啊,也许还没完全忘掉过去的习惯吧。) 桌上不但一张文件都没有,甚至纤尘不染。 跟铃木悟的桌子截然不同。 这是因为没有一件工作拖到第二天,安兹的工作是做重大决策,不是处理琐碎事务。做了决策后,会由下属们去执行。 (……但就是这点最累,我这才知道工作最累是累在责任重大……精神疲劳……压力比身体疲劳辛苦多了。啊,差不多该开始干活了吧?) 用不著看时钟。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房门,在门边待命的菲丝确认来者何人。 「安兹大人,雅儿贝德大人与各位死者大魔法师驾到。」 菲丝语带敬意,因为那些死者大魔法师是安兹创造出来的。 「是吗?准他们进来。」 菲丝从门前退开为来访者让路后,由雅儿贝德带头,六只死者大魔法师各自拿著文件走进房间。 「安兹大人早安。」 雅儿贝德致意后,死者大魔法师们都对安兹深深鞠躬。 「唔嗯,早安,雅儿贝德,今天似乎一样是个好天气啊。」 「是的,报告说今天一整天都将是晴天──当然,只要这个世界的绝对支配者安兹大人有意,要变成什么天气都行,大人觉得呢?」 安兹只是想讲个无伤大雅的话题开头,想不到她会接这种提议。 「没那个必要,我不讨厌天气变化。晴天虽然好,不过打雷下雨也有一番情调,静静飘落的雪也有它的韵味,可以说一天的乐趣就始于变化多端的天气也不为过。」 安兹不讨厌这个世界的天候变化,这个环境宜人的世界让安兹想起蓝色星球曾经说过「雨水本来是能滋养万物的」,而且觉得他讲得实在有道理。 大自然就应该维持大自然的本色。 「是,遵命……我早已知道您无意随兴操纵天气,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提议,因为安兹大人总是不愿向我们坦率下令,满足自身的欲望。」 「……是吗,我不觉得啊……」 安兹想了想,但没有特别想要什么。身为铃木悟的时候也是,除了YGGDRASIL相关的东西之外什么都不想要,变成这具身体后更是如此。虽不知道这是不是变成不死者的副作用,但很可能铃木悟本来就是如此。若是要说想要什么,他只有收集稀有物品的欲望,以及── 安兹寂寞地笑笑,稍微摇摇头。 「不,或许真是如此。不过,那只不过是因为我没有真正想要什么罢了。真的想要什么东西时,我会命令你们的。」 「届时身为守护者总管的我,会立即选出能满足大人需求的人选。」雅儿贝德稍微低头致意,抬起头时脸上带有些许红晕。「不过话说回来,您今天的穿著还是一样迷人,彷佛闪闪发光。不对,是因为被安兹大人穿著,才会闪闪发光吧。」 雅儿贝德大力称赞。 发光的应该是镶在衣服上代替钮扣的宝石吧,这颗头并没有反射什么光才是。安兹虽然这样想,但还是点点头。 「是吗,谢谢你,雅儿贝德。」 「不敢当,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安兹大人实际上──」 安兹用手心朝向开始兴奋的雅儿贝德,因为他有预感会没完没了。 「──就讲到这里吧。好,那些是昨天雅儿贝德你们处理的文件吧?」 「……是的。」 雅儿贝德惹人怜爱地微微鼓起脸颊,死者大魔法师们听从她的指示,将文件一份份放在桌上。 每一份固定好的文件都很厚,这表示议题少,但附带的资讯多。复杂的问题常常需要多方面的资料,这跟在公司是一样的。 安兹在心中做好觉悟。早晨总是做觉悟的时间。 铃木悟只是个上班族,而且跟公司经营无缘。如果问他这种人能不能执掌国政,他可以很有自信地回答「不能」。不,就算是执掌公司经营的人,应该也很难经营一个国家吧。 更糟的是安兹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就算他说错了什么,部下们也会以万全态势致力进行,实行一切命令。 有什么比这更可怕?安兹的一句话,搞不好会酿成集体自杀。 那么该怎么办? 答案很简单,就跟这件衣服一样,交给有能力的人就行了。 安排部下各尽其才,才是上司必备的能力。 话虽如此,什么都交给别人也是个问题。雅儿贝德虽然值得信赖,但就算自己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君王,既然领导众人,就有领导者的职责在。 有些时候或工作不是一句「我不知道」就算了。 因此呈上来的文件他都会仔细过目,盖上国玺。 安兹有节奏感地在几份文件上盖章后,停下手边动作,在心中将一份文件定为今天的目标,试著读懂它的内容。然而── (……果然还是看不懂,这写的应该是关于物资吧,很重要吗?死者大魔法师们……应该都看得懂吧。他们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吗,怎么差这么多……不过这好难读,像法令一样。) 文件里好几次出现「参照附表」这个词而必须翻页,最后的最后又常出现「基于以上的结论而否定」等言词。不只如此,一段文字当中还加入好几个否定词,很难解读。 「──雅儿贝德。」 「是,安兹大人!有什么令您在意的地方吗?」 「不,我只是稍微想起了另一件事,法律的方面怎么样了?」 他们虽然称为魔导国,但没有自己的法律,目前是沿用王国的法律。 「是,我们暂时拟定了一份草案,但若要强制推行,可能会造成各方面累积不满情绪,正在犹豫。」 这不太像不把人类当一回事的雅儿贝德会说的话,不过安兹倒是松了口气。 「我与迪米乌哥斯谈过……王国法律在安兹大人绝对统治者的权势相关项目上太弱,所以我们目前打算引用国法的第一章,考虑只强制施行这个部分。」 「我对其他事多少有点自信……」说谎不打草稿,安兹对什么事几乎都没自信。「但很遗憾,我对法律不太了解。就照你们的判断去做吧,我信任你们。」 「是!遵命。」 雅儿贝德满面喜色,一看,翅膀也缓缓拍动著。她──迪米乌哥斯也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把安兹认定为比自己更深谋远虑的天才。所以安兹一说不懂,做为智者诞生的他们好像就觉得终于能发挥自己的存在意义而欣喜万分。 「不过,您又何必说谎,说自己不了解法律呢……」 「不,我是说真的,我对法律方面实在没辙。」 「原来如此……您是指从不受法律束缚的至高存在观点而言吧?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安兹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但没多做解释,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取而代之地,安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虽然这只是他个人的印象,不过他想:得意洋洋地想教父母什么事的小孩,或许就是像这样吧。 「什么事令您发笑?」 雅儿贝德纳闷的表情让安兹更高兴了,但自顾自发笑也有失礼数。 「抱歉,应该说你开心的模样很可爱吗──这该怎么说才好?真难解释啊。」 话一出口的瞬间,天花板上的八肢刀暗杀虫沙沙地动了,但没做出更多动作。 「哎呀!真是羞死我了。」 雅儿贝德用双手遮住了脸,安兹看到她脸红了,才明白自己说出了多令人害羞的话,乾咳一声,视线落在地上。跟NPC相处时,他总是忍不住把对方当成朋友的小孩疼爱,讲出肉麻的话来。 安兹一面劝戒自己,一面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盖章,这样工作就大略完成了。 他将文件交给擦擦嘴角的雅儿贝德,她再转交给死者大魔法师们。 「好了,那么照惯例进行那个吧,这些是今天的提议。」 安兹从抽屉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这是纳萨力克内所有人交上来的提案书,汇集了关于魔导国更进一步发展的提案与意见。 安兹会将这些提案一一过目,重抄一遍,在早晨的这个时段讲给雅儿贝德听。 「还劳烦安兹大人重抄一遍,这样会浪费您的宝贵时间的。」 「不,因为这里面可能有对我本人的提案。再说我不能睡眠,不找点事做太闲了。」 这是骗人的。不,不找点事做会太闲是真的。但安兹还要读书、入浴、做演技训练与模拟战斗等等,多得是事情杀时间。即使如此他还是这样做,是因为── 其实这当中,也包含了安兹想到的点子。 只是,如果安兹直接提议,就算大家觉得这点子很烂,也有可能硬是执行,导致悲惨的结果。所以他想隐藏起提案人的真实身分,让雅儿贝德用公平的眼光判断。而且隐藏真面目,安兹的能力就不会受到怀疑,可说一举两得。 安兹念出第一项提案。 「唔……这份提案说『窃以为应该创立儿童教育机构。发掘并培育优秀人才,将来想必能够增强纳萨力克的力量。即使不行,也必能促进技术发展,间接强化纳萨力克』。」 安兹正面注视著雅儿贝德询问: 「这份提案书仔细写出了益处,非常好。感觉得到提案者的优秀才干,甚至可以发给大家做范本了。」安兹站在社会人士的立场大力称赞后,表情──虽然脸不会动──恢复严肃。「不过这份提案,你认为是谁提出的?」 「应该是由莉.阿尔法。」 她立刻回答,而安兹也是一样的想法。 「我想也是,应该是由莉吧。那么雅儿贝德,你觉得这份提案怎么样?」 「窃以为真是愚蠢至极,猪就该一辈子当猪,然后为饲主做出贡献而死。它们没有必要过其他人生,也没有知道的意义或选择的权利。」 「这样讲或许太严厉了,不过我也有同感。只要拥有最低限度的教养,就能成为社会的齿轮。他们只要这样活著,这样死去即可。推广技术可能会形成威胁我们的力量──唔嗯?」 「怎么了吗,安兹大人?」 「记得之前也讲过一样的话啊,那是跟谁?娜贝拉尔还有……喔,是露普丝雷其娜吧,就是药水那件事……这种再清楚不过的事没必要特别跟你说吧,真是不好意思,忘了吧。」 「不……不会!我认为我有必要与安兹大人取得共识!来,请说!请说给我听吧。」 「这……这样啊……虽然很难为情,好吧,先声明,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如果我有哪里说错了,麻烦你纠正我。」 没有什么事比自以为聪明地向一个了解问题的人做说明更难为情了。安兹一边担心她会怀疑自己是笨蛋,一边阐述自己对技术的看法。 知识、教养以及资讯,是人类──这个世界的话人类以外的生物也一样──第一个能拥有的武器。而推广知识虽然能成为增强国力的契机,却也会造成至今没有的不满情绪升温。 所以统治者必须考虑该不该给民众武器,因为武器也有可能朝向统治者。 安兹在YGGDRASIL这款游戏中深刻学习到资讯的重要性。因此他将巴雷亚雷家的两人送到可严格监视的卡恩村,让他们在那里生产药水。这是为了独占开发出来的所有知识,不使其外泄。 以安兹来说,他希望被统治者能永远是被统治者──无知者一辈子无知。只不过为了增强国力,还是必须开发新技术。结果问题还是回到名为知识的武器,会将谁视作敌人。 「就结论而言,新技术只能在对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忠心不二的人之间共有并使用。至于一般民众,给他们使用了也不会有问题的旧技术产物就行了──『智慧之果要独占才有价值』,记得是这样说的。」 讲到这里,安兹偷看了雅儿贝德的表情,她的脸上没有疑问或不信任。 「接下来才是我要说的正题──雅儿贝德,我这样说跟刚才正好相反,但我认为应该采用这项提案。」 雅儿贝德眼睛圆睁,但只维持了一瞬间。 「这是为了何种目的呢?」 「伤感,而且我觉得由莉所言也有道理。」 「但我觉得坏处比较大……还是说您要找个边境建造设施?如果能够一边保持情报不外泄,一边进行洗脑教育,我也觉得好处的确会比较大。」 「我不打算那样做,虽然有点偏离由莉的提案,不过我认为可以在这座都市成立孤儿院。」 安兹以飞飞的身分度日时,得知神殿有在经营孤儿院。他想既然如此,用安兹.乌尔.恭的名义成立孤儿院也是可行的。 「最主要的问题,在于纳萨力克的技术有可能外流。我们可以单纯经营孤儿院,只将周边地区广为人知的知识教给孤儿。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天资聪颖,再考虑将来发展又有什么不可以?」 「……原来如此,这样的确不会有问题。」 「至于孤儿院的职员,我想录用寡妇。」 「也就是说,对于在安兹大人展现部分力量的那场战争中失去丈夫,本来势必为贫穷所苦的女性们,要给予工作以救济她们?救济寡妇与孤儿都能提升安兹大人的声誉,实在是妙计……不愧是安兹大人。」 「唔嗯,若是等到寡妇们向飞飞诉苦后再行动,就只能提升飞飞的声誉,我的声誉恐怕增加不了多少。必须趁任何人向飞飞求助前火速行动才行。为此,首先……我命令解除佩丝特妮与妮古蕾德的禁闭反省。」 安兹敏锐察觉到雅儿贝德眼中的光辉产生了些许变化。 「恕我直言──不予惩罚就饶恕违逆安兹大人判断的两人,难道不会扰乱纳萨力克的纪律吗?」 「我不是罚她们禁闭反省了?」 「我认为太轻了,安兹大人的发言就是我们的一切,违逆安兹大人所言可是大罪,窃以为应该处以斩首刑。」 「这──」 安兹差点说出「这也太小题大作了」,但他想到她们对自己──四十一位无上至尊的崇拜之情。若是加以否定,她们就太可怜了。 只不过,正因为这样才更应该饶恕两人。她们的个性是安兹的同伴们创造的,既然如此,佩丝特妮与妮古蕾德的行动也能说是同伴们的意志。 安兹高高在上地强硬下令,雅儿贝德一定会服从。但那是最终手段,他想先好言相劝。 「──说到底,那项命令担心的是情报外流。我是担心纳萨力克在那场王都事件背后牵线的事,会被不特定的多数人知道,所以才需要连婴幼儿都加以处分。然而那两人搭救的是不会留下记忆的婴儿,既然如此就不需处分,可以说她们是正确理解了我的本意。」 「她们那只是为了自己而扭曲您的话语罢了,那是不可饶恕的行为。」 「雅儿贝德──」 安兹也明白雅儿贝德身为守护者总管尽力的心情,正因为如此,他不知该如何说服雅儿贝德。安兹露出伤脑筋时的苦笑──当然脸是不会动的。 「安兹大人,您这表情太奸诈了……」 听到脸颊染成淡红色的雅儿贝德低语,安兹摸摸自己的脸。 「唔,会吗?」 「是的,就是会……」雅儿贝德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下头叹了口气。当她抬起头时,已恢复成平常的她了。「明白了,毕竟安兹大人的话语就是我的一切,我乐于听命。」 「我不希望你出自感情,而是希望你出自理性服从我啊。」 「这没问题,我想即使解除了那两人的禁闭,除了刚才的我以外,纳萨力克内也没有人会表示不满的。」 「是吗……那就好,那么也让那两人协助经营孤儿院吧。」 「遵命,属下会转达两人。」 「拜托了,那么进入下个提案吧。」 安兹喉咙发出咕嘟一声,接下来是他自己的提案。 「……嗯,这不能说是很好的提案……但也没办法。」安兹偷看一眼雅儿贝德的表情,继续说:「此人建议设计制服,以加强纳萨力克的团结力。」 雅儿贝德马上倒竖柳眉。 「……这想法真是低级过头了,究竟是谁提出来的?」 安兹按捺住想说「对不起」的心情,装出一副伤透脑筋的态度。 「不,这个──不知道,原本那张纸已经被我撕毁了。」 「真是受不了,竟然做出这种愚蠢透顶的提案,浪费安兹大人宝贵的时间。我认为应该进行审讯调查,处以某些刑罚。」 「──不!不用了!听好了,雅儿贝德!千万别这么做。」 安兹虽然心中慌成一团,但仍装出光明正大的态度。 「我对纳萨力克的所有人说过,我想听取多样化的意见,不管做出任何提案都不会怪罪。如果你去斥责那人,我就是出尔反尔了。这样今后我说什么,都会被当成谎言。如果大家因为这样而退缩,我就问不到意见了……离开这个房间后,我要你忘了刚才这项提案。」 「是!全听安兹大人的吩咐!」 「很……很好。那就这样做,知道吗?」 安兹感谢自己这具身躯不会流汗,要不然一定已经汗流浃背了。不过,不管是多么强韧的肉体或精神,刺进内心的「低级想法(痛楚)」还无法完全愈合。 「……安兹大人,容我提议,今后至少由我来挑选提案好吗?以免让您再看到这种愚蠢的提案。」 「呜……不……不了,没那个必要。若是先让雅儿贝德你挑选,我就只负责批准了。这样我们俩在这里讨论不就没意义了?」 「啊!说……说得也是呢,安兹大人。这可是我们俩的共同作业嘛。」 雅儿贝德的翅膀大幅拍动,连贴在天花板上的八肢刀暗杀虫们也再度一齐扭动身子。 「很……很好!看来雅儿贝德也明白了,那就进入下个提案吧。」安兹不明白那项提案有哪里不好,但这气氛让他问不出口,也没自信重提刚才的话题。「那么,下一个是──」 安兹正要念出下个提案时,有人敲了几下门。 两人的视线朝向菲丝,她稍微低头致意后,像刚才一样确认来者何人。 门缝间传来小孩子精神饱满的声音,以及自信缺缺的微弱声音。 (……他们俩是第一次在这时候过来吧,是出了什么问题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幸好他们趁雅儿贝德在的时候来。) 既然知道是谁来了,可以立刻准他们进房间没关系。但在菲丝还没报上来访者的名字前就抢先下许可,会剥夺她的工作乐趣。越级行为会剥夺员工的干劲,身为领袖,必须多注意部下这方面的心情。 (吉克尼夫大概也是这样吧,看他有很多事都让女仆做。) 安兹在心中对自己当成君王范本观察的人物形象说道。 希望有朝一日,能跟他好好谈谈同样身为王者的辛劳。 「安兹大人,亚乌菈大人与马雷大人驾到。」 她的职责结束后,安兹准许两人进入房间。 两个小小黑暗精灵(Dark Elf)打开门走了进来,安兹看他们脸上笑容满面,知道并不是发生了什么严重问题,这才放心下来。 「早安!安兹大人。」 「啊,早……早安,安兹大人。」 「嗯,早安。你们俩今天看来还是一样有精神,真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走进来,与雅儿贝德也打过招呼后,亚乌菈绕过桌子,然后站到坐著的安兹身旁。 亚乌菈来到离安兹非常近的距离,双臂伸成V字形。 「嗯。」 面对困惑的安兹,她发出不构成句子的一声,再次举起手臂。然后她用闪闪发亮,充满期待的目光朝向安兹,轻盈地跳了两下。 安兹这时才明白她想要自己做什么,椅子稍微往后退,将手伸到亚乌菈的腋下,把她抱起来。 「您……您这是做什么,安兹大人!」 雅儿贝德发出沙哑的惨叫声,但安兹没去理会,把抱起来的亚乌菈转了一百八十度,让她背对自己坐在右大腿骨上。骨头不像大腿那样柔软,只能请亚乌菈横著坐,用她自己柔软的臀部吸收坚硬感了。 「嘿嘿。」 亚乌菈好像很害臊,发出乐不可支的笑声,安兹也对她微笑。然后安兹移动视线,向扭扭捏捏的马雷招手。 马雷怯怯地走过来,安兹一样将他抱起,放在左大腿骨上。 「那……那个,安……安兹大人,我……我也要……」 安兹正在考虑下次或许该准备坐垫时,雅儿贝德忸忸怩怩地要求,但是让成年女性坐在大腿──大腿骨上实在太害羞了。 「呃,这……不行。」 「可……可是,他们俩……」 「……雅儿贝德,他们俩还是小孩子啊,你不是大人了?」 短短一瞬间,安兹彷佛看到雅儿贝德的身后劈下一道内心冲击具体化的雷光。他虽然觉得对雅儿贝德有点过意不去,但害羞就是害羞,更何况那样不会构成性骚扰吗? 「所以你们俩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都武大森林内建造的要塞──资材的储备所,或者称为假纳萨力克──暂且算是完工了。安兹接著让亚乌菈加强要塞的防卫以及进行隐蔽工作。安兹原本计画,如果有敌人出现就逃进那座要塞,以隐瞒真正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存在;然而由于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位置已经被吉克尼夫知道,于是将要塞优先拿来当成避难所与物资集聚所。 他派给马雷在耶.兰提尔近郊建造地下坟墓的任务。 虽然还不打算立刻运用,但他觉得多余力量不用也是浪费。 如果运用人力的话会产生人事费,但运用哥雷姆与不死者就没问题了,而且马雷的魔法能制造出简单的石材等资材。 顺便一提,关于其他守护者们的动向,夏提雅使用「传送门(Gate)」进行移动相关工作兼纳萨力克警备;科塞特斯负责管理包括蜥蜴人村庄在内的湖泊一带;迪米乌哥斯则正前往圣王国出差中。 因此目前待在耶.兰提尔的守护者,都已在此齐聚一堂。 那么,分配到工作的两人是来做什么的? 对于安兹的这个疑问,亚乌菈很乾脆地回答: 「因为我想见安兹大人!」 听到她天真烂漫地这样说,安兹破颜而笑。 「这样啊,我也很高兴能看到你们喔。」 安兹摸摸亚乌菈的头,亚乌菈好像觉得很舒服,把头凑向安兹的手。该怎么说呢,就像在跟可爱的小狗玩。 「那……那个,安兹大人……呃,您本来在做什么呢?会……会不会打扰到您?」 「对──」 「当然不会了,你们来见我怎么会是打扰呢?」安兹对马雷温柔地说,然后脸转向雅儿贝德。「真抱歉,雅儿贝德。你刚才好像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对了,当然,我也很高兴能见到你喔。」 「呃,是……」满脸通红的雅儿贝德正色之后,说:「安兹大人!」 怎么了?安兹正想问,却睁圆了眼睛。 「哇哇──」 安兹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她说什么? 雅儿贝德难为情地又说了一遍「哇哇──」,证明安兹刚才没听错。 (……不会错,她在学婴儿的哭声。不,如果不是的话反而更可怕。那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我让她太操劳,心灵疲惫了吗?啊!也有可能是跟妮古蕾德有关,毕竟刚刚才说要解除禁闭嘛。) 安兹虽然是不死者却陷入混乱,这时马雷坐立不安地动了动。 「那个,我……呃,已经可以了,所以,让雅儿贝德大人……」 这句话对安兹有如天启。 也就是说因为安兹刚才说「他们俩是小孩子,你是大人必须忍耐」,所以雅儿贝德才会假装自己也是小孩子。 (可是,为什么是婴儿?而且让雅儿贝德坐大腿未免太……) 但雅儿贝德即使那样难为情,还是提出了要求。身为上级,而且身为男人,实在不能不予理会。再说雅儿贝德跟亚乌菈、马雷一样,对自己来说就像子女,不应该偏心。 「抱歉了,马雷。」安兹做好觉悟,把马雷放下,对雅儿贝德招手。「过来,雅儿贝德。」 「是!」 刚才难为情的神色消失了,雅儿贝德的表情就像要去散步前的小狗般充满期待,一下子就来到安兹身旁。 雅儿贝德将双臂举成V字形。 坐著的安兹想把手伸到雅儿贝德腋下将她抱起来,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那个,抱歉,你可以直接坐上来吗?」 「是!遵命!」 雅儿贝德与马雷交换,背对著安兹在左大腿上坐下,依偎过来。 安兹第一个感觉到的是柔软,跟两个小孩不一样,是成熟肉体的柔软。接著渗透进来的温暖,让安兹觉得痒痒的。 (不过还真软啊!) 雅儿贝德虽是百级的战士职业,却感觉不到肌肉的存在,讲得难听点,就像软体动物一样柔软。 「咕呼呼呼。」 他听到雅儿贝德发出小小的笑声。 雅儿贝德的长发散发著香气,搔弄著安兹的鼻腔。 「──嗯?」 就在那一瞬间,安兹不该有的脑子窜过一道闪光般的东西。 (这股香味我曾经在哪里闻过,是雅儿贝德的衣服?不,是香水吧。) 安兹确定自己有闻过雅儿贝德散发出的沉稳香气,但就是无法从记忆中找到出处。 「唔……雅儿贝德,你有擦香水吗?」 「是,我的确有擦,是不是让您不舒服了?」 「不会,这香味很宜人。」 雅儿贝德忽然转向安兹,她的眼睛睁得好大,让安兹有点害怕。 「是吗,安兹大人!如果您不介意,请再多闻一下如何?一小时或一天都行!」 「呃不,一小时未免太……」但安兹的确有点好奇,况且如果多闻一下,一定能想起关于这股香味的记忆。「唔嗯……可以让我稍微闻一下吗?」 安兹稍稍将鼻骨凑上去,吸了一口雅儿贝德的香气。由于距离比刚才近,芬芳宜人的香味变得更清楚了。他确定自己有在哪里闻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就在安兹拚命回溯记忆时,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 「……安兹大人。」 安兹一时之间没听出那是谁的声音,原来是亚乌菈发出来的。他战战兢兢地移动视线,只见亚乌菈眼神相当不悦。她微微嘟著嘴,鼓著脸颊。 「这样有点变态喔。」 「抱……抱歉。」 她说得没错。 安兹责备自己,竟然蠢到在小孩子面前做这种事,这对情操教育会有负面影响。这样过去的同伴可是会用怒骂弟弟般的声音叫自己的。 「好……好了,亚乌菈与雅儿贝德,你们俩都从我腿上下来。那么雅儿贝德,我们继续刚才的议题吧。」 但没有人动。 两人都不肯动,好像在观察谁先下去。 「伤脑筋……」 安兹抱起亚乌菈,让她站到地板上。雅儿贝德发出了「咕呼呼呼」的小小笑声。 「……因为是亚乌菈先坐上来的。雅儿贝德,你也从我大腿下去。」 「可……可是,亚乌菈坐了三分四十一秒。相较之下我才坐了五十七秒,窃以为应该让我再坐三分钟才公平。」 「雅儿贝德见到安兹大人的时间明明就比较久。」 「那是没办法的啊,因为有工作。」 「什么嘛──原来是因为工作啊──我只是想见安兹大人就来了喔──」 「唔!」 雅儿贝德的臀部在安兹的大腿上扭压了一下,亚乌菈与雅儿贝德大眼瞪小眼。 安兹明白雅儿贝德想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但为什么亚乌菈也想坐?她应该不像雅儿贝德那样爱著安兹才对,更何况,他不记得自己有做什么让亚乌菈这么爱他,对亚乌菈这么个孩子来说,谈情说爱还太早了。那么──想到这里,安兹得到了答案。 (我懂了,是独占欲。) 此外也有可能是对父爱的需求。亚乌拉与马雷都被创造成年幼儿童,而且是应该有父母的年纪。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向安兹寻求失落的部分吧。 为了让两人交些朋友,如果找到黑暗精灵的国度,安兹打算去一趟;但因为铃木悟没有对父爱的渴望,因此注意得晚了。 (图书馆不知道有没有儿童情操教育之类的书?) 角色只是资料时还没问题,但考虑到今后发展,需要一些因素让亚乌菈与马雷的精神层面成长茁壮。 (还是应该让他们交些黑暗精灵朋友!把优先顺序提高吧。对了──) 「亚乌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交给你跟马雷管理的那三个森林精灵(Elf)呢?」 「安兹大人是说用脏脚踏进纳萨力克,却获得您慈悲饶恕的那些人吗?」 安兹颔首。 安兹把工作者叫来时,也有奴隶森林精灵同行,他把那些人交给了亚乌菈与马雷。他本来无意让擅闯纳萨力克的入侵者们活著回去,但那些森林精灵并非自愿,宝物也不是为了自己拿的。安兹觉得既然如此,对她们网开一面也并无不可。 再说他也觉得,森林精灵或许能对亚乌菈与马雷的成长带来正面影响。 「是,暂且放在我们的楼层。」 「放?」 「是的,那几个家伙莫名其妙,好像很想照顾我们,动来动去的很碍事。」 「就……就是啊。我……我自己会……会穿衣服,但她们却想帮忙……」 「你要再抬头挺胸一点。你就是这样,人家才会想帮你换衣服啊,她们就不会那样对我。」 (原来如此,她们会想这样照顾人啊,就像女仆对我一样吧。我能体会你的辛劳喔,马雷。话虽如此,看来放那三人一条生路没白费了。不过当过奴隶的人对情操教育会不会有负面影响?嗯──) 「哎,她们的命好歹是我救的,就算不高兴也不要杀了她们。等你们觉得碍事了就由我接管,我会送她们去别的地方。」 「我明白了!到时候再麻烦安兹大人。」 看到马雷点了个头后,安兹先说了声「那么……」然后眼神冰冷地看向雅儿贝德。 「雅儿贝德,差不多可以下去了,三分钟过了吧。」 雅儿贝德表情一时显得依依不舍,但没说什么就乖乖下了安兹的大腿。 「话说回来,安兹大人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呢?」 「嗯?喔,我们正在研究纳萨力克的成员们交上来的,有助于国家发展进步的点子。对了,你们俩有没有什么点子,说来听听吧,什么都可以喔?」 亚乌菈的神色一亮。 「这样的话,安兹大人!我有个好点子。」 「哦──是什么点子呢,亚乌菈,说来听听。」 「是!我认为男生应该穿女生的衣服,女生应该穿男生的衣服。」 (……泡泡茶壶──!) 安兹在心中大呼老朋友的名字。 一瞬间他产生幻觉,彷佛看到粉红色黏体(Slime)用不符合外观的可爱声音说「对不起嘛」。 「原来如此,这是泡泡茶壶大人的想法吧。的确是个不错的点子,而且在我国施行无上至尊的决策,也是正确的行为。」 正确吗?安兹很想对雅儿贝德吐槽,但没办法。 总之他必须否决这个提案,但是有个问题。 这两个人是遵从泡泡茶壶的心意才会穿成这样,安兹要否定亚乌菈的提案,就得想出个他们可以,其他人却不行的理由。 安兹一时之间没有好点子。 「安兹大人,是否该立刻开始实行亚乌菈的提案?」 为什么要这样催我? 没时间了。 要是答应了这项提案,等于是向国内外宣传魔导国是个性变态国家。那样铁定会很惨,只有泡泡茶壶会高兴。不,就算泡泡茶壶在这个世界,一定也不会想造访这个国家。 (要是听到自己创造的NPC们拥有自我与生命,我觉得有几个人不但不会来看他们,反而还会避之唯恐不及,泡泡茶壶桑就是其中一个。夜舞子桑或红豆包麻糬桑的话可能会来。同样身为女性怎么差这么多……) 安兹缅怀著她们的身影,慢慢站起来,从窗户瞭望外面。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拖时间罢了。总之安兹先想好了开头,然后慢慢转过头来,将三人纳入视野。 「这个点子我绝对不准。」 「这……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会这样问了……比起这种法令,圣诞节赠送面具给没伴的男人还比较好哩……) 安兹呼出一口气,当然没有特别意义,也是在拖时间而已。 「有几个理由,雅儿贝德,我需要一个个解释吗?」 「是……是的。麻……麻烦安兹大人了。」 安兹是对雅儿贝德说的,但插嘴的却是马雷。平常乖巧听话的小孩怎么这么坏心眼?安兹好伤心。如果是雅儿贝德,一定会说「没这个必要,由我向两人解释」。在这个状况下,只能由安兹来解释了。 「……这样啊,那我就解释一下吧,要从哪里讲起比较好懂呢……」 安兹「唔」了一声,把手放在下巴。不用说,这也是在拖时间。安兹苦苦思考到了脑子都要冒汗的地步,忽然灵光一闪。 「──首先,是这样的。你们俩是因为自己穿成这样,所以才认为我国所有人都该这样穿吧。你们认为这是泡泡茶壶桑的意志,然而并非如此──对,其实你们是特例。」 「特例吗!」 「正是,因为你们对泡泡茶壶桑来说是特例,才会获准这样穿……你们想让素不相识的群众也享受这种『特例』吗?」 「怎么会!」 令人惊讶的是,大声回答的是马雷。 「我绝对不要!我不想把泡泡茶壶大人的特例让给我与姊姊以外的人!」 「说……说得对,就是这么回事。这样你明白了吗,亚乌菈?」 「是!我太傻了,都没想到泡泡茶壶大人的心情!」 好!安兹死命按捺住想握拳叫好的心情。 「再来嘛……」 亚乌菈与马雷已经明白了,事情可以就这样不了了之,只是还有一件事令他担心。 安兹偷看了一下喃喃说著「有几项得作废了」的雅儿贝德。 才智过人的她,或许有比安兹更深远的想法。要是讲到这里就结束,他担心雅儿贝德会觉得奇怪。 两人视线交错,雅儿贝德偏著头微笑。 安兹不懂她的反应是什么意思,别开了视线。视线正好对上一只死者大魔法师,眼光自然看向他手上抱著的文件。 「──喔,安兹大人果然也在想那件事啊,毕竟您刚才看那份文件看得最专心嘛。我想跟这两人说,应该不会有问题喔?」 雅儿贝德突然这样说,让安兹将视线重新移回她身上。 「──唔嗯,雅儿贝德果然也在想这件事啊。」 「是的,我本来就在想安兹大人应该会提这件事。您在考虑能不能告诉两人对吧?」 「不愧是雅儿贝德,不用我开口就能理解我的心意。」 「不敢当。」 雅儿贝德微笑著低头行礼,但亚乌菈却不满地鼓起脸颊。 「不过更重要的问题,也就是泡泡茶壶大人的事,我却完全没想到。不愧是我们的造物主,无上至尊。从各种观点做出的判断,果然不是我能力能及的。」 「不,别这么说。雅儿贝德,我认为你总有一天必定能展现出超越我的才能。」 她早就已经大幅超越自己了。安兹自己都为自己的胡言乱语感到丢脸,至于雅儿贝德则是以充满决心的表情点头。 「是!我定会回应您的期许!」 「──呃,其他还有什么理由吗?」 「有的,亚乌菈。雅儿贝德,你讲给两人听吧。要讲得浅显易懂,让两个小朋友也能理解。对,要浅显易懂。」 安兹如此告诉她后,再度望向窗外,表示「我不会说喔」。然而他的全副神经都集中在听觉,不愿漏听雅儿贝德所说的一字一句。 「有喔,我本来是想稍后再向安兹大人提案的,其实出了一点问题。」 「咦,是什么人惹出了问题,要不要我们去唰唰两下杀掉?」 「不,不是那样的。是这样的,我们发现物资将会慢性不足。所以如果现在突然下令要全体国民换掉衣服,必须采用旧衣交换或是其他方法,否则会有麻烦。」 咦,是这样喔?安兹当然不可能这样问,拚命回想刚才写在文件上的内容。 文件的确写了关于物资的事,但看起来份量很够。不过既然雅儿贝德这样说,那就是事实吧。 (是说这样岂不是很不妙?可是,如果是这样,跟帝国或王国买不就成了。这点资产都市里应该还有吧?) 雅儿贝德回答了安兹合理的疑问: 「这座都市做为物资集聚所的性质较强,原本是个交易都市。但现在自从受到安兹大人支配以来,三国商人几乎不再造访,因此物资正在慢慢减少。」 「没有了就从有的地方拿来不就好了,从帝国或王国抢不行吗?」 「姊姊,那……那样不行啦。啊,呃,那个,安兹大人不是说过,不许对三个国家动用武力吗?」 没错,将来还不知道,不过在完全支配这座都市之前,他严禁部下动用武力。当然如果对方先出手攻击,就另当别论了。 「那要怎么办啊。」 「咦,呃,可……可是应该不用担心吧。那个,呃,安兹大人会想办法解决的。」 怎么这时候扯到我身上?安兹很想对马雷吐槽,但他努力忍下来。不只马雷,连亚乌菈都说「对喔!」谁忍心背叛这两个小孩的信赖呢? 然而一介上班族不可能打出正确的经济政策,所以安兹打出了两张王牌中的一张。 他慢慢转过头来,很有自信地说: 「──雅儿贝德,你已经想好对策了吧?」 也就是丢给优秀人才(雅儿贝德)。 「是的,近日内我就会去收割迪米乌哥斯撒下的种子。」 「就是这么回事,你们俩不用担心。」 两人那种瞻仰伟人般的亮晶晶、带著敬意的眼眸,让安兹产生了少许罪恶感。同时他也感到害怕,如果两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话,不知会露出多失望的眼神。 (不过,迪米乌哥斯啊。不知道他到底撒了什么样的种子,总之实在佩服。) 安兹很想问问收割方面的事,但当然问不出口。 因为安兹.乌尔.恭应该是无所不知的。 (我也知道应该研究一下经济学,可是看艰涩的书,文章总是看不进去……拜托谁简单讲一下凯因斯经济学之类的给我听好吗?搞不好是年纪大了,脑袋变僵硬了……) 安兹以前很会记YGGDRASIL的游戏系统,不是他自夸,自己学会的超过七百种魔法,他全都背了起来,连同伴们都吓一跳。即使是没学会的魔法,只要知道了也能成为解读对手实力的武器。所以安兹曾经努力把所有魔法都背起来,也因为这样,他的魔法相关知识在公会内应该能进入前五名。 安兹虽然对这方面如此精通,对学术书却一窍不通。 (咦?该不会是因为没有脑子,所以没办法学会更多事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安兹知道了很多事,所以他也认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仍忍不住产生恐怖至极的妄想而浑身发抖。 「那么我想请安兹大人准许……」 「──什么,准许?」 安兹认为雅儿贝德的提案不需要批准,因为聪明的她一定能做出比自己更正确的选择。但这样组织会无法顺畅运转,上级的职责就是替下级负责任。因此还是需要上级批准,当作冠冕堂皇的藉口。 「我想派一些人到王都促使那些人类行动,可以由我亲自前往吗?」 「什么?」 安兹太过惊讶,反常地大叫。 在迪米乌哥斯不在的状况下,安兹不太敢把雅儿贝德也派出去。再说,这座都市的统治也还不够完善。 最重要的是,安兹是第一次听她这说这种话,才会这么吃惊。 「……要派你出去,我会……很困扰。」 「哎呀。」雅儿贝德开心地笑了:「不要紧的,安兹大人。我很快就会处理好,回到您的身边。」 「是吗……如果只是短期,应该还好吧。你预计由谁接手管理纳萨力克与这座都市?」 亚乌菈与马雷都一脸讶异,因此很明显不是他们俩。不会说是我吧?安兹抱著这种心情问道。 「我预计交给潘朵拉.亚克特。」 亚乌菈与马雷都说「潘朵拉.亚克特的话就放心了」。 「……他啊。」 「他是安兹大人所创造的,是位非常优秀的人才。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失礼了。我们只不过是创造出来的存在,却被我说得像诸位无上至尊的子女一样,请大人恕罪。」 雅儿贝德突然道起歉来,让安兹惊得翻白眼──红色光点的亮度减弱。 「你不用道歉,他啊,哎,算是我的孩子……抱歉。我并不是嫌弃他,只是该怎么说,他真是个不肖子……不,其实他没做错任何事……哎,这该怎么说才好?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啦,唔嗯。」 两人都不禁沉默了,安兹心想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主动问道: 「你说由潘朵拉.亚克特进行管理,那么他原本扮演的飞飞怎么办,由我来吗?」 「不,怎么好劳烦安兹大人。我打算说飞飞接受委托,去巡视邻近地区了。」 「嗯。」安兹点点头,他本来觉得好久没扮成飞飞了,想藉此放松一下。但仔细想想,状况已经产生巨变,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让他悠悠哉哉当冒险者了。会有很多麻烦,也会有很多事要多费神。既然如此,让飞飞出去巡视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那……那个,可是这样,飞飞大人离开城市,这个城里的人类不会有问题吗?」 「没问题的,这就证明了安兹大人的那一步棋具有多致命的效果。由于我们从不亏待人类──虽然本来也无意亏待他们──使得飞飞这个角色受到了强烈信赖。所以飞飞只要在离开城市前,劝城里的有力人士听从我们的命令,就不会有问题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竟然没发现自己被傀儡操纵,受人支配……传送后竟然能立刻想得这么远,设下布局,真不愧是安兹大人。」 「嗯──因为相信飞飞大人说的话,所以才信任安兹大人说的话,心情好复杂喔。」 「就是啊,不过,这是为了和平地完全支配这座都市所下的一步棋,所以是没办法的。只要慢慢除去飞飞,同时灌输民众对安兹大人的忠诚心就行了。虽然也许会花上几年,但这是无可奈何的。」 「好,那么雅儿贝德,把事情交给潘朵拉.亚克特,做好准备以及其他交接,就去收割吧。有没有想要什么东西?」 「遵命。那么,我想顺便与王都的人类君王见面,做几件交涉,我会先拟定草案,可否请您过目?」 「嗯,晚点拿来给我吧。」 反正就是在雅儿贝德的草案上盖章而已,还不简单。 「再来还有一件羞于启齿的事,就是属下想跟大人领取几件衣服,因为到了那里应该会需要更衣。」 「是吗,那么我拿几件衣服给你吧,晚点来我这边。对了,迪米乌哥斯──不,算了,没什么。好,我们继续吧……难得你们两人来了,也听听你们的意见吧。」 2 工作结束后,三人与死者大魔法师走出房间,剩下安兹与菲丝,以及贴在天花板上的八肢刀暗杀虫。 其实安兹一天的工作这样就结束了,接下来是自由时间。有些事可以趁现在先处理,但提前处理,之后还是一样闲闲没事做。安兹考虑著该如何运用这段时间,忽然有了个想法,他站起来。 「我现在要去见潘朵拉.亚克特。」 安兹下令后迈步往外走,菲丝默默随后跟上。当然,八肢刀暗杀虫们也是。 走出住处后,或许该说一如历法吧,外面的空气还很凉爽。清风徐徐称得上舒适,不过对寒气具有完全抗性的安兹还是瞄了菲丝一眼,确认她的状态,然后才迈开步伐。 这块用地内大致来说建造了三种建筑物:安兹刚才待著的主宅、各种内政官待命的建筑物,以及主宅以外的别宅。潘朵拉.亚克特──不,飞飞就是住在这别宅。 本来应该叫飞飞过来才符合主人的身分,不过正好转换一下心情。 「──嗯,怎么回事?」 来到别宅附近,安兹不禁喃喃自语,在他的视线前方,有间邻接别宅搭建的马厩。虽然叫做马厩,但现在只有仓助这一只生物住在里面。不,照理来说是这样的。 安兹心怀一个疑问走近马厩,就听见「咻──咻──」的鼾声。睡眠是生者的特权,所以仓助就在里面没错。 太阳已经升上半空了,但它好像还在睡。 仓助跟猫之类的生物一样具有夜视能力,不过就本人所说,它行动是不分昼夜的,过著吃饱睡,睡饱吃的生活。 老实说,安兹听到这段话的第一个反应是:「哪里像森林贤王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笨,竟然期待仓助能做出更有知性的行动。 「我们都这么靠近了还没察觉,是失去野性了吗?真是……太懒散了。不,我不该妄下结论,也许它昨晚工作到半夜。」 「并无此事,昨天仓助大人也是老样子,一整天都待在这里。」 「……这样啊。」 听著菲丝令人无言的一番话,安兹想帮仓助说几句话,却怎么也想不到。 (好吧,反正是把它当宠物,不能对它有所期待。要懒散就懒散吧……可是我做了这么多工作,却有人整天游手好闲,感觉真不愉快。虽然这样只是拿它出气。) 往马厩里一看,一只巨大仓鼠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睡懒觉睡得还真是有模有样,鼻子再吹个泡泡就更完美了。 除了这种仓鼠绝不会有,像中年大叔一样光明正大的睡姿,有个景象更是吸引了安兹的目光。 有只死亡骑士被仓助的尾巴缠著,安兹感知到来自马厩的神秘不死者反应,应该就是这个吧。 安兹与自己创造的不死者感觉有所相连,能知道对方的大略位置。然而由于他在耶.兰提尔配置了太多不死者,有时会让他有点混乱。讲得明白点,他现在很难确实掌握自己创造的哪种不死者在哪里。但安兹不记得自己有把不死者配置在马厩里,所以才对不死者反应产生疑问。 「起来吧,仓助。」 「唔……是也。」 仓助灵巧地──或者该说像人类一样揉揉眼睛,一张大脸动起来,看到了安兹。 「哦!正在想是谁呢,这不是主公吗!」 「现在没外人在所以无所谓,不过平常要叫我安兹大人喔。因为你是飞飞的骑兽,不是属于我的。」 「这是当然了,主公!」 「是吗,你明白就好……」 看它这种反应,真想问它到底明不明白。 再说以魔兽为代表,野兽都很怕精神控制系攻击。所以安兹有借它精神控制无效的道具,但还是担心它会中了魔法以外的招数而说出秘密。 「好吧,你到目前为止还没犯过错,所以我相信你。那么进入正题,那只死亡骑士是做什么的?」 「哦!他是跟鄙人一起做训练的朋友。」 安兹这才想起来。 那个好像是让仓助练战士职业,同时测试魔物能否学会武技,也就是能否做为战士升级时所使用的死亡骑士。 安兹甚至让他装备了能增加获得的经验值,相对地能力值会大减的工艺品,但最后死亡骑士还是没升级。这是早就料到的结果,因此安兹并没生气。但由于仓助说了些有的没的,于是安兹就把工艺品收回,将死亡骑士交给了仓助。 (就是那个啊……是说他铠甲的刺都变钝了……我借它死亡骑士不是要当抱枕,是期待它做为战士能练会什么……好吧,算了。死亡骑士数量很多,送它一只也不会怎样。) 死亡骑士数量太多,安兹现在每天照例创造不死者,但都没在制作死亡骑士了。 「是吗,我了解了。但你好歹曾经是野生魔兽,被人这样接近都没发现,有点问题吧。我们可不是亚乌菈喔,你是不是该有点紧张感?」 仓助变得垂头丧气,胡须下垂。 「真是万分抱歉,鄙人原本在那森林里是最强的生物,从没被袭击过,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戒心。」 「你应该也……有过孩提时代……才对吧。不对,比起这个,东方巨人还有西方魔蛇那些的呢?」 「那几位是谁啊?东方,西方,什么意思?」 安兹头上浮现出问号。 「……就是跟你分别统治那座森林的存在。」 「哦──鄙人都不知道那座森林里还有那种人呢!不愧是主公!知道得真多!鄙人对于地盘外的事都不太清楚。」 「你还好意思自称森林贤王……」 「是以前一个曾踏入鄙人地盘的人类战士如此称呼鄙人的,他如此称呼颇为帅气,于是鄙人就只放那个战士活著回去,真令人怀念啊──」 安兹好像知道谜底了。 大概是那个战士活著回去后,跟别人解释对手仓助时夸大其辞了。这也是因为同伴遭到杀害自己却活下来,需要替自己正当化。 安兹不是不明白,实际上仓助的确很强。安兹所见到的人物当中,能赢过仓助的人类战士顶多只有克莱门汀与葛杰夫。 无意间,安兹想起了葛杰夫。 「唔,怎么了吗,主公?」 「没有……没什么。只是,这个嘛……你不配称为森林贤王,改叫森林仓鼠吧。」 「记得仓鼠是主公之前说过的动物,对吧!鄙人果然是仓鼠吗?」 「唔嗯,你是大仓鼠。」 「哦!鄙人是大仓鼠啊!那么主公知道哪里有鄙人的同族吗!」 「这我不知道。」 安兹讲得斩钉截铁,让仓助变得垂头丧气。安兹觉得好像对它太坏了,安慰道: 「我保证会赐与为纳萨力克效力之人应得的奖励,只要你今后继续为纳萨力克效力,我一定会为你找出同族。」 「哦!」仓助的胡须跳了起来。「鄙人早已是为主公竭诚尽忠之人,今后将更忠心赤胆!」 「好,好。那么,仓助啊。飞飞──不,潘朵拉.亚克特人在别宅吗?」 「主公的影武者大人吗?鄙人不太确定,那位大人都会坐这座城市之人准备的马车,不一定会带著鄙人外出。」 「喔,我记得有听过他会利用马车分享情报。」 哼哼。安兹邪恶地嗤笑。 这方面也都在安兹的计算之中,那些人也许是想藉由分享情报的方式,将安兹隐瞒飞飞的事告诉他,好挑拨离间;却不知道自己正慢慢中了潘朵拉.亚克特的剧毒。 也就是:安兹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君王,是关爱人民,慈悲为怀的存在。 「是吗,我知道了。不过……你已经能穿铠甲了,要是没事做,穿上铠甲做点训练怎样?」 试作型铠甲应该已经完成了。 「了解,主公!那么鄙人想见蜥蜴人大人们。」 「可以,我答应你的请求。之后我会告诉科塞特斯,找个人过来。」 「感谢感激,主公!来吧,死亡骑士大人!我们一起加油吧!」 无视于一头与一只的热烈友情,安兹迈开脚步。 背后传来「哎哟,你很吵耶!」之类的声音,但安兹不认为死亡骑士会说什么。他心想「仓助在做什么啊」,不过马上就忘了。 (对了,我以前给过仓助……我好像忘了什么,不过想不起来就表示不重要吧。) 就像喷嚏打不出来,安兹总觉得有件事卡在心里,但还是站到别宅入口前。他不会去敲门环,跟在身后的菲丝立刻迅速走上前。 「开门。」 「遵命,安兹大人。」 菲丝打开了门,露出严谨的表情,但嘴角有点松弛。大概是帮上了安兹的忙,满足感令她露出恍惚的笑容吧。 (观察吉克尼夫果然是对的,我现在确实成为了统治者。抱歉,今后也让我继续观察他吧,这也是为了让我学习身为君王的言行举止。) 安兹没向菲丝道谢,望著打开的门。 「──八肢刀暗杀虫。」 「是!御前伺候!」 后面跟上的几名八肢刀暗杀虫速速排到身旁。 「──去吧。」 「是!」 安兹用下巴一比,排排站的八肢刀暗杀虫比平常更有气势地吆喝,入侵建筑物内。这栋建筑物除了潘朵拉.亚克特以外没有别人。有时娜贝拉尔也会在这里,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会待在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执行安兹的命令。 安兹也可以安排一名一般女仆待在这里,但要是来见飞飞的人类以为女仆是来监视的就麻烦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方式。不过,把潘朵拉.亚克特一个人留在这里,考虑到对夏提雅洗脑的人有可能潜入此处,安兹觉得还是想点对策比较好。 (……不过前提是要有人能一路潜入这里就是。也罢,疏于戒备是愚者所为……嗯──不过话说回来,我得在这门前等多久才行,还是说我应该走进去?照常识来想,正确答案应该是在这里等,因为八肢刀暗杀虫们会回到这里来。可是在入口等待像是君王会做的事吗?) 安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管那么多了,踏进别宅。 他用在自己房间来回练习了几十次,符合统治者风范──自认为──的威风凛凛态度向前走。 然而还走不到二十步,一只八肢刀暗杀虫就回来,跪拜在安兹跟前。 「安兹大人,已呼唤潘朵拉.亚克特大人了,大人马上就到。」 「是吗,那我到会客室等吧。」 安兹之前有来过这栋别宅,知道房间的大略位置。他让菲丝代为开门,毫不犹豫地坐到会客室的上座。 以前安兹还没忘掉公司员工礼仪时觉得很不自在,但他现在累积了统治者训练,这点技巧还算小意思。 安兹坐著等待,不久就有人敲门,安兹对菲丝点点头。 获得许可的菲丝开了门,潘朵拉.亚克特走进房里。他并没有变成安兹发动魔法,假扮成飞飞,而是平常穿著军服的模样。 「得以拜见无上至尊,我的创造主安兹大人──」 「招呼就免了,坐吧。」 「是!」 他鞋跟碰撞在一起,发出「喀」一声后,毫无顾忌地走来。 那动作就像军人般整齐俐落,但安兹只觉得这些动作很多余,可以用夸张来形容。 潘朵拉.亚克特就这样走来,在安兹旁边坐下。 (一般不是该面对面吗?) 人有所谓的个人空间,但潘朵拉.亚克特却若无其事地入侵,让安兹目瞪口呆。 (……好吧,没差。不过还真近……) 安兹仔细端详坐下的潘朵拉.亚克特。给他的冲击没在宝物殿见到时那么大,大概是随著时间经过,安兹下过几项命令,减缓了一点刺激性。 「您怎么了──」 「呃,不,别在意。好了,我想问你几件事。首先讲讲飞飞的事吧,我知道你有向雅儿贝德报告,不过……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没什么特别问──」 「是吗,那就好。那么我想问问做为潘朵拉.亚克特的你,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气氛变了。 「其实是这样的,安兹大人!」 潘朵拉.亚克特倏地探出上半身,把安兹逼得往后仰。 「我受不了了。」 你到底是谁啊? 安兹还来不及吐槽,潘朵拉.亚克特就接著说道: 「最近我一直没摸到魔法道具,没擦拭诸位无上至尊制作的各种魔法道具,电脑数据水晶也才分类到一半。恳请安兹大人!赐给我与魔法道具相处的时间!」 「……我有把你做成这样吗?」 「正是如此!这份心情是安兹大人赐与我的!」 「……噢……」 安兹拚命回想潘朵拉.亚克特的设定。记得自己的确把他设定成喜欢管理魔法道具等等,这是因为安兹的脑内设定,将潘朵拉.亚克特设定成一个人待在宝物殿也不奇怪──被喜欢的东西围绕著,从事有如置身天堂的职务。但安兹觉得他这样已经到了性癖的程度。 「我不是让你每天都回纳萨力克吗?」 纳萨力克制造的不死者一半是由安兹制作,剩下一半则是潘朵拉.亚克特制作。比起安兹制,亚克特制的多少弱了点,但还算在误差范围内,而且第五层的冰冻尸体还多的是。 多到两个人一起制造都还来不及。 「可是,您没有准许我回宝物殿!」 他不再像平常那样夸张地比手划脚,不知是出于何种心境变化。 「知道了,那么我会指示夏提雅把戒指交给你。还有关于你拜托我同伴的武具那件事,我准许,别弄坏了。」 「是──」 「别摆那些姿势,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要正常说话──不,我没说过。嗯,潘朵拉.亚克特。」 「是!」 「我与你是创造主与被创造者的关系,我很高兴你努力表现出我所创造的模样。不过,我也有个想法,就是子女应该超越父亲,不是吗?」 「喔……安兹大人,您竟将我视为子女……」 「唔嗯,唔嗯。对,你算是我的……孩子……之类的,那种……那个,该怎么说,类似的某种存在,一定是,不,肯定是。所以在我面前,德语或敬礼之类的夸张举动就免了。你虽然是我创造出来的,但我希望你表现出我没有创造的部分,做为你成长的证明。」 安兹听见吸鼻子的声音,转动视线一看,菲丝正在用手帕擦拭眼角。 为什么? 泪腺会不会太脆弱了? 安兹正在困惑时,潘朵拉.亚克特深深一鞠躬。 「我明白了──父亲大人!」 「…………噢……」 「我定会实现父亲大人的期许!」 做错了,我太著急了。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安兹感到一阵头痛。 「潘朵拉.亚克特,不可以把在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别人。你明白吧?如果别人知道只有你比较特别,恐怕会造成摩擦。然后──所以我必须将你的优先顺序设定得较低。如果我被迫从守护者与你之中选一个救,我会舍弃你。」 「这是当然的!请舍弃我吧!」 看他抬头挺胸地说,让安兹产生罪恶感。 「抱歉了。还有……菲丝,不许将这里发生的事说出去,知道吗?」 看到菲丝点点头,安兹也点头。 「那么我要走了。」 「请等一下,难得能见到父亲大人,我有件事想请教您。父亲大人,您打算如何治理魔导国?」 「什么?」 「很多人类似乎都有疑问,不知道父亲大人打算如何领导这个国家。例如是否要采取领土扩张政策,如果是,他们是否必须上战场等等。」 安兹停住了。 安兹.乌尔.恭将来的目标是什么? 安兹终究只是普通人,被迫订定征服世界这种不合实际的目标后,已经放弃了思考。这种问题只要交给雅而贝德与迪米乌哥斯等聪明的人处理就行。 然而决定将来要如何治理这个国家,仍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您……怎么了吗,父亲大人?」 「……我很想告诉你,但这件事在我心中还只是草案。待我与纳萨力克各守护者讨论后,再讲给你听吧。」 「是!」 安兹沉默地站起来。 「那就先这样吧,潘朵拉.亚克特。」 安兹一边听著潘朵拉.亚克特在背后答礼,一边走出房间。 从大门口走出去之前,安兹趁自己还记得,先向夏提雅发出「讯息(Message)」,把潘朵拉.亚克特拜托的事转告她。工作这种东西摆著之后处理,通常都会忘记。 来到大门口后,安兹不等菲丝走上前,自己打开了门。 然后他仰望天空。 蔚蓝的天空。 「飞。」 安兹只简短地这么说,身后传来许多人慌张的气息,但他视若无睹。 安兹藉由「飞行(Fly)」浮上半空中,然后降落在别宅的屋顶上。 耶.兰提尔是由三重城墙保护的要塞都市,从这里瞭望,视野会被城墙遮掉大部分。 「看不到啊,那就只能过去了。」 到街上走走,也许能想到些点子,而且是在这里绝对想不到的点子。 八肢刀暗杀虫们沿著墙壁爬了上来。 「安兹大人,请等一下!您一个人前往太危险了!」 他无法对八肢刀暗杀虫说的话一笑置之。 一个人站在视野开阔的地方,等于是叫人快来狙击自己。 「说得对,如果对手是佩罗罗奇诺桑,我一定会被当成活靶。」 在「安兹.乌尔.恭」公会当中,如果是最擅长远距离战的弓箭手佩罗罗奇诺,一定能把安兹射成蜂窝。最长距离两公里外的攻击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潜藏暗处进行狙击──虽然是弓箭──是他的拿手把戏。话虽如此,就算对手是佩罗罗奇诺,安兹也不会单方面任人折磨致死。 安兹可以使用多种手段进行防御、逃跑或是转守为攻,这他有自信。安兹就是跟佩罗罗奇诺进行PVP锻炼到会的,绝不会白白送死。不过就戒备这个世界特有的技术而言,八肢刀暗杀虫说得很对。 安兹还不能死,至少在进行玩家的复活实验前,他必须当作自己只有一条命,准备个肉盾才行。 最大的安全牌是守护者中最硬的雅儿贝德,但如果让她担任护卫,就还得另外替她准备护卫,肯定会变成大官游街。除非是想引诱敌人袭击,否则他不想这么做。 这么一来,最适合的就是可以用完即丢的高等级仆役,可是── (我没有高阶魔物的仆役耶,就算想准备些佣兵魔物,替雅儿贝德召唤直属部下时已经花掉我太多钱,没办法再说叫就叫了。) 安兹如今有点后悔当时不该爱现,出手那么大方,但他安慰自己,身为上司有时总得装装门面。 (等等,等等,一个一个想吧。) 安兹在脑中一个个列成清单。 佣兵魔物。没钱没办法。 特殊技能(Skill)「不死者副手」。要消耗经验值所以不行。 用安兹.乌尔.恭之杖召唤。怎么可以拿著公会武器到处走,不值一谈。 特殊技能「创造不死者」。就算是创造高阶不死者也只到七十级,达不到守护者们要自己带在身边的人员等级。 (不,我还有个杀手锏。) 就是藉由熟练暗黑仪式,强化创造不死者特殊技能。 虽然创造不死者一天只能使用四次,但一回使用两次份,就能创造出最高将近九十级的不死者。 安兹以手抵著下巴,考虑要创造哪种不死者,是属于盗贼系的永死者(Eternal Death),还是探测能力特别优异的眼球系呢…… 永死者是非常优秀的不死者,但是会随时发动常驻技能「死与腐败的灵气」。这种优秀技能就像混合了安兹的绝望灵气V(立即死亡)与绝望灵气I(恐惧),是能给予对手立即死亡与能力值惩罚效果的不死者。尤其是后者的能力值惩罚是一种特殊效果,由于不是精神系攻击,所以不能用精神系无效防御,相当不好对付。 在可能造成友军攻击的状况下使用这招,肯定会形成人间地狱。也许可以用命令加以抑止,但带著这种不死者走在街上简直是疯了。 安兹又想到几种丑恶魔物,但都作罢。 (……该怎么说呢……每个看起来都太丑了,明明能力那么优秀。) 做为君王出巡自己的城市时率领的护卫,怎么想都不适当。 安兹正在烦恼时,看到菲丝在下面拚命想爬墙。 安兹一语不发地跳下去,途中利用「飞行」减慢速度,如飘落般降落地面。 手抓著窗框,涨红著脸的菲丝赶紧跟在安兹身后。 「菲丝。」 「是!」 「我现在要上街。」 「遵命!那么我去准备马车!」 「不,不需要。我想看看城市,看看我统治的城市,所以想用走的。」 「咦?这样会弄脏您的脚的!请大人立即下令清扫街道!并准备随从!」 耶.兰提尔内以石板铺装的地方不多,因此只要一下雨就会变得泥泞不堪。 「不用,我本来就是在这座城市生活。」 不过实际上他每次一进旅馆,就会回纳萨力克生产不死者就是了。 「还有我打算用我自己的魔法创造随从,不用特地从纳萨力克准备了。」 「……如果无上至尊如此判断的话。」 (好吧,问题是我还没决定要召唤什么。恶魔或不死者一定会造成不好的传闻,既然如此,应该召唤最漂亮,而且能提升声誉的随从。什么好呢……) 想到这里,安兹找到了答案。 「我要召唤天使,走吧。」 「是。」 安兹的正义值虽然太偏负数,但仍然可以召唤大幅偏向正数的天使。部分职业会受到惩罚,而无法召唤与自己的正义值落差太大的魔物;不过安兹没有这种惩罚。另外反过来说,那种职业的人召唤的存在越接近自己的正义值,越能加以强化。 有缺点就有优点,YGGDRASIL就是这种游戏。 安兹前往庭院。 草皮割得整整齐齐的庭院可用来调整马匹或训练猎犬,用途很多,因此惊人地宽广。 「好了,开始吧。这会花点时间,陪我讲讲话吧。」 「我吗?」 「对。这样好了,讲点关于纳萨力克第九层的──有了,讲讲关于打扫的事给我听吧。可以告诉我你们打扫我们房间时的事吗?」 安兹不等菲丝回答,变更了部分装备后径自发动魔法。 他使用的是超位魔法「天军降临(Pantheon)」。这是类似第十位阶魔法「最终决战.善」与超位魔法「指环的女武神们(Nibelungen.Ⅰ)」的魔法,与同样是超位魔法的「魔军迸发(Pandemonium)」正好相反。 安兹一边听菲丝说话,一边慢慢等超位魔法发动。如果需要火速发动,他会使用付费道具,但这时候用就太浪费了。 跟女仆话话家常也不错,安兹心想。 第一次听到的事,大概就是雅儿贝德的房间现在禁止女仆进入。 「──原来如此,真令人感兴趣。对了,我现在想到一点,你赶快回我房间,把小滑滑拿过来,没有那个不行。」 「遵命!」 目送小跑步的菲丝凌乱的女仆装衣襬远去,安兹在广场发呆。等待的时候,安兹反覆玩味著菲丝说的话。 雅儿贝德告诉女仆们她要自己打扫房间,当作是新娘修行的一环,好像因为房间是安兹赐给她的,所以不想让闲杂人等进去。 安兹一个人直摇头。 「雅儿贝德啊,我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情,但你这么忙,杂务应该交给女仆们打理才是。这样说或许有点不好,不过以支配者来说,看来是我略胜一筹喔。」 不久,安兹看到菲丝恭敬地捧著小滑滑气喘吁吁地跑来,对自己的王者技巧满意地露出微笑。 「辛苦了。」 安兹简短慰劳菲丝后接过口唇虫,将它贴在骷髅喉咙──应该说颈椎上。 「嗯,嗯──嗯──」 不知是基于什么原理,安兹的声音变了。应该是魔物的特性吧,但真弄不懂其中奥秘,只能当作本来就是这样。 安兹拋开疑问时,超位魔法发动了,六只天使伴随著光柱在周围出现。 这是具有狮子头部的天使,拥有张开的一对翅膀与包裹身体的一对翅膀,总共四片翅膀。他们穿著光辉灿烂的铠甲,手上有著描绘眼睛花纹的盾牌,以及蕴藏火焰的枪矛。 这就是八十多级的天使,智天使守卫(Cherubim Gatekeeper)。 安兹没有神话相关知识,不知道这种天使为何会有守卫之名,但他相当清楚这种魔物的能力。 智天使守卫具有优秀的坦克性能,而且探测能力也颇为优异,拿来当卫兵完全堪用。 「保护我,不要杀了敌人,尽量不要让对手受伤,只剥夺战力就好。」 「遵命,召唤主。」 这不是慈悲为怀的命令,安兹不会不忍心杀死敌人,但也许背后有人牵线。而且要杀也得由飞飞来杀,所以才下令活捉。 「那么,我们走吧。」 安兹让天使在周围布阵,做好防卫准备后才走出去。 召唤魔法──这种超位魔法也一样,经过一定时间就会消失,因此必须极力避免浪费时间。 「天使们,菲丝也要同行。你们要保护她,就像保护我一样。」 「遵命,召唤主。」 「安……安兹大人!怎么可以将我与无上至尊的贵体同等对待!」 「……菲丝,你虽然是女仆,但也是我的同伴所创造的。你们在我心中非常有价值,懂了吗?我懒得一再重复,所以记住。还有,把我说过的话告诉你的所有同僚。」 「谢……谢谢大人!」 顺便一提,关于应该会同行的八肢刀暗杀虫,他并没说什么。他们是只要有YGGDRASIL金币就能召唤的存在,除了嫌浪费之外没有保护的价值。 「好了,我们走。」 安兹率领著六只天使、菲丝与几只八肢刀暗杀虫──剩下的留在这里担任警卫──往大门走去。 那里可以看到指挥著安兹创造的二十只以上死亡骑士的指挥官,地下墓室之王(Crypt Lord)的身影。 他穿著原本想必相当豪华的破烂紫色长袍,戴著灿烂到不合适的王冠,是从纳萨力克叫来的七十多级不死者。 这种不死者藉由指挥官系的特殊技能,原本应该能强化支配的不死者,但因为部下的死亡骑士是受安兹支配,因此没能发挥强化效果。话虽如此,他的指挥能力仍然很强,安兹就是器重这点,才把他安排在这里。 「我现在要外出,转达雅儿贝德。」 地下墓室之王深深鞠躬,安兹走过他身边,往街上走去。 没什么特定目的地。 外出与其说是为了散步,毋宁说是想得到潘朵拉.亚克特所问问题的答案。有人在身旁啰嗦,会打乱他的思绪。 安兹一边想像自己统治的安兹.乌尔.恭魔导国的未来远景,一边前进。 3 安兹等人一直线走在大道上。 城市说不上很有活力,拿飞飞那时的记忆与眼前光景一比,可说一目了然。走在路上的人类个个表情阴沉,脚步也有点急。 取而代之地,死亡骑士们堂而皇之地走在道路正中央,大概是轮班代替都市警备兵在巡逻吧。安兹有命令他们逮捕做出打架等暴力行为的人,如果有民众求助就保护他们。 安兹将视线朝向城墙。 大量制作的死亡骑士,有一部分在城墙上担任警卫。其他还有一些像刚才一样守门或是巡逻;不过其中用途最特别的,是那些与送去建造开拓村的贫民区居民们同行的死亡骑士。 最容易成为贫民区居民的,是村子里的次男、三男等得不到田地的次选。这些人梦想著在大城市能讨口饭吃,来到此地却实现不了梦想,沦落到过贫民生活。正因为如此,安兹才会答应分田地给这些人,送他们出去。 他们前往的地点,是在教国阴谋下遭到烧毁的村庄遗迹重建的几个村子。如果是因为外在因素而毁灭,只要去除因素,招募村民,就能轻易重建村庄。 由于过去曾遭到袭击,安兹让死亡骑士与噬魂魔担任警卫兵同行。不只如此,还命令这些不死者帮助村民耕田。 的确,他们或许不擅长农事,但就单纯的肉体劳动来说,他们的性能比人类好太多了。这些不死者等于是不需燃料就能二十四小时运作的重型机械设备,正适合用来开垦与重体力劳动,想必能对今后的收获量做出重大贡献。 安兹要的是一年内建造好村庄,塑造出能最低限度自给自足的环境,然后第二年要像普通村庄般有所收获。 这是因为他想收农作物当税金,扔进兑币箱换成YGGDRASIL金币。他还没详细解释这项计画,就受到雅儿贝德与迪米乌哥斯的高度赞赏,因此应该会进行得很顺利。 就因为这样,为了避免笨笨地花好几年开拓村庄,他才会把不死者们借给村民。 顺便一提,不死者们是租借制,他已经跟村民缔结契约,今后会在税金中加入租金。其实不采租借制也不会怎样,但考虑到今后可能会有各种人使用不死者,才会订这种计画。 为了这项计画,安兹大量送出贫民区的居民──以有家眷者为优先,但这并不构成路上行人少的理由。 路上的行人少,应该是因为安兹走在路上吧。有太多人看到安兹的身影,就睁大眼睛逃也似的沿原路折返,或是逃进岔道。 简直像走在无人荒野上。 受到畏惧不是件坏事,比起受人轻侮好上了几十倍。 (可是,这个死气沉沉的都市就是我的国家吗?) 只要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以及隶属于那里的NPC们幸福,其他人怎样都无所谓。可是如果过去的同伴在这里,他们会怎么说? 是否会像安兹受到身为不死者的自我影响,他们也会受到身为魔物的自我影响,把人类当成食物,还是能够强烈保有身为人的感情? (我究竟想怎么治理这个国家呢……) 如同潘朵拉.亚克特所说,安兹必须决定国家方针,以及统治都市的目的。 例如生产小麦等粮食,扔进宝物殿的兑币箱里,赚取硬币以强化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国家。 例如生产人类后加以杀害,将经验值累积进「贪婪与无欲」等等的国家。 例如将生产全部交给不死者,活人完全不用劳动的国家。 例如── 从充满慈爱的乐土到怨声载道的炼狱,安兹究竟该如何治理这个冠有公会之名的国家?这件事不能交给部下们,是纳萨力克的统治者,安兹.乌尔.恭魔导国之王的责任。 「──菲丝,你觉得这座都市怎么样,这个国家怎么样?」 「非常抱歉,您说怎么样,我该如何回答才好呢?」 太抽象了吗?安兹改口问道: 「这个国家对你来说住起来舒服吗?不要说谎或奉承,坦白告诉我。」 「是,受到安兹大人的统治,我认为这个国家住起来非常舒服。」 安兹仰天长叹,他早该想到NPC会这样回答。 「只是──」 「哦,怎么了?尽管说没关系。」 「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安兹大人莅临贱民面前,却没有任何人到街上来顶礼膜拜,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只是躲在建筑物里偷看我们……真令人不快!」 菲丝气呼呼的。的确有很多人躲在邻接道路的店里,屏气凝息偷看安兹等人,其中甚至有人看到天使而吓得腿软。 「……菲丝啊,你把人类视为微不足道的生物,对吧?」 「是的,正如您所说。我觉得他们不是由无上至尊所创造,是可悲的生物。」 存在于纳萨力克的大多数人,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等级一的女仆也一样。 「──菲丝啊,对我而言,你们是最重要的存在。」 「谢大人!」 「但对于我统治的人们,也该多少赐与慈悲吧,因为他们是我魔导王的子民。」 「窃以为正如大人所说。」 「既然如此,就建立个乌托邦吧。建立一个彷佛沉浸于甜美蜜汁之中,温柔的梦中世界。这世界里的所有人,都会希望永远受我支配。」 「这想法真是太美妙了。」 「既然要征服世界,对象就不限于人类,万千种族都将在我面前下跪。」 「这是当然了。」 乌托邦计画。 在纳萨力克第六层进行的计画,是为了遭遇玩家时,能够向对方主张「纳萨力克温柔接纳了这些种族喔」,表示他们是个优良公会而开始的。 那个实验真是做对了,安兹如此想。 「让全世界知道吧,知道只有屈服于我魔导王之下,才能享有永久的繁荣。」 「大人所言正是真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找到过去的同伴们──公会成员时,应该就能骄傲地让他们看看这座都市。 安兹所想像的国家形态,当然是受他统治的各类种族能够共存的国家。他要在这个世界重现过去「安兹.乌尔.恭」在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展现的样貌。 不知身在何方的同伴们,即使是异形类种族也能跟各种族群共同欢笑度日的国度。 安兹加强了眼中的光辉。 安兹.乌尔.恭魔导国必须成为各类种族能共生共存的国家,而且只有魔导国才做得到这点。 打个比方,即使有个天才君王建立了国家,也不能保证他的孩子一样优秀。而他孩子的下一代──孙子,以及孙子的孩子──曾孙也不能保证一样优秀。安兹曾经在某处听过第二代搞坏了公司,第三代让公司倒闭的故事。 不过,如果让不老不死的一群天才来统治,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少数天才进行的独裁政治才是理想的形态,迪米乌哥斯与雅儿贝德等人存在的魔导国……不,只有他们存在的国度,才能建立永远的乐园。这就是乌尔贝特说过的「哲学家的独裁政治才叫厉害」。 安兹更进一步思考。 以迪米乌哥斯与雅儿贝德为首,守护者们正朝著征服世界的目标迈进,安兹也无法完全否定他们的做法。因为他认为这样做,同伴们比较容易听到自己的名字。 然而除了以力量支配,用其他手段传播名声应该也不是个坏主意。他可以宣传安兹.乌尔.恭魔导国正是乌托邦,用甜美蜜汁支配更多的人。 蜜糖与鞭子。 如果迪米乌哥斯与雅儿贝德的行为是鞭子,安兹可以给群众蜜糖。 (真是个好主意……) 安兹下定决心,不同于轻视纳萨力克外存在的NPC们,这才是拥有人类渣滓的安兹主导的征服世界计画──以压倒性魅力进行统治。 为了达成这项计画,他该做些什么? 安兹再度迈出脚步,并拚命动脑思考。 跟迪米乌哥斯或雅儿贝德他们不同的手段──不凭恃力量的手段。 安兹无法想像所谓的国家行动,所以他假设自己是个小公司的员工,藉此思考。 这是一家只占用了大楼一层楼的小公司,员工只有安兹一个人。 商品是「魔导国的美好统治」,而安兹要推销这个商品。 首先他必须想到谁会买这个商品,然后送到有需要的人手上。但资讯不足,不知道谁想要这个商品。这是为什么?很简单,宣传做得不够。 话虽如此,也不是只要走遍大小都市,在入口发传单就行了,这样会浪费时间。员工只有安兹一个人,想必需要更不一样的手段。 原本的世界有大众传媒,但这附近没有。行商等各种职业有他们的网络,是否该对他们打宣传广告?回过神来时,安兹已经来到冒险者工会门前。 由于在身为飞飞时常常造访这里,看来似乎养成习惯了,或许这也是一种工作狂的症状? 安兹苦笑后打开门。 室内深处的柜台映入眼帘,那里坐著一名柜台小姐。左手边有扇大门,右手边有告示板,张贴著写有委托的羊皮纸。告示板前──没有冒险者的身影。 工会空荡荡的,跟身为飞飞时比都不用比。 无视于睁大眼睛凝视自己的柜台小姐,安兹站到张贴的羊皮纸前。 虽然安兹还看不懂文字,但背起了几个单字,其中一个是年月。 安兹大致看了一下,只有一个月左右前的旧工作。也就是说主要是些缺乏紧急性,重复进行的工作。 「……小姐,工作似乎变得很少,没有新委托吗?」 「噫……是……是的。只剩那边的工作了,魔导王陛下。」 是因为委托少了,冒险者才会减少吗? 如果是这样,那原因就是安兹了。 安兹以自己手边的兵力──死亡骑士──为中心巡逻道路,维持魔导国内的治安,结果除去了魔物的威胁。 考虑到今后还会继续巡逻,冒险者很可能完全消失。 必须做些委托让他们留下来──不对,根本没必要让冒险者留下来。 冒险者能做的事,死亡骑士也能做──虽然一部分作业与采集药草等工作会有困难,但只要让死亡骑士担任警卫,借给药师们就行了。 目前安兹想不到冒险者的有效运用方式,更何况雇用冒险者要花钱。税收减少的耶.兰提尔没那余裕。 跑光了也不会怎样。 安兹如此判断,打算走出去。 (真是没梦想的工作。) 他想起与娜贝拉尔初次造访这座都市的冒险者工会时的事。 追求未知,在全世界冒险之人。当时他还以为所谓的冒险者,就是体现了YGGDRASIL这款游戏正确玩法的职业。 (如果只是对付魔物用的佣兵,当需求消失,他们就成了无业游民。任何事情都是这样,YGGDRASIL那种冒险者只是梦想……梦想?追求未知,在全世界冒险?这该不会是……) 安兹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假设冒险者这种存在从消灭魔物的佣兵,变成跟YGGDRASIL一样追求未知的职业,是否能让他们在陌生土地替魔导国做宣传? 安兹要的不只是在人类世界,而是让更多种族知道。如果只是在人类社会做宣传,也许利用商人的人脉就够了。但若不是这样,冒险者难道不是最适合的人选吗? 安兹「嗯嗯」地点头。 柜台小姐一脸狐疑,不过这时候就别理她了。或者该说跟她解释,会害安兹难得的灵感飞走。 变成小公司老板的安兹思考著今后计画。 (但是目前魔导国的冒险者正在减少,这样下去会每况愈下,不用多久就剩不到几个了。如何才能遏止这种状况?) 要增加人数很简单,只要采取跟现在相反的做法就行了。也就是由魔导国出钱,让冒险者消灭魔物。可是这样不符合安兹想让冒险者追求未知的目的。委托他们做宣传或许也是个办法,但安兹没钱。 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多的是钱,但安兹的个人资产已经枯竭了。NPC们大概会说纳萨力克的所有钱都属于安兹,然而这项计画是安兹独断独行,他不太想动用那些钱。 安兹正陷入深思时,传来入口门扉大开的声音。 转头一看,一个似曾相识的冒险者注视著安兹,僵在入口。 (咦,我记得他是……叫什么名字来著?……约克莫克?不对,但很接近。) 指尖碰到了,但抓不住。这种著急感让安兹卯足全力回溯记忆。 「摩克纳克……!」 找到正确答案的瞬间,安兹忍不住脱口而出。但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冒险者,则惊愕地完全冻结。 (糟了!) 安兹焦急起来,但为时已晚。他能感觉到工会职员也注视著他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耶.兰提尔的新统治者,魔导王安兹.乌尔.恭不可能知道区区秘银级冒险者的名字。如果知道,会是什么原因?安兹让思考高速运转,但还没得出答案,摩克纳克就先开口: 「您……您是听飞飞阁下提到我的吗……?」 「唔嗯,没错,正是。」 安兹马上顺水推舟,摩克纳克脸上窜过相反的两种情感:期待与恐惧。 安兹从刚才的动摇恢复镇定,仔细地分析。 他记得这个男人是秘银级冒险者小队「虹」的领队。初次见面是在吸血鬼骚乱之际,后来安兹做为飞飞跟他讲过几次话,但最近都没见到面,所以有点忘了。 他跟其他冒险者还有士兵一样,似乎都很崇拜英雄飞飞。如今飞飞投降魔导王阵营,不知道他做何感想。 飞飞为什么把自己的事告诉魔导王?只是闲聊,还是把自己卖了?这些想法一定正在他心中打转。 安兹寻找著能化这场危机为转机的方法。 「我问飞飞这附近有哪些优秀冒险者时,飞飞告诉我『虹』的摩克纳克很能干。」 摩克纳克原本略为低垂的头霍地抬起来。 「这!这是真的吗?」 「你怀疑我说的话?」 「不!绝无此事……」 去拜访客户做业务时,第一件该做的事是「赞美」。大多数人受到赞美都会有点高兴,先讨好对方再谈生意,是业务说话术的基本,也是奥义。 安兹确定已经在对手动摇的内心空隙打进了楔子,不愿放过这个机会,直接问道: 「你为什么会留在耶.兰提尔?」 冒险者的事问冒险者就对了。 听到这个问题,摩克纳克先是显得犹疑,然后下定决心般开口道: 「是因为不死者,陛下。因为附近就是卡兹平原,容易赚钱。」 安兹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过他冒著大量的汗,却仍露出一吐为快的反抗笑容。 安兹想在近期内支配卡兹平原,他对陆行船的传闻特别有兴趣。 「是吗。」 「咦?」 「嗯?」 「啊,没有……」 这男的讲话真是不清不楚。安兹忍著不叹气,继续问道: 「就这样?」 「……再来就是飞飞阁下来到此地前,高阶冒险者只有我们这些秘银级,所以报酬优渥的工作都给了我们。」 果然是报酬问题,或许该拨一部分国家预算出来,用作冒险者的报酬。 「还有因为我是这座都市出身,认识很多人,而且都市会进口各种魔法道具。」 「哦,魔法道具啊。」 「是的,有时候一个道具就能救命,所以冒险者当然会选道具种类齐全的地区做为根据地。」 的确即使在YGGDRASIL,也听过仅仅一个道具就让玩家免于全灭,而且经他这么一说,安兹才想起在帝都的市场看过很多像是冒险者的人。也就是说只要比帝都更大规模地贩卖魔法道具,就能确实吸引冒险者人潮。 随便拿些电脑数据水晶做道具,再采取拍卖形式,生意应该会很兴旺。可是这样会耗光纳萨力克的资产,而且以这些道具为基础研究出的技术,难保不会威胁到安兹他们。 (当成诱饵洒出去没问题吗?不,纳萨力克内的资源能不用就不用。要用这个世界的技术开发各种道具吗?还是流到国外不会出问题的东西……真难,这个路线先保留吧。) 「请问……」 摩克纳克客气地出声,让安兹从思考的海底浮上水面。 「魔导王陛下,您为何要问我这些?老实说……」 摩克纳克紧咬嘴唇,呕血般的说: 「我们就算集合起来,也连陛下指挥的一只不死者都对付不了。这样强大的不死者在保护这座都市的周边地区,冒险者在这魔导国已经几乎没有存在意义。」 该怎么说才好?该怎么回答才能让他──以及目不转睛地注视他们的柜台小姐,还有不知不觉间多起来的职员们产生好印象? 比起犯下严重失败,或许该说「我没必要告诉你」含混带过比较安全?但这样可能会让他们疑心生暗鬼,有没有其他更好的── (不,我得相信自己。我是个男子汉,至今跨越过无数这种危机。这次也,应该,有办法解决!) 安兹拿出气魄来。 (是说你这么清楚状况,干嘛还待在这个城市?因为老家在这?这里有你女朋友吗?) 看他如何回答,魔导王接下来说话的方向也会改变。 「在我回答为什么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你为什么留在这个城市?」 「这……这是因为……」 摩克纳克语塞了,然后有些犹豫,但表情毅然决然地开口道: 「是因为飞飞阁下,飞飞阁下以身为盾留在这个城市,在这里出生的我却逃之夭夭,这么难看的事我做不出来。」 霎时间,安兹脸上浮现了微笑。 安兹做为飞飞,虽然对摩克纳克有点了解,但想不到这男人轻易就将心脏献给飞飞。 「是吗?那么我也回答你的问题吧。」 安兹卖个关子,隔了一拍才沉重地告诉他: 「是因为飞飞,我想知道将来能像飞飞一样的人,也就是冒险者想要什么,在追求什么。」 摩克纳克睁大眼睛,可以听到周围职员们发出好几阵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飞飞很强,而且人品高洁。」自己说自己虽然很耻,但角色设定就是这样,没办法。「而我在你们冒险者当中,看到了飞飞蕴藏的光辉。」 也许是平常的演技特训没白做,安兹语气强而有力地说完,彷佛看到摩克纳克背后迸发一道雷光。 「可……可是飞飞阁下是只有天之骄子才能到达的至高存在,我们怎么可能像他一样……」 「这么说来飞飞是看走眼了。」 「什么!难……难道飞飞阁下也这么说吗?」 「他是没有明讲。」 即使不觉得可笑,也要暗示对方自己由衷觉得可笑,安兹向众人表现出符合王者风范的笑容──训练成果。 「即使你没能到达那个境界,那你的子孙呢?也许你的血亲当中会出现飞飞那样的人物,不是吗?我是不灭的存在,魔导国之王,当然有理由为了让下一个飞飞衷心为我尽忠而采取行动。这就是身为从政者的我,所看出的魔导国冒险者的存在意义。好吧,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但这个在我心中还没成形,就省略吧。」 四下鸦雀无声。 (咦,不行吗?这个男的不是很仰慕飞飞吗?) 安兹正感到不安时,摩克纳克深深一鞠躬。 「魔导王陛下,我庆幸能在这里见到您,并且有这个机会接触到您的想法。」 摩克纳克抬起头来时,起初那种不安、恐惧与猜疑心已经淡化许多,脸上甚至浮现快活笑容。 「……真是位可怕的大人,不但有著强大魔力,还拥有更迷人的领袖魅力。」 「我也很高兴能见到将来想拉拢的优秀冒险者。」 摩克纳克表情和缓了些,显得有些欣喜。 「不过,魔导王陛下。冒险者工会长久以来维持著与政治无缘的立场,我也不例外,这样您还是要拉拢我们吗?」 「嗯,这就是我来此的目的,为了一个尚未定形的想法……柜台小姐,告诉工会长我魔导王来见他了。」 「好……好的!」 专心听两人说话的柜台小姐急忙跑走。 「那么恕我失礼,告辞了。」 跟现身时简直判若两人,摩克纳克满怀敬意地行了一礼,然后才离去。 (好……接下来怎么做呢?) 关于安兹尚未定形的想法──利用冒险者宣扬魔导国的美好,有三个重点。 第一是壮大冒险者工会。就算获得一个组织,只有十来名成员也没意义。 第二是培育他们。弱者没办法长途旅行,宣传魔导国的统治有多美好会花太多时间,好处会变少。 第三是基于以上观点,必须让冒险者怀著好意协助自己。飞飞应该也办得到,但若能让艾恩扎克主动答应提供协助,今后会比较轻松。 (必须与艾恩扎克交涉,先解决这第三个问题。可是……在没有任何资讯的状况下要做简报真难啊。啊──胃好痛。) 再来只能祈求工会长不在了,但很遗憾,柜台小姐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请往这边走」。 安兹仰望天花板,然后跟著柜台小姐走去。 4 通过做为飞飞走过了好几次的走廊,被带往的──不是工会长的房间,而是隔壁的房间。这个房间是用来当会客室的。 迎上来的是精悍的壮年男子──工会长布尔敦.艾恩扎克。 安兹做为飞飞,与此人见过几次面──还被硬是带去声色场所过。不过安兹必须记住做为安兹.乌尔.恭魔导王是初次见面,言行得多加注意。 「这不是魔导王陛下吗?有幸请陛下移驾此处,身为这个国家的一个人民,不胜喜悦之至。来来,请,虽然地方脏,不嫌弃的话请坐。」 在艾恩扎克的招呼下,安兹在椅子上坐下。 菲丝站在安兹身后,三只天使进了房间,剩下的在房间外待机。 「本来应该由我亲自拜访,却劳烦陛下移驾,感激不尽。」 艾恩扎克屈膝跪下,深深低头。 这种态度让安兹露出苦笑。 跟对飞飞讲话时的声调截然不同,语气亲密,讲话方式也很有礼貌,但也不过如此。安兹知道这只是业务用的说话方式,脸上浮现苦笑。当然,安兹的表情是完全不会变的。 安兹将视线移向入口以外的另一扇门。 那扇门通往隔壁工会长的房间,如果是飞飞的话应该会在那里谈话,但今天却是会客室,也让安兹感觉到隔阂。 「怎么了吗,魔导王陛下?」 艾恩扎克抬起头来,偷偷观察安兹的神色。安兹有点太过注意隔壁房间,把艾恩扎克晾在一旁了。他用鼻子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愚蠢。 也许是以为安兹在笑自己,艾恩扎克的表情变得僵硬。 安兹觉得自己态度太失礼,不禁自我嫌恶起来,但魔导王不能道歉。安兹决定开始讲正事,把这个失败含糊带过。 可是,面对冒险者工会长,该采取何种态度才正确? 安兹是摸索著当君王,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他猜想「大概是这种感觉吧」,挑战眼前的考验。 「我想你已经听说了,艾恩扎克,我想对你做个提议。」 「──非常抱歉,陛下。我不太懂您的意思,可以的话,能否从头说给我听呢?」 安兹做为飞飞与艾恩扎克来往,知道他是个能干的男人,能面不改色地撒谎。安兹认为他很有可能已经掌握了自己的来意,况且他看到天使却毫不惊讶,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吧。 既然如此,就别拐弯抹角了。安兹开门见山地说: 「我要将这个冒险者工会编入魔导国。」 「…………是这样啊,我想没人会阻止陛下的。」 「哦,听说冒险者工会从不成为国营组织,没关系吗?」 「全听陛下吩咐。这个国家归属于陛下制定的法律,如果陛下有意支配冒险者工会,我们是不能抗命的。」 安兹用鼻子笑了笑,对手似乎察觉到他的反应,眼瞳深处有某种情感摇曳。 「的确如此,但你是打算这么做吧。你会劝冒险者们前往王国或帝国,然后把空无一人的工会献给我。」 安兹定睛注视著艾恩扎克,他似乎觉得无法再隐瞒了,耸了耸肩。 「不愧是魔导王陛下,不只君临统治,还能洞察我们的想法……您是用魔法看穿我的内心吗?」 「我没用什么魔法,是凭经验。」 「也就是说姜是老的辣了,伤脑筋,真是位可怕的大人。那么我会有什么下场呢?」 「不会特别怎么样。」 「……我可不会感谢您喔?」 「不用什么感谢,比起这个,我想听你说说。听说冒险者工会不成为国营组织,是因为冒险者是为了保护人们而存在,因此不希望冒险者的力量被利用在人与人的战争,这是真的吗?」 「陛下,正如您所说。事实上,陛下占领这座城市时,我们也并没有打算战斗。」 「但那个名叫飞飞的男人,可是挺身抵挡了我们喔……?」 艾恩扎克发出「呜」一声呻吟。也罢,自掘坟墓绝没好事。安兹继续说下去。当然,也不能忘了帮飞飞美言两句。 「也罢,那件事就不追究了,况且我与他在一件事上是合作关系。对,为了和平统治这座都市。」 艾恩扎克似乎有话想说,但安兹不在意,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他必须极力劝说,让艾恩扎克怀著好意协助魔导国。 安兹一边想起做为飞飞接收到的各种怨言与不满,一边说道: 「……好了,听完你的说法,我有一个疑问。你刚才肯定了『冒险者是为了保护人们而存在』这个说法,其中的『人们』是以什么范围而言?」 「陛下的意思是?」 艾恩扎克脸上写满不解。 「也就是说『人们』指的是人类种族,还是只限人类?森林精灵与半森林精灵(Half Elf)呢,与人类共同生活的其他种族算在范围内吗?」 「这个嘛,算在范围内。」 「那真是不可思议,森林精灵在帝国不是奴隶吗,这样有算是保护他们吗?他们并不是触犯了帝国法律的罪犯吧?」 艾恩扎克视线低垂下去,然后再度转向安兹。 「……我只是一个王国冒险者工会的负责人,帝国工会是怎么想的,我了解不到那么多。」 「含糊其词,逃避问题吗……」 艾恩扎克瞪大双眼,眼睛深处看得见怒火。 「陛下,请您别语带嘲讽──」 「嘲讽,这不是事实吗?……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含糊其词,逃避问题?」 艾恩扎克的目光低垂。 「…………陛下所言甚是。」 「你说森林精灵与半森林精灵也是保护对象,却完全没在保护,这是为什么?」 艾恩扎克先声明自己不清楚帝国冒险者工会的内情,然后开始说道: 「即使称为冒险者工会,还是无法完全逃离国家的束缚。冒险者虽然标榜自由,歌颂不受支配,但毕竟还是属于国家的法律规范。我们是武力集团,正因为如此,对国家使用武力太危险了。帝国的冒险者工会应该是这么想的。」 「重点就在这里,既然存在于国家法律之下,编入国家体制应该没有问题,你们为何表示排斥?」 「帝国与王国都对我们的力量另眼相看,因为能正面对抗强悍魔物的,终究只有冒险者,因此国家不会对我们强人所难。但这点对陛下不管用,如果我们做为组织被编入国家体制,我们的武力有可能被用来对付民众。」 「你们回避被编入国家体制的理由就是『害怕做为冒险者的力量会被用来对付人类』对吧?」 「正如陛下所言,也就是说我们不想被用来镇暴或打仗,协助国家大量杀戮。」 安兹笑著想「这话是你说的」。其实安兹早已心知肚明,但不会说出口。 「坐吧,那么,我接著解释一下我希望你们做什么。」 安兹再度命令艾恩扎克与自己相对而坐,等他战战兢兢地坐下后,才开始解释: 「我打算让冒险者进行更不一样的工作,我要冒险者做的,是发现未知,缩小世界。」 艾恩扎克似乎这才第一次正眼注视他。 「例如南方之地,教国与圣王国之间有片荒野,你知道那里的详细地形,以及有何种魔物栖息吗?」 「不,该地有各种亚人部落,王国冒险者工会的人去了那里,从来没人能活著回来,因此几乎没有情报。」 「那么我国西南方有座山脉横越我国与教国之间,那边如何呢?」 「不,没多少详细情报。」 「你不觉得你们的知识少得可怜吗?不,以冒险者的工作来想,或许无可奈何?你们是保护人们的组织,无人之地的知识就不需要了,对吧?只不过那里或许生长著能帮助人们的野生药草。」 艾恩扎克遭到讽刺,嘴唇抿成一直线。 「等冒险者工会纳入我的旗下之时,我想让你们填补这种空白。」 「……让陛下的心腹去进行不好吗?」 「别说这种无聊话,我听说艾恩扎克你当过冒险者,刚才那句话你能再对我讲一遍吗?而且是把『冒险者』这个词的涵义放在心上。你们只是对抗魔物的存在吗?我还以为冒险者是化未知为已知的存在呢,直到我调查了冒险者的实情。」 艾恩扎克咬紧嘴唇,用力到快要咬破嘴唇,流出鲜血。 「──我们必须保护人类。」 「不用了,在魔导国,身为统治者的我会保护人民。看委托量减少,你应该也明白这是事实吧?」 艾恩扎克呻吟般的承认。 「那么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为了保护人类而从魔导国移动到王国或帝国吗?简直跟专门对付魔物的佣兵没两样。」 安兹讲到这里停下来,接下来要劝诱了,每句话都得彻底动脑。 「刚才你说『交给我的部下就行了』,这个意见可以说很正确。不过,我的部下虽然擅长杀敌,在能否前往未知世界认识当地居民,与他们建立友好关系这方面,却有很多人令我存疑,说来真难为情。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尽量由冒险者接下这份职责。」 艾恩扎克一语不发,偷看著安兹,安兹虽然很在意他的反应,但简报还没结束。 「不过,既然要让你们做这么危险的工作,我有意提供全面支援。因此才有必要将冒险者工会纳入旗下,对吧?」 「……您只要委托我们不就行了?」 「原来如此,看来你对自己的本事相当有自信啊,我挺欣赏你这种勇气的。」 「什……什么意思,陛下?」 「发现未知而与其他文化圈发生不幸遭遇时,魔导国可以舍弃冒险者是吧?而发生的问题不用我插手,你们冒险者工会自己能解决,对吧?既然你们是独立组织,这是当然的吧。那我可要你们答应我自己解决问题,不对魔导国造成任何损失。」 艾恩扎克沉默了。 「不属于国家势力做为独立组织存在,就是这么回事吧?也就是说当对方采取国家行动之际,得请你们自己解决了……我有说错吗?」 「没有的事,陛下。」艾恩扎克深深点头表示同意。「您说的一字一句都没错。」 「就是这么回事,只不过如此一来,珍贵的冒险者……特殊技术职业的人数就会减少。人才成长需要时间,因此优秀人才的消耗会是严重损失。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将冒险者工会纳入旗下。我会命令你们,但相对地也会答应提供全面支援。」 「这项提议非常吸引人……想请陛下回答我一个疑问,探求未知是否会帮助魔导国侵略别国?」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不可能断定绝对不会。如果身在未知地点的对手正在拟定侵略计画,我也许会用到手的情报先发制人,发动攻击。对于荒野等地的亚人种族、食人魔(Ogre)与半兽人(Orc)等等,看情况可能会以展示武力为前提展开侵略行动。如果你身边有个凶暴怪物在磨爪,你不会想先发制人做应对吗?」 「的确正如您所说,只是──」 「……唔。」 「怎么了吗,陛下?」 「没有,抱歉打断你。你有话要接下去吧?你先说。」 「……好的。我只是担忧用武力并吞和平度日的人们,或许不是很好。」 「你想像的是哪个种族,森林精灵之类的?」 「哎,或许是。」 「……这方面牵扯到国家计画的问题,无法一概而论。如果侵略并统治能为魔导国带来好处,我会这么做;如果会带来坏处就不会这么做。这对一个国家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我已经拥有足以单纯进行侵略的军势。我对冒险者的期待不是收集敌国情报,也不是先行侦查侵略路线。我刚才已经说过,我只是希望冒险者探索未知,发现各种新事物,这点我向你保证。」 「话说回来……」安兹先讲句开场白,然后问艾恩扎克: 「你们会特别看待长得漂亮的种族呢,我说要攻打食人魔或半兽人时,你怎么不说『用武力并吞和平度日的人们,或许不是很好』?」 「那……那是因为他们是亚人类……!」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这种想法啊,我懂了,我懂了。那你的回答呢?」 艾恩扎克一脸有话想说的表情,但马上又摇摇头,大概是切换了心情。 「此事必须立刻答覆吗,陛下?」 「我希望你立刻答覆,不过你应该也得到处跟人疏通商量,是得花点时间。但在那之前,先告诉我你的想法吧,艾恩扎克。」 安兹挺起上半身,从极近距离盯著艾恩扎克的眼睛。 「你们只会消灭魔物令我生厌,可叹的是,你们这样还自称冒险者。艾恩扎克,你怎么想?你有没有意愿在魔导国──在我手下冒险?我希望你们──」 安兹讲到这里停顿一下,加强了视线与声音的力道: 「──成为『冒险者』。」 房间充满了紧张感。如同观察中了必杀一击倒地的敌人,安兹屏气凝息──虽然本来就没呼吸──等待艾恩扎克的反应。 「……我认为这项提议非常吸引人。」 安兹眼中蕴藏的光辉黯淡下来,照这个样子看,后面大多会接「但基于一些原因,我办不到」。 「──所以我想问问许多人的意见,看看他们能否接受。的确,如果您真的是为了这种目的而运用冒险者,那或许很美好。而您说到加入国家体制,我也觉得能够接受。以一名前冒险者的观点来说……我很想协助您。」 (──咦,听起来好像成功了?) 「是吗……」 安兹将背部靠上沙发。 简报成功的喜悦一点一滴扩散开来,那种感觉就像离开客户公司,到咖啡厅一边联络自己公司一边喜悦地喊「成功啦──」。想不到当冒险者的经验能在这里发挥效果。不,正因为有那段经验,才能产生这种发想吧。 这时安兹想起另一件该做的事,就是考虑到魔导国的将来。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 安兹竖起一根骷髅手指。 「刚才你表示要保护人们时,我提到人类种族,你表示肯定,对吧?你说冒险者的存在理念就是保护人们。」 「呃,是的,陛下。」 「然后当我说到侵略行动时,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亚人类,所以没关系对吧?」 艾恩扎克点点头,一副「那又怎么了」的神情。 「魔导国会接纳所有种族做为国民,不只是人类种族,亚人类种族与异形类种族也是。所以如果冒险者的存在理念是保护『人们』的话,我要你们同样保护亚人类与异形类。」 艾恩扎克睁大了眼睛。 「您这是什么话!」 「……怎么了?我不懂你在激动什么,我的国家不分人类、亚人类或异形类。只要拥戴我为王,一律都是我的子民。」 「这……这太乱……乱来了。这是不可能的,陛下!」 「是吗?听说王国北方有个国家叫评议国,那里不是有各类种族共存吗?」 「的确,我也听说那个国家是那样……不对!您是要我们与只把我们当食物的种族共存吗!」 「原来如此,你说得确实没错。魔导国不会允许本国国民食用本国国民,我会将这点列入法律,这样你接受吧?虽然这表示我不会阻止国民食用本国国民以外的人,但总不好连国民的饮食生活都插嘴……不,看到同族的人被解体贩卖,或许会影响精神健康……这方面还得做些检讨。」 依照露普丝雷其娜的说法,在卡恩村,村民跟哥布林与食人魔们会一起生活,那么这座都市应该也办得到。当然他也知道人数多会有别的问题。 「您……您究竟在想什么?」 「这问题问得真奇怪,或者应该说,你们同样是活人,为什么不互相帮助?对我这个不死者来说真难理解。对我而言,人类与哥布林没有优劣之分。在我的统治下,所有人一律平等。当然在你们的上面还有身为绝对君主的我,以及我的直属部下就是。」 艾恩扎克的表情瞬息万变,最后终于恢复冷静。 「您有意将哥布林等存在也纳入旗下──当成国民吗?」 「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我不是说过食人魔与半兽人们也都会纳入我的旗下?」 「呃,不,我有听到,但我以为是做为奴隶。」 「真像是拿森林精灵当奴隶的种族会说的话,我重复一遍,只要纳入我的旗下,所有国民一律平等。」 安兹偷偷观察著艾恩扎克喘息般的模样,心想他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的真意。 安兹的说法讲得极端点,就是所有国民都是隶属于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之人的奴隶,但安兹不会这样说。没必要说,他没发现的话就算了。 「已经有许多哥布林受到我的庇护,近日内就会有一支哥布林集团来到耶.兰提尔。你可以跟他们聊聊,你所想像的哥布林虚像肯定会崩坏。还有,蜥蜴人似乎不怎么吃肉,他们吃鱼。树精与树人喜欢乾净的水与日光,只会为了自卫而攻击人类。」 「您已经将这么多存在收为部下了吗?」 「当然了,我已经接纳了几种亚人类与异形类做为子民。呃,话题扯远了。那么艾恩扎克,对于将冒险者工会收为魔导国的机构之一,你是采取赞成态度了?」 「──只要陛下句句属实,我便没有意见。」 「真爱担心,我并没有说谎,我要让冒险者担任探求未知的工作。」 如果可以,安兹希望能由各类种族的混合小队来进行。 「对冒险者的说明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人对于冒险者在魔导国的公务员身分表示否定态度,可以请他离开没关系。」 「可以吗?」 「强迫不愿意的人卖力,只会造成双方的不幸。不过,组织或做法如果改变得太急,我想会造成很多麻烦,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就维持目前的做法吧。当下的变化,大概就只有工会长之上再设置一个魔导国的审查机构吧?」 此外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加上附加价值,让冒险者们想隶属于魔导国的工会。 「做为魔导国的支援方式,首先会设立训练所。要是让冒险者前往秘境时被未知魔物杀了,损失就大了。所以训练所要比目前更扎实──采用与魔物实际对战的形式。或许可以建造一座迷宫让冒险者攻略,同时也能让他们习惯小队战斗。」 工程交给纳萨力克自动出现的不死者应该就行了,完成后还能让不死者充当魔物。 「这点子真是太棒了,但想必会是件大工程。」 安兹打算使用不需要工资的不死者,所以应该能压低成本。不过他不用老实告诉对方,能卖人情时就该卖。 「的确,恐怕需要巨额的初期投资。但这算在必需的经费支出内,冒险者对魔导国而言是重要的人力资产。」 「多谢陛下。」 「免礼。所以,你觉得怎么样?这样应该能吸引冒险者吧。」 「的确……这样对低阶冒险者们来说,会相当吸引人……在这里锻炼出的人才,能否跳槽到王国或帝国的冒险者工会?」 「我不会准,这可是国家机构喔,那样做是叛国。」 「原来如此……看来这方面必须说明清楚。」 「那么,什么才能吸引中阶与高阶冒险者?」 「应该还是报酬金额吧。」 「也是,毕竟人不能靠梦想吃饭。」 「这也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冒险者必须搜集更强的武器、防具与道具,否则是赢不了强大魔物的,这些物品都很昂贵。」 「……唔,果然是因为这个啊。」 大量生产或许能压低价格,但强悍的冒险者人数很少。因此强悍装备都会变成特别订制,使得价格升高。还有一个主要因素,就是能制作这些装备的人很少。看来这些问题也得解决一下。 「还有,我想让众多冒险者──王国与帝国的冒险者也知道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陛下建立的冒险者工会,与王国或帝国的工会看似相同,其实不然。如果将情报扩散出去,各国的冒险者工会为了阻止挖角,想必会做出某些对策。冒险者同时也具有最终王牌的意义,恐怕没多少人会乐见他们投奔外国。」 「说得有理,那么你认为该怎么做?」 「我无法立刻回答,可以请您给我一点时间吗?」 「也好,我也需要考虑一下今后的行动方针。」 实际上,安兹也觉得自己一个人推动这么大的计画,似乎有点独断独行了。应该需要冷静想一下,并且找人商量商量。 安兹站起来。 「那么──」安兹本来想说「失陪了」,但又沉默下来,这不是君王的说话方式。「就到此为止吧,再见了。」 艾恩扎克站起来低头行礼。 「遵命,魔导王陛下。」 安兹没回答,从菲丝打开的门走出房间。 他不禁想呼出一口气,但人还在对手的公司里,不能急著这样做。 安兹率领著智天使们走出冒险者工会。走了一会后,才终于呼出一小口气。 (啊──累死我了。) 安兹.乌尔.恭并没有喊累,但铃木悟已经吵著要让过热的大脑休息。 (在把将冒险者工会纳入旗下的点子告诉雅儿贝德前,先安排个短暂的休息时间吧。而且我得想出这样做的好处,以免雅儿贝德对我失望……好多事要做喔。) 安兹默默地往前走,他祈求走著走著能想到好点子,没使用传送魔法。 ● 与隔壁房间──艾恩扎克的公务室之间的门打开,来了个新的客人。 这个骨瘦如柴,看起来相当神经质的纤细男子是艾恩扎克的老朋友,耶.兰提尔魔法师工会长提欧.拉克希尔。 「布尔敦,我吓了一跳。想不到魔导王会在我们谈话时过来,他有察觉到什么吗?」 「这就不知道了。」 艾恩扎克今天早上也一如平常,一大早就跟拉克希尔进行讨论。 自从魔导王统治这座都市起,两人总是只在早上见面。这是因为出于他们的知识,很多不死者都怕太阳。只不过看到巡逻街上的不死者兵团,他们也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 讨论内容几乎都是共享情报,冒险者工会与魔法师工会今后的行动则从来没讨论过。这是因为在魔导国建国的阶段,能搬的人都搬到王国或帝国去了。魔法师工会更是把拥有的魔法道具几乎全送了出去,只有少数几人留在这座都市。换言之,这座都市的魔法师工会等于是解散了。 不过从分析情报的意义来说,还是有很多重要议题。 冒险者不太受国家束缚,但这一点在魔导国还能维持下去吗?打个比方,国家会派追兵追回逃亡的本国国民吗?如果会,逃亡者若是平安越过国境,他们会以国家等级要求交人吗?魔法师又是如何呢? 对于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民众的飞飞,该对他做何表示,对隶属于冒险者工会的飞飞又该如何应对? 神殿势力仍然保持沉默,魔导王似乎也与他们互不侵犯,但今后会继续维持吗?会不会开始抗战? 这些都是两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的难题,但如果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爆发什么事件就伤脑筋了。最大的问题是神殿势力。 神殿势力能拥戴不共戴天的敌人不死者为王吗?他们目前保持沉默反而更让人害怕。 除此之外还有邻近诸国的神殿势力,一个弄不好,各国神殿势力也有可能独自发动圣战,魔导国的神殿势力再以内应的形式行动。 在场没有代表神殿势力的人物,也是因为他们的立场不透明,两人担心随便叫他们来恐怕会遭受波及。 只不过,两人都不认为神殿势力能战胜魔导王。他们是怕这样会引发大屠杀,而且如果逼得飞飞成为魔导王的爪牙对他们痛下杀手,那该怎么办?还有,之后又该如何抚慰这个国家的人民? 魔导王就是在两人大感头痛时来到的。 「不过,魔导王陛下察觉到你在了。」 证据就是魔导王看了隔壁房间的门,用鼻子发出了嘲笑。 「说不定我们平常的密谈,也从哪里泄漏出去了。」 「什么,那么?」 「恐怕是吧,我看他同时也是讲给你听。」 这个房间只要动点手脚,声音就会传到隔壁。因此,躲在隔壁房间的拉克希尔一定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不,不可能。至少他应该察觉到有人在,说不定以为是神殿势力。」 那时事出突然,艾恩扎克太过惊愕、混乱,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懊恼。自己偷偷摸摸将同伴藏起来,使得心胸狭窄一事遭对方嘲笑。 那时候应该把拉克希尔叫进来,三个人开诚布公地谈话的。 魔导王应该也不是坦怀相待,但他是以符合王者风范,光明正大的态度与一介平民长谈。相较之下,自己又是如何? 拉克希尔对皱著眉头的艾恩扎克冷淡地说: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不,不用说我也知道。因为你刚才还叫那个男人为魔导王,现在却加了敬称。」 「你不认为是因为我们的谈话遭到窃听吗?」 「如果是,你应该会给我一句忠告吧?」 「你没考虑过我可能是被魔法魅惑吗?」 「不能说没这可能性,但不太可能。魅惑魔法有时间限制,就算是魔导王,应该也不能无限维持。」 「也许魔导王陛下就办得到喔。」 「别说了,就是真的有可能才伤脑筋,毕竟他很可能会用神之领域的第八位阶魔法。」 两人笑了笑,艾恩扎克恢复严肃表情。 「我觉得可以协助魔导王陛下。」 「你要帮助他的侵略行动?」 「……强国逐步吞并弱国,不是理所当然的情形吗?」 「明知会造成不幸,却还是默认?」 「不一定会不幸吧,首先自从魔导王陛下统治这个国家以来,有谁变得不幸吗?」 拉克希尔沉默了。 事实上令人惊讶的是,他无法断定有哪个人变得不幸。 「不是有冒险者丢了工作吗?」 「哎,是没错,但那有点……你也是,别酸我了。」 「没错,是有点过于挖苦。他难得来了,你怎么不问他打算怎么处理神殿势力?」 「别说了,这样乱问,要是他说『对耶,的确碍事,那就毁灭掉好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抱著点燃大屠杀导火线的罪恶感活下去。」 「你觉得那人会这么做吗?」 「不,正好相反。那位大人非常理智,老实说让我惊讶,我甚至还在想那张不死者的脸是不是用魔法变出来的。对──整个人的气质跟飞飞阁下很像。」 「这样对飞飞阁下太失礼了吧。」 听到朋友不悦地扭曲著脸吐槽,艾恩扎克苦笑。 「说得的确没错,把人类英雄与不死者魔王相提并论是很失礼。不过,就两者都是超越人类领域的强者来说,不是一样的吗?可以说……对,我感觉到超越者才能散发的独特气质。」 「原来如此,这我有点可以明白。」 两人感慨地想起那位英雄(飞飞)的身影。 「好了。」艾恩扎克先顿了顿,然后正眼注视著拉克希尔。 「──拉克希尔,如果你无意协助魔导王陛下,以后可以请你别来了吗?」 理由不用说也知道,因为今后艾恩扎克的房间可能会放有魔导国国家营运的相关资料,不适合让外人进入。 魔导王的一席话就是给了艾恩扎克这么大的冲击,让他对朋友讲出这种话来。 他描述的冒险者新形象灿烂耀眼。的确有些人是为了走遍未知之地而成为冒险者,但大多数不是死了,就是屈服于现实。因为只有极小一部分人,才能踏上如此危险的旅程。然而,如果魔导王这位拥有绝对力量的魔法吟唱者(Magic Caster)提供支援,就能看见新的可能性。 真正的冒险者即将诞生。 拉克希尔轻声说道: 「我说啊,艾恩扎克,你知道本地的魔法师工会几乎形同解散吗?」 「嗯,当然知道。」 「那么我就以过去同伴的身分,提供全面支援吧。然后等结束之后,我们也踏上追求未知之旅如何?」 「──哈哈。」艾恩扎克笑著。「考虑一下我们的年纪吧,呵呵──真的要吗?」 「说什么都要,为此麻烦你先跟魔导王陛下讲好,让冒险者工会没有年龄限制。」 两人的开朗笑声响遍房间。 第二章 里‧耶斯提杰王国 1 收在内侧口袋的魔法道具振动,克莱姆把它拿出来。 这是个大小能收在手心里的怀表,表盘刻著三根针──时针、分针与秒针──以及围绕这三根针的十二个数字。 有的大型时钟会采机械式,不过个人携带的尺寸,在王国就只有魔法道具。由于钟表与生活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以魔法道具来说售价还算低廉,但也不是庶民能轻易买得起的。 克莱姆拿著的怀表是他借来的,因此与普通魔法道具时钟不同,具有特殊魔法力量。 时钟名称为「十二种魔法力量(Twelve Magical Power)」,每天一次到了订好的时刻,就会发挥该时间对应的魔法力量。 只不过想享受这种恩惠,至少必须拥有怀表一天,因此才刚借用的克莱姆无法发动魔法之力。 「嗯,时间到了?好快喔。」 身旁漫不经心地望著蓝天的女性对他说。 「好像是的。」 克莱姆回答这位女性──精钢级冒险者小队「苍蔷薇」的成员缇娜。 「是喔──像这样悠悠哉哉的,会搞不清楚时间经过呢。」 这句话有一堆地方可以吐槽。 首先缇娜并没有悠悠哉哉的,她是在这个地点──克莱姆身后建筑物的正面入口当警卫。而且她虽然说什么「时间到了」、「好快喔」,但她应该拥有相当准确的生理时钟。 冒险者当中有些人拥有异常准确的生理时钟,尤其是盗贼系的职业特别多,这是拜训练所赐。因为他们负责暗中进行调查,常常需要单独行动,时间感非常重要。 「嗯,你有话想说吗?」 「不,没有。」 听了他的回答,「这样啊──」缇娜再度仰望天空。 克莱姆不可能特地问她为什么要说谎,揭穿她隐瞒的事。 他本来是没钱雇用缇娜等人的,但她们说目的地正好一样,克莱姆是利用人家的好意,不能做出让人家不高兴的言行。 「那么我去跟公主说一声。」 「慢走──」 克莱姆转过身去,走向至今背对著保护的建筑物。 工程中克莱姆看过几次,不过今天是他第一次进入完工的建筑物内。克莱姆感觉到这栋建筑物的大小──其中蕴藏的自己主人的心意,心中一阵暖意。 打开门,一股可以形容成新屋气味的独特木头香,搔弄著克莱姆的鼻子。 他继续往前走,穿过通道,打开最深处的房门。 自己的主人就在那里。 艳光照人的公主拉娜。 而她的周围有好几个小孩。 她对吵闹的孩子们投以温柔微笑,倾听童言童语的模样正有如圣女。 面对这有如一幅画的光景,克莱姆说不出话来。 他怕自己会破坏了这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光景。站在窗边,雇用来在这设施工作的几位女性似乎也是同样心情,谁都没动一下。 不过,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似乎不这么想。 「喂,小子来喽,时间到了。」 面具下传来的冰冷声音,让拉娜抬起头来,正眼看著克莱姆。 克莱姆确定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映照出了自己的身影。 「……非常抱歉,拉娜大人,回王宫的时间到了。」 「这样啊──那么虽然舍不得,但我该走了。」 「咦──」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叫了起来。若不是完全掌握了孩子们的心,是绝不可能让他们发出这种声音的。 孩子们的反应让几位女性慌张起来,这才有了动作。她们安抚孩子们,实在不听话的孩子就硬是抱离拉娜身边。 「我还能再来找大家玩吗?」 对于拉娜的询问,孩子们一齐精神饱满地答应。 「那么,下次我来做菜给大家吃喔──克莱姆,我们走吧,伊维尔哀小姐也一起。」 「哼,用不著你说,我是你的护卫──不对,我并没有接受委托,所以只是个同行者罢了。不用在意,我跟在你们后面。」 一行人一起走出建筑物时,停在附近的马车正好也到了。 缇娜没说一声就先坐进马车。看起来似乎很不懂礼貌,但她是为了确认安全。接著是拉娜,然后是克莱姆,最后伊维尔哀上了车,马车开始移动。 匡当匡当晃动的马车里,伊维尔哀轻声说道: 「……不过,你也真辛苦啊,还盖那种孤儿院。」 「会很辛苦吗?」 「会啊,应该有很多人跟你说吧。说现在世局动荡不安,没钱干这种事。」 拉娜一根手指抵在下巴上,偏了偏头。 「不会啊,哥哥马上就答应了我的请求,而且正因为世局动荡不安,才更该保护孩子们。」 伊维尔哀扬扬下巴,要她说下去。 「是,就如你所知道的,魔导国的君王造成了大量死伤。我想会有很多孩子因此失去父母亲,所以为了保护这些孩子,我才成立了孤儿院,况且也需要给失去丈夫的女士们新的工作机会。」 「魔导王啊……这事之后再谈,但与其把钱花在死小孩身上,难道不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吗……我倒觉得弱者会死是没办法的喔。」 「话不能这么说。」 拉娜斩钉截铁地断言,跟之前的说话方式不同,语气坚定。 「强者本来就该拯救弱者,再说……」 克莱姆感觉到拉娜稍微瞄了自己一眼。 (也许是──) 克莱姆的脑中浮现出儿时的自己。 公主是知道自己那时的模样,才会想到成立孤儿院吗?也为了不再增加更多克莱姆这样的人。 他胸口一瞬间发热。 当然,克莱姆并未确认拉娜的真实心意,但他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好吧,这也是一种想法,再说我也不该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在他人身上。可是,有必要盖那么大一间吗?」 「是的,因为我预计会有很多孩子进来。而且我预定从皇家直辖地招募孩童,那样的设施还算小了。孩子们是我的宝物,我必须长期照料他们,以免他们走上歪路。」 「哦──公主殿下好聪明喔。」 「你想说什么,缇娜?」 「伊维尔哀,你觉得失去父母亲的孩子能怎么生活?」 「这个嘛……原来如此……国内人手不足,不能将珍贵的劳动力拿去填补士兵空缺,所以要用其他办法阻止治安恶化?……原来如此啊。」 「『有些人只要有人照顾就能活得清正廉洁,没人照顾时却可能输给欲望。而当他的犯罪行为成功时,就会越陷越深,小小的犯罪会像雪球般越滚越大。对这方面本来应该加紧预防,但是很难,所以要用这种方法减少漏洞。』」 「哼,『──不是每个人都一样坚强』是吧。」 「伊维尔哀也被说了啊──她是不是很喜欢这番话啊?」 「……同一番话我大概听那家伙讲过三遍喔。」 后半是只有伊维尔哀与缇娜才懂的对话,不过前半部分讲了那么多,克莱姆也听得懂。 失去双亲的孩子们,很多都会为了讨生活而染手犯罪行为。这么一来本来已经削弱力量的八指恐将死灰复燃,王都治安也会变得更糟。 自己敬爱的君主是为了将来做准备,未雨绸缪吧。 然而──拉娜一脸不解地问伊维尔哀: 「──你们在说什么?」 「喂……是我们想太多了吗,还是说她在演戏?」 「嗯──看起来是说真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大概就是吧。总觉得白佩服她了。」 「呃,我的评价好像兀自大涨大跌的……可是呢,我也有仔细想过喔。这次创办的孤儿院如果进行顺利,给孩子们施予某种程度的教育,从中出现了优秀人才的话,其他贵族应该也会效仿。也是因为如此,我需要够多人数的孩童……这理由不太值得夸奖就是了。」 「不,如果是因为这样而募集死小孩的话我能理解,也觉得很佩服。若是将来能获得成果,那的确值得赞赏,再说不求回报的奉献只会让人起疑。」 「伊维尔哀因为吃过苦所以心态扭曲。」 「喂!你明明就跟我一样!」 「没那种事,我很纯洁,只有你心灵污秽。」 啧!面具底下传来好大一声咂嘴。 「对了对了,我之所以会成立孤儿院,是因为布莱恩先生给了我灵感。」 「布莱恩.安格劳斯啊。那家伙在做什么?今天没看到他。」 「布莱恩先生现在为了别件事在王都中奔波。」 「哦,有别的事比护卫公主更重要?」 「是的,他正在为了实现战士长的遗愿行动。呃,关于战士长那件事,那时给各位添麻烦了。」 缇娜稍稍眯细眼睛,以隐藏内心情感。 「竟然让我们魔鬼领队的漂亮脸蛋受伤,真气人。」 「真是万分抱歉,我代替父王向你致歉。」 「我知道你有直接向老大道歉,所以原谅你。」 「谢谢你。」 「……死者的话语有时比生者的话语更有力量呢。」 伊维尔哀的视线一时似乎拋向了马车小窗外,但只是短短一瞬间。 「回到正题吧,你说布莱恩.安格劳斯在做什么?」 「战士长似乎说过希望布莱恩先生『继承战士长职位』,但他本人好像认为自己办不到。所以他说要找出适合继承战士长职位的人,由自己来锻炼。」 「如果由没有贵族门路的人来找……原来如此,葛杰夫与安格劳斯都是平民出身,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吧。而你从这里获得灵感──」 「──是的,所以我才想到成立孤儿院。我在想,下次或许可以请布莱恩先生来见见孩子们。说不定在那些孩子当中,有人拥有才能。」 「我没看那么多──」这是缇娜说的。「伊维尔哀呢?」 「光用看的看不出有没有魔法才能。如果做个几次魔法训练,等那人能用魔法了,多少还能看得出来,但也只限魔力系魔法。就算那个死小孩拥有精神系或信仰系等才能,让我来看也看不出来。」 「嗯──」拉娜发出了烦恼的声音,然后展露花朵绽放般的笑容。 「将来我想请各方人士莅临孤儿院,让大家看看孩子们有没有才能。」 拉娜的视线朝向两人,她的视线比言词更能传达心意。 「……真是天真的想法,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啊──」 「很遗憾,伊维尔哀,如果是那个魔鬼领队的话──」 「──也是,但就算由她提出来,我也不会轻易点头喔。我要收取相应的报酬──既然受了雇用,最起码得收钱。每次都不收报酬,对其他人实在说不过去,也违反了冒险者的规定。再说我可是要传授技术,委托人当然得支付相应的代价。」 「我想你说得完全没错,我只能表示同意,但真的很抱歉,其实我没有钱……」 拉娜沮丧地说。 第三公主是备用品的备用品。拉娜唯一受到的期待就是嫁给贵族,为对方家族带来皇室血统,没有贵族想成为她的后盾,因此至今几乎没有钱可供她自由花用。因为拉娜生活简朴,因此目前还没遇过问题;但换成第一公主或第二公主绝对受不了。 正因为如此,克莱姆更能感受到自己的铠甲中蕴藏了她的心意。 「我听说公主殿下都是穿著闪亮华丽的服饰,过著优雅生活耶──」 「现实情形没那么简单的,不过,的确也有那样的公主就是了。」 真令人向往。看到拉娜两眼闪闪发亮地说,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袭向克莱姆心头。 克莱姆希望这世界上最美丽,心地最善良的她能过著那种生活。 但另一方面,他觉得正因为拉娜是这样的人,自己才能获救,也才有现在的自己。就在这时,拉娜一转头,用散发美丽光辉的眼眸,与偷看她侧脸的克莱姆四目交接。 「──你在想什么,克莱姆?」 「啊,不,没什么,拉娜大人。」 「是吗,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喔,有困难时必须互相帮助才行。」 「呃,是!谢谢大人!」 「喂,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但我还是不喜欢免费教导技术。就算由那家伙提出来,到时候我也要收取某种程度的费用喔。」 「届时还请提出我也能支付的金额。」 拉娜低头行个礼。 「嗯──不过公主想知道的是有没有才能吧?我来看身手,那伊维尔哀要做什么?」 「……唔。唉,我就老实说了。只做几次练习是看不透那个人的才能的。魔法才能著重的不是外在因素,而是内在因素。再说以魔法才能来说我是天才,但也仅止于此,没办法像帝国那个大魔法吟唱者一样使用能力。」 「以天生异能(Talent)看清才能啊──」 「天生异能啊……」拉娜唉地叹了口气:「这个也是,要是从小就看得出来就好了,这么一来贵族轻视平民的僵硬思维应该也能减轻些。」 「这样的话只要建立体系,使用能看穿所有孩童的天生异能的魔法不就行了?如果只要是看清有无天生异能,第三位阶就有这种魔法。只不过若是要查出详细内容,似乎会是更高阶的魔法──哎,只能算梦话吧。」 「是这样吗,天生异能是能解读的吗?」 「我不知道你眼睛在发亮什么,不过可别太期待喔。我只是听过要用到精神系的第三位阶魔法,才能勉强判断眼前对象有无能力。就算看出有能力了也很麻烦,还得查出怎样才能发挥能力。不只如此,调查了半天,很可能根本是个不怎么样的能力。」 「这样啊……」 拉娜眼中的光辉消失了。 「比起这样做,还不如多方尝试。例如到瀑布下冲水,或是闻些不会太危险的药物让他出神。天生异能好像都是突然知道的,感觉就像什么东西组合起来了。」 「是这样吗……唔,那时是这样吗?」 「哎呀,伊维尔哀小姐也具有天生异能吗?」 本来讲个不停的伊维尔哀,突然散发出岩石般的氛围,看来是讲到她不想被问到的话题了。 但克莱姆的主人却天真无邪地问道: 「可以告诉我你的是什么能力吗?」 克莱姆有时也会觉得她意外地敏锐,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这个调调。或许可以说不会看场合吧,有时候能若无其事地问些不方便问的事。 她应该不是没顾虑到对方的心情,只是王族生活养成的习惯使然。 「你干嘛啊,这么让你感兴趣?」 「我身边没有几位拥有天生异能的人士,所以很想知道伊维尔哀小姐拥有什么样的天生异能──」 「是吗?既然如此,好吧,我就告诉你。」 伊维尔哀突然探出上半身,神情雀跃的拉娜也一样探出身子。 天生异能有时能够成为杀手锏,尤其是冒险者想必更是如此。克莱姆不觉得拉娜会大嘴巴说出去,但还是觉得这种事不该轻易告诉别人。 「这事我不想让别人听到,耳朵凑过来好吗?」 「好的。」 拉娜将自己的耳朵朝向伊维尔哀。 然后──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随便说出去啊!」 怒吼声响遍了马车内。 身旁的缇娜似乎早就料到,已经用手指塞起了耳朵。 「好过分!耳朵都嗡嗡响了!」 拉娜就像扑进克莱姆的胸前般倒向他身上,要是加个声音形容,应该会是轻轻的「砰」一声吧。 拉娜眼角噙泪,从胸前抬头看向克莱姆。 好可爱,好香。克莱姆用力拋开自己的无聊想法。竟然对自己的主人怀抱这种邪念,真是太不像话了。 「伊维尔哀大人,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还是请您多多包涵──」 「──啊──?小子,都是你太宠她,这小丫头才会变成这样吧?」 「没……没有的事,我怎么敢宠公主……」 就算想宠,他也办不到。 「就是啊!克莱姆可以再宠我一点的,我赞成伊维尔哀小姐的意见。」 「呃,不,公主,这样说似乎有点不对……」 「没那种事!只要你多宠我一点,这种时候被骂了,我也比较能坦率接受啊。所以请你多多宠我,总之先像小时候那样跟我一起睡午觉吧。来,伊维尔哀小姐,请再多讲他几句!」 「够了,是我太笨了……总之小丫头,我不会把我的天生异能告诉别人,知道了吗?」 「真有那么危险吗?」 「是啊,这是我的杀手锏。一旦使用了……对,就像我们领队的剑失控一样,拥有能轻易破坏一座都市的力量。」 伊维尔哀这番话很有份量。 但克莱姆的胸前传来了「嗯──?」的狐疑声音。他很想往下看看,但这样势必会强烈感受到拉娜依偎著自己,他把持不住。 就算想推开拉娜,她身子骨太柔嫩了,克莱姆不知道该使多少力道。 克莱姆的心脏正在怦怦狂跳时,话题仍在继续中。 「你是说拉裘丝那把剑吗?」 「对,据她的说法,那把剑一旦失控似乎会不可收拾。足以消灭一个都市……不,好像是国家?她说她为了压抑它,分出了不少力量。」 「原来是这样啊……我都不知道……」 克莱姆还没将魔剑的事告诉主人或任何人。 「你还是别放在心上比较好,魔鬼领队是不想让你担心才什么都没说。希望你装做不知情。」 「……说得也是,我明白了,我会这么做。」 「说到这个,艾因卓大人最近怎么了?这阵子都没见到那位大人。」 「嗯,没人告诉你吗?喂,公主,你没告诉他吗?」 「……我忘了。呃,是这样的,克莱姆,她在陪格格兰女士与缇亚小姐修行。」 伊维尔哀接在拉娜后面说: 「那两人在与袭击王国的魔王亚达巴沃交战中丧命。当然复活是复活了,但复活之际失去了大量生命力。为了恢复生命力,她们现在正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以跨越生死关头的方式恢复力量。」 「其实我们本来也想去。」 「但我们去了会让她们内心深处产生依赖感。少数人战斗才是短期变强的最佳手段。」 「这个说法也很值得怀疑。」 「唔──我听说这是有效率的『升级』手段……哎,总之也只能相信这种说法多多锻炼,不然如果那家伙再度袭击王都,说不定连争取时间都办不到。」 「争取时间?啊──伊维尔哀,你是说替你最推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等那位大英雄到来!」 突然间,伊维尔哀的氛围变了。 从面具底下可清楚感受到她兴奋般的热情。 「记得是叫飞飞先──大人对吧。」 「正是!就是大英雄飞飞大人!双手持握巨剑,彷佛挥动树枝般运用自如的最强战士!不会错,那绝对是邻近诸国最厉害的战士!只要有那位大人在,就算亚达巴沃再度来袭,也一定能铲除敌人!上次很可惜让对手跑了,但照那位大人的个性,一定已经想好对策了!」 「呃,是。」克莱姆被她的热烈演说逼得只能应声附和。 「可是那个人这次能来吗,他不是成了那个魔导王的部下?」 看到伊维尔哀握紧双手,缇娜难得表情有些疲累地出声问道。 「啊──!飞飞大人!可恶的魔导王!竟然敢控制那位大人,就算上天允许,我伊维尔哀也绝不饶恕!要是能打倒那魔物,解放飞飞大人就好了!他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我看我还是去耶.兰提尔一趟,听听飞飞大人的想法吧?」 「……等她们俩恢复力量再说。」 「我只是去一下,记住地点了我就用传送回来。单程利用『飞行』的话,也不会花太多时间!」 「伊维尔哀,你真的一讲到飞飞就会发狂……魔鬼领队不是说了不行吗?」 「只要你保密就好啦!」 「我其实口风很松的,膨松柔软。」 「从你的上个职业来想,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很遗憾,现在的我是冒险者『苍蔷薇』的缇娜。绰号是『大嘴巴』。」 这时缇娜的眼光变得严肃。 「……好机会,我想趁现在问你。伊维尔哀,你杀得了魔导王吗?」 伊维尔哀顿时僵住了,刚才那种兴奋情绪不复存在,在那里的是冒险者最高阶的魔法吟唱者。 「如果传闻全数属实──那人已经超越了一个魔法吟唱者能拥有的力量。后来我也稍微查了一下卡兹平原发生的事,仰赖各种人脉──还联络了那老太婆分析情报,老实说实在太荒唐了,真希望只是小子中了幻术。」 「那绝不是幻术,死了那么多人……」 拉娜的神情悲痛地扭曲。 「那场战争有二十六万人上战场,其中死者多达十八万人。此外我还听说有些人精神失常,变得无法过正常生活。来到那所孤儿院的孩子当中,也有人的父母亲是这样的。」 「……听到小子的说法,我只能这么觉得。你们竟然被那样可怕的魔物追杀……」 「……是的,那完全是地狱。幸运的是我跟布莱恩先生还有……战士长这两位强者在一起,才能免于发疯;但直到现在,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回头看看背后。民兵的话恐惧感恐怕更强,就算发疯了也不奇怪。」 「你真的该感谢自己的幸运。」 克莱姆只点了一次头。 「那么,缇娜,我诚实回答你的问题吧。我不可能战胜魔导王。」 这是早就料到的答案。 「果然。」 「是啊,如果只是那个召唤出来的怪物或许还有办法,但还是要实际看到才说得准。不过,能召唤好几只那种怪物的魔导王,说实在的,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那是拥有神代力量之人。」 「有没有可能不是魔导王个人的力量,而是用了某种道具召唤?」 「是有可能,但不能妄下结论。不过也没有办法确认就是。」 「要是他能跟亚达巴沃狗咬狗就好了。」 「谁都希望能变成那样,再来如果能由飞飞大人杀了魔导王,那就更好了……」 「飞飞大人与魔导王,您认为哪个比较强呢?」 克莱姆虽然这样问,但他个人认为能召唤那样强大魔物的魔导王要比飞飞强多了。然而伊维尔哀却陷入沉思,让他相当惊讶。 「不知道,我个人希望击退了亚达巴沃的飞飞大人比较强,但魔导王的力量也超乎想像。两者的力量都与我们相差太远,连想像都想像不来。」 「那样的人物成了魔导王的部下,真是糟透了,谁都不敢惹他们。」 正是如此。 唯一或许能跟魔导王抗衡的人物成了魔导王的部下,情况令人苦恼。若是向魔导王挑起战端,就等于要对抗两个魔导王。 就在马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阴沉时,有人敲了敲车夫座隔板上的小窗,将它打开。 「即将抵达王宫。」 听到车夫的声音,拉娜慢慢撑起身子,然后轮流看看坐在前面的两名冒险者。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等拉裘丝回来了,我想跟你们吃个饭兼表示谢意,可以帮我转达她吗?」 ● 闻报妹妹回来了,第二王子──赛纳克.瓦尔雷欧.伊格纳.莱儿.凡瑟芙离开房间前去迎接。 兄长──巴布罗.安德瑞恩.耶路德.莱儿.凡瑟芙第一王子下落不明已经过了一段时日,被认为不可能生还,因此他几乎已内定为继任国王,这样的他主动前去迎接妹妹,本来是不合理的。因为即使是兄妹,也有著明确的身分差距。 即使如此他仍然亲自前往,是因为有事想紧急讨论。失去了优秀左右手的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但也只有她能靠了。 不久,赛纳克看到了妹妹的身影。 妹妹身边还有身穿纯白铠甲的克莱姆侍立。拉娜不管去哪里,克莱姆大多都会随侍左右,因此这景象并不奇怪。 拉娜捡来的贫民小孩克莱姆。 以前他认为拉娜是耍花痴一时兴起才会捡个小孩回来,然而自从他知道了拉娜的怪异与无比智慧后,就开始觉得她这样做或许有其理由。 而这点从亚达巴沃袭击王都之时,以及魔导王大屠杀的结果当中,渐渐变得明显。 在这王都当中,很少有士兵比克莱姆强。就连葛杰夫挑选的战士团当中,与克莱姆同等或在他之上的人都寥寥可数。 再加上拉娜还与克莱姆带来的布莱恩.安格劳斯以及精钢级冒险者小队「苍蔷薇」领队拉裘丝建立了个人的友好关系。自己的妹妹在王都内是拥有最大物理力量的存在,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她该不会是想用武力推翻政权吧? 赛纳克会这样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就算拉娜不会这么容易使出直接手段,也得多加戒备。因此赛纳克为了以防万一,正大费周章跟山铜级冒险者与秘银级冒险者秘密建立个人联系。 赛纳克对自己的王子长兄表达感谢之念。 是因为长兄失踪,自己几乎确定成为王储,才能够这样想方设法。长兄的年薪转给了自己也是一大因素。 话虽如此,巴布罗第一王子的遗体尚未发现,也的确让赛纳克感到些许不安。要是被魔导国俘虏了会很棘手,如果是受伤躲在哪个村子,那也很伤脑筋。 「真的……到最后都给我找麻烦。」 他在口中喃喃自语,不让侍从听见。 直到获得更稳固一点的地位之前,应该避免刺激贵族们。 目前的赛纳克在后盾方面有所不安。 约好一同促进王国发展的雷文侯爵拒绝了赛纳克的劝留,回自己领地去了。他有很多领民丧命,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却给人一种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感觉。 骄傲地谈起的平民出身的军师,以及珍藏的前山铜级冒险者死亡等等,肯定也成了原因之一。 赛纳克感到自己的胃附近产生一阵轻微痛楚。如果找妹妹谈谈,这阵痛楚是否能舒缓一点? 赛纳克这几周以来,怀抱著一个问题。 那就是该不该赠送贡品给魔导王;如果要送,是要以建国纪念为名义,还是用别的理由赠送。 目前比较妥当的选择应该是不送,送礼给夺走我国领土建国的国家,就算被邻近诸国理解成从属的证明也怪不得人。然而与魔导国加深友好关系,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虽然魔导国的战力依然不明,但光凭魔导王一个人就足以毁灭国家,这是已知的事实。 无论如何都得避免他的目光继续朝向王国。 正因为如此,赛纳克才会想到赠礼──他个人觉得被理解成从属关系也无所谓──以尽量争取时间。 但麻烦的是贵族们不可能同意。 没错,很多人都知道了魔导王的力量。但他们恐怕不会允许继任国王(赛纳克)对这种强者表现出臣服态度。 贵族们蒙受巨大损失,正在寻找能够发泄不满的牺牲品。 心腹葛杰夫.史托罗诺夫战死沙场,使得现任国王(兰布沙三世)因悲叹与动摇而心慌意乱。看到国王出丑的贵族们似乎是消了点气,但对于大败的国王,以及更进一步对王室的怨恨可不会因此消失。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应该能想到更好一点的主意吧。) 如果可以,赛纳克很希望能自己想出答案,但时间已经拖得太久,差不多该做出结论了。 赛纳克停下脚步,并大声踏响鞋子。 拉娜对这声音做出反应,脸转向自己这边。然后她转换方向,往赛纳克这边走来,这样上位人士的面子就保住了。 不久妹妹站到了他面前,但他不主动说什么。目前是敏感时期,得继续让许多人明确知道谁才是王。 「我回来了,哥哥。」 「你回来了,妹妹。」 妹妹保持著公主的仪态行礼,赛纳克高傲地回答。他眼角余光看到克莱姆也行了一礼,不过他不会对区区一介士兵答礼。 「一起走到半路吧。」 「乐意之至,哥哥。」 赛纳克带著拉娜迈出脚步,他下巴一比,要侍从离远点。一看,拉娜也用动作要克莱姆离远一点。 「那么哥哥,您似乎有急事,究竟是怎么了呢?」 拉娜仍旧面带笑容,小声向他问道。 「是不是魔导国的使者莅临了?」 赛纳克感觉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只顾著想自己的行动,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 拉娜大概是判断对方差不多该开始行动了吧。 赛纳克将此事记在心中的记事本里,摇摇头。 「不是。」 「其他还有什么事能让哥哥特地来见我呢?」 「嗯,我在想该如何赠礼。」 「我想使者莅临时,只要赠送哥哥目前所想礼品的一倍就行了。一半是慰劳使者远道前来,剩下一半是──不用特地说了吧。」 赛纳克一语不发,细细玩味拉娜所言。 这招真是太妙了。 只要说这是对使者特地前来的赏赐,贵族们也不能说什么,就算他们内心知道有别的含意也一样。 看到拉娜立即想出办法解决自己想破头的问题,赛纳克再度感受到她的可怕。然而武力方面是拉娜的部下比较强,就算他想用手段杀掉拉娜,也只会反遭击退。既然如此,就只能选择怀柔。 「……等我当上国王,我会选个穷乡僻壤给你做领地,你就去那里吧。」 「是,我愿听从哥哥所言。」 「一旦我将你送出去,就不会再把你唤回王都了。或许会有点不自由,但我预计选个生活不愁吃穿的领地给你,你就在那里终老一生吧。」 「是,谢谢哥哥。」 不用再多说拉娜应该也懂,但赛纳克还是说出口,以卖个人情。 「你可以在那里收养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当自己的小孩,任凭你高兴。」 「谢谢您,哥哥。」 拉娜回得很快,大概是她也在想这件事吧。 赛纳克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这么爱克莱姆这个平民,相貌平平又一无所有,怎么想都配不上妹妹。 (喔,对了,那时候听过这小妮子讲过自己的性癖好。) 赛纳克想起了很想遗忘的妹妹的可耻之处,有点可怜起克莱姆来。 「我会期待哥哥登上王位,等您成了国王,若您偶尔还能想起我住在乡下,我会很高兴的。」 「嗯,我会的,妹妹。不过,如果你偶尔还能给我出点主意,我也会很高兴──唔?」 赛纳克看到有个士兵小跑步往这边跑来。 那个士兵是葛杰夫战士团的一名幸存者。 他在那个战场上对国王尽心尽力,因此即使如今失去了战士长,他的地位仍然安泰,并受到国王深度信赖。顺便一提,国王也同样信赖拉娜的两名部下。 赛纳克想起了自己父亲枯槁的面容。 「王子,陛下召唤。」士兵喘口气后看向拉娜:「也请公主一同移驾。」 「什么事?」 「是,据报魔导国的外交使节团即将前来。」 赛纳克视线只看了拉娜的侧脸一眼,回答: 「知道了,告诉父王我马上过去。妹妹,我先走一步,你准备好再过来。」 「我明白了,哥哥。」 直到刚才都待在孤儿院的拉娜穿著不显眼而简朴,这样会在贵族面前丢脸。 说完,赛纳克就露出险峻神色,比拉娜先迈出脚步。 「……呵呵,这提议已经完全不吸引我了,您提得太晚了。」 2 报告说魔导国的使节团将会花一星期从耶.兰提尔来到王都。 而今天就是第七天,若是按照预定,使节团就会在这天抵达。 赛纳克穿著穿不惯的铠甲,与左右列队的骑士们一起在王都往耶.兰提尔方向的门前整队。 持续数天的阴天难以相信地变得晴朗,春天舒爽的天空辽阔无际。 然而远处仍然笼罩著厚厚云层,只有王都上空才有蓝天。 情况实在太异常了,实际上,王城里的气象观测师也扯著头发说「不可能」。 他从很久以前就在王宫服务,如果是预测隔天的天气,准确率随便估计也超过九成。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这片蓝天应该不是自然现象。 赛纳克在头盔底下呼出一口气。 他没听老师说过操控天候的魔法,但最好认为这对那个魔导王来说轻而易举。 赛纳克没有一个部下对魔法或各种异质力量拥有足够知识,这让他伤透脑筋。更正确来说,他以前太依赖雷文侯爵了。 雷文侯爵从冒险者身上取得知识,并汇整编纂成参考书。内容包括他们所知道的魔法道具的种类与形状、魔物的种类与能力,以及魔法的种类等等。 至今这些知识,身为同盟者的赛纳克也能拿来运用。然而如今雷文侯爵不在王都,参考书也没了。 赛纳克在其他贵族当中寻找像雷文侯爵一样从冒险者身上获得知识的人,但很遗憾地没有这种人。并非因为其他贵族愚蠢,而是冒险者的生活对贵族们来说简直是不同的世界。有贵族会试著拉拢冒险者,但那只是想依赖他们的力量,而不是想了解他们的社会与知识。 在王国两百年的历史当中,贵族一直是如此。就这层意义来说,雷文侯爵才是特异分子。 (引退的冒险者──而且还要秘银以上的人,真有这么容易找到吗?) 他曾听说冒险者大多厌恶政治相关的麻烦事,的确,政治领域与自由相差甚远。这样厌恶政治的冒险者,会在引退后来到自己身边吗? 赛纳克不禁心情黯然。 「──王子。」 身旁骑士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往道路前方一看──就在那里。 看起来像个黑点,但的确是魔导国的使节团。 赛纳克已经施加压力,禁止今天任何人通过这条道路。也没有人从背后大门来到这条道路,只有今天大门是关闭的。 「好,我再确认一遍。对方等同于国外贵宾,任何人企图对魔导国的使节团做出任何行为都是重罪,立刻处以死刑。」 「是!」 排成一列的骑士们气势十足地回答,一齐发出拍打腰际佩剑的声响。 「好!那就尽最大礼节,来场竞争双方国威的战争吧!」 「是!」 一行人维持不动姿势,直到使节团抵达。 不久,使节团的前导先抵达了。 这是个黑铠骑士,骑在红眼熠熠的漆黑独角兽上。然而铠甲底下恐怕并非人类,散发出的气息有如缕缕热气般摇曳,让人感受到生命危险。穿著的全身铠(Full Plate Mail)更像有生命般脉动著。 赛纳克感觉到自己底下的战马抖动了一下。 对方如鸟爪般的金属手套放开缰绳,啪一声拍打胸前。 「恕我骑著马发言!我们是安兹.乌尔.恭魔导国的使节团!」 若要比喻的话,那声音就像快要腐朽的弦乐器般刺耳。光听就让人害怕,受到不安所苦。赛纳克为了挥开恐惧,高声说道: 「我乃里.耶斯提杰王国第二王子赛纳克.瓦尔雷欧.伊格纳.莱儿.凡瑟芙!陛下已命我等带领各位前往王宫,请各位随我等来!」 「了解,那就听从各位的带领吧。我的名字是──请见谅,由于我没有名字,因此请容我以种族名回答,我乃死亡骑兵(Death Cavalier)!」 听到种族名三个字让赛纳克瞠目结舌,但不能迟了回答。 「可以呼唤你为骑兵阁下吗?」 「再好不过了。」 「知道了,那么首先,能否让我在此向使节团团长阁下致意?我是第二王子,负责团长阁下在王宫内的行动,希望能现在就让阁下记住我。」 「了解,我这就去请示团长阁下。」 「感激不尽。」 前导掉头回去。 虽然已经有一堆地方让人想吐槽,但对方可是那个魔导国。对于支配不死者、役使魔物的国家,最好别以为一般常识还能通用,期待使节团团长能长得像人类一点恐怕也太傻了。 「好了,绷紧神经,千万不能失礼了。」 「是!」 听了骑士们的回答,赛纳克将力气灌注进丹田。 使节团往王都而来的途中经过了几个城市,因此他很清楚使节团的阵容。 马车数量有五辆。 每一辆都是由马型的可憎魔物拖拉,而护卫周围的也是魔物。有很多死亡骑兵,但也有其他形状的魔物。 他不知道这些魔物叫什么名字,有多危险。但不管知不知道,己方要做的事都不会改变。来者是那个魔导王派出的使节团,绝不能有所失礼。 使节团靠近过来,从中走来一名死亡骑兵──应该就是刚才那个人。 「久等了,团长阁下──安兹.乌尔.恭魔导王的左右手雅儿贝德大人表示愿意见您。赛纳克阁下,请走这边。」 赛纳克做个手势要周围的骑士们留在原地待命,然后迈出脚步。 老实说他很害怕。 因为他要走在至今从未看过的魔物当中。 即使如此,他仍然有身为皇室成员的志气。赛纳克想必不久就会成为国王,今后势必还会多次与魔导国使者相见,不能在对方面前丢脸。自己反而必须趁此机会好好表现,让对方回去告诉魔导王里.耶斯提杰有著杰出人物。 赛纳克一边觉得渗出的汗水很不舒服,一边下马,站在马车前。 「那么,这位就是使节团团长,雅儿贝德大人。」 他振作起精神,不管出现多令人作呕的怪物,都不能改变表情。 车门打开,一个身影慢慢下了马车。 那是个──好美的女人。 不,赛纳克是没有更好的形容词,只能说她是个绝世美女。 不可能有人的美貌能与拉娜相比。赛纳克一直是这么想的,但看来他错了。两人的差别,可以说相较于拉娜的月貌花容,雅儿贝德属于阴柔的妖艳美女。 雅儿贝德踏上了马车的台阶,鞋跟发出的轻微声响将赛纳克拉回现实。 赛纳克立刻下跪低头。 虽说是外国使者,但贵为本国王子之人下跪或许有点难看。然而考虑到王国与魔导国的国力差距,这种行为是正确的。现在王国需要的不是什么骄傲。 是实际利益。 「可以请您抬起头来吗?」 头上传来静谧优美的嗓音。 「是!」 抬头一看,美女正漾著沉静笑容,低头看著赛纳克。 那是惯于管理部属之人的态度──不,她是人吗? 赛纳克目光不动,悄悄观察她。首先,长在腰上的羽翼是否为魔法道具?还有侧头部的犄角状物体也是。 不管是魔法道具还是异种族,想到魔导国的国家性质,两者都有可能。 「我叫雅儿贝德,以安兹.乌尔.恭魔导国的使者身分前来。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仍请您多多关照──好了,请站起来吧,王子殿下,别这样一直跪著。」 「感谢您。」 赛纳克一边站起来,一边却想「这下问题来了」。 即使面对面交谈,对方仍然只说出雅儿贝德这个名字,大概表示她只有这个名字吧。 在王国──帝国也是──平民会有两个名字,如果是贵族就是三个──加上称号是四个。王族是四个──加上称号是五个。 所以他们才会嘲笑只有四个名字的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不是王族,但听到雅儿贝德这个简直像假名或通称的名字,贵族们会不会对她做出蠢事? 他很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但又不敢断定。 这是因为很多贵族捐躯沙场,由于当家或是一家老小死伤惨重,很多家族都是让备用品的备用品继承家业。 称之为备用品的备用品,也就是说当上贵族的尽是些不太受期待的人,既没格调也无知识,因为没受过那样的教育。 本来应该由隶属派系的上级人士教育这些人,但同样是因为上一场战争,使得大家没有这个余裕。结果造成无能之辈被扔著不管,无能与无能集合起来,无能派系于焉诞生。 目前王国贵族的格调一口气低落,在这种状况下,他们能从容有礼地接纳名叫雅儿贝德的女性吗? 「……恕我失礼,该如何称呼雅儿贝德大人呢?」 这问题问得有点勉强。 其实他是想问:「雅儿贝德大人拥有何种爵位,或是在魔导国位居何种地位?」但是这样说,人家搞不好会说「你们这个国家怎么连邻国使者的地位都不知道」。 不过,这得怪魔导国。 这是因为魔导国完全不肯泄漏国内有什么样的人。建国已经几个月了,几乎都只是内部作业,这恐怕是他们的首次主动外交。 关于雅儿贝德,赛纳克只有刚才听说她是使节团的团长,也是魔导王的左右手,如此而已。 (帝国八成知道些什么……但没有传来任何情报……也是,都能要求对方使用那种魔法了,大概真的很憎恨我国吧。) 雅儿贝德似乎看穿了他的迷惘,回答道: 「本人猥当大任,获赐安兹.乌尔.恭魔导国的楼层守护者、领域守护者以及全体总管的地位。」 「哦,原来如此。」 赛纳克虽说著原来如此,却不知道总管指的是什么,应该说他不懂楼层是什么意思。对方似乎看出了他隐藏的困惑,接著说道: 「这么说吧,我有幸担任安兹大人──不,担任恭魔导王陛下的次席,守护者总管的地位。」 「哦,原来是这样啊!」 (听说她与魔导王的关系亲密到能称其为安兹大人,看来是事实了。侯爵……不,是公爵吗?这件事得尽早回去向众人说明。不过她说守护者……总管?) 「那么雅儿贝德大人,我先带您前往王宫。我想将位于王城一隅的贵宾馆做为各位逗留王都时的宿舍。父王──兰布沙三世年事已高,只能在王城入口迎接各位,还请见谅。」 「没关系。」 笑容完全没有失色。 若是以一般关系来说,她应该要对王子表达谢意。她这种态度明确传达了彼此的上下关系。 赛纳克的背部冒著汗,因为他明白到要与对方建立友好关系很难。 「……此外,本来我国应该鸣钟祝贺,但由于我国与贵国想法上的不幸差异造成了悲剧,使我方无法鸣钟,还请见谅。此外我们并未告知民众各位莅临,这点也希望您原谅。」 「当然没关系。」 要是知道魔导国的使者来了,不知道民众会做出什么事来,因此他很感谢雅儿贝德如此回答。 (我应该当作欠了对方一个人情吧……) 对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怕暴徒袭击使者团,不只是刚才那个死亡骑兵,在场的人物恐怕都是魔导国首屈一指的强者。就算他们说每个人都能与葛杰夫.史托罗诺夫匹敌,他也能相信。 「那么我也可以问些问题吗?」 「是!只要是我能回答的,请尽管问。」 「首先可以告诉我到了王宫之后的预定行程吗?」 「是!首先,今晚预定请您与我等王族进行宫廷晚宴。接著明天是舞台鉴赏会,明晚是召集王国贵族举办的自助式宴会。后天是宫廷乐团的音乐会──之后我们安排了外交交涉的时间。」 「原来如此……可以再安排个参观王都的行程吗?」 「当然可以,我们精挑细选了一批骑士保护您的安全。」是护卫,但也是监视与屏障。「您有哪些感兴趣的地点吗?」 当天必须完全封锁该地点,不让平民靠近。 「不……没有特别哪个地点。我不知道王国有哪些名胜,如果可以,希望能请各位担任向导。」 「好的,那么我会如此安排。」 雅儿贝德面带笑容点头。 3 菲利浦在这一个多月里,一直觉得自己是王国前几名的幸运儿。 他个人觉得搞不好是最幸运的,不过谦虚才是美德。况且说不定有哪个贵族比自己更幸运,所以还是收敛点才是聪明人。 (贵族──是吧。) 菲利浦抿紧差点笑出来的嘴角,拉整衣服的皱褶。 他是第二次参加贵族们的这种聚会,不过不愧是皇室主办,铺张程度绝非上次参加的宴会能比。 参加者身上的服饰也比上次更精致耀眼,不知道一件衣服花了多少钱。 菲利浦看看自己不起眼的服装,感到有点烦躁。 高阶贵族们的穿著就是精美。 身穿华美服饰的贵妇们正在微笑,但那会不会是在嘲笑自己的穷酸打扮?他忍不住毫无根据地这样想。偷看一下周围,就觉得在场所有贵族好像都在取笑自己。 (都是没钱害的。) 要是领地有钱,就能穿更好的衣服了。然而菲利浦的领地并不怎么富庶,现在穿的这件衣服也是紧急拿哥哥穿过的修改而成,因此肩膀部分有点紧。 (没钱是因为至今为止的每个统治者都昏庸无能,所以我这个次任统治者可要做得有声有色。) 菲利浦生于贵族家庭,是三少爷。 就跟平民一样,即使在贵族家庭里,三男也不怎么受欢迎。不管是多富裕的家族,过度分割财产都会失去力量。所以无论平民或贵族,基本上都会将全财产给长男继承。 如果是富裕的贵族家庭,三男或许也能得到金钱支援等等获得自立,有门路的贵族家庭说不定会将三男送出去当养子;但菲利浦家并非如此。 当长男迎接成年之时──病死的可能性减少时──三男就几乎成了无用的存在。 要不就是拿到一点钱被赶出家门,要不就是得到一栋破房子,像个农夫一样干活。菲利浦的人生应该只有这两条路,但事情并没有变成这样,他还得以在如此华丽的社交场合初次亮相。 所以才说菲利浦是幸运的。 第一个幸运是次男──他的二哥在成年前患病而死。 本来在长兄──长男──成年时,次男就已经没多少价值,再加上领地贫困,没钱请神官。因此家里以药草为次男治疗,但始终不见好转,就这样过世了。 如此菲利浦的立场就提升到了备用品,价值从农夫上升到管家。 这还不算稀奇。 菲利浦之所以觉得自己在王国是前几名幸运儿,是因为后来发生了更幸运的事。 自己成年过了几年后,就在兄长即将继承父亲的领地时,王国与帝国之间爆发了那场战争。若是按照往年惯例,应该只会以互相示威告终。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一场正好让兄长累积功勋的安全战争,他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出兵。 然而,兄长没有回来。 他被魔导王的魔法波及,与同行的二十名农夫一同捐躯。 菲利浦忘不了自己接到这份死讯时的喜悦,不再是备用品的喜悦。 只是,遗体没送回来,代代相传的全身铠没回到家里一事,让菲利浦有点不高兴。不过冷静一想,就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用领地的税金做一件更好的铠甲就行了。比起这种事,能够继承原本遥不可及的领主地位更让他高兴。 时机也刚刚好。 如果兄长是在继承家业后才死,菲利浦这个当家顶多只能当到兄长的孩子长大。多谢他还没继承就死了,自己才能确定成为领主。 好像魔导王是为了菲利浦而这么做的一样。 为此,菲利浦甚至对从未谋面的魔导王产生了亲近感,如果可以,真想把这份感谢传达给魔导国使者。 不── (对,我应该更进一步利用这份幸运。我正在走运,怎么能错失这个机会!) 菲利浦心中的怨气熊熊燃烧。 他至今看著父亲与兄长的所作所为,觉得他们真是蠢到家了。他总是想:为什么不这样做?这样做明明可以获得更多利润。只是他从没开口跟兄长们说过。 因为他知道就算说了,从中产生的利润也不会分给自己,让领地富庶的名誉也是。所以长久以来,他一直把经营领地的点子藏在心里。 (我要让近邻的领主们知道我才适合当领主,让大家知道父亲瞎了眼才会让兄长当继承人。我要把高品质的麦子与蔬菜强卖给众多商人──不对,该怎么做?要是因为这样而引人注目,我想出的划时代创意被盗用怎么办?可是不卖就赚不了钱,我得找口风紧,值得信赖的商人──那家伙不行。) 菲利浦想起御用商人那个男人的嘴脸,表情变得扭曲。 尽管在这样华丽灿烂的会场,自己原本心情兴奋,但想起御用商人的嘴脸,不愉快却胜过了兴奋。 (竟敢瞧不起我!现在我就忍忍,但我一定要在王都找到优秀商人,撵走那家伙!我已经有门路了!) 菲利浦称赞来王都才几星期,却已经渐渐建立人脉的自己,赶走不愉快的感受。 (真不愧是我,已经建立了这么大的人脉。我一定要让我的领地富庶起来,赚到大把金币。我要让瞧不起我的所有蠢蛋知道,他们是把谁当蠢蛋!) 菲利浦正在想像指日可待的光辉未来时,会场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各位来宾!现在为各位介绍魔导国使节团团长雅儿贝德大人!」 演奏著沉静曲调的乐团停止奏乐,本来在谈笑的人们安静下来。 一看,礼官站在门扉旁,似乎叫到了这次皇室主办自助式宴会的主宾名字。 「雅儿贝德大人在魔导国被称为魔导王陛下的左右手,身任相当于宰相职位的守护者总管地位,本次是独自入场。」 菲利浦附近传来女性小声说:「哎呀,一个人吗?」站在身旁看似富裕的贵族规劝著她:「不可无礼。」菲利浦露出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个人也不会怎样吧?话说回来,竟由地位如此崇高之人担任来使!魔导国对王国这么有兴趣?) 菲利浦想看看来者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眼睛看向礼官身旁的门扉。 「那么欢迎使节团团长雅儿贝德大人入场!」 门扉打开,室内悄然无声。 在那里的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姣好容颜比菲利浦至今见过的农民、来到王都后前往的妓院的女子都要美。刚才见到的公主的确也很美,但菲利浦比较喜欢这一型的。 服装也无可挑剔,白银礼服配上金色发饰,礼服的下半部覆盖著黑色羽翼般的物体。反射著自上方飘落的魔法灯光,看起来就像她自己散发光彩。 菲利浦侧眼看看刚才说话的女人,她像是愣住了,露出一副白痴相。 (怎么,怎么?连伟大贵族的女伴都露出这种表情啊,简直跟四处可见的农民没两样。) 菲利浦心中涌起了胜利情感,他本来就对魔导国有些亲近感,来自该国的使者赢了,引起了他心中的喜悦。 「欢迎,雅儿贝德阁下。」 兰布沙三世从座位站起来,迎接雅儿贝德。 「陛下,感谢您的邀请。」 看著雅儿贝德侧脸的菲利浦,看到她脸上笑容满面。 (真是难以言喻的美啊……) 「抱歉我年纪老迈,必须使用椅子。好了,王国的各位贵族。主宾已经莅临,今晚你们不用拘束。来,也请雅儿贝德阁下尽情享受。」 「谢谢陛下。」 雅儿贝德微笑著。 菲利浦瞄了一眼刚才那个女贵族,她正在说著「她没低头」等莫名其妙的话。菲利浦忘掉笨女人的胡言乱语,目光追著绝世美女。 她与拉娜公主亲密说话的模样,让人想烙印在眼底。 (要是能把那种女人据为己有,那就太棒了……) 即使是菲利浦也知道这是很难的,但也觉得不无可能。 (只要让领地富庶,自然会有贵族家族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要是更富庶,当然会有更好的女人来。那个公主或那个使者,也不是一定不可能。) 菲利浦感觉到一股热情从下腹部涌升而上。 (高高在上的贵族似乎还会纳妾……要是能同时享用那么漂亮的两个女人,那可是棒透了。) 雅儿贝德与拉娜。菲利浦交互看看两人。 淫猥幻想差点就要膨胀起来,菲利浦急忙去拿饮料,再怎么说也不能在这种场合鼓著裤裆。饮料滑落喉咙的冰凉感,使他恢复冷静。 (不过这冰块是怎么做的?应该是魔法吧,但是……) 在菲利浦的领地,顶多只有神官会用魔法。他们能治病疗伤,但是会索取费用。如果要制作冰块,应该会索取同等的金钱吧。 (既然待在我的领地,我应该叫他们免费为我治病疗伤。区区领民还敢跟领主收钱,岂不是很奇怪吗!) 菲利浦在心中记下对神官的这项要求,做为一项新政策。 等回到领地后要从哪里著手?真令人期待。每一项好主意都将为自己带来黄金的光辉。 (──哦?) 将视线转回雅儿贝德那边,就看到她一个人站著。 周围虽然有一些贵族,但看起来就像不知该如何攀谈。 (魔导国啊……王国今后会怎么样?) 他才不管王国以后会怎样,但自己的领地若是出问题就伤脑筋了。 既然如此── 菲利浦为自己的想法背脊一震。 (──喂喂,不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啦。可是……这招似乎还不错……吗?真是太强了……竟然能想到这么厉害的点子……) 他看得见雅儿贝德有些寂寞的侧脸。 (第三名不行,第二名也没意义,就是要第一名才有意义。) 魔导国使者看起来像是因为没人找自己讲话而无地容身,菲利浦从书上知道女人最怕这种状态。 (我得踏出一步,要下赌注才有报酬。要让状况产生变化,才有往上爬的机会。我是幸运儿,应该善加运用这份幸运。) 菲利浦家从很久以前就隶属于一个派系,但顺序从下面数比较快,他不觉得隶属于那个派系有受到什么恩惠。 菲利浦想起最近人家对他说过的话,某个削瘦的女主人说过:「不如由您发起一个新派系吧?」 菲利浦下定决心,将原本喝不完拿在手上的酒杯一仰而尽。 这跟家里喝的那种掺水淡酒不同,烧灼著喉咙与胃。如同受到腹部涌升的热量推动,菲利浦踏出脚步。 「雅儿贝德大人,方便打扰一下吗?」 菲利浦上前搭话,雅儿贝德对他露出了笑容。 他的脸红绝非起因自酒力。 「哎呀,初次见面──」 她皱起眉头想了想,菲利浦马上明白到她要的是什么。 「我叫菲利浦。」 「咦?啊,菲利浦卿──不对,大人,很荣幸能见到您。」 「我才是,能见到雅儿贝德大人,是我无上的喜悦。」 菲利浦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起了些许变化。 视线稍微移动一下,看到就连远远旁观的高阶贵族们都一脸惊讶。 在这王室主办的自助式宴会里,此时自己受到所有人的瞩目,这种实际感受真是愉悦的极致。 (我……我现在,正站在众人的中心!) 坐冷板凳的自己,如今受到王国贵族──王国大人物们的注目。这么一想,难以置信的兴奋支配了菲利浦。 (没错!我就是菲利浦!看清楚了!看清楚今后将站在王国中心的人是什么模样!) 菲利浦拚命动脑,做出了一辈子一次的赌注。 那就是几天后,想邀请雅儿贝德参加舞会。 ● 「你这个笨蛋!」 这句怒骂对兴奋的菲利浦泼了一桶冷水,但同时也具有一口气点燃心中怒火的力量。怒火以菲利浦一辈子累积至今的燃料为粮食,熊熊燃烧。 菲利浦不屑地看著眼前满头白发的男人。 「我让你去不是为了做这种事!你这大笨蛋!」 将王宫自助式宴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父亲的菲利浦叹了口气。 「王室主办的自助式宴会根本不可能寄请帖给我们家,我费尽心力弄到请帖,是为了安排机会让你向伯爵与其他人士致谢──并且把你介绍给他们!」 像王室主办的自助式宴会这种大场合,会有各种派系的人聚集。在这当中隶属于自家派系的家族当家换人,是优先顺序很低的话题。因此这种事不会受到太大重视,都是糊里糊涂就受到认可了。而一旦受到认可,之后就很难再挑毛病。 说穿了就是父亲不信任菲利浦的能力,他是认为照一般方式将菲利浦介绍给派系的人会出问题,所以才这么做。 菲利浦明白了这一点,拚命压抑住不悦,脸上浮现假笑。 「不不,父亲大人。请您别这么激动,我是为我们家──」 「──什么叫我们家!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专横跋扈!」 什么叫做专横跋扈?菲利浦在心中不屑地说。只不过因为尽是些没种付诸行动的胆小鬼,自己才会第一个行动而已啊。 整天顾虑那些无能之辈与胆小鬼,难道是要永远满足于这种卑微地位吗? 「父亲大人!请您稍微想想!虽然远离主要道路,但我们的领地就在魔导国与王都之间。如果魔导国与王国之间爆发战争,不难想像会蒙受战祸,因此我们应该与魔导国加深友好关系。」 「你……你这笨蛋!」 父亲更加涨红了脸怒吼: 「魔导国那些王八蛋可是杀害你哥哥的凶手啊!你竟然要跟那些人同流合污!这岂不是背叛王国的行为吗!」 那又怎样?菲利浦心想。 如果魔导国比较强,就算背叛王国也不会怎样,只要成为魔导国的属臣就行了。弱者跟随更强的强者有什么不对,谁会责怪他们?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菲利浦对自己父亲的愚蠢感到厌烦。 他觉得要把这么理所当然的事讲出口很白痴,但看来还是非讲不可。 「很简单啊,父亲大人。这是为了保护我──」 菲利浦把说到一半的「我的」吞回去。不久的将来就会是「我的」了,但目前还不完全属于自己。 「──这是为了保护我们的领地,保护领民啊。魔导国强大无比,比王国更强盛。因此将来对手就算攻打过来也不奇怪,不是吗?所以现在就要建立人脉,为到时候做准备。」 「唔!什么人脉!这样做周围地区的领主们会怎么想!」 「他们不敢在这种时局攻打过来的。」 即使在菲利浦的领地内,也有很多人死于那场战争,周边领地内想必也是一样。既然如此,不可能有人还有余力攻进菲利浦的领地。 「你没有其他想法了吗?」 「啊?」 菲利浦不懂父亲问这什么意思,因而回问。 「所以我就说你的想法太肤浅了,只会妄想,就以为已经成真了。你这──」 「──还是适可而止吧。」 至今一直在父亲身后静静待著的男人插嘴道。 他是长年侍奉父亲的管家,属于喜怒不形于色的那一型,菲利浦也很讨厌这个男人。等自己做为当家的权力稳固了,他预定将这家伙也撵出去。 听管家这么说,父亲调整了一下呼吸。涨红的脸颊渐渐转淡,恢复成原本气色不好的脸色。 「……呼,呼。菲利浦啊,我想问你。除此之外,你不担心与周围贵族为敌,会有其他问题吗?」 「不会啊?」 父亲变得垂头丧气,这种态度让菲利浦既焦躁又不安。 难道自己忘了什么吗?可是他什么也想不到。 「卡兹平原的战争当中死了很多年轻人,几年内想必会出现各种问题。为此,我们必须从现在就跟周围贵族建立互助关系。例如这个领地内生产粮食,那个领地内生产布料等等,大家必须互相帮助。没有人的领地大到能在自己领地内生产所有物资,也没那么多钱。那么在这种状况下,你觉得谁会想跟与魔导国谈条件的家族互相协助?」 菲利浦感觉到背后渗出冷汗,父亲说的确实没错。 「你应该也知道吧?我们的领地内并没有生产其他领地不可或缺的物资──也就是特产品。所以就算把我们排除在互助体制之外,对他们也没有影响。」 菲利浦拚命动脑,自己可是很聪明的,随便都能讲到这个白痴父亲无法回嘴。 「──所以才需要魔导国啊,父亲大人。」 父亲要他继续说下去。 「只要跟魔导国建立关系,让他们援助我们就行了。」 「……那你告诉我,如果你是魔导国的人──不,假设你是某个国家的国王,敌国的村庄请你送粮食等物资给他们,你会送吗?」 「当然了,我一定会送。」 「──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可以证明我是仁君,对不对?」 「除此之外呢?」 「……没有其他特别理由了。」 父亲微微张开了口,是在佩服自己吗?可是反应好像有点奇怪。不,实际上菲利浦觉得魔导国应该也想要仁君的评价。尤其魔导国统治了前王国领土的耶.兰提尔周边地区。为了这些地区的民众,他们一定很想装好人。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我大概也会提供援助吧,为了当成攻打敌国的藉口之一。我可以说自己是为了解放民不聊生的王国村庄,才对王国发动战争。」 「岂有此理,您疑心太重了。最重要的是,这种藉口怎么可能被接受?」 「是吗,你不这么认为吗。」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父亲说的这种可能,那不是更该与魔导国加深关系?」 「你──」父亲的表情像是愣住了。「你没有身为王国贵族的骄傲吗?」 「当然有,但是就算没有,也总比毁家灭族好吧。」 「那些人拥戴的君王,可是用了令人作呕的魔法,残杀了你哥哥以及众多王国人民的魔王喔?」 「那是战争啊,父亲大人。死在剑下跟死在魔法下又有什么不同?」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魔导国的国王?」 菲利浦并没有相信他们,的确是有亲近感,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可以用来创造自己的价值,只不过是提升自己地位的棋子罢了。 (棋子!没错!对我而言王国人民众所畏惧的魔导国之王,也不过是棋子罢了!) 菲利浦彷佛看到自己正在玩无比巨大的──国家等级的棋盘游戏,而兴奋不已。 (话虽如此,父亲担心得也的确有道理。但也不过就这点程度,一下就被我驳倒了……话虽如此,下次还是跟雅儿贝德阁下说一声吧。) 「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了……在自助式宴会上有没有向伯爵大人致谢,感谢他允许你成为当家?」 这件事最让菲利浦无法接受。 凭什么因为伯爵是派系领袖,自己就得跟个外人低头? 决定下任当家属于领主自治权的范围内,跟伯爵无关。如果伯爵在两个哥哥还在世时推荐身为三男的自己,结果让自己当上领主,菲利浦或许会去道谢;但又不是这么回事,菲利浦目前的地位全是来自幸运。 换句话说,他没理由跟人低头。 所以菲利浦根本没去跟伯爵低头,但如果这样说,父亲又要激动了。他是考虑到父亲身体不好,才会撒这个谎: 「当然了。」 「是吗?那就好。这样的话还有挽回余地,有问题时请伯爵提供协助就行了。」 就在菲利浦心想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时,管家从父亲背后插嘴: 「──还有一个问题,菲利浦大人一开始提到的问题尚未解决,菲利浦大人说邀请了魔导国的使者参加家里主办的舞会……您打算怎么办呢?」 「对了,菲利浦!你究竟在想什么啊!我们家可没有能开舞会的场地。」 地方领主在王都拥有宅邸。 这是为了让领主旅居王都时居住,屋子很小。 当然,是没有平民的家那么小。虽然一年只会用到几次,但至少要大到能证明做为贵族的力量,而且能让同行的领民逗留。不过充其量只是大,并没有打造能举办舞会的空间。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不要紧的,在这个家里的确是不能办,但有人愿意借我场地。」 「哦,难道是伯爵大人?」 看到父亲稍稍转愁为喜地问,菲利浦摇摇头。 「不是的,是我在王都认识的人家,那户人家的女主人说愿意借我场地。实际上我回来之前去见过她,她说没问题。」 「礼金方面呢?」 管家的询问让菲利浦在心中叹气。 他想:第一个问题怎么会是这个? 「免费。」 「您说免费……有这种事?」 「就是有。」 菲利浦脑中浮现出女主人说过的话:「你看起来很有前途,所以我要对你投资。相对地,将来要加倍还给我喔。」 「我不觉得有这么好的事……您是不是被骗了?」 菲利浦一阵恼火,但他知道管家备受父亲信赖,目前还不能大声骂他。 「我是欠了人家人情,但同时也想好了偿还的办法,这方面没问题。」 「……那么先不论会场,请帖呢,要请伯爵大人代发吗?」 父亲在说什么啊,菲利浦在心中叹息,就是要主办才能提升菲利浦家的名声啊。都做这么多事前准备了,干嘛一定要把风头让给别人? (这就是奴性吗?真可悲……我可不想变成这样。) 「不要紧的,我已经处理好,请借我会场的女主人发请帖。当然,贵宾名单由我负责挑选。」 「……不跟伯爵大人讲一声太失礼了吧,现在还不晚,你应该告诉伯爵大人请他帮忙。真要说起来,你知道你能请哪些贵族家族,而不至于失礼吗?」 「某种程度上知道,而且这次我想请几位特别嘉宾,名字已经听女主人说过了。」 「你……」父亲眼中浮现怀疑之色:「……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主人操纵了?」 「父亲大人!您这样讲也太失礼了吧!整件事是由我筹划,由我实行!没错,我是请了人家帮忙。但女主人是听了我的计画,认为有好处──觉得我的计画可行,才会支付相应的代价!而您从刚才就百般刁难,究竟是什么意思!本来以您的立场,应该全面协助我这个次任当家才对!」 实际上正是如此,女主人说过「只要你能让与我亲近的几位贵族参加这场舞会,我就帮助你」。是因为对方明确地要求利益,他才会请对方帮忙,才不是什么被操纵。 女主人才不像握住父亲锁链的伯爵等人,只顾独占利益,什么都不给他们。 菲利浦很想告诉父亲,他才是被操纵的那一方。 「……抱歉,不过,那个女主人叫什么名字?」 菲利浦压下怒火,对方奴性还没完全消散,必须以宽大的心原谅他。 「她的名字叫希尔玛.叙格那斯,您有听过吗?」 「不,我没听过。你呢?」 管家也摇摇头。菲利浦因为自己比长年置身于贵族社会的父亲更早认识这个名字,而感到心满意足。 「伯爵大人的事,我也想问问她的意见。不跟她说一声就拜托伯爵大人,说不定会有麻烦。父亲大人,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脸疲惫的父亲没作声。 虽然心有不满,但菲利浦的计画已经启动了。再来只要邀请魔导国的使者雅儿贝德小姐莅临,再想想加强自己立场的方法即可。 4 豪华绚烂的会场在菲利浦的视野中铺展开来,不输给他记忆中的王宫会场──不,感觉甚至比那更棒。 他真想随便抓个人来炫耀。没错,这个会场是交给希尔玛准备的。但她曾经这样问过菲利浦:「是要准备普通程度的舞会会场,还是无与伦比的高级会场?若是后者的话,这个人情债会很大。」菲利浦一听,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换句话说,这个会场是菲利浦欠下一大笔人情债而准备的──也就是他辛苦准备的会场。而他召集而来的众多贵族,就在这会场里。 太完美了。正因为如此,只有一件事让菲利浦不愉快。 请帖要寄给谁──虽说多少借用了希尔玛一点智慧──是自己决定的,也用自己家族的纹章做了封蜡。最重要的是,到场的所有人都是来见魔导国使者,而这个魔导国使者也是菲利浦找来的。 换句话说,对于自己这个主办人兼大功臣,他们应该低头致谢才对。他们必须感谢菲利浦邀请自己,并赞扬菲利浦勇敢地邀请了谁都不敢上前攀谈的魔导国使者。 然而现实又是如何呢? 来到这里的所有人第一个致意的对象都不是自己,而是希尔玛,之后才好不容易来向自己致意。而且还是希尔玛提到了菲利浦的名字,才终于知道要致意。要是希尔玛没提到他的名字,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由于菲利浦欠了希尔玛一大人情,他必须忍耐希尔玛比自己引人注目,但贵族们就只是让他很不愉快。既然是贵族,照常理来想,应该知道第一个该跟谁致意。 (所以你们才会是废物。啧!也许接受希尔玛的提议是做错了。) 这次叫来的贵族们,是借用了希尔玛的智慧挑选的名单。 挑选出来的,都是与魔导国交战后成为新一代当家,或是不久即将成为当家的人,也就是说立场上跟菲利浦是一样的。 之所以接受了希尔玛的提议,是因为菲利浦以为这种人大多能跟自己感同身受。他认为当家维持不变的家族,很有可能像他的父亲一样对魔导国怀有恶感。 然而── (全都是些无能之辈吗?) 就在他眼前,刚刚抵达的客人又第一个跑去向希尔玛致意。 菲利浦觉得自己搞砸了。 出不了头的蠢蛋终究只是蠢蛋,所以才会弄错第一个该致意的对象。应该说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不,不过,就是这样才好不是吗?都是蠢蛋我才能掌握主导权吧,如果对方是个比我更聪明的贵族,我就当不了新派系的领导人了。况且很遗憾,我家还不是有力量的家族。) 这也是个机会,没有第一个向自己致意是这些人的失态,菲利浦可以当作卖他们一个人情,将来有什么状况时再让他们还就好。 菲利浦正在打如意算盘时,希尔玛来到他的眼前。 真是个皮包骨的女人。 她病态地削瘦,看起来像生了重病。要是再长点肉应该会是个美女,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菲利浦大人,招待的宾客差不多都到了哟。」 「是吗。」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把自己当第二。 面对刺激著自卑感的事实,菲利浦以为自己巧妙隐藏了情绪,但似乎被希尔玛看穿了。 她轻声一笑。 「您似乎很不满意呢。」 「不,没那种事。」 菲利浦微微一笑,他好歹也是个贵族,自认为还满能把话藏在肚子里。 「请您别这样瞒我,我与菲利浦大人合作,是要从您身上尝到甜头,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 这句话带有阿谀谄媚的气息。 就是这个。 菲利浦心里一阵感动。 这才是贵族与平民之间的正确模样。 他实际感受到,自己现在正坐在长久以来向往的立场,感觉至今的不悦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您怎么了吗,菲利浦大人?」 「没有……这个嘛,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不安。」 「是什么样的不安呢,有缺了什么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在使者阁下莅临之前准备好,如何?」 「不是这样的。」菲利浦趾高气昂地乾咳一声,并回答她的问题:「来到这里的人,我觉得好像都不怎么优秀。我担心就算召集这些人成立派系,或许也赢不过别派。」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希尔玛脸上浮现笑容。 虽然因为骨瘦如柴而丝毫感觉不到肉欲,但仍然有种蛊惑的魅力,让菲利浦喉咙差点发出咕嘟一声。 「正因为如此,只要由菲利浦大人来领导不就行了?请菲利浦大人想想您的领地,住在那里的平民们都是些智者吗?」 「不──」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由智者来当领导人,不是吗?」 「对,没错,你说得对。」 「我相信如果是菲利浦大人,一定能巧妙操纵派系的,我也会尽我所能协助您。」 「为了尝到甜头,对吧。」 「这是当然,我是确定能得到利益,才会帮助您的。」 希尔玛微微一笑。 菲利浦心中的怒火已完全消失。 希尔玛说得很对。 菲利浦感谢自己的幸运,让自己有机会认识希尔玛这名女性。 交际广又有财力,还有王都内的门路等等,不只拥有菲利浦所没有的许多优势,而且清楚说出像这样跟自己友好往来有好处可拿,这样该付什么报酬就很简单,能够放一百二十个心加以利用。 「只要你帮助我,我会让你比任何女人都更富裕。」 希尔玛似乎稍为睁大了眼睛,然后满足地笑著: 「那真是太高兴了,我早就想做一条贵族女士佩带的那种大颗宝石项炼了。请您多加油喔,菲利浦大人。」 「嗯,包在我身上……那么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合作者阁下,可以吗?」 「是,请说。」 「……你为什么这么瘦,身体哪里不好吗?」 菲利浦之后还得继续让她帮忙,不然就伤脑筋了。如果是连神官都治不好的病,菲利浦得尽快找到代替她的人选,或是让她介绍她的继承人,不然就麻烦了。 「并不是身体哪里出问题,只是……」 「听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会为了瘦身而做所谓的减肥,你也是吗?」 希尔玛脸上浮现笑靥,那是菲利浦第一次看到的,难以言喻地,令人感到强烈不安的笑容。 「不是的,其实我不能吃固体食物。所以我只能摄取饮料,但因为摄取不了太多的量,以及一些其他原因……我如果生病了会请人使用治疗魔法,所以这方面请您别担心。」 很快地,她给人的感觉又恢复了原状。 「直到从菲利浦大人身上尝到够多甜头之前,我绝对不会死的。」 「呃,喔,这样啊,那就好。可是……你怎么会变得不能吃固体食物呢?」 他只是随口问问,但造成的结果却非常大,情感似乎从希尔玛的表情上脱落。 比刚才更大的变化让菲利浦一阵焦急。 「呃,你──您怎么了?」 「啊,噢,失礼了,只是不小心想起了一些事。」 希尔玛边说边按住嘴巴,脸色很糟。 「啊──真是抱歉,让你想起痛苦的回忆。」 究竟要经历过什么事,才会怀抱著不能吃固体食物的心理创伤?看她现在似乎拥有不小门路,过著奢侈的生活,但以前是否有过一段粝食粗餐的时期?菲利浦很想问,但恐怕不该问。 「菲利浦大人,我想差不多该请使者大人来场了。只要菲利浦大人护送她入场,大家一定都会对您另眼相看。比起千言万语,这样应该更能明确传达谁才是这场舞会的主办者──最有力量的人。」 「哦!差点忘了。」 她在王宫的自助式宴会是一个人现身,菲利浦本来以为那很正常,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因为不知道太丢脸了,所以他假装自己太迷糊,现在才终于注意到。 「大家一定会很惊讶,许多没来跟菲利浦大人致意的人,必定会焦躁不安。」 菲利浦心中浮现出嗜虐的喜悦,聚集于此的贵族们当中,有人比自己地位更高,也有人领地比自己更大。这些人会用什么表情排在自己面前?而且是过去吃家里闲饭的自己面前── 「说得对,也不好让她久等,我这就去请她。」 「那么我让人带您走到半路。」 菲利浦让希尔玛叫来的服务生带领著,前往魔导国使者雅儿贝德等待的房间。 他敲敲门,然后才开门。 房里有位美貌过人的女子。 她身穿不同于王宫那件的漆黑礼服,露出的肩膀散发著白石光辉。脖子戴著大颗宝石排列成的项炼,但毫不庸俗,只是为她的美貌起了小小锦上添花之效。 (真美……) 菲利浦不禁脸红。 「──那么我们走吧?」 「是,容我护送您前往会场。」 他执起戴著黑蕾丝手套的玉手,让雅儿贝德站起来。 站到她身边,就闻到一股怡人的芳香。这是什么香水?香味令人心情快活。菲利浦产生一种想抽动鼻子多闻几下的冲动,但实在不能那么做。 两人并肩走向会场,但始终没有对话,让气氛有点沉重。菲利浦拚命思索有没有什么好话题,来到宴会会场的门扉附近,才好不容易想到话题。 「──会场里聚集了众多贵族,大家都很想见到雅儿贝德大人。」 这话题虽然唐突,但她立刻配合著回答: 「是这样呀,感谢菲利浦大人的帮助。」 雅儿贝德对他露出亲密的笑容。 菲利浦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照理来说应该不可能,但她会不会是对自己有点好感? 自己再过不久就会是大派系的首脑。魔导国虽然拥有压倒群雄的武力,但毕竟是只有一座都市的国家。 这么想来,自己或许条件相当不错? 而且正好还没娶妻。 「对了,雅儿贝德大人是否已有夫婿?」 雅儿贝德表情一愣,睁大眼睛。菲利浦看过她的温柔笑靥好几次,但这种表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菲利浦知道自己问了个怪问题,觉得有点难为情。 「真是个独特的问题,菲利浦大人。非常遗憾,我没有良人,还是个寂寞单身之人。」 「这样啊,我以为像雅儿贝德大人这样美丽的女士,不用自己开口,多的是男士争相求婚呢。」 「呵呵──很不可思议地,并没有这样的事。话虽如此,要是有也很伤脑筋,所以我也觉得庆幸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啊。」 菲利浦来到门前,将手绕上雅儿贝德的肩膀,将她搂向自己。 他听见奇怪的「叽嗤」一声,为了找寻声音来源而转头。 「……怎么了吗?」 面带笑容的雅儿贝德一问,这点小疑问就从脑海中消失了。 「没有,没什么,那么容我领著您进会场。」 ● 他们的眼中都看到了什么? 对于这些穿金戴银的贵族们是怎么看这个舞台的,希尔玛抱有些许兴趣。 一流的料理、一流的服务、一流的用品、一流的音乐,以及三流以下的垃圾贵族们。 聚集于此的很多人都是米虫或三男以下备用品的备用品,因为各种原因而出不了头,心中怀著不满的人。 看他们的脸就知道了。 很多人一脸获得解脱的开朗神情,也有很多人被欲望之火焚身。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个会场正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然而,这里本来应该是饲料场才对。 目前,王国的贵族社会正处于混乱当中。 即使经过了几个月,与魔导国之战造成的伤痕仍然很大,未曾治愈。几个派系解散,新的派系诞生。原本居于高位的贵族家族,被下面的贵族取代。 目前王国的混乱,对于那些因为各种理由而无法加入派系的人来说是个大好机会。不,应该说这是最后机会。因为一旦派系再度整合起来,他们又会被赶到角落。所以这场聚会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个巨大的饲料场才对。 饥肠辘辘的鱼群展开行动,欲将小鱼吞进腹中。 对于这个状况,小鱼是否会无法察觉眼前对手的目的,而被一口吃掉?还是会察觉危机而巧妙游走?抑或是──有没有哪个贵族能反过来咬住对手,贪婪吞食? 希尔玛望著会场的动向几十分钟,结论是她可以断定,这里没有一个称得上一流,会让她想全力拉拢的贵族。 不过,她并不失望。要是有哪个一流贵族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种危险的会场,那极有可能是间谍。 虽说寄送请帖时已经过滤了,但希尔玛也不觉得能百分之百排除乾净,一定已经有哪个派系的人潜入了会场。 那样也很有意思,她想。 因为这样能让交出的报告书更有深度,提升自己的价值,对她来说不是件坏事。 (好了,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舞会开始已过了一个半小时,指定的时间到了。 希尔玛真正的工作现在才要开始。 ──好可怕。 方才的傲慢难以置信地逐渐消失。 用可怕这种温和词语不足以形容的恐惧从胃里往上涌升。一想到要是惹大人不高兴,那个地狱或许又会等著自己,她就想卯足全力逃离这里。当然她要是这么做,就连那个都有如天堂的残忍刑罚想必将会等著自己。 身为八指成员之一,她一直以来下过无数次杀人指示,有时还会命令手下要让对方尝尽痛苦再死。然而不管是哪次命令,比起那些怪物对待她的方式,简直都是慈悲心肠了。 「──希尔玛。」 背后有人出声叫她,令她肩膀差点一震。 回头一看,是会场内最愚蠢的男人。 「嗯,怎么了?」 「没有,菲利浦大人,没什么。」 希尔玛将真心话藏在笑容底下,她气自己竟然被这种废物吓到。 「雅儿贝德大人说想休息个十分钟,正在找你。」 「我看大人一直在和各位贵族谈话,都没休息,会累也是当然的呢。我明白了,那就由我带大人前往休息室。」 「是吗?那我也跟去吧。」 这人在说什么啊,希尔玛实在受不了他。不,还是说他察觉到什么了? 希尔玛怀著戒心,但继续演戏: 「我想最好不要。」 「为什么?我刚才一直待在雅儿贝德大人身边,跟她一起去也不奇怪吧?」 希尔玛确定这个男的是真的不懂。 换个说法就是白痴中的白痴,毫无身为贵族的礼仪与知识,是个无能之辈。 「一般来说,丈夫以外的男性陪伴女性去其他地方休息,会让各位人士闲言闲语的。」 「喔──但我只是带她过去,马上就回来啊。」 「还是会让人讲闲话的。我明白您身为主人会担心,但我也是提供会场之人,会将雅儿贝德大人平安带到休息室的。」 「嗯……」 看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希尔玛等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希尔玛很想叫他快说,但这个白痴好歹也是主办人,态度不能太失礼。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跟她成婚?」 「啊?」希尔玛听到他的下一句话,一时忘了演戏。「咦,您说什么?」 「我是说有什么办法让我跟雅儿贝德大人结婚。」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希尔玛死命压抑住想这样大叫的心情,真没想到这人可以白痴到这个地步。依照希尔玛收集的情报,对方可是那魔导王的左右手──地位如同宰相。对这样的贵人,邻国的低级贵族实在不该说出这种话。 问希尔玛怎样才能跟拉娜公主结婚,她都不至于这么惊愕。 「呃,我是觉得我有办法召集这么多贵族,再怎么想也不比她差,你觉得呢?」 希尔玛不知不觉间,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喉咙。 即使知道那个不会沿著喉咙滑下,深铭肺腑的心理创伤带来的不安与恐惧,仍然让她做出这种动作。 不,用心理创伤还不足以解释。 女人看来毫无魅力的一个男人口出如此戏言,要是那位大人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如果她的矛头朝向菲利浦的话还无所谓,但要是朝向自己,那个黑色地狱也许会等著自己。 「我……我想这实在办不到。听说那位大人在魔导国相当于宰相地位,就算与王国的公爵等同视之也不为过。」 「可是,魔导国不是只有一座都市的国家吗?」 「呃,不,不是这种问题……」 轻视魔导国的发言让希尔玛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的确即使将卡兹平原等地算进去,魔导国的领土也不算大,但他们的武力可是无人能及。就算在贸易或外交方面如何努力,国与国的关系终究还是以蛮力强弱决定。领土再怎么大,一旦打输就只能拱手让人。 这个白痴连这都不懂,要怎么讲才能让他接受? 希尔玛左思右想,但想不出答案。因为常识与白痴是两极的存在。 所以她只能拿出结论说服他: 「没办法,她绝不可能跟菲利浦大人结婚。」 「……我觉得我们之间气氛还不错啊,像我跟她一起走进会场时,看起来不是满亲密的?」 这家伙当时站在那里,是在想这种事?希尔玛大吃一惊。 (不是在用态度强调「魔导国是自己的后盾」,拉拢客人们加入自己的派系?这家伙真是白痴到极点了……拜托饶了我吧,不要刺激那位大人啊。) 希尔玛感觉一股苦味从胃里涌了上来。 同时她也产生一种心情,想让这家伙也尝尝流进胃里的那种感觉。 「……话似乎讲得有点久了,我会陪雅儿贝德大人去休息,请菲利浦大人留下来,以主办人的身分让大家尽兴吧。」 「……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雅儿贝德大人就拜托你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希尔玛没说出口,轻轻低头。然后她不想再听更多蠢话,就一直线往雅儿贝德身边走去。 雅儿贝德正在与一名贵族说话,平常希尔玛会察言观色,找个恰当的时机出声,但她刚才被白痴搞得很累,于是马上就向雅儿贝德说道: 「恕我冒昧,雅儿贝德大人,我想您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 「也是……恕我失礼,我想稍微休息一下。」 她让雅儿贝德跟在后面,走出会场。 「呼……啊,真恶心。」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希尔玛转头看了看。她是在想如果雅儿贝德真的不舒服,自己该怎么办。 一看,她正在用手帕擦自己的肩膀。 雅儿贝德与希尔玛四目相接。 「我被恶心的男人摸了啦。这世界上能带著情欲碰我的,明明只有一位大人……臭王八蛋,那个没智商的臭东西。」 希尔玛听见了咬牙切齿的叽叽声。总是维持著温柔笑靥的她表示出明显的不悦,看来那男人真的令她反胃至极。 希尔玛犹豫了,跟她讲话不会有问题吗,还是说这是在为惩罚做准备? 「……怎么了?我们说说话吧。」 「好……好的……」希尔玛内心吓得魂飞魄散,开口道:「我能体会雅儿贝德大人的心情。」 「哎呀,既然如此……能不能把那个舍弃了,现在再换另一个人?」 「只要雅儿贝德大人有意,我立刻另外准备一个人偶。」 雅儿贝德启唇,又合起来,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 看来这项提议真的很吸引她,令她不禁犹豫。 无论选择哪一个,都只有地狱等著愚蠢的菲利浦,但希尔玛只觉得他自作自受。 「呼……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抱怨两句。他的愚昧程度在王宫的自助式宴会上,已经给了许多贵族深刻印象。从这层意义来说,换人好像也有点可惜……如果那人是想到这一切才这样行动,那还满有意思的,但我看不可能。」 希尔玛想起刚才的对话,想起那个狂人胡说什么要跟雅儿贝德结婚。 要是把那件事告诉雅儿贝德,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希尔玛怕得要命,绝对不敢告诉雅儿贝德。搞不好自己还会遭到池鱼之殃。 「明明一事无成,却自命不凡,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无能之辈。」 「就是啊,再过一阵子,我们就狠狠把他打落地面吧。竟然敢用脏手乱摸安兹大人的女人,我可得好好惩罚他才行。」 后来两人都没开口,也没见到任何人,希尔玛带著雅儿贝德来到一个房间前面。 来到门前,希尔玛恨不得能安心地一屁股跌坐在地。由自己一个人面对她──面对连亚达巴沃都心悦诚服的魔王的近臣,不知道磨损了她多少精神。但对方不可能准许她瘫坐地面。 希尔玛振作起全副心力,暗自决定等这件事结束了,要睡个一整天。 「就是这里。」 希尔玛打开房门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们一齐站了起来,每个男人都跟希尔玛一样削瘦。 这些人是她的同僚,是八指各部门的五名首脑加上议长,总共六人。 换句话说,这些是她在这世界上最能信任的自己人。过去他们曾经互相争斗,但如今已经没人这么想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亚达巴沃与魔导国的关系,就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他们必须一起做牛做马,直到这个国家被吞没,获得解放之时。 这些甚至让希尔玛感到亲密的同伴们,一看到恐惧的化身(雅儿贝德)到来,全都压低了头行礼,隐藏不住的惧意显现在颤抖的肩膀上。 雅儿贝德让希尔玛关上门,在放在房间上座,最昂贵的椅子上坐下。男人们与希尔玛都不敢坐,维持立正不动的姿势,等著她发号施令。 「好了,我要给你们命令。首先,我要你们将各种物资运进魔导国。」 「遵命,我很乐意献给大人。」 走私长毫不迟疑地回答,不可能有所迟疑。当他们被叫到这里时,对于所有一切命令都只能回答「遵命」。 身为走私长的他在亚达巴沃骚乱中被夺走许多物资,失去了对商人公会等组织的影响力,但地位仍然无可撼动。这是因为他在与参加魔导国战争的贵族做生意时,彻底坚持即时付现。或许该说如今答应事后付款的商人们苦不堪言,才会让他的权力再度浮上表面。 「不是这样,我要你以适当价格卖给我们。然后用赚来的钱买进粮食,为王国即将面临的粮食危机做准备。王国军没能运走的大量粮食──不,就进行粮食的期货交易吧。安兹大人已经为这件事开始推动粮食的大量生产了。」 如今王国失去了大量劳动力,她所说的情形将来必然发生。 「遵命,我立刻让商人们前往。」 「特别需要的是这些东西,让第一批人好好带著。」 走私长恭敬地接下扔在桌上的纸。 「是!」 「还有,关于魔法道具的情报怎么样了?」 另一个人像被电到般动起来。 「非常抱歉!」 他弯下腰,把额头狠狠撞在桌上,发出的声音大得惊人。 「我已经派手下潜入魔法师工会,正在详细调查!请再给我一点时间──不,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立刻提供中间报告!」 「那没关系,你尽快行动。再来嘛,对了,你们的新同僚人选决定了吗?决定的话,我得把他带回去进行洗礼才行。」 所谓的同僚,指的是填补空缺的八指新部门长。 希尔玛想起洗礼指的是何种行为,忍住反胃感。同伴们虽然拚命压抑表情,但也都是同一副表情。 那种恶魔的洗礼能令人心志颓丧,完全失去敌对念头。如果有人叫在场的所有人再去受一次那种洗礼,他们绝对会像小孩一样大哭大叫。 「很遗憾,还没决定。」 议长开口了。 这是实话,同时也是谎话。 这是因为再找个新人来当头子也没意义。空出的位子是警备长与奴隶买卖长,以后者来说,现在几乎没人在做奴隶生意,就算新安排个负责人也没太大好处;前者更是令人怀疑有没有存在意义。再说── 「向大人借用的各位人士非常优秀,或许可以由他们来担任部门长。」 魔导国向他们提供了不死者,而且每个都具有难以置信的力量。 听到六臂已死,出现了一些以工作者出身为主的冒失鬼,于是他们派不死者过去;结果才一只就杀掉了将近四十人,没让任何一个人逃走。 另外还有一个好笑的理由,就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愿有人跟自己遭到同样的命运。指示杀人从不为所动的黑社会支配者们竟然袒护他人,不希望有人跟自己一样尝受那种绝望滋味。 「……我知道了,只要不会影响组织运作,这样也行。那么,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拜托我们的?」 「恕我斗胆,骷髅们在我向大人借用权利的矿山做出了相当好的成果。因此,希望能让我再借用他们一阵子。」 「嗯,当然好。只要支付适当金额,就可以继续租借。」 「多谢大人。」 开口说话的男人用手帕擦拭额上汗水,手帕湿到都变色了。 魔导国的可怕之处,在于恩威并济。 他们不是恃强欺弱,抢走弱者手中的一切,而是有如精明商人般谈生意,而且遵守规定。事实上只要不表示出叛心,他们甚至会给人一种受到强大存在保护的安心感。当然像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时,还是会害怕得想逃走就是。 「好了,我之所以直接来见你们,理由不用说也知道。我想应该跟你们说过了,为了将来让魔导国吞并王国,你们必须全面配合。为此,你们在一般社会也得稳定扎根。」 「遵命!」 所有人急忙低头行礼。 他们不可能反对魔导国吞并王国,既然那些怪物如此断言,那就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是必然的结果。 起初也有人提过请苍蔷薇、朱红露滴或漆黑前来救援,但当他们听说魔导王的力量无人能及,连亚达巴沃都是他的部下,就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他们只能俯首称臣,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 「对了对了──」 希尔玛与其他成员都肩膀一震。 「我忘了讲一件事,希望用你们的情报网络帮我找个魔法道具。然后定期把结果写在羊皮纸上,寄给魔导国的雅儿贝德。只不过关于它的外观等等,我没有任何情报就是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道具呢?」 「是能够控制对方精神的道具。」 「控制精神……是不是魅惑等魔法的短杖呢?」 「不,我想是更强力的道具。我希望你们打听的,是一般市场不会流通的传说级道具。不管任何芝麻小事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精神控制具有非常可怕的效果。 他们心想雅儿贝德会提高警戒也是理所当然,立刻表示了解。 ● 「公……公主殿下。」 女仆态度慌张地进了房间。 连门都不敲,态度实在不可取,但这也证明了她的确相当慌张。 拉娜立刻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女仆面前,拉娜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她用符合这种角色的表情与傻气态度问道: 「怎么了吗?」 女仆的外眼角动了一下。 大概是心中涌起了愤怒情绪吧,很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么慌乱,这个小公主却一愣一愣的关系。 拉娜悠哉地把茶杯放回小碟子上。 以轻敲的声响为契机,女仆动了起来。 「那……那……那个──」 「好的,不要紧的。冷静下来,做个深呼吸。」 女仆听从拉娜所言,重复做几个深呼吸,让喘吁吁的呼吸恢复平顺。看到她稍微恢复平静,拉娜才问道:「怎么了,又有恶魔出现了吗?」 「不……不是的。魔导国的使者阁下表示想晋见拉娜大人!」 「对方是女性吗?」 「是的,是位非常美丽的女性。」 魔导国就只有这么一位使者,拉娜这样问应该很奇怪。她本来是故意说错,想让女仆觉得「这人在说什么啊」,但女仆心都乱了,回答得很认真。 拉娜心想:「好吧,无所谓。」这种小细节累积起来,会带来可供利用的评价,一切都是布局。 近旁待命的克莱姆,铠甲发出了摩擦声。 也许他是偏了偏头吧。 想到可爱小狗的天真行动,拉娜胸中涌起慈爱之情。 拉娜猜想,克莱姆一定是不明白使者为何要来找拉娜。拉娜与使者已经互相致过意,克莱姆也看到了。所以他应该不觉得使者特地找只是个花瓶的第三公主说话,能为魔导国带来什么好处吧。 拉娜在心中温柔微笑。 愈笨的孩子愈可爱的确是事实。不对,严格来说应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大概两个都对。 因为如果是克莱姆以外的人这样做,拉娜心中涌现的就不是这种情感了。 拉娜巴不得能一直看著克莱姆闪闪发亮的眼神,但现在必须忍耐,直到她用甜蜜的糖衣将克莱姆包裹起来那瞬间。 「雅儿贝德大人究竟为什么要来见我呢?」 重要的是要偏偏头,经过几次实验,拉娜知道这样会让心急的人产生反感。 事实上,女仆眼中的确摇曳著微微火光。 是怒火。同时,克莱姆的铠甲再度发出细微声响。 大概是察觉到女仆的情绪,心里有点意见吧。但声音马上就停了,一定是又恢复了不动的姿势。 真可爱。 就像犹豫著该不该上前保护主人的小狗。 克莱姆大概是判断如果拉娜没发现,就不要行动比较好吧。他一定是想:女仆是家世显赫的贵族千金,要是出身不明的自己说些什么,女仆搞不好会跟父母告状,结果给拉娜造成困扰。 信赖拉娜的他,想必心中正在流泪:要是我的家世好一点,哪里会让女仆这么放肆。 拉娜强压住想看站在背后的克莱姆的欲望,因为碍事的女仆开口了: 「这我也不知道,对方只说想见您。」 「这样啊……雅儿贝德大人也是位女性,或许有些女人家的事想聊聊吧……会不会是化妆的话题呢?」 她天真无邪地──应该说像个白痴似的问道。 「这我无从知道,那么我可以带使者阁下过来吗?」 「当然了!」 拉娜装出开心的模样回答后,转向克莱姆那边: 「呃,克莱姆。不好意思,我们两个女人有话要讲,可以请你离开房间吗?」 「遵命。」 虽然有点遗憾,但没办法。克莱姆不用知道任何困难的事,只要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著自己就行了。 雅儿贝德走进房间时,里面只有一人。 雅儿贝德来到王都有四个目的。 第一是让人运送物资,第二是制造引发战争的契机,第三是为个人目的布局,而第四是与这个房间的主人做交易。 不,交易这个说法不太对,应该称之为赏赐。 雅儿贝德没徵求房间主人的同意就横越房间,坐在放著的椅子上。 然后对屈膝跪在自己跟前,低垂著头的少女开口道: 「抬起头来。」 「──是。」 名为拉娜的少女抬起了头。 「你做得非常好。」 「谢谢雅儿贝德大人。」 「哎呀──」 她与至今见面时截然不同的反应,大大刺激了雅儿贝德的兴趣。 这才是迪米乌哥斯谈到的拉娜。 即使背叛了自己的家人、血统与子民,表情仍没有后悔之色。这个存在似人非人,应该称之为精神异类。她的头脑应该能理解善与恶,但纯粹只是理解,属于不受善恶观念束缚,能平静自若地达到自己目的的类型。 「……安兹大人赞赏你的功劳,命我带来奖赏。」 雅儿贝德从空间当中取出她的主人交给她保管的道具。 小盒子施加了好几层封印,除非满足特定条件,否则盒子绝对打不开。 「这就是……」 少女满怀感激地接过盒子,雅儿贝德用研究者看白老鼠的冰冷目光看著她。 她正是一只实验白老鼠,所以双方的利害关系才会一致。 「谢谢大人,也请您向安兹.乌尔.恭大人传达我的谢意。」 「我答应你,关于你想要的另一个东西,不用我多说了吧?」 「当然,等我支付了合理的代价时,只要大人能慈悲待我,就是我无上的喜悦了。」 少女微笑著。 那笑容相当可爱。 所以雅儿贝德问她: 「……只要打开那个盒子,你的心愿就会实现,但你能打开它吗?」 雅儿贝德竟然会担心人类,要是让纳萨力克的成员们知道了,他们不知会怎么想。然而,当她的心愿实现之时,已经安排赐予她与领域守护者同等的地位。多少担心一下将来的部下候补,也不会遭天谴吧。 「是,雅儿贝德大人,我已经在做准备了。」 「是吗?那么在我们进攻之前,你得做好一切准备。」 「遵命,伟大的贵人。」 雅儿贝德的目光从再度低头的少女转向她的影子。 潜伏在那里的暗影恶魔滑溜般现身,跟少女一样低头行礼。 雅儿贝德本来在想也许该给点追加兵力,但又把话吞了回去。 如果在魔导国进攻王国之前,这个少女的所作所为曝光了,那也只不过表示没有将她拉拢进纳萨力克的价值。 说起来,这等于是一项测试。 「那么严肃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雅儿贝德的语气变了,拉娜露出不解的表情。 「现在离开还太早了,我们聊聊──来话家常好了。来,坐吧,跟我聊聊你的小狗狗好吗?」 她露出满面的笑容迎向雅儿贝德。 「乐意之至,雅儿贝德大人。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能否也请您跟我说说安兹.乌尔.恭大人的事呢?」 过场 在斯连教国的最深处。 很少有人获准进入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房间。 首先是位居斯连教国最高地位之人──最高神官长。 接著是身为六尊神──六个宗派最高负责人的六位神官长。顺便一提,次任最高神官长会从这些成员当中──从目前最高神官长在籍宗派以外的五人当中选出。 火神官长──贝妮丝.纳格亚.桑蒂尼。 她是这场集会当中唯一的女性,年过半百,也许是年纪关系,体型丰满。胖脸洋溢著慈母的笑靥,让见者为之安心。 水神官长──席内丁.德兰.圭尔菲。 这是位老树枯柴般的老人,脸庞老化到看不出年纪,肌肤已呈现土色。虽然看了让人担心他的健康,但知识与智慧方面却无人能比。 风神官长──多明尼克.伊雷.白多士。 此人虽一副温厚老者的外型,但过去隶属于阳光圣典,曾消灭过无数异种族。据说其愤怒有如烈火,杀意如同冰雪。 土神官长──雷蒙.札克.洛朗桑。 他是个眼神犀利的男子,在成员中最为年轻。虽说如此,但也四十多了,然而精力充沛,不让人感觉到年纪。过去隶属于漆黑圣典,是个征战沙场十五年以上的护国英雄。 光神官长──伊翁.加斯纳.德拉克罗瓦。 眼角修长加上瘦骨嶙峋,看起来极为阴险,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并非事实。此人做为信仰系魔法使用者的能力,在这场集会中数一数二。 暗神官长──马克西米利安.奥力欧.拉居耶。 这人利用改良「漂浮板(Floating Board)」而成的魔法,让好几本书漂浮在自己身边,是个戴著圆框眼镜的男人。这位神官长由于原本是司法机构出身,书籍很多都与法律相关。 这七位再加上教国司法、立法、行政机构的三位长官,一手包办魔法开发等事宜的研究机构长官,以及军事机构的最高负责人大元帅。 总共十二名成员组成的这场集会,正是教国的最高执行机构。 他们齐步走进房间,使用手上的清扫用具开始打扫房间。有人用撢子撢掉灰尘,有人负责乾擦,有人负责湿擦,有人用魔法道具吸掉灰尘。 其动作乾净俐落,熟练地清扫房间。 这些人虽然立于人口超过一千五百万人的斯连教国之顶点,却没有任何人偷懒,满头大汗,让尘埃弄脏他们乾净漂亮的长袍,一直打扫到不留一点脏污。 等房间打扫完毕后,本来就很乾净的房间,如今更是光亮洁净。 所有人也不擦掉额上汗水,排成一列,对伫立于房间前方,彷佛看顾著众人的六尊雕像深深鞠躬。 「感谢神今天仍让我们人类存续生命。」 跟在最高神官长后面,全体成员整齐划一地唱和: 「感谢神。」 他们抬起深深压低的头,开始把清扫用具整理到房间角落,然后发动「清洁(Clean)」魔法,消除自己衣服与清扫用具的脏污,连擦过汗水的毛巾也散发出刚洗好的气味。 这种魔法属于第一位阶魔法,一用就能瞬间消除所有脏污与灰尘,扩大范围使用就能轻松清洁整个房间。但在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会做这种事的不信神者。 最后他们将自己也清洁乾净,到圆桌坐下。 教国地位最崇高的最高神官长也一样。 坐在这桌旁的人,在这里一律平等。不分上下,互相帮助,都是自己人。对,为了人类的繁荣。 「那么会议现在开始。」 担任今天会议司仪的,是土神官长雷蒙.札克.洛朗桑。 「第一项议题,是关于占领王国的要塞都市耶.兰提尔,两周前以该地为中心建国的安兹.乌尔.恭魔导国。」 没有哪个议题比突然建国的谜样国家更重要。 只是,知道详细情形的人很少,得到的情报也只是流言蜚语。 首先魔导王是不死者,且是强大的魔法吟唱者,他毁灭了王国军,役使数量庞大的不死者做为军队,而役使的不死者当中有一只死亡骑士,诸如此类。 关于这些的详细情报,指挥六色圣典,担任本日司仪的雷蒙将会提出报告。 有人轻声说了: 「当初还是该介入战争而非默认,不是吗?」 「……这是什么话,当时不是有人提出意见,说与支配死亡骑士的魔法吟唱者正面为敌太危险了,大家不也同意?你那时好像持反对意见,但别再翻旧帐了……不过,没想到竟然真的建国了。」 所有人都点头。 「帝国打算如何行动?他们以魔导国的同盟国身分结盟支援建国,是不是完全成了魔导国的走狗,还是被魔法操纵了?」 「不可能,帝国有帕拉戴恩在。」 「那么我们以为那个皇帝可以信赖,是我们看走眼了?」 「……比起这个,那皇帝没能善用少数偏常者之一才是问题。是不是可以开始实行将那人拉进我方阵营的计画了?」 「好了──」 传来「啪」一下拍手声,逐渐升温的现场气氛这才冷却下来。 「──漆黑圣典『占星千里』监视了帝国与王国的战争。然而由于诸般问题,报告晚了点,请各位见谅。」 大家心里都想:所谓的诸般问题,指的八成是她突然躲在房间里,好一段时日不肯出来的那件怪事吧。 「首先,我现在将她目睹到的内容的纸张传给大家。上面写的都不是之后才查明的事情,完全是她看到战场上魔导王的军势后口述而成。」 大家虽然觉得真是多费工夫,但没说出口,接过纸张的人依序开始阅读几张纸。 几个人翻到最后一张纸,手停住了,把同一个部分重看了好几遍。 所有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地逐渐僵硬,脸色也越来越糟。 雷蒙笑著旁观这种变化,那是只有尝过同样痛苦之人才有的,充满连带感的表情。 不久,马克西米利安彷佛代表所有人般叫了起来。他因为嘴巴张得太大,圆框眼镜都滑落了,但他看起来甚至无暇去在意。 「胡扯!竟然有这种事……怎么可能!」 「我刚才也说过,这些纸张如实记载了她口述的内容。」 雷蒙平静如常的应对口气,让马克西米利安为之语塞。 马克西米利安正在调适彷佛全速奔跑过的紊乱呼吸时,贝妮丝向同僚询问确认: 「可以再问一遍吗,你说这是事实?」 「只要你们信得过『占星千里』说的话。」 所有人一脸苦涩,目光再度落到手中纸上。 他们所有人看到一半停下来的段落,写著魔导王的军势。 「死亡骑士数百──最低两百。噬魂魔(Soul Eater)数百──最低三百……是吗。这支军势……可不是一句危险了结喔……?一旦这些魔物暴动起来,王国、帝国、城邦联盟与圣王国都将覆灭。」 「……我们也一样,要是这种魔物大军压境,恐怕要花数百年以上的时间,才能从战灾中振作起来。」 死亡骑士,推测难度一百以上。他能制造出随从僵尸,再由这些随从做出更多僵尸。僵尸本身可谓毫无战斗力,但可能引发更强僵尸的自然诞生。 噬魂魔,推测难度一百到一百五十。这种不死者具有周围扩散型的能力,会藉此杀害生者并吞噬其灵魂,而且能力会随著吞噬的灵魂数量而增强。不只如此,他还能散播令人产生恐惧的灵气。除非至少能使用第三位阶的魔法,否则连正面对抗这种魔物都有困难。 这两种不死者光是一只就能毁灭都市,甚至能让小国灭亡。 「是不是她看错了?或是魔导王注意到我方的监视,其实没有这么多魔物,只是以幻术等伎俩迷惑了我方……」 伊翁竖直一根枯枝般的手指,道出了可能性。 「哦!」有人出声认为有可能,但雷蒙立刻加以否定。 「漆黑圣典学过各种魔物的知识。的确,他们不见得全都记得住,但她──『占星千里』在该部门除了监视,也负责知识方面,不可能看错。不只如此,在魔导国的首都──前耶.兰提尔也已经确认到了死亡骑士与噬魂魔的存在。」 众人之间传出好几道疲惫不堪的叹息。 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摆在眼前,这些人开始以充满疲劳感的声音交头接耳: 「怎么办?身为人类守护者的我们,该采取的最佳手段是什么?面对一只就能攻下一个国家的五百只怪物,你们觉得该怎么做?」 「换算成兵力相当于五百个小国……太扯了吧!这国家的国力平衡简直严重崩溃。」 「问题在于魔导王要用这份兵力做什么?如果只是用做防卫力量,暂且还不会有问题。」 「说什么傻话,那个远远超出了自国的防卫战力范围。首先,魔导王可是憎恨生者的不死者,想必会用这份力量攻打邻近诸国。」 「思考魔导王会如何运用这份兵力也没有意义,现在应该摸索对策才是。」 「说得有理。」议论方向产生了些许改变。 「那么……最重要的是漆黑圣典能不能加以应对。」 漆黑圣典是斯连教国最强的杀手锏,是一群英雄组成的特种部队。他们有点类似精钢级冒险者,但有著决定性的差异:冒险者进行了宛如英雄谭当中描述的探索之旅,才好不容易获得诸神遗留下来的武具,漆黑圣典的成员们却每个人都拥有一件以上。 假设……他们打不赢,再来就只能以大仪式召唤最高阶天使,痛击对手。 如果是最高阶天使的话,想必不会输给死亡骑士与噬魂魔。只是考虑到对手的数量,仍令人十分不安。 所有人的目光朝向雷蒙。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让一些人差点回以笑容,但他的下一句话令这些人冻住: 「不可能,容我以前漆黑圣典第三席次的身分说一句,对付五百只那种魔物根本是疯子的戏言。当对方数量超过漆黑圣典人数时,就已经毫无希望了。不对,要不是这样,『占星千里』也不会对未来感到悲观,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不过……」 笑容的种类变了。 「神人就另当别论。」 众人之间传出「哦」的欢呼声。 「如果是那两人的话,即使死亡骑士与噬魂魔的军队进犯我国,也必定能轻松对应。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好十全的后援准备就是。」 「有那两人在就不用愁了。」 「那真是让人放心。」 现场欢呼四起时,席内丁「唉……」地叹了口气。注意到他那凝重而疲倦的氛围,所有人的音量都降低了。 「……你隐瞒了什么?」 「席内丁大老,您指什么?」 「诚然,法律并未禁止在此处做伪证、谎诈或隐瞒事实。然而我们是毕力同心的同志,应该已暗自将虚伪定为一种大罪。基于这个认知,我再问一遍:你隐瞒了什么?」 「席内丁大老,您究竟在说什么呢,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多明尼克啊,我有一个疑问:占星千里为何会闭门不出?」 知道谁都无法回答后,他继续说: 「大概是陷入悲观而闭门不出,或是受了打击吧,也或者是被不死者大军吓到了。但是,她好歹也是漆黑圣典,会因为这点程度就闭门不出吗?……她是看到了连神人都无法战胜的力量。这份报告书不是这样就结束了吧?」 众人的视线在雷蒙与席内丁之间飘移。 「……你瞒著大家想怎么样?我相信你,知道你不会只为了私人目的而利用圣典,但是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出来呢?」 「太厉害了,不愧是席内丁大老。我本来是想先寻找可能性……但既然如此,我就告诉大家吧。毕竟我一个人放在心里只会胃痛,若能在此与各位分享,那是再好不过了。」 雷蒙环顾齐聚一堂的各位成员: 「关于王国与帝国──不对,关于魔导国之战,各位听说了多少?」 最高神官长代表众人开口: 「只听闻魔导王使用了强大魔法,导致王国军瓦解败北。结果王国如同开战前所说,将耶.兰提尔让渡给对方,魔导王因此建国。」 「死者人数呢?」 被雷蒙一问,最高神官长摇摇头: 「这就没听说了。连我都没收到报告,各位应该也是一样吧?」 「是的,正是如此。自从耶.兰提尔成了推戴不死者为领袖的魔导国都市,神官与商人们都不再前往该地,因此只收到一些真假不明的风声。」 「这就该由圣典──这个情形比起风花,应该由水明圣典出面吧?」 「正是,因此身为六色圣典整合者的你才能得到这类情报,我们只能得到些间接耳闻的消息。」 「……是吗,那么接下来我将『占星千里』看到的完整战况写成的纸张交给各位。」 看完交到手中的纸张,房间里只有绝望的沉默。 最后也许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伊翁轻声向他问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起初没让我们看这个,是怕我们心脏吓停吧?」 「没那种事,各位大人的心脏都是铁打的。只是我担心一开始就把这个拿给各位,大家也无法置信。」 伊翁勉强点点头。 「的确,纵使一开始就看到这份报告,我也只会怀疑,绝对不会采信。然而,既然我已经明白写在刚才那张纸上的魔导王军势乃是事实,也只能相信她看到的这些了。」 「但是……我可不愿相信,竟然只靠一次魔法就让王国军死了一半以上。这次战争当中王国军动员了二十六万兵力,一半以上就是至少十三万喔!我是听说王国军全军覆没,但这……」 「这只是她看到的吧?把被害情况看得太大是常有的事。」 「就算是这样,光看一次魔法歼灭了军队一翼这段文字,少说也造成了八万人死亡。然后以这些为牺牲品,召唤了丑恶怪物是吗……」 「我们已无法否定她看到的光景,这恐怕是诸神的魔法,第十一位阶魔法吧?如果是,那果然是那个了。」 「神的降临吗……」 「纸上写说对方模样有如那位神明……有没有可能是再度降临?」 「不可能,死神斯尔夏那大人根据口传,已经被令人厌恶的八欲王所弒,此人肯定是其他存在。再说斯尔夏那大人如果再度降临,那位大人应该会对我等有所告知,因为那位大人是斯尔夏那大人的第一随从。」 「那么,时候终于到了吗?」 「恐怕是的,有两百年之久了吧?」 「根据口传,差不多有这么久。只不过在这中间,也许已经在大陆的某地出现过了。」 「都是那个垃圾导致计画大幅出错,才会让国力提升得如此缓慢。」 「王国那些蠢货……」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眼中蕴藏了憎恶。 王国就地理条件而言,是在最安全的地点建立的国家。教国为此尽心尽力,是期待王国能成为解救人类的国度。原本安全而肥沃的大地应该能孕育众多子民,其中出现众多优秀人才,培育出对抗异种族入侵的勇者们。然而安乐与富足却招来堕落,王国从内部腐化已极。 非常令人头痛的是,他们还生产毒品,并且逐渐散播到另一个优秀的国家──帝国。 到了这个地步,教国改变了方案。 第二个方案是让帝国并吞王国,在他们内部教育优秀人才。 教国之所以不自己并吞王国,是因为这么一来国土将与评议国接壤,可能导致民意偏向消灭评议国。 教国主张的理念是:人类才是神选种族,其他种族都应该歼灭。他们灌输人民自己周围满是外敌,必须团结一心的想法,将国力集中在一点上,藉此富国强兵。然而一旦与评议国接壤,这项理念有可能走向危险方向。 在场所有人是因为知道各国国力、本国国力与优先顺序等等,才能思考今后斯连教国的行动纲领。然而一般民众为了达到消灭人类敌对种族的目的,将会高声要求与评议国开战,这是不难想像的。 这样一来情况就严重了。 评议国很强。 更正确来说,强悍的是评议员之一「白金龙王」。龙王是赫赫有名的龙帝之子,相当危险。他是现存最强的龙王之一,若是与他开战,可能让国家化为焦土。但不知道这一点的人,对于近邻就有必须消灭的一群敌人,却只能眼睁睁看著,会做何感想? 靠在场所有人的力量压制民意并不困难,但之间关系势必产生裂痕,导致国力衰退,也无法否定将来因为偶发事件而爆发战争的可能性。 所以教国不能与评议国接壤,也不能直接支配王国。而想从背后支配,王国又太巨大了。 「我们只将重点放在魔导王身上,依序思考吧。首先歼灭了我们派出的阳光圣典之人,应该是魔导王不会错吧。」 气氛为之冰冻。 「几乎于同一时间现身村庄的魔法吟唱者是这么自称的,所以错不了。」 「那么,漆黑圣典遇到的吸血鬼是什么人,魔导王的手下吗?」 「可能性很大,但我认为可能是与魔导王立场相同的那些存在,否则那种力量说不过去。」 「的确,既然如此,过去曾经有过大量出现的例子,所以亚达巴沃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若是这样的话,对王国行使的力量,以及突然出现拥有那种力量的怪物的理由,就都能够理解了。」 「那么飞飞又是什么人?他似乎在追杀吸血鬼,不过如果刚才的猜测正确,那就是与魔导王一样的存在了。这么一来,他拥有与亚达巴沃相同的强大实力也就能够理解。问题在于飞飞是不是魔导王的同伙……」 「飞飞杀死了吸血鬼,并与亚达巴沃为敌。虽然很可能是相同的存在,但会不会两者是敌对关系,或是当时还是敌人?然后与魔导王谈条件,成了同伙。」 「他只是杀死了吸血鬼,是否与魔导王为敌还说不准哟。也许是吸血鬼受到至宝所控制,才会杀了她。但是,他是基于什么理由才跟亚达巴沃为敌呢……有没有可能飞飞跟魔导王是一伙的,所以才跟亚达巴沃为敌?」 「……一个可能性是吸血鬼与亚达巴沃为同伙,魔导王与飞飞为同伙。另一个可能性是吸血鬼、亚达巴沃、魔导王与飞飞全都各自为敌,其他还能想到各种可能性,这方面情报实在太少了。」 「最糟的情况是四人都是同伙,但可能性应该很低。飞飞态度相当低调,照常理来想,他应该会以那种武力为背景,更积极地行动才对。没错,就像那八欲王,或是我们的神那样。」 「原来如此,他们没这样做是因为互相戒备吗……不,也有可能是担心有其他同等级的存在。」 「这样的话,我们或许该认为魔导王既然已站上舞台,建立国家,应该会有一些人为了让战力能互相抗衡而采取行动。若是相信飞飞所言,赫妞佩妞子还另有同伙。包括亚达巴沃在内,这方面都得提高警戒。」 「整体来说都不超过想像的范围啊,只能试著直接接触魔导王或飞飞了,可是……」 「太危险了,实在太危险了。首先应该从帝国之人身上引出情报,我认为现在应该试著跟皇帝接触。」 「这样做最好,只要那个皇帝没对魔导王摇尾巴就好了。」 「多少只能下点赌注,胆怯会流于被动。」 「可是,『多少』就够了吗?一个弄不好,会不会被用来对我国宣战?首先应该向皇帝做个轻微接触,调查他采取何种态度吧。」 就在所有人对这些提案逐渐表示同意时,有个人提出了合理的疑问: 「……不过,受到不死者统治,耶.兰提尔的人民都不会起而反抗吗?该不会是被屠杀殆尽了吧,还是他们施行了完美的恐怖政治?」 雷蒙被这么一问,说出了实在教人无法置信的答案: 「根据报告指出,当地正和平进行统治。」 啊?不适合他们的声音此起彼落地传出也是理所当然的。 「到了这把年纪会耳背是事实,但似乎突然恶化了,我好像听到雷蒙阁下说『和平』?」 「唔嗯,唔嗯,我也听到啦。哈哈,不死者会和平统治人类……哼,不死者会和平统治人类?」 「明天太阳恐怕要打北方升起了。」 「……玩笑就开到这里,如果雷蒙阁下所言属实,我还真难想像啊。送来情报之人是不是有人格障碍,还是喜欢语带讽刺?」 「根据报告内容,当地由死亡骑士担任警备,死者大魔法师进行行政作业,噬魂魔拉马车搬运货物。」 雷蒙以外的所有人都张口结舌。 「不,不,等等。什么,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圆框眼镜还没扶正的马克西米利安一问,雷蒙一字一句照著重说一遍。 啊?这次所有人都发出了不适合他们的声音。 照理来讲,这些应该都是特级不死者。然而冥府骑士像个小吏巡逻市街,迷宫之主坐办公桌管理物流,毁灭城邑的怪物代替驴子,这种国家与本国只隔著一条国境。 「这是什么状况啊,这是……哪个地狱啊……」 这种不死者大摇大摆营运市政的都市,怎么想都觉得人类应该灭亡了。 「不,前耶.兰提尔市民──魔导国的国民们在这种状况下,过著普通的生活。的确刚开始有些混乱情况,但目前似乎保持平静。」 「……我们也许太看轻王国了。」 「唔嗯……精神真是太强韧了。」 憎恨生者的不死者就在自己身边大摇大摆,想到这种光景,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那就像是身旁有只饥饿猛兽,一般人当然应该害怕。 「想来民众应该是信赖那位大英雄──英雄级的冒险者漆黑的飞飞,才能撑得下去。」 雷蒙讲起耶.兰提尔第一天对魔导王开城投降时发生的事。 大家神情肃穆地倾听这段话。 「说飞飞与魔导王本来就是同伙,看来是不可能了。」 「哎呀,这反而才是飞飞与魔导王一伙的证据吧。我记得他们还是在同一时期出现的,对吧?」 「唔──」所有人抱头苦思。 两种都有可能,无法断言。 「能不能想想办法让飞飞与魔导王反目成仇?利用耶.兰提尔的人想点办法的话──」 「太危险了,实在太危险了。这样可能会让魔导王与飞飞都与我们为敌。」 「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们现在蒙受了巨大损失。漆黑圣典虽然已经复活,但人员有所空缺;阳光圣典瓦解,失去头冠,巫女公主与凯瑞死亡;恢复国力可能得花上好几十年。没必要在这种状况下,在沉睡的巨龙身边烤肉吧。」 「正是,首先,我们应该避免维持两个战线的风险。」 敌意霎时膨胀起来。 「那些骯脏的背叛者吗。」 「可恨的森林精灵们。」 教国正在与南方大森林的森林精灵国家打仗。教国与森林精灵的国家原本是互助关系,但关系破裂后,教国就倾尽全力与森林精灵交战至今。 现在他们已经在森林精灵王都的所在地──新月湖附近建造了前线基地。按照计画,几年内就能毁灭敌国,但这项计画也渐渐开始出错。 「要不要与那些家伙暂时停战?」 「少说傻话了,你以为我们至今流了多少血?最重要的是,我们得为那位大人报仇。」 「那孩子──」 说出这话的老人脸上浮现苦笑。 因为外貌的关系,老人总是不小心把她当成孩子看待,实际上她的年龄比在座所有人都大。 「──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就跟平常一样,在附近房间待命。」 「嗯,也得给她机会为母亲报仇雪恨才行。」 「唔嗯,否则实在太可怜了。复仇结束后,她的心应该也会平静点吧。」 在场所有人无不露出悲痛神情。 「……说真的,我很想跟当时的神官长们苦言一句,竟然把可怜的女孩教成那种个性。」 「真要说的话,到头来罪魁祸首还是那些森林蛮族吧,神官长们应该也是觉得不能将她跟母亲拆散。」 「……真不容易啊。」 「不过如果让那女孩出动,龙王也有可能行动。」 「不同于毁灭龙王,那人能使用原初魔法,恐怕就连那神力……倾城倾国也奈何不了那人。既然如此……对魔导王使用如何?」 现场笼罩一片沉默,这个点子谁都想到了,只是没说出口。 「……这招还算不错,但目前魔导王的手下力量还是未知数,不安因素太大。」 「……要是能不受限地魅惑敌人就好了。」 「真是大不敬!诸神庇护我们与人类而舍弃了性命,而你竟然对诸神留下的秘宝表示不满!得寸进尺了吗!」 怒骂声飞来,发言的老人深深低头致歉。 「失礼了。」 「讲话小心点!」 「回到正题吧,这么说来大家都反对对魔导王使用倾城倾国,是吗?」 「太危险了。」 「要是毁灭龙王出现了,就能加以支配,当成先锋了……」 强求没有的东西也没用。 「这也没办法。关于森林精灵一事,就派使者去那龙王身边谈谈吧。」 「不知道对方会做出多少要求喔?」 「就给对方一点通融吧,这是为了那女孩内心的安宁。」 没人提出异议,在场所有人似乎都以各自姿态回忆过去。 「呵呵──」有人轻声笑著,除了当事人以外,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那人身上。「呵呵,知道当时情形的人明明都已不在人世……你们真是温柔。」 讲话虽然讽刺,语气本身却完全不同。 「……包括那女孩在内,我们是共同保护人类不受其他种族伤害的同伴。为了解救同伴,多少滥用一点职权,就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只要没有人因此而死,我不会阻拦。」 大元帅所言让那人脸上浮现苦笑。 「是否应该不用口传的方式,而是让这个知识广为人知?显眼的敌人是没问题,但若是潜藏在地下就麻烦了。不如让这事广为人知,才能更快收集到情报。」 这项提案从几百年前就频频拿出来讨论,而这次也一样遭到否决。 「我们生存的世界是一艘被扔在大海上的脆弱船只,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别让民众知道每隔百年,就有可能来场巨大的暴风雨。否则民众恐怕连安心入睡都办不到喔。最重要的是,强者无法永远潜藏于暗处,就算正常度日也会引人瞩目。」 「如果确是如此,那位前神官长阁下会如何行动?」 所有人脸上浮现复杂表情。 「虽然不清楚,但很可能采取行动……也许准备了某种杀手锏?」 「说不定前第九席次疾风走破会知道些什么,只是……」 「真是伤脑筋,这次竟然出现在我们附近,给人找麻烦……」 现场传出好几阵「唉」的叹息声。 「为了恢复战力……不,为了严加戒备,不如请引退的漆黑圣典们协助,让他们当龙王国的救兵吧?只要他们出面,应该能减少死亡人数。」 漆黑圣典由于经常投身危险案子,因此死亡的可能性很高,但只要有尸体就能复活。只不过死而复生会削减生命力,想取回与死前相同等级的身手,需要不少的时间与训练,因此自然也有人选择引退这条路。 当然也有人感觉到能力随著年纪衰退而辞职,不过无论是哪种理由,引退后都能优先分派到想要的职位。其中也有人不再就职而过著自我堕落的生活,但只是少数。因为大体来说,这些人受到好几个妻室的白眼与孩子们「爸爸为什么不工作──?」的疑问,大多会承受不了而重回职场。 为了让这些人取回实战的感觉,必须安排训练时期,而且有些人年纪大了,不能期待能像极盛时期那样活跃,但比起一般人,无庸置疑地还是可靠多了。 「总之,先将现况与请求传达给各位成员吧。不过请各位不要期待所有人都会再度拿起武器。」 「当然了,他们过去在最危险的地方出生入死,只有恶人才会将这些引退者当牛马使唤。」 「正是,我们只能恳求。不过对于答应我们请求的人,必须提供比他们提出的更多的报酬才行。」 「应该支付他们与我们同等的薪资。」 众人发出嘲讽的笑声。 他们的薄薪向来是个笑料。 在教国身分地位高于一定以上的阶级,薪资会随著阶级减少。这是为了自净,警惕身居高位者不可成为满腹私欲之人。因此升到最高阶级的,大多只有愿意为了保护国家与人民而粉身碎骨的人。 笑声停止后,最高神官长开口道: 「那么各位,进入下一个议题吧。雷蒙,麻烦你。」 第三章 巴哈斯帝国 1 雅儿贝德出发前往王国那天,天气十分晴朗。安兹为了替她送行,待在宅邸的院子里。 那里整齐停著五辆豪华马车,包括雅儿贝德乘坐的马车,以及运载她行李的马车。而其余马车当中,一辆是运载馈赠王国国王的礼物。礼物是用来让王国知道两国的国力差距。围绕马车的是安兹生产的死亡骑兵,也一共有二十骑。 虽然使用传送魔法前往王国比较简单,但他们不打算这么做。 雅儿贝德一行人还有另一项使命,就是夸耀魔导国的力量。用魔物取代马车马匹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也就是所谓的宣扬国威。 「那么安兹大人,我将暂时离开纳萨力克。」 「唔嗯,当心点。到现在仍未发现对夏提雅洗脑的那些人的蛛丝马迹,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企图操纵你,给予纳萨力克乾坤一掷的大打击。」 「这是当然,属下会特别注意,绝不让这件道具离身。」 雅儿贝德紧紧抱住的是世界级道具。 「只要有了这个,我想世界级道具的洗脑应该也会失效,但对手不见得只有那件道具。重点是你这件道具虽然是对物最强的世界级道具,但对人几乎没有用处,这点可别忘了。」 「是这样的吗?我的主武器是这件道具变化形态而成……」 「但还是比不上特别强化的神器级道具。好吧,就绝对不会遭到破坏、不会劣化这两点来看,确实很强就是。我想说的是,不要因为自己是强者就大意了。我是觉得雅儿贝德你不会犯这种错就是……」 仔细想想,雅儿贝德至今从未外出过。 安兹总是将她配置在纳萨力克内,让她镇守后方,所以安兹就像第一次让小孩跑腿,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你要随时保持警戒,不可大意,只要感觉到些许危险性就要即刻撤退。有没有带传送系的道具?一部分传送道具发动需要花时间,有没有能即时传送的道具?有的敌人会用攻击阻挠传送,有没有想好如何应对?有的对手还会用诱饵引开你的注意力,趁机悄悄接近,不要被敌人的实力欺骗了喔。我听说你为了提升应对能力,有在做战斗训练,不过还得多加钻研才行喔。除此之外──」 安兹一边心想要是当时也有这样提醒夏提雅就好了,一边思考如果自己是PK会使出什么战术,对雅儿贝德投以连珠炮似的叮咛。 不知道讲了多久想得到的各种攻击,安兹才注意到雅儿贝德一脸喜孜孜的,同时回过神来。 自己这样真是太丢脸了。 安兹乾咳一声: 「就讲到这里吧,我相信雅儿贝德你一定做好了万全对策与准备,以应对这些问题。抱歉把你拖住,路上小心。」 「遵命,安兹大人。」 「在你去之前问这个或许不太好,不过迪米乌哥斯那边──不,没什么。」 「没关系吗?」 安兹点点头。 如果迪米乌哥斯有所联络,他有一大堆事情想若无其事地问问。例如雅儿贝德没表示反对的冒险者工会一事等等,但这些等他回来再直接问就行了。虽然雅儿贝德一脸不解,不过大概是察觉安兹无意回答,也就恢复了平时稳重的神情。 「那么安兹大人,属下这就出发,一定会有所表现,不负守护者总管之名。」 「你的表现向来不负这个名字。」 说完安兹才想起被推倒时的事,不过用不著在这时候提起。 「最后有件事我得叮咛你,你对疾病应该有著完全抗性,但难保这个世界没有能够突破完全抗性的疾病。多注意身体,听说季节交替的时期很容易感冒。」 在铃木悟生活的世界,没有这么明显的四季变化。 无意间,他想到如果蓝色星球在这里,不知会做何反应。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跟眼前的雅儿贝德一样,浮现灿烂的笑容吧……先不论那个外貌能不能做出表情。 如此露出花朵盛开般笑靥的雅儿贝德提议道: 「安兹大人!我知道一种对疾病非常有效的预防药。」 「哦?」 她竟然知道这个世界特有的预防药,令安兹很惊讶。 雅儿贝德跟药师恩弗雷亚应该没接触过,这样的话,说不定是YGGDRASIL的知识,或是翠玉录的知识?好奇心受到刺激的安兹期待她的回答。 「就是接吻!」 「………………接吻?」 「是的,接吻能减缓压力,活化副交感神经。副交感神经的作用提升,免疫功能也会跟著提升。换句话说,只要接吻就不会生病了!」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安兹记得在玩YGGDRASIL时,有人提过副交感神经的相关话题,一定就是这件事吧。但安兹不觉得那在这世界也有效。 「所以,请吻我!」 雅儿贝德闭起眼睛,嘟起嘴唇。 一只章鱼站在眼前。 安兹本来以为美女会因此颜面崩坏,没想到还能维持几分美貌。他不合场合地想:美女不管做什么表情都是美女呢。 安兹停止逃避现实,思考著。 他很想吐槽「哪有这种的」,但谁都看得出来雅儿贝德希望安兹吻她。既然如此,在某种程度上,他希望能实现即将出差洽公之人的心愿。况且冷漠拒绝翠玉录的女儿的心愿,也会令安兹心痛。 安兹一手固定住雅儿贝德的下巴,亲吻了她的脸颊。说是亲吻,但安兹没有皮肤,因此也没有嘴唇,所以安兹的吻只是把门牙抵在她脸上罢了。而且也没有唾液之类的,所以感觉起来应该就只是乾乾硬硬的东西贴在脸上。 虽然实在有够糟,但只能请她忍耐了。 (虽然什么都没吃,但幸好有好好刷牙。) 安兹放开雅儿贝德的下巴,与瞠目而视的她四目交接。 「怎……怎么了?我是觉得接吻太过度了,所以改亲脸颊,有什么不妥吗?」 「……我以为您绝对不会理我的。」 安兹还来不及问清楚雅儿贝德的真正心意,她的眼角先泛出圆圆水珠。 「呜呜──」 雅儿贝德哭了出来,而且不是装哭,是真的掉眼泪。 安兹好久没受到必须强制镇静精神的冲击,慌了起来,手足无措。但慌也没用,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在宝物殿弄哭了雅儿贝德时,安兹马上就想到该如何安慰她,但安兹可不知道亲吻弄哭她时该怎么应对。这种时候帅哥皇帝(吉克尼夫)会怎么做?安兹想了半天,但他没有偷看到这种场面。 「雅儿贝德,别哭。」 安兹很想用视线对后面待命的本日安兹班女仆求救,可是光是现在这样都够窝囊了,不能再做更丢脸的事。 「雅儿贝德,别哭了。」 安兹抱住雅儿贝德,轻轻拍拍她的背。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雅儿贝德吸了一下鼻子,看来眼泪是止住了。 安兹放下心来,松开绕到雅儿贝德背后的手。 「你还好吗,雅儿贝德?」 「是,安兹大人,抱歉让您见笑了。」 她脸上虽然还留有泪痕,但笑容非常灿烂。 她之所以落泪,理由恐怕只有一个。 安兹体会到自己做出的事情有多可恶,理应不存在的胃阵阵绞痛。要不是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反正游戏就快结束了」,也不会害得她这样流泪。 「是吗……时间差不多了,没有问题的话你就去吧。」 「遵命,飞鼠大人!」 马车窗户的窗帘被拉开,可以看到雅儿贝德在挥手,安兹也挥挥手回应。 简直就像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电车离别场面。 马车开始慢慢行驶,警卫人员们随后跟上。 安兹目送雅儿贝德的马车,直到再也看不见,然后望著远方沉重地说: 「忘记这里发生过的事。」 「遵命。」 安兹经过低头行礼的女仆身边,他没能确认女仆露出了何种表情。 2 鲜血皇帝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正抱头苦思。 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他最近都是这样。 不管是肃清哪种贵族,听到撼动帝国的叛乱计画,或是与邻国关系恶化时,这个男人从不慌张也不混乱,然而现在面临无解的问题,却只能抱头烦恼。 「那个可恶的家伙!去死!死了烂掉算了!」 魔法诅咒能够咒死对手,但吉克尼夫没有那种力量。因此他这些话只不过是咒骂,不过如果能抹杀几个月来给自己内心与胃造成负担的可恨男人,他还真想去修行学会这种技术。 「……不对,等等,我应该咒他去活吗,还是应该诅咒他被破坏?听说神官能够以神圣力量破坏不死者。」 他甚至开始产生这些无聊念头。 吉克尼夫之所以会胃痛,早上起床整个枕头都是落发,全部原因都出在安兹.乌尔.恭魔导王身上。 他无法对魔导王引发的问题采取没有漏洞的对策。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帝国骑士团在卡兹平原之战的战死者。 人数有一百四十三名。如果是正面与敌人交战,这点程度的损耗或许无可奈何。然而卡兹平原造成的死者,都是自取灭亡。 不只如此,回到帝都后,共有三千七百八十八人希望能退出骑士团。这就表示参加了卡兹平原之战的六万名帝国骑士当中,有百分之六丧失了勇气。 除此之外,已经有数千人表示内心不安,或是晚上害怕得睡不著觉。上呈的报告书指出,至少有两百人产生焦虑症状。 骑士是专业战士,光是培育一个人就要花上不少经费。 不只是钱的问题,还需要训练时间。不是路上随便抓个人说「你从明天开始当骑士」就行了。 为了补充人员,又要从哪里筹措资金填补帝国的支出? 在这种状况下,用肃清贵族没收的家产补洞太危险了。 这是因为还有第二个问题:帝国骑士们提出的请愿书。 骑士团获得皇帝吉克尼夫允许,可以直接向皇帝进言。名义上是说有些事只有亲自流血奋战的人才知道,但也具有缓和文官与武官冲突的目的,以及让身为吉克尼夫武力靠山的骑士团感觉自己受到特别待遇。 当然做为名义的理由也有它的实际意义在,但最近的请愿书内容实在太糟了。 请愿书由骑士团高层联名,写著希望能避免与魔导国交战。 这种事不用说吉克尼夫也知道。 敢跟那种国家正面交战的已经不是愚者,而是疯子了,他哪里敢跟用个魔法就能蹂躏二十万兵力的对手起冲突。 即使如此,骑士团仍然呈上了请愿书,是因为他们不再信任吉克尼夫。 骑士团高层知道卡兹平原开战前,吉克尼夫曾经请魔导王「使用最大的魔法」,认为之所以会引发那场凄惨的人间地狱,最大的一个原因出在吉克尼夫身上。 也就是说他们把吉克尼夫当成始作俑者。 知道这件事时,吉克尼夫真的动怒了,暴跳如雷。 他要是知道有那种魔法,才不会说出那种话来。 最重要的是,吉克尼夫会拜托可恨的魔导王使用最强的魔法,是为了知道他的魔法有多大能耐。 骑士团本来应该反过来感谢吉克尼夫:「谢谢陛下引出了魔导王的一部分力量,这样我们就知道不能轻易对他出手了。」毕竟要是运气不好,那种魔法也有可能在都市里爆发威力。 然而,骑士团却不这么想。因为他们认为吉克尼夫是英明睿智的皇帝,所以才会对他投以怀疑的目光,认为他是知道有那种魔法,而故意让对方施展。 吉克尼夫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声这么可憎。 但是发牢骚也没用,要是有人愿意代替吉克尼夫想想办法,他真想大哭大闹,然后休息到胃痛治好;但没有人能用吉克尼夫这种工作水准代劳,他必须事必躬亲。 「可恶的魔导王!都是他害的!」 吉克尼夫按住痛起来的胃,心想:不对── 会不会这不是「魔导王害的」,而是「魔导王的阴谋」? 帝国目前的状况有可能全是照著他的计画在走。冷静一想就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高。 吉克尼夫掏出钥匙,打开桌子的抽屉,拿出里面排列整齐的一只瓶子。 他将戴在左手的银戒指凑了过去。 以独角兽戒指(Ring of Unicorn)──能够探测毒素、强化对毒素与疾病的抗性,并且一天仅能治疗一次伤口的戒指测试过,确定没有任何反应,他才一口气将它喝乾。 吉克尼夫将瓶子静静放在桌上,鼻子用力挤出了皱纹。 为了消除在口中扩散的熟悉涩味,吉克尼夫只喝了一口桌上杯子里的水,然后再度按住胃的附近。 也许是安慰剂效应,抑或是真的治好了患部,胃痛渐渐消失了。 「唉──」 他呼出一口俨然成了每日例行公事,极为沉重的叹息,继续处理事务,先从累积的文件著手。 彷佛在等他伸出手指的那一刻,室内响起拘谨的敲门声。 一名秘书官走进室内。吉克尼夫挑选的秘书官都是些优秀人才,其中这名男性更是能与罗内相比。 顺便一提,秘书官当中没有任何一名女性。在他的认知当中,很遗憾地,女性只有自己的那个侧室能当此大任。 「陛下──」 吉克尼夫挥手制止长篇大论的致意。 「──免了免了,不用致意,浪费时间。有什么事说吧。」 「是,陛下。是这样的,我们联络上那个国家的商人了。对方似乎带著相当好的商品来到了帝都。」 「是吗!」 吉克尼夫听到这几周以来最好的消息,破颜而笑。 「那个国家」指的是斯连教国,商人不用说,当然是教国使者。 这个房间虽然做了间谍对策,但见识过魔导王的魔法后,就觉得像纸糊的一样教人不放心。事实上,他有时的确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 他让几个人调查过,但没有人能发现监视者,甚至还说是吉克尼夫有被害妄想。的确经他们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神经过度紧绷,或许产生了这种错觉,然而彷佛被人窥视的不协调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若是以前,他会让夫路达担任部分间谍对策,但如今他已经窝里反,不能用了,所以只能以间谍已经潜入皇城为前提行动。 因此做为对策之一,他们在谈重要事宜时会使用指示代名词。可想而知,这样也造成了几个问题,但总比反安兹.乌尔.恭同盟计画曝光好。 「那么什么时候?」 「是,对方似乎希望能在近日内晋见。」 本来他很想将对方请进皇城,但那样太显眼了。 (最好能装做偶然与他们见面,但是要在什么地方才不会引起疑心?) 即使吉克尼夫觉得已经无计可施,也不能像玩游戏一样轻言放弃。他不能放著使用那样残忍至极的魔法,对宁布尔说「我是不死者,夺走生者性命纯属理所当然」的存在不管。 尽可能提高胜算,才是巴哈斯帝国皇帝的职责。 为此,其中一个手段就是与斯连教国秘密结盟。教国历史比帝国更悠久,以信仰系魔法为国脉之一,是寻求对抗不死者的对策与协助时的最佳对象。 然而,若是让魔导国知道帝国与教国联系,将会非常不妙。 帝国拥有协助魔导国建国的同盟国立场,之所以采取协助立场,是为了得知魔导国的力量、组织以及其他一切。若是被对方知道他们做出反魔导国行动,魔导王的力量会第一个对准帝国,是不言自明的。 「可否准许臣插个话,陛下?」 吉克尼夫沉默地用下巴一比,指示对方继续说下去。 「窃以为与魔导国动干戈,已经是一种不智的行为,不是吗?」 吉克尼夫眼神尖锐地瞪了秘书官一眼,心想:连你也说这种话?他瞥了一眼扔在专用垃圾桶里的羊皮纸,问道: (简直是想完全粉碎我快要一蹶不振的心……可是……)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这……」 看到秘书官喉咙发出咕嘟一声,吉克尼夫苦笑了: 「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怪罪,说出你的看法吧。」 「是,那么恕臣失礼。」秘书官乾咳一声清清嗓子,讲出自己的看法:「臣认为应该强化同盟国的立场,如果魔导国对我国有任何要求……也只能屈膝了。」 虽然吉克尼夫已经答应不怪罪,但秘书官仍然铁青著脸。 大概是说出了可能被解读成卖国的话来,害怕自己会没命吧。 吉克尼夫再度苦笑: 「你说得对。」 「──啊?」 秘书官张口结舌,吉克尼夫正因为知道他的优秀,这副模样也就更让他好笑。吉克尼夫露出不同于刚才的笑容,接著说道: 「我说你说得对,我若站在你的立场,也一定会如此提议。不对,任用不做这种提议的家伙当秘书官才有问题。」 讲得明白点,魔导国太强了。 虽然目前只查出了军事力量,但光是这个就太过异常,到了无法应对的等级。 魔导王安兹.乌尔.恭一个人就够可怕了,他带上战场的不死者军团当中,甚至有著听说一只就足以毁灭国家的魔物。 层次相差太远,连认真思考都嫌太傻。 「我也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但也得准备其他方法才行,不是吗?假使魔导王想毁灭帝国,到时候光是屈膝求饶,对方还不见得会放过我们呢。」 目前还没听说耶.兰提尔开始了屠杀行为。 本来以为是城里没有不死者,打听情报后,却又听说不死者满街跑。又说各处都配置了不死者,该地已化为一座魔都。 也许他们无意杀害统治地区的人民,但还不能妄下定论。有传闻说是因为赫赫有名的精钢级冒险者(飞飞)遏止了不死者,因此若是以为魔导王的慈悲也会用在帝国身上,那就太危险了。 「陛下所言甚是,臣似乎因为害怕魔导王压倒性的力量,没想到更多理所当然的事,请陛下恕罪。」 「不用道歉,我也想过一样的事……回到正题吧,那个国家的商人在哪里暂住?」 「是,据说在四之二的最大地点。」 四之二指的是火之神殿,最大地点不是一个暗号,指的大概是帝国最大的神殿──中央神殿吧。 后来,两人若无其事地聊了一些夹杂虚伪情报的事。 他们不时随便讲些意味深长的话,这样如果有人在偷听,可以让对手费一番工夫调查情报的真伪。 吉克尼夫心想:这种造成大脑负担的工作,恐怕还得持续一阵子了。讲了几分钟后,他提起关于正题的话题: 「那么你的家人怎么样了,现在都还好吗?」 「啊?啊,是,大家身子都健康。」 「这样啊,那很好,健康是很重要的。其实我最近身体欠佳,吃药也只能一时减缓症状。我想找神官来,你觉得呢?」 「神殿对最近的陛下似乎略有微词,若是摆出高压态度,恐怕会引来反感,不如由陛下亲自前往,与神官见面如何?」 「好主意。」 对于对抗不死者的神殿──神官们来说,邻近地区出现力量强大的不死者统治的国家,是值得高度戒备的状况。为此对方已经多次捎信,表示想跟吉克尼夫问个清楚,但他每次都加以拒绝。 渴求帮手的吉克尼夫之所以没马上答应,一个原因是不信任他们的保密防谍能力。另一个原因,是吉克尼夫无法预测自己说出所知的一切后,他们会采取何种行动。 提供协助后,如果神官们只因为对方是不死者,就向拥有那样强大力量的魔导王下战帖,结果不言自明,吉克尼夫等于是陪他们自杀。 结果说到底,最深层的问题是一旦吉克尼夫与神殿做接触,要是魔导王判断他有敌意就伤脑筋了,也就是没那胆子。 吉克尼夫又叹了口气。 他很希望神官们能静待时机,但对方没能体察他的心情。但如果教国外交团秘密进入帝都与神殿势力接触,也许有机会扭转局势。 「那么这几天我就去神殿,给神官看看吧。」 「臣也认为这样最好,那么臣会做好准备。」 「嗯,麻烦你了。那么竞技场那边怎么办呢。我想不久应该有个观战的预定行程,能不能照常进行?可别因为我刚说要去看病,就阻止我去观战喔。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一起观赏,我特别准许与我一同在贵宾室观赏。」 秘书官的眼中,蕴藏了想看穿真意的锐利光辉。 (对,没错,你的疑问很合理,看穿我背后的意思吧。) 吉克尼夫不想在神殿与教国的人见面。 神殿里保管了治疗等各类知识,如果让对方挑上这里做先制攻击,损失会相当惨重。有些时候长久累积的知识比什么都重要。 「遵命,竞技场一事我明白了。不过,我记得那天陛下不是预定前往收容伤兵的医院探望?」 没有人知会吉克尼夫这件事,肯定是假。 也就是说,秘书官在建议医院比竞技场好。 吉克尼夫之所以选择竞技场,是因为他记得之前听说,神官们曾经被请去竞技场治疗伤患,所以他想也许可以让使者混进神官们之中过来。 「探病就先缓缓吧,比起这个,先进行刚才说的行程。」 说到这里,对于商人的事讲到一半断尾,如果有间谍在偷听,不知道会怎么想。光靠四之二这个数字,间谍能查到多少? 除此之外,关于魔导王究竟拥有何种恶魔般的智谋,也得多收集情报,否则无从应对。而魔导王的手下不可能人人都有如他一般的睿智,间谍人数一多也容易穿帮。既然到目前都没掌握到任何情报,就表示间谍人数应该很少。不,应该说他希望如此。 魔导王无人能敌的魔法掠过脑海,他心中某个角落在低语:「魔导王的部下各个都是相应的精锐。」在那王座之厅,一字排开的尽是拥有压倒性力量的强者,也许间谍们也是同等级的存在。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没辙了……如果成为属国就能了事,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吉克尼夫刚刚才喝过药水,胃却已经微微抽痛起来。 ● 两周后,载著吉克尼夫的马车一路驶向竞技场。 表面藉口是到竞技场观战,但真正目的是跟约好的教国使者以及帝国内高阶神官们做协议。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没有动员近卫兵,只让四骑士中的两名──「雷光」与「激风」同乘马车担任护卫。 其实他很想让万夫莫敌的四骑士都担任护卫,但只有「重轰」他信不过,因此以保卫皇城为名义让她留下。不对,严格来说不是信不过。更正确来说,是吉克尼夫隐约看出她想去魔导国,所以不愿让她接近能带去敌国当礼物的情报。 她这人曾公然宣称「只要能解除诅咒,我可以对陛下刀剑相向」,而吉克尼夫明知道这一点,还是将她收为部下。因此就算她背叛帝国,吉克尼夫也无法责怪她。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任由她带著帝国的重要情资逃亡。 假使她带著重要机密逃走了,吉克尼夫只能派出追兵。但是想杀掉她这帝国最强的一名战士,必须派出实力相当之人。以剑术对抗,只能派出「雷光」与「激风」,不够格的追兵只会反遭击退。若是采用人海战术,又会减弱帝都与皇帝的保护。 这么一来,就只能派出夫路达的门徒或者是工作者,再不然就是以伊杰尼亚为代表的暗杀者等拥有近身战以外特殊技能之人;但不管选择哪一个,都得做好巨额开销的心理准备。 由于夫路达的门徒们是以年俸制──不过自从夫路达背叛后,吉克尼夫给了他们领地,封其为贵族──支付薪资,因此不免给人不会产生追加费用的印象。但是调动他们,会使得原本派给他们的工作停摆等等,造成看不见的损失。况且如果反遭击退,损失可就不是后面这两点能比的了。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不让「重轰」有机会接触重要情资,让她两手空空地前往魔导国,这应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美好的方法。 吉克尼夫也曾如此暗示「重轰」。 然而「重轰」仍留在皇城,她的回答是「直到回报陛下恩情前,我都会留在这里」。 要是能采信她这段话就好了,但根本不可能。 「重轰」的确是帝国四骑士之一,但她的实力恐怕不会受到魔导国的高度评价。魔导王直辖部队的大量不死者的力量,据说全都在她之上。因此她一定是在观察情况,想抓住能高价推销自己的时机。 想到这里,吉克尼夫对于比本国最强战士之一「重轰」更强的不死者少说也有一千只──不包括魔导王──的绝望状况感到胃痛。 (说真的,到底要我怎么办嘛!) 不要以为一名强者不足以改变战局。 以前王国有个名叫葛杰夫.史托罗诺夫的男人,那人就有可能办到。帝国首席魔法师夫路达.帕拉戴恩更在他之上,是足以震撼国家的魔法师。 单一个体有时能与一支军队,甚至是与一个国家抗衡。 换句话说,魔导国即使不把那个可怕的不死者之王算进去,也等于保有一千支军队。 (……这根本死棋了吧!假设有一千支军团好了,哪有什么办法能挡得住他们?……我看还是放弃好了……) 这话他绝不会在部下们面前讲,但这个答案已经浮现脑海好几次了。真要说起来,当他听到卡兹平原之战的那件事时,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就是这个。 「──那么陛下,在竞技场内见过银丝鸟的各位后,再移动到预定地点,没错吧?」 吉克尼夫只动动视线,定睛注视坐在前面的男人。 帝国四骑士之一「雷光」巴杰德.佩什梅。 吉克尼夫沉默地点头,回应他的询问。 这次他雇用精钢级冒险者小队担任警备。名义上是警备,其实主要是防制魔导国的间谍。很遗憾地,他没能联络上另一个候补伊杰尼亚,知道要将他们拉拢进帝国是难上加难。 「陛下,精钢级冒险者的确是人类的最强战力。但终究不超过人类的范畴,请陛下千万不可大意。」 「激风」宁布尔.亚克.蒂尔.安努克想说什么,吉克尼夫十分能够体会。应该说他比现场目睹过大屠杀的宁布尔更明白,因为他见过在那王座之厅并排而立的怪物们。 「当然,但如果是他们,也许能设法防范。听闻王国的精钢级冒险者飞飞在魔导王面前举剑,用他的力量保护了民众。那么既然同样是精钢级,要防范得了才像话。」 吉克尼夫一边说著,一边寂寞地笑了: 「那么如果连他们……都防范不了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对于吉克尼夫的询问,两位骑士脸色变得沉痛。那脸色更胜千言万语,看得吉克尼夫都露出了与两人相同的表情。 「陛下,请您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们虽然力有未逮,但将倾尽全力。」 「就是啊,陛下。拿出威严来,露出您平常满怀自信的表情,别这样苦著一张脸嘛。」 两人的温柔话语刺进心中,吉克尼夫没办法说「你们刚才也是同一副表情喔」,坦率地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因为他们所言就像在沙漠洒水,确实渗透了吉克尼夫狂乱的内心。 「……抱歉了,感谢你们的一片心意。那么……既然这里只有你们在,可以让我发点牢骚吗?」 两位骑士默默地点头。 「我说啊,到底该怎么办才好?那种怪物怎么会出现在帝国旁边?为什么,我有做什么坏事吗?怎样才能打倒那种怪物──就算不能打倒好了,至少让我知道怎么封印他吧。帝国最强的最后王牌都变节了,在这最糟的状况下真有办法能逆转吗?」 他本来没打算说这么多的。 吉克尼夫必须领导众人前进,否则众人将无所适从。身居高位者有身居高位的态度,尤其是肃清了众多贵族的「鲜血皇帝」更是如此。 皇帝不能示弱,这是他尊敬不已的父亲的教诲。 然而生为人类,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吉克尼夫向来只在侧室面前展现的人性面喊道: 「对,我是请那家伙用了魔法,但我是逼不得已!不查清楚那家伙的一部分能力,是要怎么想出应对办法!都怪我就对了吗!发生什么坏事都是我的责任吗!每个人都同一副德性!」 吉克尼夫紧咬嘴唇,两手乱抓头发。 事实上,这还只是起头。其实他很想放纵内心深处涌起的情绪,一边吼叫一边满地翻滚,只不过是勉强守住帝国皇帝的体面罢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有点失控了。 好像渐渐养成坏习惯了,吉克尼夫一边想,一边坐正姿势。 「抱歉,我似乎有点太激动了,最近压力好大。」 往下瞄一眼,手上黏了好几根头发。 看看过去的肖像画,列祖列宗之中并没有头发稀薄的人物。他忍不住想:搞不好自己会成为第一个秃顶皇帝。 他悄悄拍掉手上落发,不让两个部下注意到。同情有时比怒骂更让人难受,头发问题正是如此。 「让你们看到我刚才的样子,再听我这样说,你们或许会不知所措,不过你们俩别担心。应该还有什么对策才对,我不会让他对帝国为所欲为。」 他露出看似大胆无畏的笑容,两名部下的神色这才稍微和缓了点。 只是,脸上仍然没有安心之色。 他们大概也明白吉克尼夫所言几乎只是安慰话吧。 再怎么想,都想不到能如何对付那个怪物。 老实说,就连吉克尼夫都觉得没希望了,除非其实有个武器能确实杀死不死者,或是突然跑出个惊人力量觉醒的人类。 (所以才要找斯连教国,如果是他们的话,如果是比我国历史更久远的该国,说不定会拥有能一击杀死不死者的武器。不,只要有相关的知识,我就能继续战斗!) 只能如此祈求了。 马车前进,乘载著吉克尼夫的最后希望。 ● 竞技场是圆形建筑,其中一个区块有个大型入口,马车就驶进这里。这个出入口只供少部分人进入贵宾室,其他还有一般观众用的入口与运货出入用入口;竞技场大致区分成这三个入口。 先下马车的当然是担任随扈的两名骑士。他们确认安全无虞后,吉克尼夫才下车。 那里有五名男子。 他们的穿著打扮,并不适合站在贵宾用入口。 吉克尼夫看到美术品能大略推测价值,但从他们的装备无法猜出价格。因为他们装备的并非具有美术价值的武装──不是贵族的警备兵,而是身经百战的一群人才会穿的战斗用武装。 就礼仪来说,应该由身分较低者先做自我介绍。不过,有些冒险者是不受身分拘束的,他们就属于那些人。 但是身为帝国的统治者,对冒险者表示谦卑是否妥当? 也许是察觉了吉克尼夫的困惑,站在五人中间的男子开口了: 「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陛下。初次见面,深感荣幸。我们是接受本次警卫委托的精钢级冒险者小队『银丝鸟』。我是负责整合小队的弗赖瓦尔兹,此次请多指教。」 英气凛然的声音响遍四周。 此人背后背著鲁特琴,腰间佩著细剑。穿在身上的是蕴藏奇妙光辉的炼甲衫。 每件装备品都散发著彷佛自内部渗出的魔法光辉,而非单纯的光线反射。每一件看起来似乎都是一流的魔法道具,特别有名的是鲁特琴,据说有个名称,叫「星辰交响曲(Star Symphony)」。 那自信洋溢的模样让吉克尼夫想起几个月前的自己,不禁感到有些羡慕。 「……诸位是我国最强的冒险者小队,你们的事我早有耳闻,打倒光辉爬虫的英雄事迹实在让人热血沸腾。所以,我想我对你们每一位都很熟悉。但难得有这机会,能否由你们亲口向我介绍我国的英雄?」 「那么我就以吟游诗人(Bard)的方式介绍──」 「──拜托不要好吗,队长?不好意思,队长那个会听得我鸡皮疙瘩掉满地。什么煌煌短剑……真的行行好,还是免了吧。哎呀,真是抱歉,陛下。我出身不太好,讲话难听,请陛下包涵。」 站在弗赖瓦尔兹右手边的男人,向前踏出一步轻轻低头致歉。 这是个剃平头的矮小男子,表情呈现的是笑脸,但在一张大饼脸上显得太小的眼中并没有笑意。 他的名字是凯伊拉.诺.苏德斯坦,职业是预谋者,属于盗贼业。 关于「预谋者」这种职业的情报不足,有许多不明之处,不过比起盗贼一类,应该更偏向地下行动、暗杀者等藏身黑暗的职业。 吉克尼夫回答轻轻低头的男人不用在意,巴杰德小声笑起来: 「哈哈,陛下被我锻炼过,没问题的啦。」 「哎呀,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四骑士之一『雷光』老兄对吧,您老兄也是那里出身?」 「嗯?不,我想应该差很多喔。我虽然是骯脏巷弄里长大的,但你应该是从比我更深的世界爬上来的吧。」 「看来是的,给人的感觉的确不同……这真是失礼了,我似乎断定得太快了。」 「别在意啦,『暗云』。」 「我何时自称过暗云了……真是,都是队长不好。」 被他狠狠一瞪,弗赖瓦尔兹噘起了嘴: 「与其被人乱取绰号,不如我们自己给个方向,不是比较好吗?那么失礼了,陛下。首先是我们小队的耳目苏德。接著为您介绍我们的战士,您看了可能感到惊讶,但他的实力我能保证。」 「不,陛下绝对没在怀疑啦,他看起来比我还厉害。」 「能让强者这样说真高兴呢──叫我范.龙古。」 弗赖瓦尔兹介绍给三人的,是个身高约一百七十公分,一身鲜红兽毛的猿猴。此人穿著白色的动物毛皮制成,类似铠甲的装备,左右腰际挂著长久使用的战斧。 报告书已经记载他属于亚人类种族中的猿猴族,在森林动物灵魂附体的战士职业「兽王」中,是蕴藏了猿类(Ape)力量的人物。但实际上见到本人,带来的冲击性仍然很大。 更何况长相如此的一号人物,实力竟然胜过吉克尼夫的部下中最强的战士巴杰德。 范.龙古轻轻举起右手,向三人打个招呼。 「呃,好,再来是为我们疗伤的人。」 弗赖瓦尔兹急忙介绍下一位人物,大概是怕吉克尼夫不高兴。 这次换站在弗赖瓦尔兹左手边的男人踏出一步。 「失礼。」他拿在手中的奇妙手杖发出锵啷声。这种手杖似乎称为「锡杖」。「贫僧法号运庆,乃是信仰佛神之人,今后请多赐教。」 他虽然也奇装异服,但比起刚才的兽王,服装倒是文明多了。 运庆摘下戴著的奇特大帽子──草笠,底下没有头发。若不是事前知道他有剃头,也许吉克尼夫会以为此人少年秃,而忍不住投以同情的眼光。 这位身穿帝国难得一见的战斗衣「袈裟」的男子,正是称做僧侣的精神系魔法吟唱者,虽然治愈能力不算太强,但在对抗不死者时能展现出优异能力。 他所信仰的佛神,是在南方远地受到信仰的神,鲜为人知,也有人说是四大神的从属神。关于帝国有无建造佛神神殿,吉克尼夫未曾听说,只知道他的存在似乎造成了非常麻烦的问题。 治愈魔法基本上由神殿管理并定价,那么如果是与神殿毫不相关的治愈魔法术者,又该怎么规定呢?尤其对方还是冒险者中的最高阶级精钢级。 帝国是政教分离,两者没有密切关系。吉克尼夫庆幸自己跟这个问题毫无瓜葛。 他不想再被卷进更多麻烦事了。 不过吉克尼夫在调查他们的功勋等成就时,注意到运庆对不死者等魔物具有非常优异的战斗力,这项评价的确抓住了吉克尼夫的心。也许得对神殿关系人士多少施加点压力了,当然在那之前,吉克尼夫会先查清楚他的力量究竟有没有用处。 「原来如此,那么最后这位就是波彭吗?」 「正是,陛下。」 在弗赖瓦尔兹的介绍下,一个外观更加奇怪,可说是这些成员当中打扮最出奇的人低头致意。 也许是因为职业是与众不同的图腾萨满,晒得黝黑的上半身赤裸著,以白色颜料画上了奇妙纹路。 「……你不冷吗?」 「我装备了可防护温度变化的魔法道具,万无一失。」 没想到对方会回得这么正常,吉克尼夫心里感到惊讶。资料上有提到他奇怪的外型,报告也说他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但这种反差老实说仍然让吉克尼夫大吃一惊。仔细一瞧,五官还挺端正的,年纪似乎还不算大。 吉克尼夫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从事这种职业,又不太想知道。 吉克尼夫看著银丝鸟。 这是支由奇怪成员组成的奇怪小队,唯一的共通点,是每个人都各自在装备的不同位置──图腾萨满是装在他的短蓑衣上──装饰了银丝鸟的羽毛,据说是以前小队养的。 羽毛简直就像刚刚才脱落一般,漾著耀眼的银色光辉。 「我都清楚了,诸位,今天有劳了。」 「包在我们身上,陛下,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听到弗赖瓦尔兹这样说,吉克尼夫克制自己不露出苦笑,想第一个往前走。然而── 「──可以请您等等吗,陛下?」 苏德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制止他。 「我们是受雇来保护陛下身边安全的,想请您别走在我们前头,方便吗?」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我就是为了这个才雇用你们。只要你们认为有必要,我都会照办。还有,如果你们有需要用到这两人的力量,尽管使唤就是。只不过,希望你们尽量不要离开我身边。」 「这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能使唤帝国四骑士的两位大爷,我们还真是出人头地啦。不过说归说,两位只要别离开陛下身边就行了。出了什么问题时,也只要听从我们的指示逃跑就对了。那么队长,麻烦你来首曲子吧。」 「了解。陛下,抱歉苏德讲话就这么难听,我怎么讲他都没用……」 「无须在意,不过在公共场合还这样就伤脑筋了。」 大概是得到共识了,弗赖瓦尔兹轻轻低头致意,似乎在表示他会让队员注意时间与场合。 接著他开始唱歌。不对,那与其说是歌,毋宁说是奇妙音色的组合。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听不出它的涵意。结束了只有短短几秒,却莫名萦绕心头的歌曲后,苏德动了起来。 如果要形容,不知该说成「缓慢地」还是「滑溜地」?那是吉克尼夫做不出来的动作。 「那么,请隔开十公尺的间隔跟我来。」 照著苏德所说,一行人拉开距离开始前进。吉克尼夫向站在身旁的弗赖瓦尔兹问起刚才的歌: 「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 「陛下不曾听说过吗?那是吟游诗人的一种特殊技能,称做咒歌。也有些人会以乐器演奏,不过我是以唱歌发挥效果。」 原来那个就是咒歌啊。吉克尼夫低声说完,弗赖瓦尔兹微微一笑。这时吉克尼夫想起一直有意调查,但总是没有机会调查的一件事,心想正好有这机会,于是向他问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这种咒歌能控制人心吗?」 「咒歌当中有一种称为暗示(Suggestion),与某些魔法具有相同效果,使用这种咒歌的确有可能控制人心。除此之外,魅惑也能达到某种程度的效果。」 吉克尼夫与巴杰德互看一眼。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八九不离十吧。」 看来那个的确是拥有吟游诗人之力的魔物?或者── 「那么,关于类似青蛙的魔物,你知道些什么吗?」 ──也不能断定不是魔物的天生能力,这点必须弄清楚。 「青蛙吗,是巨蛙之类的吗?」 「不,不是那个。那个魔物感觉更有智慧,用两只脚站立,能够瞬间发动类似咒歌的力量。」 「……会不会是青蛙人?如果是青蛙人的吟游诗人,就符合陛下的描述……但我觉得青蛙人似乎不是那么优秀的亚人类。听说年老的族长级青蛙人,具有能够以特别声音使对手混乱的能力喔。」 那跟混乱不太一样。 吉克尼夫在书上读到过青蛙人,但跟那个叫迪米乌哥斯的人外形似乎相差甚远。虽然也有可能是青蛙人的亚种、变异种或王族等等,但可能性不大。 「看来似乎不是呢,非常抱歉,陛下,情报太少了。如果能听到更多细节,或许我还能答得上来。」 那真是求之不得。 「是吗,那么我告诉你魔物的详细外形,如果可以,能否让我借用你拥有的知识?还有关于咒歌,能否更详细地解释给我听?」 在帝国,恐怕没有人知道得比他这位精钢级冒险者更多了。 「陛下,这恐怕有点难吧,这可是他们的饭碗耶。」 听巴杰德这样说,他轻轻一笑回答: 「不会不会,杀手锏之类的是不能说,但教导陛下一些理所当然的知识不会有问题。不过……为什么不请教那位大魔法吟唱者呢?我想那位人士应该知道得比我多……」 讲到夫路达的事,吉克尼夫努力维持表情。 对于夫路达背叛一事,吉克尼夫下了封口令,不让消息走漏。总之吉克尼夫继续让夫路达担任首席魔法师的地位,但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剥夺他的权限,并摸索填补空缺的方法。 空出来的大洞,让吉克尼夫知道帝国从夫路达这号人物身上得了多少恩惠,但一切都太迟了。 「万事依赖那位老者不是很妥当,这就像学生做功课,如果因为老师优秀就等著听答案,不是会挨骂吗?」 吉克尼夫的一番话,让周围传来好几阵笑声。 「诚如陛下所言。我明白了,正好我也觉得这次的委托费以内容来说太昂贵,之后我再向陛下简单讲解一下咒歌。」 「这样啊,有劳了。」 贵宾室不只一处,包括捐款赞助竞技场经营的资产家用、高阶贵族用与皇帝用,总共三种。一行人直接前往专为历代皇帝准备的房间。大概是事前调查过了,苏德自始至终都没问路,带头前进。 最后来到弯过转角就能看到房门的地方时,带头的苏德用手掌对著吉克尼夫: 「没有人的气息呢,不过我先过去,可以请各位继续在这转角等著吗?」 他压低声音说完,不等回答,就敏捷地走过通道。吉克尼夫被引起了兴趣,稍微探头出来看看情形。 苏德无声无息地来到门前,先做了个动作后才轻轻打开门。吉克尼夫觉得门只开了一个小缝,但对他来说似乎已足以钻入,身影顺畅无碍地溜进了房间。 过了几十秒后,房门大开,苏德露出脸来。 「没有问题,这个房间很安全。」 所有人开始移动脚步,走进他确认过安全的房间。 吉克尼夫环顾周围。 房间虽然狭窄,但雅致的用品全都属于最高级,为了很少莅临的皇帝打扫得乾乾净净。 靠竞技场那一边的墙壁设计成开放空间,可将下方景色尽收眼底。瞄个几眼,就能看到满座观众发出响天震地的欢呼,展现出狂热的样态。 人潮之所以如此爆满,是因为紧急安插了武王的一场比试。 竞技场的王者──武王由于实力压倒群雄,向来没有人能与之正面交锋。因此,已经很久没有安排他的比试。 久违多时的武王比试,让赛场挤满了期待看到精彩对打的观众。 看来群众仍然相当憧憬强大的力量,而且因为帝国有骑士担任专业士兵,战场之类对市民来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光景。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能将互相厮杀当成表演欣赏吧。 不对,吉克尼夫有听说过,骑士们当中也有一些人喜欢来竞技场。 那么这是一种发挥与解放野蛮性的行为了? 吉克尼夫漫不经心地思考时,银丝鸟一行人已探索完室内。 「房间里有没有发动过情报系魔法或什么的痕迹?」 「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陛下。对吧?」 「对啊,首先我很难看穿魔法本身的发动痕迹,所以我检查过有没有魔法道具等等,但都没发现喔。不过,希望各位不要忘了,我没有盗贼那么强的调查能力,请不要以为万无一失……不过我们队长有用咒歌提升了我的探测能力,所以我是觉得不会有问题啦。」 「魔法方面,贫僧以探测系魔法检查过了,没有发动的痕迹。总之贫僧已经做了个妨碍探测的力场,应该没有问题。」 运庆用锡杖在地板上一敲,发出清脆的锵啷音色。 「那么可以麻烦你再追加一道吗,有没有能发现外人靠近的魔法?最好是即使对方隐形也能侦测到的魔法。」 「很遗憾,贫僧没有那样的魔法。不过,贫僧记得队长的确有这种技术。」 被叫到的弗赖瓦尔兹比个手势表示了解,就走出房间。 「再来呢,如果对方想窃听,你们能想到什么对策?」 吉克尼夫拚命思考安兹.乌尔.恭能怎么做。说实在的,谁也无法想像超乎想像的事物。所以不管把他看得多巨大,都绝不会流于夸大才是。 「……老实说,我是觉得做这么多已经没问题了。看起来不显眼,但我们可是用了好几种魔法加强防护喔。」 「正如他所言,陛下。探测妨碍也做了,如果对方想以魔法侦查,贫僧会立刻察觉,请陛下宽心。」 苏德与运庆轮流安抚他。 两人大概是觉得吉克尼夫有点偏执狂吧,或者是以为他察觉到暗杀的踪迹,所以神经过敏了。 不过吉克尼夫倒很好奇,如果两人知道对手是魔导王会做何反应。也许他们会明白做再多戒备也不够,或者说不愿为这点小钱接这份工作? 吉克尼夫最希望的,是他们对魔导王一无所知,使出全力应对。 然而,吉克尼夫虽然对魔导王相关情报做了限制,但不可能封住六万张嘴。 一定已经从哪里泄漏出去了。既然如此,吉克尼夫听说冒险者这种人阶级越高,就越是习惯日常性地收集情报,所以对魔导王的力量很可能也略知一二。 (要是让他们摸透我的底也不太好。) 吉克尼夫想过各种问题后,用暧昧笑容敷衍过去。 两人似乎都认为吉克尼夫接受了他们的说法,无意再多说什么。 竞技场传来格外大声的欢呼。 往那里一看,比试中的一场剑斗士对战,似乎分出了胜负。 在过去似乎必须赐落败者一死,不过时代不同了。比试之中也许会出人命,但胜负分晓后就不会再致人于死地。 据说这项规定,是在某个剑斗士连战连败但打出了有趣的对战,偶然场场得到饶恕,日后才华开花结果,登上冠军时废止的。这个剑斗士似乎让当时的人们心想,说不定还会再出现像他这样的奇才。 (那是第几代的武王?听说虽然不到当今武王的地步,但也相当强悍。我应该想想如何拉拢这种不愿为国效力的强者……) 「大致措施都做好了,陛下。」 弗赖瓦尔兹的声音让他转过头来。 「辛苦了。」 对方可是精钢级冒险者,吉克尼夫或许应该道谢,但他一时忘了,还是用了平常的口吻慰劳对方。 「不敢。那么我们既然担任护卫,是否可以跟各位一起在房间里待机?」 吉克尼夫是雇用他们担任随扈,这样想来,对方的提议十分合理。 然而,让他们待在房间里,进行密谈妥当吗? 把他们卷进来虽然有很大好处,然而一旦自己的目的曝光,搞不好会把原本无须敌对的一些人都变成敌人。 (但也没那家伙可怕──我在想什么啊。思考一个敌人是否好对付,竟然拿那个怪物当成比较对象,这就证明了我头脑真的出问题了……敌人已经够多了,只有愚者才会继续树敌。) 吉克尼夫摇摇头。 「很遗憾,之后有非常重要的会谈,你们不能入内。」 「在这种状态下要保护陛下,将会非常困难……」 「房间里有两名我信赖的部下,最起码能争取时间让你们赶来吧。」 「哎,的确是呢。」至今始终保持沉默的猿猴开口了。「可是呢,如果对手是苏德这种水准的暗杀者,一个弄不好会很严重呢。」 「说到我这水准的暗杀者,伊杰尼亚的小丫头就是一个。她会用忍术,能突然从影子里冒出来杀人哩。」 「两位是战士,遇到以剑为武器的对手想必没有问题。但若是魔法呢?贫僧最担心这一点。况且我们一定会专心看比试,不会对陛下与客人的会谈感兴趣的。」 他们连声劝说,但吉克尼夫一路上小心行动,不让情报外泄,因此更不能答应他们的提议。 「诸位担心得有理,但我身为帝国皇帝,这方面也是不能退让的。」 银丝鸟成员们的视线集中在队长身上,他大叹一口气: 「没办法了,站在陛下的立场,恐怕有些话是不能让我们听到的。那么,我们就在外面担任警卫。不过,可以告诉我们有什么样的贵宾会来吗?」 「的确应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明白吗?」 「当然了,无论来的是什么样的客人,我们都不会走漏消息。假使消息外泄,我们会负起责任做后续处理。」 「我就相信你们吧,首先是火之神殿的神官长与风之神殿的神官长,另外还有四名神官应该会一同前来。」 「原来如此,那么如果有其他人来,我们会提高警戒。」 「嗯,拜托了。这间贵宾室与其他贵宾室有段距离,想必不会有人迷路误入此处。」 「我明白了……另一件事,陛下,可以准许我们打坏门锁吗?」 「只要你们认为有必要,就做吧。」 范突然走了出来,战斧的握柄被人手不可能使出的握力握得叽叽作响。吉克尼夫觉得只是把门锁稍微打坏,似乎用不著这么大的力量;但他不是战士,不便说些什么。 只是四骑士中的两名纳闷地交头接耳,让吉克尼夫有点在意。 战斧慢慢地举高过顶。 「──啊,不可以把门打坏喔。」 弗赖瓦尔兹的一句话,让范停住了动作,吉克尼夫也不禁扬了扬眉毛。 「……为什么呢?难道不是要说『本来只是想打坏门锁,不小心连门都打坏了,真抱歉呢。所以反正坏都坏了,就让我们也一起待在里面吧』吗?」 「这次还是别这么做吧,我不想趟政治这滩浑水。」 「说得对极了,贫僧也不想招惹神殿势力的更多白眼。」 「了解了,那就差不多这样吧。」 战斧迅速一劈,撞上门锁,轻易将其破坏。 自己是应该傻眼,还是应该感到不悦?虽然有很多反应可以做,但吉克尼夫只觉得佩服,心想真不愧是精钢级冒险者。 不是佩服他能用战斧轻松打坏门锁,而是他有胆面对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话来。另外也是佩服他为了尽力完成接下的工作,傲慢到能够忽视委托人兼最高权力者的要求。 这些都是如今吉克尼夫所失去的部分。 「……把这些家伙都拖进政治的浑水里好了,让这些人逃脱不了。」 吉克尼夫一喃喃自语的瞬间,银丝鸟的成员们一溜烟跑出房间,好像事先说好了似的。 房里剩下三人,吉克尼夫他们面面相觑。 「刚才那可真厉害,不用说一声就能那么团结地行动……哎呀哎呀,真不愧是银丝鸟啊。大概就是有那样的身手,才能当上精钢级吧。」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你佩服的点好像不太对……陛下,需要我们准备饮料吗?」 「也是,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准备一下吗?」 「遵命,那么巴杰德阁下,请您也过来帮忙。」 被叫去帮忙,让他一脸不情愿。 「咦,我也要喔?陛下,我就说还是该带一名女仆来嘛!客人一定也觉得比起让大叔倒饮料,女人来倒比较好喝吧,要是我一定这么觉得。」 「好好好,牢骚到此为止,巴杰德阁下,请您多动手少动口。」 「麻烦你了,巴杰德。不在的人就是不在,只能让在的人设法解决,就跟现在的帝国一样。」 「您这比喻做的一点都不好,陛下。」巴杰德边说边帮忙准备。 楼下竞技场传来观众的声援,还能听见跟野兽有些不同的吼叫。 下一场比试似乎开始了。 吉克尼夫搜索著记忆。 在武王战之前进行的,是冒险者与魔物的战斗。冒险场在竞技场出赛时,经常上演魔法爆发等华丽打斗,相当受到观众欢迎。 俯视著狂热叫好的民众,吉克尼夫感慨地说: 「真是和平的景象啊。」 「是吗,陛下?」 没想到有人会回答自己的自言自语,往旁一看,巴杰德站在自己的身边。宁布尔在背后一脸不满,连巴杰德的份一起忙。 「我倒觉得看起来不怎么和平耶,您瞧。」 一名冒险者被兽型魔物的爪子一抓,血花四溅,掀起观众的大声惨叫与声援。 「我不是说比试内容,是说观众。」 吉克尼夫眺望著大声吶喊的观众们: 「比起眼下帝国置身的状况,你不觉得这幕景象真是一派和平吗?我在想,要是他们知道揭开一层薄薄外皮,怪物就藏身于自己的周围,恐怕不会这么尽兴吧。」 「一派和平不是很好吗,就算让民众烦恼到胃痛也不能怎样吧。」 巴杰德说得对。 吉克尼夫为自己乱讲话感到后悔。 「你说得没错,巴杰德。好了,对方差不多快抵达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是,陛下。由于某人不肯帮忙,我原本还担心会来不及,不过饮料与纸张总算都备妥了,墨水也很充足。」 之所以准备这么一大堆纸张,是防备贵宾室内遭到窃听。虽然他觉得在这欢声雷动,隔壁又没有房间的地点,没几个办法能专一窃听这里的声音,但总是小心为上。 吉克尼夫知道这样做很费事,他在皇城内这样做过,非常累人。 这一切繁琐措施,全是因为魔导国的力量是个未知数。 只要知道了对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应对方式也会随之改变。 想利用战争做调查的打算落得了惨痛下场,造成巨大惨剧。但也不能因此就放弃一切希望,必须思考其他手段,比上次更安全地进行调查,否则永远都只能在敌人的阴影下发抖;甚至可能陷入更惨的状况,即使凑齐一手好牌,也因为害怕阴影而不得不放弃。 只是,他还无法忘记疮疤痊愈前的痛。 「要是能知道安兹.乌尔.恭──魔导王的力量极限就好了,也许根本用不著做这些准备。」 当时自己的立场是协助者,能够拜托魔导王;但如今双方都是君王,是对等的关系,几乎不可能再拜托对方什么了。不对,想拜托是可以拜托,但一想到对方会要求什么做为代价,吉克尼夫就头痛。 「不只魔导王喔,陛下。是不是也该查清楚他那些家臣能干什么,否则会有问题吧?」 「说得对。」 「……那些部下有没有可能比魔导王还强呢?」 「怎么会,不可能吧?」 吉克尼夫虽然这样回答,却开始冒冷汗。 想到自己也有比自己强悍的四骑士当部下,实在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统率众人需要的不是看谁力气大,而是更重要的其他能力。 那么如果安兹.乌尔.恭也是如此呢? 「──不,不可能。听好了,宁布尔。你的想法是错的,知道吗?」 「是!失礼了,陛下。」 要是真有这种事,那一切都玩完了。就算最坏的情况好了,希望他们顶多只跟魔导王不分轩轾──要他向神祈求都行,拜托一定要在魔导王之下。 讲了半天,还是缺乏情报。 (看来只能甘冒风险进行计画,从黑暗精灵女孩身上问出情报了。向教国商量能否大量买进森林精灵,然后用来谈条件……还是男孩(亚乌菈)比较好?不,他看起来还太小,感觉不会对女色动心,而且个性似乎很强势。) 就在吉克尼夫即将陷入沉思时,有人敲门。 三人交换一个眼神,由宁布尔代表三人开门。 站在门外的果不其然,是弗赖瓦尔兹。 「陛下,客人到了。人数一共六人,我有见过神官长大人,应该是本人没错。」 「那就请他们进──」 话正讲到一半,半开的门后传来苏德盘问的声音: 「啊,麻烦等一下,我是说后面那几位。人数跟事前听到的一样,但不知怎地,其中两人散发出跟我类似的气味。我本来还以为神殿直属的惩戒部队──诛杀破戒神官的存在只是谣言呢?」 「贫僧也大吃一惊。」 「你们是哪里派来的人呢?」 「哎呀哎呀,这真是伤脑筋。不要多问,直接放我们进去就没事了……首先你们似乎有所误会,我──不,我等是凭著正当理由,受到皇帝陛下召见。你们对我等表示出敌意,可是会触怒陛下喔。」 「哦──那你们可以在这里等一下吗?我去问问这话是否属实。」 吉克尼夫探头出来一看,火神官长与风神官长身后,站著四个来历不明的人物。他们将连衣帽压低,看不见整张脸,显得十分可疑。 吉克尼夫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不能保证他们真的是教国使者。不过既然有神官长在,不信任对方就不能好好谈。要是双方起了争执而闹翻,也只有魔导王渔翁得利。 「他们正是我在等待的客人没错,不好意思,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银丝鸟的成员们虽一脸狐疑,但很快就放所有人通行。 即使房门在身后关上,他们仍然无意拿掉连衣帽。 对于他们的粗鲁无礼,吉克尼夫不能有任何怨言。如同吉克尼夫有所戒备,他们一定也提高了警戒。当然,是对魔导王。 「我的警卫人员给你们造成困扰了,真的非常抱歉。」 「请别放在心上,实际上后面那两人,的确如同您那位精钢级冒险者所见。」 教国使者只有两人就席,后面两人站著。 吉克尼夫拿著笔在纸上写下「圣典」。对方只是回以微笑,但比言词更证实了吉克尼夫的推测。他们必定就是据说存在于教国,拥有圣典之名的特种部队群「六色圣典」之一。 「好了,比起这个,不如来欣赏比试吧?记得接下来这一场应该才是重头戏。」 吉克尼夫点头回答对方的问题。 到了重头戏的部分,观众的兴奋将会到达最高点,人声鼎沸,应该相当难以窃听。他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会挑这个时间与场合。 坐在身旁的教国使者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吉克尼夫。 吉克尼夫只把信件打开一点点,以免有人从旁边或后面偷窥。信上写的是质问。 归纳如下:首先,吉克尼夫为何会请魔导王使用那种魔法? 再来是今后帝国采取的立场。 吉克尼夫握有多少魔导国的相关情报? 文章不失礼数,但说穿了就是诘问状。 对方大可以把信先寄过来,却到这时候才拿给吉克尼夫,是因为教国也在戒备魔导国的贼性,还是不信任帝国? 吉克尼夫胸中涌起些许不愉快的感受,但想想帝国至今与魔导国的来往,教国方面不太能信任帝国,也是理所当然的。 吉克尼夫正要将回答写在纸上,这时传来了特别大的一阵欢呼,看来是比试开始了。 「这场最大的比试,艾尔.尼克斯皇帝陛下也莅临现场观战。各位观众,请看上方的贵宾室!」 主持人的声音被魔法道具放大,响遍赛场。 「恕我离席一下。」 吉克尼夫站起来,在下方的市民们面前露脸。 市民们一齐发出赞扬吉克尼夫的欢呼声,吉克尼夫端整的脸上浮现沉稳微笑,举手回应市民们的欢呼,女子们发出尖叫。对于自己的人气尚未衰退,吉克尼夫感到心满意足。 「谢谢陛下!好了,那么各位观众,接下来久违多时的武王战即将开始。看来还需要花一点点时间准备,请各位耐心等候。」 「武王啊……」吉克尼夫低喃。 以前吉克尼夫曾经问过巴杰德,如果四骑士所有人向武王挑战,结果会是如何?巴杰德笑著说他们没有胜算。这个回答让他大感忧虑,命夫路达收集关于武王的情报。结果知道的,是武王这人拥有的实力,强悍到了不公平的地步。 「不过陛下,究竟是谁要与武王交战呢?」 使者问了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其实吉克尼夫也没有答案。 「我也不晓得,这次的武王战据说是临时决定的。主办人似乎为了提高话题性而不肯泄漏,节目表上也没写。」 「原来是这样啊。」使者说。 「不过能与武王单挑的,顶多也只有精钢级冒险者吧。但是银丝鸟的各位人士都在这里,那么大概是八重涟中的哪一位吧。老实说,我不太赞成让珍贵的精钢级冒险者参加这种可能丧命的战斗,而且只是为了表演。」 「这我无法完全否定,但强大的力量就是一种魅力。为了让群众见识狂暴力量,并梦想自己也能成为那样强大的战士,没有比这种场所更好的选择了。」 侍奉火神的神官长──帝国火神信仰的最高权力者插嘴道。 「说得确实有理,然而考虑到帝国的现状,我认为不适合做出可能导致战力低下的行为。武王是帝国的最强存在,不能将他卷进这个问题吗?」 「……真没想到这位使者会这么说。」 斯连教国是重视人类的国度。不对,应该说是不认同其他种族的国度。 在这个各类种族生存的世界,教国能让其他国家知道这件事实,还能维持国家体制,只能说令人佩服。还是说将国民统一为单一种族,才是建立强国的条件? 「我只是以个人身分提出一个建议,与国家无关。那么这事就讲到这里,陛下,可以请您给我答案吗?」 「也好,那就──」 「──那么各位观众,让大家久等了,挑战者即将入场!」 吉克尼夫拿起笔,正要对第一个问题写下答案,一听手又停了下来。因为他起了好奇心,想看看是哪个勇士敢挑战赫赫有名的武王。得到认可成为挑战者,就表示主办人至少认为这会是一场精采的比试。在这帝国当中,还有这样的高手? 如果此人能力优秀,而且有意为帝国效力,就算输了,吉克尼夫也愿意任用他。看情况甚至可以任命他填补「不动」之死造成的帝国四骑士的空缺。 「……我想很多人都听过挑战者的大名,这位大人今天莅临现场!他就是魔导国国王安兹.乌尔.恭陛下!」 「──啊?」 吉克尼夫不由得蠢笨地叫了一声。 主持人的话中含意,彷佛左耳进右耳出。 当整个竞技场陷入困惑时,贵宾室中则是一片死寂。 吉克尼夫环顾周围,确定所有人都跟自己听见了同一句话。 「安兹.乌尔.恭?」 (──这不可能。) 当然了,一国之君怎么可能跑来参加外国的剑斗比试。只要是有常识的人都会这么想,又不是哪个地方的蛮族。 最重要的是,吉克尼夫一直有在注意魔导国的动向。如果魔导王进入帝国,一定会立刻传进吉克尼夫的耳朵,因为此事被他列为最优先事项。吉克尼夫都安排好了,不管自己是在后宫还是任何状况下,都一定能接收到情报。 然而自己却没收到报告,这就表示── (偷渡入国?他会做这种事,然后跑来竞技场?他在想什──咦,不会吧,是这样吗?这怎么……可能?) 吉克尼夫身体一颤。 然后他只移动目光,看向来自斯连教国的使者。 他们连衣帽底下的视线相当尖锐,其视线只代表了一个意涵。不,假使立场颠倒过来,吉克尼夫也会导出同一个答案。 他们判断是吉克尼夫把魔导王叫来的。 「请等一下,这是陷阱!」 没错。 这是安兹.乌尔.恭计谋的一步,吉克尼夫必须让使者理解,不,是让他们接受这点。 「魔导国的,还是……?地点是陛下指定的吧,而且是几小时前才通知我方。」 正是如此,他直到最后一刻才通知,以免情报外泄。 吉克尼夫拚命想起知道情报的那些人。人数很少,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但真是如此吗? 不对── 「──也许是被魔法支配,引出情报了。此事绝非我所策划,证据就是如果是我设下的陷阱,我怎么会如此惊慌?」 「您要我们相信您的说词?难道不是为了把我们拖下水,或是把我们卖了?」 对方丝毫不肯相信吉克尼夫。 不,这是当然的。如果立场颠倒过来,自己也会这样谴责他们。 (可是,情报究竟是从哪里泄漏的?不对,真的有泄漏吗?会不会一切根本就是照他的计画在走?他早就洒下诱饵,等著我一口咬住──) 背脊一阵冷颤。 魔导王究竟预测到多少我方的动向? 很可能从一开始到现在,全都是他算好的。 魔导王就是这种对手,吉克尼夫清晰的头脑得出了答案。 (他到底设下了多少计谋!不对,现在不是对他的智谋感到惊惧的时候!得赶紧想想办法!) 「情况不妙,得赶紧从这里──」 然而,为时已晚。 新一名闯入者的声音传来,那是猎物落入设下的陷阱,猎师称心如意的声音。 「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阁下,好久不见了。」 吉克尼夫拚命压抑著粗重喘息回头一看,只见魔导王从竞技场的中央上升到贵宾室的高度。 之所以满不在乎地暴露出那张令人厌恶的原本面貌,必然是为了让人知道就是他本人。 「这……这四──呼。这是我要说的,恭阁下。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你……」 吉克尼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管说什么都会落人口实的担忧,让他的嘴唇像黏了浆糊般张不开。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偶然真是教人害怕啊。」 魔导王发出邪恶的吃吃笑声,一看就知道他根本不当这是偶然。 错不了。 吉克尼夫可以确定,一切都是安兹.乌尔.恭的诡计。 他当场抓到吉克尼夫与教国的密谈,藉此对吉克尼夫施加压力,同时阻止两国结盟,也对教国施加压力。 真是个鬼才。 吉克尼夫往衣服上抹了抹手心渗出的汗。 己方的情报肯定泄漏了许多,那么,他究竟知道多少? 吉克尼夫拚命动脑时,魔导王眼窝中亮起的可怖亮光朝向教国使者。 「那几位是陛下的熟人吗?」 被安兹一问,吉克尼夫语塞了。 这不是个单纯的问题。 是踏绘。 是要护著教国撒谎,还是站到魔导王那边出卖他们? 安兹太过恶毒的做法,甚至令吉克尼夫一阵作呕。 他感觉没有表情的骷髅脸庞彷佛邪恶地歪扭著,必定是在嘲笑无法开口的吉克尼夫。 「怎么了?艾尔.尼克斯──不,吉克尼夫阁下。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由衷为吉克尼夫担心,因此也就格外令人厌恶恐惧。就像疼爱在手中挣扎的小动物,只要是人,当然都会害怕这种窃喜的氛围。 「没……没有,我没事,好像站得有点头晕。」 「是吗?健康就是本钱,保重啊。」 吉克尼夫硬拗的藉口根本不可能通用,但安兹却配合著回答,是不是在观察杀死猎物的瞬间,还是他嗜虐成性?或者是── 「可以请你介绍这几位给我认识吗?我是安兹.乌尔.恭魔导王。」 ──他是想说这个? 既然一国之君已经报上名号,他们自然不可能一声不吭地离席。若是报上假名,魔导王如果早已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又会采取何种态度? (竟敢这样玩弄我!) 安兹的表情纹风不动,应该说那张脸无皮无肉只有骨骸。而且也没有眼珠,只有彷佛于深处摇曳的赤红火光,无法掌握任何情感。然而吉克尼夫却知道安兹的邪恶笑意更深了。 「万分感谢,本来我等应当报上名号,然而我等正好有急事必须速速离席。关于我等的事,还请您之后再向陛下询问。」 教国使者从座位站起来。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今后应该还有机会相见,在那之前请各位珍重。那么我还得上场,就此失陪。」 说出一番酸言酸语后,魔导王轻快地向下降落。 等看不到他的身影后,教国使者的尖锐眼光朝向吉克尼夫。 「你陷害我们。」 「绝……绝无此事!」 「绝无此事?那家伙摆明了知道我们的事,不是吗?他刚才的行动,自始至终都在嘲笑按照他心意行动的愚者吧……你告诉了他多少?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你出卖了多少机密?听说你哀求对方使用骇人无比的破坏魔法,看来是事实了。」 吉克尼夫看向神官长们求助。 两人眼中浮现的情感不是困惑与怀疑,而是敌意与失望。 魔导王在最具效果的时机,做出最强的一击。这一击彻底令帝国屈膝,为了让帝国(吉克尼夫)知道自己只剩下背叛人类一条路── 「请你们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将情报泄漏与他。」 「……就算相信您,情报还是完全泄漏了,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很遗憾,皇帝陛下,我们恐怕不会再见面了。」 教国使者只说了这些就走出房间,神官长们也跟随其后。 「站住!我要听到你们的想法,否则不许你们离开房间。」 宁布尔与巴杰德都将手放在武器上,准备行动。 吉克尼夫振作起受挫的心,定睛注视两名神官长。斯连教国的使者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我要你们说出神殿势力的看法,你们对魔导王是怎么想的?」 「……魔导王是邪恶的不死者,认同那种魔物为君王,是不被允许的。」吉克尼夫还来不及开口,火神神官长继续说道:「不过,与那魔物交战也不可能赢得胜利,因此我们会摸索消灭他的手段。」 「要出卖我们就出卖吧,皇帝,受强大魔鬼迷惑心志之人。」 风神神官长的发言,完全表现出对吉克尼夫的敌对意志。 情况非常不妙。 神殿势力不会干预政治,然而,眼看皇帝与不死者这种强大敌人同流合污,也许会展开放逐行动。 吉克尼夫无法肃清他们,神殿是人民心灵的救赎,同时也司掌医疗。 这样做会导致帝国由内部分崩离析。 安兹.乌尔.恭打出的一著,有如死神镰刀的一击令吉克尼夫深感恐惧。那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看帝国崩溃。之后再随便找个理由,让魔导国大军犯境就行。 如果是吉克尼夫,大概会找藉口说「由于邻国友邦局势混乱,为了维持治安而调动军队」吧。 从刚才的反应推测,就算魔导国摆出这种态度,斯连教国也不会加以谴责。王国恐怕也没这个余力,要等城邦联盟提出谴责声明又需要一段时间。 究竟该提出什么样的利益,才能消弭他们心中的怀疑之色?不对,是要让他们吞下疑心,答应配合才行。 吉克尼夫做为皇帝与对手谈话时,心里想的永远是这个。要打动人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诱之以利。他一辈子活到现在,很清楚这种想法是正确的。他看过太多人看似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欲望深重。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吉克尼夫想不到答案。 自己被视为人类叛徒,与不死者同流合污,没有任何利益能突破这个困境。 所以他只能真挚地,毫无虚伪地说道: 「听我说一件事就好。那人的智谋在我之上,事情如此发展,想必也全都在他的计画之中……换成我站在你们的立场,我大概也很难相信你们……但我真的没有把情报卖给他。还有你们或许不会相信我,但我想以一个人类的身分忠告你们。魔导王的统治慈悲为怀,耶.兰提尔的人民生活十分和平。」 「谁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或许吧,但目前相安无事。如果毫无胜算却挑起战端,我国会即刻步上毁灭之路,所以希望你们不要操之过急。」 两名神官长互相对视。 然后他们看吉克尼夫的眼睛,敌意淡了一点。 「……看来我们有点感情用事了,的确如果是那有名的不死者,不能断定一切不是在他掌握当中。我们另外安排地点再会面吧。」 「有劳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两位。希望两位能找个位子看看那人在竞技场的战斗模样,然后如果有办法打倒他,请告诉我。」 吉克尼夫低头恳求。 在谋略等智谋战上,吉克尼夫不及安兹。想平分秋色,只能以人心做为最终王牌了。 楼下传来欢呼声,吉克尼夫移动视线。 「……武王加油啊,神明保佑!」 吉克尼夫真心向神祈求武王获胜。 3 好久没来到帝都了。 从小窗看见的景象,足以让安兹怀著挫败感。 街上充满活力。 人们神情开朗,人声鼎沸。跟自己那个黯然无光的国家简直有天壤之别。 然而袭向安兹内心的挫败感很快就消失了。安兹是最近才开始统治那座都市,接受了新的统治者,人民当然会因为改变与不安,而一时丧失活力。 布妞萌曾经教过安兹战略游戏,听说占领战争赢得的土地,该地市民的心情参数会一口气下降,然后── (他好像说会出现Partisan?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一堆阔头枪?) 文章前后没有关联性,好像有哪里弄错了。 由于那款游戏跟YGGDRASIL没太大关联,安兹只是随便听听,现在后悔了。不过,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出现」指的应该是好卖,但会不会是玩家特有的用语……?Partisan……记得是枪的一种。武器好卖表示有理由战斗,市民要战斗?嗯,意思是不是要对抗新的统治者,也就是说会起内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说会发生叛乱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说Partisan?好吧,没差……) 耶.兰提尔之所以没发生叛乱,大概还是因为有死亡骑士进行巡逻等维安活动,收到效果了吧。还是因为一开始利用了飞飞这个角色,达到很好的抑止效果?不,也有可能是因为施行良政。 (能和平统治最好,只有蠢蛋才会勒死下蛋的母鸡。记得书上写说,有时PK后得把掉宝还给对方等等,以免结下梁子。) 安兹回想起写在《轻松上手PK术》里的内容,发现自己思考偏离主题了,赶紧修正方向。 (不对,现在是在想活力的问题。好吧,我统治的是一座都市,相较之下,这里是拥有多座都市的帝国的首都,活力有差是没办法的,况且人口也不一样……只要人口增加,我们魔导国一定也会充满活力的……或许应该跟雅儿贝德稍微提一下「多子多孙多福气」政策。) 安兹安慰自己,然后像个统治者开始思考新政策。 「请……请问一下,陛下。」 同样从马车车窗看著外面景色的男子出声,让安兹回过神来。 「恕……恕我冒昧,陛下。此处似乎是帝国首都欧温塔尔?」 几乎是被强行带来的男子颤声问道。 「没错,不愧是冒险者工会长,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哪里。」 「谢……谢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不记得我们有通过关口什么的,这样岂不是偷渡入国吗!」 他说得没错,安兹是用「传送门」直接传送到帝都,并未通过什么关口。 「──不过是小事罢了。」 「这才不是小事!绝对会成为两国之间的大问题!国王竟然偷渡进入外国!」 吉克尼夫来到纳萨力克时也是这样啊。安兹无法这么说。照常理来想,工会长说的才正确,错绝对在安兹身上。 安兹拚命思考,但想不到能让艾恩扎克接受的说法。他反而还感到佩服,想不到工会长个性还挺认真的。安兹原本以为他会说「不被抓包就没事」,这下稍微改观了。 「……工会长,我与艾尔.尼克斯阁下关系很好,也曾爽快答应他的请求。」安兹想起那场战争的事。「虽然不能说他也应该这样待我,但只要我一句话,他应该也会欣然应允的。只是会变成先斩后奏……既然皇帝陛下想必会准,那还需要什么别的?」 「您……您说得确实没错,可是……」 「最重要的是,我与你都没有携带危险物品。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唔唔……」艾恩扎克欲言又止。 安兹确定已经骗倒他了,心中窃笑。 实际上安兹是蓄意偷渡的,个中理由有二。 (如果吉克尼夫知道我要来,铁定会进行接待。就算他对纳萨力克有戒心,同盟国的国王入境,他表面上也应该会表示欢迎,但是那样就糟了。) 帝国皇帝欢迎同盟国君王的典礼,对于不懂贵族社会的安兹来说,是无论如何都想避免的活动。 要是在典礼上闹笑话,他会没脸见在魔导国辛勤卖力的守护者们。 另外还有一个理由。 (再来就是我得想想该怎么做,才能巧妙地把艾恩扎克扯进来。像去工会那次诉说自己的梦想请他协助,是否会是最安全的手段?) 因为他想硬是把艾恩扎克扯进这件事里。 安兹来此是为了劝诱冒险者。 安兹很想把冒险者工会纳为国家机构之一,但有了外盒,还得花时间充实内容。这是因为首先,魔导国只拥有一座都市,冒险者人口稀少。以蜥蜴人为代表的其他种族冒险者的问题日后再说,眼下必须先增加人类冒险者。 所以才必须进行挖角,人数少,从邻近诸国挖人就行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劝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安兹接下来要做的等于上门推销──跑业务当中难度最高的工作。 艾恩扎克也说过,冒险者虽然身分自由,但事实上等于对抗魔物的国防战力。如果强行挖角,肯定会引来各方面的强烈反弹。 当然,就算各国的冒险者工会联合起来与魔导国全面抗战,安兹也不认为自己会输。但是这么一来,自己旗下的冒险者们将会士气大减。他们很可能不乐见新加入的组织与老家相争,而失去干劲。 因此,安兹想把知道自己目的与概念的艾恩扎克牵扯进来,利用他当仲介,让事情圆滑发展。如果安兹在耶.兰提尔就这么说,怕他会拒绝同行,所以才硬是把他带来。 安兹此外还有一个目的,是让艾恩扎克提供与对方的共通话题。 这是跑业务的一个诀窍,双方之间只要有共通点,会比较容易倾听对方说话。 来自同乡、支持同个球队……安兹──不,铃木悟看过同事利用这些方法抓到客户。 安兹做为冒险者飞飞,对冒险者略知一二。但他是一口气爬上高阶级,不能说真的了解冒险者的辛劳。所以他才会让从基层冒险者做起,又以工会长的立场看过众多冒险者的艾恩扎克做缓冲,想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亲切感。 换句话说,这次在帝国工作的成功与否,端看艾恩扎克的力量。 (只是,问题在于要如何提升艾恩扎克的动力。) 如果艾恩扎克说要看报酬,安兹可以支付不小的金额,但安兹不认为他会为利所动。 「走吧。」 安兹对车夫座的人吩咐一声,马车静静向前驶去。驾驶马车的是安兹以手头仅有的钱召唤的八十多级魔物「半藏」。 半藏在类人型魔物中属于忍者系,擅长揪出隐密行动。这个等级层其他还有擅长幻术的果心居士、擅长空手战斗与特殊技能的风魔,以及擅长武器战斗的飞鸢加藤等等。 马车前进,车内匡当匡当地晃动。 这是因为安兹担心平常施加了多种魔法的马车会引人起疑,而选了一般马车。 「……那么魔导王陛下,您之前不肯说,如今到了帝都,是否可以告诉我,您究竟想做什么?」 「我来此的目的,之前跟你谈过,你应该明白吧。」 咦?艾恩扎克蹙起眉头。 「就是招募冒险者进入我国一事。」 艾恩扎克板著一张脸,显然一副不赞成的表情。 「……您难不成想劝诱帝国的冒险者?」 「正是,我要挖走这个国家的冒险者。」 虽说战争无情,但自己毕竟杀死了王国那么多兵士,恐怕很难拉拢王国冒险者。况且雅儿贝德正在造访王国,安兹不能给她添麻烦。这么一来,帝国这个同盟国就是最佳选择。 在城邦联盟等较远的地区,正透过夫路达收集国家情报,安兹不敢还没问过雅儿贝德与迪米乌哥斯的想法就随便出手。 「您打算怎么做?我……」 艾恩扎克做了个深呼吸: 「……陛下,我接触到陛下对冒险者的看法,深受感动,因此我想竭尽所能协助陛下。但是,这可能是因为我算是比较接近体制的人。现任冒险者可能舍弃至今累积的一切吗?恕我直言,我认为很难,尤其是帝国的冒险者更是如此。」 安兹胸中涌起新鲜的喜悦。 对,他要的就是这种意见。 不是说守护者们不对,但因为他们会将安兹所言当成真理付诸行动,安兹常担心自己的命令是否正确。因此安兹想要的,是对自己的意见给予否定反应,这样他才知道哪里出错。 安兹心中对艾恩扎克的好感度略为上升。 不过,安兹不能坦率地佩服他的看法。 莫名其妙的是,部下都以为安兹.乌尔.恭是位智者。他不能做出破坏形象的事,不想让大家失望。 「……说来不可思议,拿好处与坏处相比,应该是好处比较大,但却不能如意,看来我对冒险者的知识还不够。」 真庆幸这张脸完全没有表情,就算撒谎也不会被看穿,可谓终极的扑克脸。 安兹讲到这里停了一下,正眼注视艾恩扎克。不能摆出等待他反应的态度。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你觉得什么样的提议才有足够魅力,吸引一度决定根据地的冒险者换地方?」 「……陛下,非得要立刻挖角吗?」 「什么?」 「您非得急著拉拢这帝都当中的冒险者吗?」 安兹将手放在下巴,想了想。 如果可以,安兹很想尽快进行。但若是不可行,他可以忍耐。他的主要目的是让魔导国广为人知。 异形类种族没有寿命,因此就某种意义来说,可以认为时间很充裕。 「的确并不是那么急。」 「那么,是不是应该先巩固基础呢?首先在魔导国成立陛下谈过的组织,然后建设其他各项设施。由外而内逐渐成形或许比较好。」 「很好的提议,这我也想过。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一开始制作容器时,得先试算要装多少,否则恐怕会太大或太小……你试算得出来吗?」 「确……确实如此,我办不到。我不知道陛下脑中描绘的冒险者培育机构有多大规模,也不知道这项计画占了魔导国多少比重。」 「是啊,说实在的,我也正在摸索。尤其是──你似乎对我说的话感兴趣,但我完全不知道这能打动多少冒险者的心。为了观察反应,我才想在帝国尝试劝诱,藉此知道结果。」 「原来如此……不愧是陛下。想不到陛下思考如此深远,我真为我的浅虑感到丢脸。」 「没这种事,我跟你们是不同的存在,所以对于人类的反应等等,可能会做出错误的行动,也许会说出令对方不悦的话。在这种时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句建言。就这个意义来说,我需要有人协助我……艾恩扎克。」 「是!」 「今后也要你多费心了。」 艾恩扎克有一秒钟陷入沉思,然后深深低头致意。 简直就像纳萨力克的守护者的动作。 安兹高傲地点头,并回想刚才的对话。 (也就是说关于如何吸引帝国冒险者,可以全部丢给艾恩扎克处理,是吗?) 这个部分非常重要。 安兹觉得自己还满会做简报的,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做。如果有更能干更优秀的人,就该全部交给那个人做。不对── (──不能全部丢给别人,至少如果出了问题,我这个上司得设法解决才行。) 在安兹下定决心绝不要成为最差劲的上司时,他发现艾恩扎克似乎在思考某些事情。 「怎么了?」 「……不只是当今的冒险者,陛下会希望今后诞生的冒险者们,也担任您的组织成员探究未知事物,对吧?」 「我有意如此。」 「如同我方才所说,要拉拢现任冒险者恐怕很难。不过,或许能够让那些有志成为冒险者的人对魔导国产生向往。也就是募集雏鸟,进行培育。」 冒险者没有国境之分,但还没成为冒险者的人应该还是受国境限制吧?安兹虽然这样想,但艾恩扎克对这个世界比安兹知道更多,他都这么说了,大概没问题吧。 「原来如此,那么该怎么做呢?」 「是,强者总是受人憧憬的。所以魔导王陛下不如展现您的力量,在该地宣传如何?」 这样对不对啊?安兹想。 然而宣传的确很重要,建立冒险者工会,也是为了替安兹.乌尔.恭魔导国做宣传。 「……为了显示我是强者,只要模仿冒险者的作为就行了吗?」 安兹心想是不是要做个帝国的飞飞,一问之下,艾恩扎克摇摇头: 「关于这点,陛下,此处是帝都,不如在竞技场展现您的力量如何?」 「哦……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仔细说给我听。」 ● 马车停在一栋大宅邸前。 安兹曾经以飞飞的身分带著娜贝在帝都游走过,但不记得有看过这么大的个人宅第。至少在耶.兰提尔,安兹没看过哪户人家能与这幢豪宅相比。 「这里就是竞技场主人的宅邸吗,真是气派啊。」 安兹一问,「这样说有点语病。」艾恩扎克回答。 「竞技场本身是国营的,这里的人只是租借竞技场,安排表演节目──我想正确称呼应该是承办人(Promoter),其中他的权势最大。」 「原来如此……你们认识?」 如果他们认识,安兹心想事情应该很好谈,但很可惜的是艾恩扎克摇摇头。 「竞技场的节目内容复杂,有时还会让冒险者与魔物交战。我只有在他们捕获魔物运送过来时,与他打过几次照面罢了。」 「这样啊,不过这样仍然帮上了忙,我十分感谢你的人脉。但话说回来,他们在耶.兰提尔近郊想抓什么魔物?」 艾恩扎克板起脸孔。 「他们似乎是想捕捉卡兹平原的不死者,因为不死者不需进食,所以只要抓到了,就不用再另外花钱。」 「哦,著眼点不错嘛,看来此人很懂道理。」 「是这样吗?我是不太喜欢这个人……不过,陛下,恕我失礼,听到您的同族人士被人猎捕,您不介意吗?」 安兹正眼看著艾恩扎克。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您与他们都是不死者……」 「喔,原来──不死者也有很多种类,况且我并非对所有不死者都抱有同族意识。」 「这真是失礼了……陛下的种族称为什么呢?如果不至于失礼,可否请陛下赐教?」 「死之统治者(Over Lord),你有听过吗?」 「不,非常抱歉,我才疏学浅,未曾听过。」 我想也是。安兹心想。 作为YGGDRASIL的魔物,死之统治者包括擅长魔法的死之统治者贤者(Overlord Wiseman)、能行使时间系特殊能力等等的死之统治者时间王(Overlord Chronos Master),以及擅长指挥不死者军势的死之统治者将军(Overlord General)等,种类丰富,最弱的也有八十级。 安兹已大略掌握这个世界平均的实力与强者的力量,基于这点来想,如果死之统治者这种不死者出现了,肯定会造成大动乱。尤其不死者是不老的存在,除非被人打倒,否则永远不会消灭,将会世世代代君临该地。 反过来推测,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就表示这个世界应该没有死之统治者。 「是吗?我很希望让冒险者勇闯未知的世界,收集这类情报。如果有与我同族的存在,并且对生命抱有憎恶,那可是很棘手的存在喔,你明白吧?」 艾恩扎克睁大双眼,点点头。 「正如陛下所言,在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由衷明白了冒险者的正确姿态。」 「是啊,你必须把我当成不死者中的例外。我明白人类等种族的价值,所以不会滥杀无辜,但其他死之统治者可就不一定喽。」 「是这样的吗?」 「没有确切证据,我也说不准是只有我例外,还是我的种族全都例外。不过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行动,不是吗?」 「……陛下所言甚是,我会铭记在心。」 安兹点点头。 如果找到了死之统治者出现过的痕迹,而且已经遭人打败──说不定能循线找到对夏提雅洗脑之人。不对,说不定那个死之统治者也跟夏提雅一样,遭到魅惑而受人控制。 「那么我去与对方约时间。」 「有劳了。」 艾恩扎克下了马车,安兹目送他离去后拿出面具戴上。在耶.兰提尔已经可以用本来面貌坦然走在路上,但在帝都──尤其是偷渡入国时,至少该稍微隐藏一下真面目比较好。 长袍也从平常那件换成了更稳重的一件。 虽然魔法道具的等级低了一级,但这也没办法。安兹也只有一件神器级长袍,其他是同伴留下来的,但防具都已改造成同伴各人专用,比武器改得更多,例如将大部分资料用在强化同伴的特殊技能上。因此虽然不至于不能用,但无法十全活用能力。 这样的话,还不如用安兹为自己打造的装备,弱一点也没关系。 替换了几件装备后,有人来敲马车车门,艾恩扎克出声呼唤安兹。 好像还不到五分钟。 「万分抱歉,陛下。」 「怎么了?」 「很可惜,对方表示今天不方便,希望我们明天再来。如果陛下希望,我可以告诉对方陛下驾到,强行安插行程,陛下尊意如何?」 「不用。」 自己在忙时却有人跑来硬是要见面,这种人只会惹人讨厌。反而以业务的感觉来说,上门推销却免于吃闭门羹,还预约到拜访时间,已经是万万岁了。 「那就明天吧,我们应该感谢自己的幸运,这么快就有日子空出来──怎么了?」 安兹发现艾恩扎克睁大了眼睛,向他问道。 「呃,不,只是觉得陛下实在宽宏大量……就连贵族,有些人都瞧不起商人……」 「你本来以为我会硬是命令你让我见他?」 艾恩扎克没有立刻回答,比言词更表达了肯定。 安兹思考那样做是不是比较符合统治者的态度。虽然现在想这点太迟了,不过安兹.乌尔.恭是君王。既然如此,只要是统治者该有的态度,就算以铃木悟来说觉得奇怪也该做。 「我是第一次领导人类,如果人类社会应当如此,我就这么做。」 艾恩扎克表情复杂地扭曲。 「我也不知道,陛下。我没有见过国王,不知道那样做是否正确。就我个人来说,我比较喜欢陛下刚才的想法,但也许高阶贵族就该使用权力才正确。」 「人类社会可真复杂啊。」 结果就是一句不知道嘛,安兹嘟哝著,艾恩扎克对他露出亲昵的笑容。 「或许正如陛下所说,人类之间真的有许多麻烦问题。」 马车中响起两人份的小小笑声。 安兹偷偷握紧右手,不让艾恩扎克看到。他确定自己已经跟艾恩扎克混熟了。 「──那么你有告诉对方明天拜访时,我也会同席吗?」 「不,这我没说。我想先问过陛下的尊意,而且说出陛下的名字没有关系吗?」 「……只要那人不会把事情闹大就无所谓,你认识他,这方面就由你决定吧。」 「遵命,我想我会先隐瞒著。」 商量好时间等细节后,艾恩扎克再度下了马车。 这样好像让艾恩扎克当跑腿,安兹感到些许罪恶感。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年功序列的概念,但当过社会人士的铃木悟,不太喜欢使唤年纪比自己大的人。 (这下知道为什么很多人不喜欢部下比自己年纪大了。) 如果对方是属于完全不同社会的人,应该就不会想这么多了。比方说如果是帝国的人,不管年纪多大,安兹都能任意使唤。但他对艾恩扎克办不到,就表示安兹已经把艾恩扎克视作自己的一名属下。 (必须支付合理的报酬,我得谨记纳萨力克的人们不要求奖赏是特例,否则我会变成最糟糕的统治者。我绝对不要变成黑心企业那种独裁者。) 黑洛黑洛的声音掠过脑海,让安兹坚决发誓。 (实际上,赐给艾恩扎克的奖赏……做为君王,应该支付多少才适当?秘银级冒险者的价码可以吗?不对,还要加上职位津贴,所以要加一成……太多了,那就大概5%?……拜托谁教教我适当的薪资金额啊。) 他有事总是找迪米乌哥斯或雅儿贝德商量,但就算是那两人,恐怕也不见得知道该付多少薪水。总觉得他们好像会说「下人能为安兹大人效力就该高兴了」。 (看来……还是得找人类的智者呢。夫路达也说他对魔法有自信,但其他知识就不见得样样通了……) 纳萨力克感觉好像所向无敌,但对人类社会等知识却留有一抹不安。 (……这就是所谓的先自隗始吗?采用迪米乌哥斯的提议真是用对了,不过只要是迪米乌哥斯提出的建议,我当然不会拒绝就是。) 安兹漫不经心地想著,这时有人来敲门。 「久等了,陛下。」 安兹并没有在等,但仍以他认为符合统治者身分的高傲态度,要艾恩扎克说下去。 「我已遵照陛下的意愿,跟对方约定明天十点见面。」 「唔嗯,那么在明天之前……我先用传送魔法将你送回耶.兰提尔。放轻松接受我的魔法吧,『高阶传送(Greater Teleportation)』。」 艾恩扎克的身影霎时消失无踪。 使用「高阶传送」应该能顺利将他送到耶.兰提尔三道城门当中最外围的门前。就算传送地点有东西,也能跳到邻接的安全位置,所以不需要用魔法确认他平安。 「接著用『讯息』联络他吧。」 安兹喃喃自语,因为他很不想处理这件事,所以才说出声音来激励自己。 安兹要使用「讯息」联络的人,是答应将一切奉献给他的夫路达。安兹明知他想要什么却一再拖延,是因为他没自信能给予那老人想要的东西。 夫路达祈求的报酬,是请安兹传授魔法知识。 然而安兹的魔法力量并非长年钻研锻炼而成,因此夫路达磕头请他教导魔法,只会让他头大。 在YGGDRASIL,安兹可以大谈魔法知识;但很遗憾,这个世界的魔法系统似乎跟YGGDRASIL不同。 明明是不同的学习方式,为什么会用出同一种魔法?诸如此类的种种疑问都还没找到答案。真要说起来,其实还有一堆无法理解的问题。最糟糕的状况,还得想到YGGDRASIL的能力有可能突然不能使用。 如果使用在这个世界效果有所改变的超位魔法「向星星许愿(Wish upon a star)」的复数降级式发动──一口气降低好几个等级以实现强大愿望的方法,或许能得到这些问题的解答。 但那是非常危险的赌注。 用了能不能真的得到答案还是个谜,也很可能白费工夫。而且最重要的是,安兹没有勇气使用可能成为杀手锏的魔法。当然如果有方法赚取大量经验值就另当别论,但很遗憾的是,这种方法还没找到。 「唉……」安兹叹口气──虽然没有肺──心情就像业务要向顾客道歉约好的商品还没到手,他发动「讯息」。 「夫路达.帕拉戴恩。是我,安兹.乌尔.恭。」说完,安兹接著说出讲好的句子:「威莫斯村出身,第一次接触魔法是在……记忆中应该是你村子里的咒师吧。」 『喔!老师!恭候多时了!』 夫路达的谢意传达而来。 刚才那句话是暗号,因为夫路达说收到「讯息」的人可能会是装做熟人的外人,所以安兹约好先说出名字已经改变的村庄,以及他的回忆。 不过光是这样做,还不能消除夫路达心中对「讯息」的担忧。 安兹觉得他简直有病,但如果他本来就是这样,那也没办法。 安兹对夫路达热情到了快起火的态度有点退缩,答道: 「抱歉,时间拖得有点久。我想差不多可以教你说好的魔法了,你现在有时间吗?不会太久。」 『当然有!只要是为了老师,不管有什么行程我都能挤出时间。』 呃不,用不著这么努力啦。安兹虽然这样想,但这份对魔法的热情,正清楚代表了夫路达这号人物。这种魔法狂人真心求教,一个普通人却得巧妙搪塞过去。 背负著可与处理恶劣顾客投诉匹敌的重责大任,安兹胃痛起来。 (在帝都的这个瞬间,最胃痛的肯定是我没错。) 然而,已经无法回头了。 安兹为了传送到夫路达的房间,先准备情报系魔法以确认地点。 「好,那么我现在使用『高阶传送』到你的房间。」 『喔!不是「传送」而是「高阶传送」吗!那是第几位阶的魔法呢?』 「……这方面的事等会再一起告诉你。『讯息』无法无限维持,因为我没有指挥官系的职业……在那之前,有件事得确认一下。你对情报系魔法施了什么魔法做对策,用什么妨碍传送?」 『呃,没有,我没有做这方面的任何措施。』 听他如此断言,安兹不存在的眉毛动了一下。 「这样什么措施都没做,不会有点太疏忽吗?」 在夫路达的房间进行的所有对话,说不定都泄漏给第三者了。 『非常抱歉,但我不擅长那类魔法……』 「如果是这样,用魔法道具等方法代替,不是最基本的吗?我在帝都这里看过很多道具,听说都是在你那边制造的喔?」 安兹想起初次来到帝都时前往的市场,那里连类似冰箱的东西都有卖,把他吓了一跳。 『正如老师所说,但就如老师所知道的,生产魔法道具必须要能使用类似的魔法。如果是蕴藏火焰的武器,就得会用「火球(Fire Ball)」等攻击魔法。然而防御情报系魔法的魔法,属于鲜少有人喜欢学习的一类……』 原来如此。安兹心想。 如果是在YGGDRASIL,用一般的方法,一个等级只能学会三个魔法,二十级的人就是六十个魔法。要在这当中学习妨碍探测的魔法,有点强人所难。 不知道的人听起来,也许会觉得六十个很多,但如果要安兹从自己学会的第三位阶为止的魔法中选出六十个,可是会让他烦恼上一整天。 因为必须先想到今后会用来做什么,有没有可能变更职业等,得设想许多复杂情形。 这么一想,话中带刺地责怪夫路达似乎有点可怜。 「你说得对,这是我不好。就像你说的一样,攻击魔法与防御魔法一个个学下来,探测系与情报系魔法的优先顺序难免比较低。」 玩游戏时还能轻松地说「这个我学,另外这个拜托你」,但对这里的人们来说,选择魔法近乎决定自己的人生。选择不热门的魔法,恐怕需要不小的勇气。 况且探测系魔法相当深奥,还得猜测对方会用什么魔法收集己方情报等等。 说得明白点,探测系魔法特化的魔法吟唱者,就像是拿人生当筹码赌博的职业。 「……好,我把我拥有的阻碍探测道具交给你,今后你就用这个道具提高戒备。」 『遵命!』 虽然看不到,但安兹知道夫路达正深深低头领命,说不定还在下跪磕头。 『感谢老师宽厚仁爱的一番话,弟子铭感五内!』 安兹原本想说给他个小道具就好,这话让他良心隐隐作痛。 「呃,嗯……那么我现在要窥视你的房间了。」 安兹发动魔法,窥视夫路达的房间。 他以俯瞰的角度,看到夫路达跪在地上。 一探测魔法灵气,或许该说不愧是夫路达,室内可以看到好几种颜色,不过没有会阻碍传送的危险颜色。安兹只确认了这点,就发动了「高阶传送」。 视野切换,成功传送到夫路达的个人房间。没有发生延迟等异状,也没有受到偷窥的感觉,让安兹知道自己并未闯入敌地,但他还是迅速扫视周围。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警戒,但是传送后毫无防备的状态,受到敌人袭击的机率最高。回避这种危机的行动──对PK的动作已经成了铃木悟的习惯。 「欢迎您大驾光临,我的老师。」 「……抬起头来。」 看到安兹现身,夫路达深深低头,安兹对他下令。老实说,安兹觉得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夫路达的忠诚心──以他的情形来说应该是来自求知欲的服从比较正确──相当异常。 可以说很接近纳萨力克的属下们。安兹好不容易才习惯纳萨力克之人的忠诚,现在被不太熟的人这样竭诚尽忠,会吓得他紧张兮兮。 「是!」 「好了,别站著说话,我坐下了。」 「是!我的东西都是属于老师的,请自由使用!」 安兹想习惯这种态度,又不想习惯,心情复杂地在沙发坐下,但夫路达无意坐到对面位子上。他继续跪在地上,只有脸朝上。 「好了,坐吧。」 「这……这样妥当吗?跟老师一样就座……」 「……你应该也有徒弟吧,你都这样对待他们?」 感觉运动类社团的业务员好像会有这种想法,让安兹敬谢不敏,他一问之下,夫路达摇摇头。 「我没有这么做过,但老师与我有著天壤之别,岂敢拿我与老师相比──」 「──无妨,准你就座。好了,坐吧。」 「是!」 确认夫路达坐下了,安兹一边觉得胃好痛,一边问道: 「首先,我拜──」安兹「拜托」说到一半,换个讲法:「命令你的那件事怎么样了?就是要你把帝国获得的各国内情抄写下来那件事。」 「是!邻近诸国的情报已记载完毕,只是──」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是!该说真不愧是皇帝吧。」他的表情显得很骄傲,就像面对优秀弟子的教师。「看来他似乎察觉到我背叛了。」 换工作时当然必须与前一家公司约法三章,不可泄漏得到的机密资讯。从这点来想,安兹让夫路达当间谍窃取内部情报,实在很不道德。 但安兹已经很清楚,自己支配的不是公司,而是国家。只要是为了国家昌荣──为了隶属于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之人的幸福,做什么都是对的。 安兹与吉克尼夫没有任何过节,但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安兹才不管对方会怎样。如果他陷入不幸能让魔导国富足强盛,那就尽管让他不幸去吧。 话虽如此,与其正面为敌打个头破血流,安兹比较希望能共存共荣。 布妞萌以前曾经跟他讲过莫名其妙的故事,说什么奈许如果变成囚徒会怎样,总之意思是如果机会无限,彼此合作得到的利益比较大。 安兹知道两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他个人很想跟吉克尼夫建立好交情。 (我虽然把夫路达挖走,但我让帝国的人在卡兹平原不会受到伤害,算扯平了吧。而且可能因为我常偷看他,总觉得有种亲近感。) 「……怎么了吗,老师?」 「唔,嗯,没什么,想点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我鲁莽打扰老师,恳请恕罪!」 「你并没有冒犯到我,因为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 「喔!谢谢老师!」 他好像感动到不行,真不知道是为什么。安兹一边想,一边拉回话题: 「啊──对了,我们讲到转换阵营的事。事迹败露无妨,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你的人身安全。」 「喔!老师!弟子不才,竟能得到您如此关心!」 这老先生干嘛动不动都要这么感动?既然不是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弃子,注意部下最低限度的安全,不是顶头上司的职责吗,还是说帝国不是这样?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还真可怕……对啦,我如果嫌碍事或许也会下手,可是杀掉收为部下的人总是不太好嘛。) 「夫路达啊,你别……这么激动。要是有外人在,会启人疑窦的。」 「请放心,这层楼只属于我一个人,没有外人在。」 安兹有来过一次,知道这座塔非常大。而其中一层楼竟然能由他专用,不愧是帝国最高阶的魔法吟唱者。 「那么,回到你人身安全的问题,你背叛一事曝光,皇帝不会下令除掉你吗?」 「目前看来没有这种动作,只是,我的要职方面的工作渐渐减少了。还有,皇帝过去有事常找我商量,然而从老师统治的伟大土地回来之后,他再也没召见过我。」 「原来如此……那么夫路达啊,要不要来我的身边?」 「喔!乐意之至!」 (答得太快了吧……) 「那么考虑到你的职责──不,在那之前有件事得先做,就是给你的奖赏。」 安兹打算进入正题,喘口气之后,将手伸进空间之中。这之后的谈话过程,安兹已经重复练习过好几遍,一边自己挑毛病一边逐步修正。 安兹无法预测夫路达会不会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总之练习是做够了。 「按照约定,将我的一部分睿智交付与汝,夫路达。收下吧,然后解读这本秘籍吧。」 安兹将名为死亡之书的书籍交给他。 这是一本带霉味的旧书,但书籍本身不可思议地完好无缺,没有任何蛀洞。 夫路达双手颤抖地接过安兹拿出的书。安兹感谢自己是不死者,如果还是人类,也许会紧张得让书抖个不停。 夫路达希望得到的,是一窥魔法的深渊,然而安兹不知道他所说的魔法深渊是什么。他能教夫路达从YGGDRASIL这款游戏得到的知识,但魔法深渊他就没辄了。 然而不给对方想要的东西,是辜负忠诚的行为。以恩报恩,以奖赏回应忠实勤奋是应该的,所以安兹才把自己拥有的物品中感觉写了最多魔法知识的书交给他。实际上安兹看了一下,书中的确写著些有看没懂的魔法事项。 「失礼了。」 夫路达捧著书,充满喜悦的神情,在翻阅几页后因失望而扭曲。 「──怎么,这跟你想要的不一样?」 安兹压抑不安,冷静地问道。就算夫路达说这不是他要的也没问题,这方面的发展安兹早就练习过了。 「不……不是的,并非如此,是我看不懂。」 「喔,原来如此。」 安兹从夫路达手中接过书籍,随便翻了几页后停下来。 「这个章节写的是与死者变质密切相关的灵魂──异质化问题。」 的确,书上写的是日文,夫路达自然是看不懂的,不过── (与其说是奇幻小说,倒比较像是奇幻世界的设定资料集呢。什么叫做异质化啊,上面写说灵魂怎样怎样,可是一连串艰涩用语,看都看不懂,好像只是在看表面文字……该不会是故意设计成我只能看,但无法理解吧?) 里面写了些有的没有的神秘学玩意,应该说八成就是神秘学。让没有这方面知识的铃木悟来看,只觉得是哪个人随便乱写的;但也许这些是从某些神话引用而来的知识。要是翠玉录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详细说明一遍。 「喔!」 夫路达以欣喜若狂的眼神看向安兹,使他心中涌起罪恶感。 「好吧……这我只有一个,所以不能送你,不过你用用看吧。」 安兹将单眼镜放在书上交给夫路达,他戴上后急急忙忙地翻页。 「这……这是!也就是说灵魂就如同巨大世界川流拍打出的水花,每个灵魂除了大小之外并无二致,这下我懂了啊啊啊!」 (天啊,他发疯了。) 夫路达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把安兹吓得往后仰。 只见他两眼发直,满布血丝。呼吸像野兽一样粗重,好像随时会扑向别人。 「怎……怎么样?」 夫路达眼珠子一转,正眼盯住安兹: 「这……这真是太了不起了,老师!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知识啊啊啊!噫呀哈哈哈哈哈!」 看到老人疯癫的模样,安兹的动摇似乎超过了一定程度,急速冷静下来。 「──是吗,那么将那眼镜还给我吧。」 「什么!可是,这……」 「你必须从翻译内文做起,这是给你的修行。等你解读并理解后,一定能升上更高一层的领域。用这眼镜就没意义了。」 「多么严苛啊……是否能让我把整本书看过一遍呢?」 「我想看个一页还好,但看多了,对你的成长就没有帮助了。」 夫路达合起书本,然后闭起眼睛。 十几秒后,他才终于睁开眼睛,开口说话,语气十分平静: 「明白了,我愿听从老师教诲。那么老师,如果我有不懂之处,可否借用您的智识?」 「唔……唔嗯。只要是我懂的,我会教你。」 「感谢老师!」 夫路达摘下眼镜,还给安兹。 (很好!这样有一阵子夫路达都不会来烦我了。啊,只有这件事我得警告他。呃……我想想该怎么说。) 安兹拚命在记忆中搜寻,然后用沉重的──他认为符合统治者风范的声调呼唤名字: 「夫路达。」 「在!」 「我信任你,将记载了秘法的书籍借与你,绝不可将这本书交到第三者手里。当然,也包括你解读时写下的笔记。关于这本书的一切,都不可以说出去。」 「是!」 「理由不用我说,我想你也明白,因为这本书的知识对人类而言负担太重了。这事若是传出去,将会惹来麻烦……如果得到这些知识的人有你这般才能,那还有解救之道。但我可不想过了十年之后,还要忙著帮你处理善后喔。」 「这是当然,我从这书中得到的知识,绝对不会泄漏给外人知道,我向您保证!」 「──我信任你,夫路达,别让我失望。」 「是!」 夫路达下了椅子,在地板上跪拜。 安兹觉得其实他不用这么夸张,但又觉得大概是自己的威胁够霸气,对自己长达十小时的演技与发音练习没有白费感到满意。 「好了好了,只要你明白,我也无须多费唇舌。好,回到座位。话虽如此,没有任何帮助要解读未知语言是非常困难的事。对于这问题,你有什么点子吗?」 「是!虽然极为缺乏效率,但我有解读魔法。我想使用这种魔法,一步步慢慢进行。」 「是吗!是吗!那再好不过了。」 这对安兹而言是最棒的回答。适度给予一点考验,并争取时间。而且问题还没难到让夫路达想放弃。 「那么这个就交给你……不,有了,借你用来装书的盒子吧。我不认为你会粗鲁对待它,但也许会有人尝试偷窃。」 安兹从空间中拿出一只盒子,这跟自己收藏笔记本的盒子是同等的道具。 「只要收在这里面,就算遭窃了,也得花些时间才能打开。只不过如果连开盒子的密码都被偷听到就没意义了……这方面你得多注意。」 「这是当然,老师!我绝不会如此疏忽大意。」 「那就好。」 安兹将视线从欣喜地抚摸书本的夫路达身上移向天花板,以想起还有什么事得说。 「喔,对了。刚才说到你背叛一事曝光,要到我身边来的事还没讲完呢。首先,你什么时候能来?」 「只要老师希望,随时可以动身,我对这个国家没有留恋。」 安兹在心中动了动眉毛。 这么容易就舍弃负责人的地位,这种个性似乎不太可取。安兹会担心他今后在自己手下也有可能做出一样的事。 安兹在夫路达的履历表上用红笔写个扣分点。 「……那么夫路达啊,我有意让你参与魔导国的魔法开发事业。不过,你开发的所有魔法都不会外流,这些魔法只会在你、我与我的心腹们之间传布。你能忍耐吗,能舍弃对名声的欲望吗?」 「没有任何问题,我只要能窥视魔法的玄奥就满足了,别无所求。」 安兹认真观察夫路达如此断言的表情。 安兹完全没有看透一个人本质的能力,若是以人性来比较,夫路达活过人类绝不可能实现的岁月,大幅参与帝国这个巨大国家的营运,又是个天才学者,品性远在安兹之上。他如果想欺骗安兹,安兹是绝不可能看穿的。 然而,做不到跟不做是两回事。安兹用这种心情注视著夫路达,最后只说了句:「那就好。」 「等你来到魔导国,就全权交与你管理。关于魔法开发一事,我会尽可能提供协助。那么……」 这么一来,除了巴雷亚雷家之外,又获得了一个协助纳萨力克的人类。再来只要迪米乌哥斯与雅儿贝德推荐的女人也弄到手,纳萨力克就能更进一步强化。 在隐形敌人的真面目曝光前,他必须尽可能增强力量。 对方可是有著世界级道具,安兹必须尽快获得YGGDRASIL以外的力量。他得认为自己办得到的事对方也办得到,以此拟定战略。 只不过有个问题。 就是今后该如何保护帝国。 迪米乌哥斯的意见认为帝国是潜在敌人,但安兹不这么认为。 将来会怎样不知道,但就算目的是征服世界,光靠武力横冲直撞并非聪明的做法。如果魔导国被认定为逆我者死的国家,就连原本能拉拢的国家都会变成敌人。 所以就目前来说,不如让身为绝对君主的吉克尼夫与安兹加深双方友谊,再逐步传播到臣子之间,会不会是比较好的做法? (这么一来,迪米乌哥斯他们应该也会将武力征服压抑到最低限度。这点子真是太棒了,跨越国家藩篱的友情,也就是超越公会的友情……朋友啊……) 安兹脑中浮现出那些异形同伴。 (不过说要交朋友,要怎么交才好?给人家想要的东西,恐怕不是正确的交友方式……我看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保护吉克尼夫珍惜的事物,也就是帝国了,况且我的敌人很有可能找帝国下手。) 关于对夏提雅洗脑的隐形敌人,如果是安兹,他会使出一招作战方式,那就是── (最糟的情况是在我的同盟国帝国首都使用「黑暗丰穰之献祭(Iä Shub-Niggurath)」。不管是谁下的手,肯定都会被认定是我做的……然后对方一定会将这件事传播到全世界,藉由这种做法拖慢魔导国扩大势力的速度。) 安兹回想起还在YGGDRASIL的时代。 那时他们认为正面对抗强大公会是愚蠢行为,曾经为了削减敌人势力,而煽动其他公会进行抗争,这次应该也能如法炮制。而且换做是安兹一定会这么做,所以对手也可能使出这招。 为了加以阻止,安兹本想不动声色地放出自己已经无法再次使用那种魔法──虽然是谎言──的传闻,让夫路达传出去。但现在夫路达已经不能用了,得想想其他手段才行。 (这很像是不让人携带手心大小的危险物品进场的方法耶……我看还是跟迪米乌哥斯讲讲这方面的事,命令他想个应对方法吧。可是他会不会觉得奇怪?啊──真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啦。) 要是能把一切问题都拋给两人解决就好了,但这样恐怕危及至高存在的形象。他一方面得守住自己的立场,一方面还得想想办法,否则会很不妙。 「老师,您怎么了吗?」 「……夫路达啊,我短期间内想保护帝国,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为了什么呢?」 「征服帝国很容易,但我并不喜欢站在瓦砾堆上。我想以乾净的形式合并帝国,为此,我希望能避免你的出走导致国力低落。」 夫路达的皱纹增加了。 「这个问题我很难即刻回答,我认为即使我不在了,也绝不可能立刻发生什么问题。话虽如此,也的确没人能填补我的空缺……若是没有问题,我就暂且留在帝国吧。」 「你愿意吗?我方会先进行商议,日后再联络你。」 「是!」 「……对了,最后有两件事想要你做。一件是我想要关于武王的详细情报,另一件是关于死亡骑士。」 ● 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来,安兹首先使用了探测魔法。本来他应该先使用多种对抗魔法再行探测,但使用那么多卷轴太浪费了。这次不像在墓地时确定有敌人,安兹就只发动了探测魔法。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是在即使遭受反击也不会波及别人的地点。 视野中映照出不同的光景,是马车内部。安兹操纵漂浮的视野,看看马车外的景象。 这时,安兹发动了「高阶传送」。 传送正确无误地生效,他直接打开马车车门。坐在里面的艾恩扎克露出吃了一惊的表情。安兹毫不介意地坐进马车,关上车门,解除刚才发动的隐形魔法。 「果然是陛下啊,我虽然也猜到了,但能否请您不要隐形著进来?」 「我若是不隐形,这副模样岂不是会被人看见?」 「您有戴面具,我想应该没问题啊?」 「或许吧,但我使用了传送魔法,想尽量避免引起风波。」 「确实如此……」 「既然你明白了,我们就走吧?」 「好的,就这么做吧。」 马车穿过开启的大门,抵达守卫指定的位置。这是一处马车停车场,可供好几辆马车停靠。 「那么请陛下与我同行。」 安兹跟在艾恩扎克后面下了马车。 车外有一名管家打扮的老人,带著一名女仆等候著。 虽说是管家,但体格没塞巴斯那么厚实,感觉就是个普通有格调的高龄人士。而管家看起来是人类,女仆却不是如此。 女仆头顶上露出了耳朵,不是属于人类,而是动物。虽然头发遮住了不能肯定,不过人类该有耳朵的部位并没有鼓起。五官长得很可爱,但不是人类的那种可爱──而是动物给人的感觉。 「恭候多时了,艾恩扎克大人以及──魔导王陛下对吧。主人正在等候二位,由我为二位带路,可以跟我来吗?」 「什么?」 艾恩扎克被管家一问,惊愕地低呼一声。 昨天艾恩扎克说不会告诉对方安兹是谁,所以应该是被对方说中安兹的真面目,吃了一惊吧。然而安兹却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虽说自己戴著面具遮脸,但服装完全没变。只要是有门路的人,应该已经听说过安兹的外形了。比起这个,不回答对方的话才叫失礼。 「多谢,那就请你带路吧。」 「是!」 管家低头行礼,女仆迟了一拍也低下头去。 跟著两人往前走后,艾恩扎克小声对安兹说: 「谢谢陛下。」 这应该是在谢安兹替自己回答管家吧。 安兹本来想说「不用谢」,最后什么也没说,接受了他的感谢。 从铃木悟的观点来看,刚才那是部下犯错,上司帮忙解决。艾恩扎克道谢是理所当然的,上司安兹为了部下的今后成长,不能拒绝他的谢意。 安兹深切体会到上司实在不好当。 无意间,安兹想到自己这阵子为了扮演统治者,都没能普通地道谢。 (我得找个场合对守护者们以及全NPC们表达感谢,慰劳大家才行呢。) 做为以白色企业为目标的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统治者,安兹漫不经心地想著这些事,同时并没有停下脚步,让人领著往前走。 「不过真想不到这里会有兔人呢,陛下。」 这种的不能等对方走掉再说吗?安兹虽然这么想,但这个话题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于是接下去说: 「不是应该叫兔女吗?」 「呃……这个……因为种族名就叫兔人。」 「艾恩扎克,只是开个小玩笑,你这么认真回答,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喔。」 「…………不知道是否来自城邦联盟东方更远的地区,真少见呢。」 「嗯……」 说是城邦联盟的东方,安兹也不知道那有多远,他还没打听到那边的情报。 不过安兹在王国没看过兔人,在帝都也没看过她以外的兔人。在这种没有同族的环境,就算没发生其他种族的排斥问题,感觉住起来也不会太舒适。 安兹起了好奇心想问她一些问题,但是不行,要是踩到她的地雷就麻烦了。 没多久,两人就被带领到一个房间前。 「主人在此恭候二位,请进。」 室内陈列著几件武器与防具,用油擦得亮晶晶的,一尘不染。 仔细一瞧,几乎每件武具都带有伤痕或凹痕,肯定是在实战中使用过多次。 与其说是武器商人的展示品,比较像是这幢宅邸的主人光辉回忆中的武具。 安兹大致浏览过一遍,然后目光回到最初看到的剑上。 这是这个房间的武具当中品相最完好的一把剑。 剑上不带任何伤痕,而且放在一进房间自然就会看到的位置,可见一定是主人特别中意的一把。 「您喜欢吗?」 「嗯,真是精美的收藏品。」 放在房间中央两两相对的沙发前,站著房间的主人。对于宅邸主人的询问,安兹如此回答。主人是个体格宽阔的男人,头发剃得非常短,都看见头皮了。 双方不打招呼,继续谈论武具的话题。 「您最喜欢的是哪──啊,是那个吧。走进这个房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安兹横越房间,站到那把剑的前面。 「我可以拿拿看吗?」 「当然可以。」 安兹道过谢,拿起了剑。如果试著装备会把剑弄掉,但只是拿著不会有问题。 安兹看著剑,注意到雕刻在刀身上的文字。这种奇妙的文字,安兹曾经在哪里看过。他拚命搜寻脑内记忆,最后找到了答案: 「是卢恩文字吗?」 「喔!不愧是魔导王陛下,您知道这种文字吗!」 (什么,真的就是吗……这个世界也有卢恩文字?) 卢恩文字似乎是铃木悟的世界曾经存在的文字,而这个世界也有这种文字,很可能是与铃木悟来自同一世界的人传承下来的。安兹谨慎地回答: 「……略知一二吧,只是有这方面的知识罢了,我并没有雕刻卢恩制作道具的能力。这把剑是出自哪里的名工之手?」 「喔喔,这问题问得真是太好了。这把剑可是由安杰利西亚山脉矮人王国的卢恩工匠铸造,可能是一百五十年以前的古物了。它的刀身能蕴藏雷电,可否请您看看剑柄上雕刻的记号?」 宅邸主人站到安兹身旁。 他一站在身旁,浓烈的香水味直冲鼻腔。 「这把剑出自矮人的卢恩工房当中极富盛名的石爪工房。」 (矮人的卢恩工房?……看来得收集详细情报才行。) 「哦,听起来这工房相当有名,你还有这间工房的其他武具吗?」 安兹环顾室内,男人愉快地笑了。 「哈哈哈哈,这里没有,我放在其他地方保管了。不过,蕴藏如此强大魔力的精品就这么一件了。」 「哦。」 安兹一面发出钦佩的声音,一面将失望藏在心里。 话虽如此,至少有得到关于石爪工房的情报,他得调查一下那里有没有玩家的存在。 「听说矮人的卢恩工匠铸造的武器很少在市场流通,你还有他们制作的其他武器吗?」 听到身旁艾恩扎克的询问,安兹在心中竖起大拇指。 「这是当然了,艾恩扎克。」男人咧嘴一笑。「因为拍卖每次有货,我都一定到场。像上次跟我竞标的冒险者,那可真是死缠烂打,害我付了高出预定三倍的金额。」 看到艾恩扎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轻轻摇头,安兹感慨万千地点头。收藏家都是这样的,得不到任何人理解,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以前的自己。 安兹虽然还想再检查一下,但把剑放了回去。 「没先向主人致意,只顾著欣赏精美的物品,请原谅我的无礼。」 男人脸上形成了满面笑容。 「陛下真会说话,那么重新来过,由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奥斯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商人。」 「你说自己微不足道,帝国的其他商人怕要生气了。我是安兹.乌尔.恭魔导王。」 「我没有一天不曾听到陛下的大名,请坐,我让人准备饮料。」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就不用了。」 奥斯科那双比起大脸,有如橡实的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看著安兹。 「陛下,虽然我早有耳闻,但能否请您取下那个面具?」 「……既然家里主人这么说,我也不得不拿下来了。」 安兹摘下面具,暴露出原本面貌。 奥斯科脸上并无惊讶之色,溜圆的眼睛实在太小,一笑起来,就看不见深处隐藏的情感。 「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奥斯科点了几次头,开口说道:「其实我正在担心无法准备够好的茶叶,能满足大名鼎鼎魔导王陛下的胃口,看来是无谓的忧虑了。」 奥斯科开朗地如此说完,晃动著肥肚腩发笑。 「我说奥斯科,你怎么会想到是陛下跟我一起?」 「嗯,这没什么难的吧?耶.兰提尔受到陛下统治,你是那里的冒险者工会长,现在听说你要来,而且是跟地位比你崇高的人士一起,能想到的对象就只有一个人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魔导王陛下的心腹,这方面就是直觉了。奥斯科接著说。 「那么接下来可以换我提问吗,陈列在那边的武器是你用过的吗?」 对于安兹的询问,奥斯科露出大大的笑容: 「怎么可能!陛下,您看看我这体型!我只握过计算器,没握过任何刀剑,那些是我的爱好……我从小就喜欢强者,也喜欢刀剑等武具。」 「原来如此……」 「看来得到陛下理解了。那么请让我也问个问题,我听说陛下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活──呃,活过了长久岁月,对吧?」 「以你们人类的寿命来说,是的。」 安兹说完,心想:安兹.乌尔.恭魔导王究竟渐渐变成了何种存在? 不,安兹这时候不可能说:「不会啊,你们年纪还比我大呢。」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信。所以安兹才会塑造出魔导王的角色跟他们说话,不过差不多该决定一下魔导王究竟是什么角色,否则可能会出问题。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我必须说自己身为不死者活了很久。如果对方问说:「活了这么久,怎么连这都不知道?」我就回答:「因为我长年闭关钻研魔法。」就以这些为基础,逐步塑造魔导王的角色吧。) 「那么您是否拥有过去的武具等物品?」 奥斯科毫不隐藏好奇心地问道。 「当然有,不过不能给你喔。」 「我愿支付合理的金额──不,我愿意撑一下,出到市场价的三倍。」 安兹无法立刻回绝,因为他想起自己阮囊羞涩。可是一个君王说「那这个卖你」未免太丢脸了。 「……金钱无法吸引我。」 「的确,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我竟然说出这样失礼的话,真是万分抱歉……那么我要拿出什么样的东西做交易,陛下才愿意让给我呢?」 (当作为我国卖力的奖赏,之类的吗?嗯?这样的话……) 安兹拿出一把短剑,雾霭腾腾般的特效从短剑上漏出。蓝色半透明的刀身,是以蓝水晶金属制成,其中灌注的魔力量实在说不上高。话虽如此,从整体评价来说仍然算是高阶魔法道具,比起这世界一般流通的物品来说相当强大。 「这……这是!」 声音是两人份。 连艾恩扎克也瞠目结舌,凝视著短剑。「嗯。」安兹低喃一声,将剑放在艾恩扎克面前。 「给你吧。」 「啊?」 惊呼声也是两人份。 「艾恩扎克,这是褒奖你付出的力量。话虽如此,这并非正式授奖,也不能用来保证你的身分等等。我只是认为这份奖赏适合我希冀的国度,所以赐给你罢了。如果你觉得金钱比较好,那就把它卖了吧。」 这件武器以资料量来说绝不可能杀死安兹,也不是以前的公会成员制作,具有回忆的武器。 「我……我怎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物品……」 艾恩扎克浑身颤抖。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吧,如果你不收,我下次再给你其他不同的物品,换成能疗伤的药水等等也行。你觉得呢?」 艾恩扎克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过短剑。 「我领受了,谢陛下!我愿为陛下继续效力,不负这把贵重的短剑。」 「恭喜你,艾恩扎克。如果你有什么困扰,可别忘了还有我这个朋友。」 奥斯科一边偷瞄短剑一边说,艾恩扎克的神色变得像保护小狗的母狗一样。 「我不会麻烦你的,绝对不会。」 安兹略为改变了语气: 「好,差不多该开始讲正事了。」 艾恩扎克用手帕盖起刀身,奥斯科不情不愿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表示答应。 「…………好的,两位今天大驾光临,有何贵事?」 「唔……我不擅长花言巧语,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想与竞技场的武王交手。」 奥斯科稍微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就恢复成原本的表情。 「我听说武王并非隶属于竞技场,而是你从小养大的剑斗士。艾恩扎克说只要你准许与武王交手,竞技场马上就能为我安排,所以才来拜托你。」 「呵哈哈哈哈,您是认真的吗,陛下?武王拥有魔物的肉体与优秀的战士技巧,是竞技场最强的男人喔?恐怕是历届以来最强的一个。陛下的属下当中或许也有强者,但想赢过他,恐怕……」 奥斯科自傲地摇头。 「……比夫路达还强吗?」 「不,我是指以战士一类而言。魔法吟唱者不行,在天上飞来飞去连射魔法,实在令我无法恭维。」 看到奥斯科开始碎碎念,安兹正在困惑时,艾恩扎克告诉他:「以前有个冒险者小队飞上半空,用魔法与弓箭等远距离攻击获得胜利,据说让现场气氛冷到谷底。因此,竞技场严禁使用飞行与传送等魔法。」这时奥斯科才终于回神,看著安兹。 「咳哼!失礼了,陛下。我一时想起了苦涩的记忆……好了,那么陛下,是哪位想与武王交手呢,是人类吗?」 安兹与艾恩扎克互相对视,然后安兹答道: 「是我。」 「…………咦?」 「由我安兹.乌尔.恭来当武王的对手。」 产生了一段空白的时间,奥斯科慌张失措地问道: 「呃,可是,陛下不是一国之君吗?」 「那又怎么了?」 「咦?呃不,是这样没错,那么……那个……」 「嗯,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你是在想如果我受伤了,该怎么办吧?」 安兹听见奥斯科小声说「如果只是受伤还好呢」,他装作没听见。 「放心,不管我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怪罪于你,这方面我会写下切结书。」 「可是,如果发生那样的状况,我就做不了生意了。我听人说帝国与魔导国是同盟国,要是让同盟国的国王受了重伤,我会被国家盯上的。」 「我向你保证,不会因为这方面的问题给你惹麻烦。」 「即使您这么说……」奥斯科思索片刻,然后再度问安兹:「恕我言词冒犯,可否借我一个能当作担保的物品?」 「担保,要什么样的东西?」 「……请借我一个如同陛下刚才赐与艾恩扎克的物品,发生任何问题时,只要这个物品归我所有,我就不会有意见。」 「这样就可以的话,我答应你。不过现在无法立刻给你,我答应你明天送过来。」 「多谢陛下……有件事想请教陛下,可以吗?」 安兹挥挥手指示他继续说下去。 「我做为一个小小承办人,收集了各种情报,特别是关于能请来竞技场出赛的强者与魔物等存在。在这些消息当中,也包括了陛下的传闻──陛下是真的只用一个魔法,就杀光了王国的几万人民?」 「咳哼!」 艾恩扎克故意咳了一声,用责备的眼光看著奥斯科,不过这件事隐瞒也没用,也不是见不得人的话题。 「正是,我用我的魔法杀光了他们,你要谴责我吗?」 「不,我只是想问陛下拥有多强大的魔法力量。如果您使用了传闻中的魔法,情况会变得非常严重,因为竞技场座落于帝都之中。」 「不,不,我不会使用那种魔法。」 安兹也不至于在友邦的都市正中央使用那种魔法,又不是恐怖分子。 「当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陛下是位理智处事的大人,不像是不死者,我不认为您会憎恨生命而进行大屠杀。不过,觉得理所当然而疏于确认,有时也是会造成失败的。」 安兹也同意他说的,在新人加入时,有时的确会发生这种危险。实际上,铃木悟也曾经因为这样而失败。 「很合理的想法,我再说一遍,我不会用那种魔法喔。」 「为什么,是不是与星星的位置等因素有关?」 「跟那些完全无关,不过──」安兹头上突然亮起了电灯泡。「呃,那是我能使用的魔法当中最强的王牌。是因为艾尔.尼克斯阁下强烈希望,不得已,我才施展了十年才能使用一次的大魔法。因此接下来的十年,我必须慢慢累积力量。」 「哦哦!」奥斯科的眼睛蕴藏著奇怪光芒。「告诉我没有关系吗?我觉得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似乎算得上是陛下的弱点……」 「无妨,虽说无法使用那样强大的破坏魔法,但是要杀死与我敌对的愚蠢之人仍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我并非变得完全无法使用魔法。」 「不愧是魔导王陛下,所以,您是说武王也是容易对付的对手了?」 见安兹自傲地点头,奥斯科脸上挂著笑容。不过,就安兹的眼光观察,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在笑。 「原来如此,最后容我再问您一个问题:您为何想与武王交手?」 「因为我听说有个强悍的对手……我想知道此人与葛杰夫.史托罗诺夫相比,哪一方比较强。王国有葛杰夫,那么帝国呢?也许这份兴趣就是最大的理由。」 当然,安兹不是为了这种理由而战,是与艾恩扎克讨论过的结果。 其实老实告诉对方也没差,但他似乎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物。安兹觉得如果要说,奥斯科比较像以自己的好处为优先的类型。他判断对这种人推心置腹,不会有好结果。 「我明白了,谢陛下……我会安排陛下与武王的比试,不过──」 安兹正要出言道谢,但奥斯科伸手制止了他。 「希望您能遵守竞技场的规则,还有对陛下与武王而言,这是一场认真较劲,但对我们而言则是一场表演。单方面的战斗没有意思,因此我希望魔导王陛下能不用魔法,而是以剑──武器与武王交战。窃以为如此一来,才能打出一场势均力敌的精彩战斗。」 「你说什么!」 艾恩扎克从座位站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愤怒,涨红了脸。 「这简直强人所难!魔导王陛下是魔法吟唱者!这样要陛下如何取胜!」 「喔,说得也是。即使是魔导王陛下,若是魔法被禁用也是赢不了呢。哎呀哎呀,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实在是不该提议的。不过真没想到您会说这种话,我本来以为就算魔导王陛下输了,您也不痛不痒,看来对您得稍微改观了。」 「──你!」 「艾恩扎克,别激动,我无所谓。」 「……陛下,您说什么?」 奥斯科与艾恩扎克视线同时看向自己,让安兹觉得有点好玩,忍不住轻声笑了笑。但安兹担心听起来与其说是笑声,不如说比较像嗤之以鼻,急忙用鼻子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拚命试著掩饰过去。 然而安兹身上都是洞,不可能办到。 安兹放弃努力,决定讲话掩饰过去。 「你们好像没听到啊,我是说,我无所谓。」 奥斯科面不改色,但安兹很清楚,他正在拚命动脑,竭力思索。 「……您能以魔导王陛下之名立誓吗?」 「以我的名字立誓?……知道了。我以安兹.乌尔.恭之名发誓,与武王的战斗中不会使用魔法。」 「这!陛下!还没见识到武王的力量就如此约定,太危险了!」 艾恩扎克说得的确没错,但只要关于武王的情报正确,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哎,总会有法子的。」 「这样马虎行事会出问题的!」 艾恩扎克的直言不讳让安兹有点感动,自从他成为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统治者,君临臣下以来,没有人像这样规劝过自己。当飞飞的时候起初还有过几次,然而自从阶级一口气提升后,再也没人这么做了。 「你也一样,如果外国国王死在帝国的竞技场,可是会惹祸上身的!」 说得也是。安兹与奥斯科面面相觑。 「哎,说得的确有理。您尊意如何呢,陛下?听取忠臣的规谏,中止这件事也行喔。」 相对地,安兹耸耸肩。他能体谅艾恩扎克的担心,但说起来,这项计画本来就是艾恩扎克拟定的。也许他是以使用魔法战斗为前提订下计画,但他当真以为安兹一旦不用魔法,就会弱到这种地步? 「没有问题,应该说艾恩扎克,这样很丢脸,不要那样叫──那么奥斯科啊,我不明白,如果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奥斯科惊讶得眨眨眼睛,一个大叔做这种反应一点也不可爱。 「看来陛下似乎有所误会,陛下的死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如同工会长阁下也说过的,可以想见坏处会比较大。」 看来奥斯科并非想让安兹进行不利的比试,真的只是站在承办人的立场思考。 「──是吗,那就好。」 「……陛下有法子不用魔法,就能赢过比那葛杰夫.史托罗诺夫更强的武王?」 「……史托罗诺夫啊,那男人真是强悍得教人羡慕。」 安兹注意到身旁的艾恩扎克一脸惊愕,但安兹没说什么,回忆起那个战士长。 「如果武王比那个男人更强,那的确需要警戒。不过我说他强悍,指的是他的心态,绝非战斗能力。如果你们是说武王在力气上强过史托罗诺夫,要瞬杀他易如反掌。」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对于陛下刚才的问题,我想追加一个回答。」 奥斯科举起自己的双手,那双手臂长满肥肉,松弛而不结实。 「我喜欢看到剑与剑、拳与拳的激烈冲突,喜欢得不得了。只是我缺乏肉搏战的才能,再怎么努力也打不赢。所以我想过了,只要塑造一名自己的代理战士,让他取胜就行了。」 奥斯科满意地嗤笑,不再是之前的商人脸孔,在那里的,是做为个人的他。 安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人,不过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癖。也就是说这人有著异常性癖。安兹在脑中建立一个名为变态的项目,把奥斯科扔进去。 「正因为如此,万一陛下败给我锻炼的武王,那对我来说可是非常爽快的一件事。」 「这样啊。」 奥斯科与艾恩扎克一脸惊愕地注视著安兹。 你们俩从刚才到现在是怎样啊。安兹边想边问道: 「别一脸呆相,想说什么说来听听吧?」 「呃,不,就这样吗?」 「我完全不明白奥斯科你想要什么……人类这种生物真是难以理解。怎么?你说『就这样吗』意思是希望我再多说点什么吗?……嗯,那么这样说如何。赢过不用魔法的我,你开心吗?」 不知道为什么,奥斯科语无伦次地回答安兹: 「咦,啊,那个……因为我不是很喜欢魔法……」 「是吗,那这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奥斯科与艾恩扎克面面相觑,安兹心想「想说什么就说清楚啊」,不过社会就是这么一回事。没有太大发言权的人要是坦率吐露情感,下场就是坐冷板凳。 「我们双方开诚布公地说过话了,就别有所隐瞒,单刀直入地谈吧。关于与武王的比试,日程将如何决定?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盛大进行。」 「那么我就公布今天将有武王的挑战者出场比试,立刻安排吧。不过,在比试开始前,我想将挑战者是陛下一事极力保密。」 「我不懂为什么,站在承办人的立场想,这样不是很浪费吗?」 「照常理来想,同盟国的国王参加剑斗比试……嗯,我没听说国内举办了欢迎典礼,是今后才要举办吗?」 安兹目光不禁低垂。 糟糕。 安兹一边感谢自己没有心脏,一边让空荡荡头盖骨里应该有的不死者大脑全力运转,然后开玩笑般的耸耸肩: 「我这次是微服造访帝国,艾尔.尼克斯阁下应该根本不知道我来了。」 奥斯科收起了所有表情,大概是嗅到了可疑的味道吧。他身为商人,对利益方面理当很敏感。如果毫无利益,只有损失,他不可能答应配合。 「我了解了。」 (咦?) 「如果公布对战者是陛下,各方面想必会横加干涉。我还是将挑战者列为机密好了,只不过之后造成的问题将会全部扔给陛下处理。」 「这是当然,关于这方面就交给你决定。」 「我明白了,那么可以给我些许时间吗?由我为陛下决定比试日期。」 ● 「回去了吗?」 「是,老爷。」 管家送走了魔导王回来,回答奥斯科的问题。「是吗。」奥斯科回答,视线挪向在管家身后待命的女仆。 「──猎头兔。」 他偏偏头,表示:什么事? 对,是「他」。虽然穿起女仆装非常好看,但他是男的。 之所以做这种打扮,照他的说法有两个好处,其一是穿女装容易让对手大意,其二是胯下不会被攻击,看来似乎不是个人兴趣。不过看他平常也会做出刚才那种可爱举动,奥斯科总觉得还是有点兴趣使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反正对奥斯科来说也没造成什么不方便,怎样都好就是了。 且说他的绰号是「猎头兔」。 这绰号虽然不适合长相可爱的男人,但是在位于城邦联盟东方的国家,讲到这个绰号,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战士兼暗杀者的佣兵。 奥斯科将他请来,以超高价码签订契约聘请了这号人物。除了他以外,奥斯科个人还跟其他几个工作者小队与剑斗士缔结了护卫契约,但支付给他的金额比任何人都贵。 猎头兔就是有这么强的实力──山铜级绝对跑不掉。实际上,自从雇用了他以来,奥斯科从没被卷进麻烦事过。 「告诉我你见到魔导王陛下有何感想。」 他不只是一流的战士兼暗杀者,还拥有别的才能。 那就是看穿对方实力的眼光,从做为战士与暗杀者出生入死的经验对人物做出论断──看穿对方是否为强者。 「超杀。」 他给予这种评价的,至今只有武王一人。也就是说,现在出现了第二个他打不赢的人。顺便一提,比这低一点的是对帝国四骑士的评价「很杀」。 「魔导王陛下做为战士也是强者吗?」 「不知道,光听脚步声,感觉不怎么强。那不是受过战士或暗杀者训练的走路方式,他旁边那个大叔还比较像个战士。可是──超杀的。光是站在他后面就让我整个人不舒服,很想用最快速度逃走。」 他迅速伸出自己的手臂给奥斯科看。 奥斯科的目光被拳头所吸引。 好圆的拳头。 就像握住拳头在坚硬物体上捶了几万甚至几十万次,使其变质,变得像球一样圆。这是战斗生物的手。 奥斯科打了个哆嗦,无法抑止自己的兴奋。 「──你在看哪里啊,变态。」 「只是觉得真是双好手。」 虽然双手非常合奥斯科的胃口,但很遗憾,猎头兔不是他的菜。 性别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对奥斯科来说,他的梦中情人是王国苍蔷薇的战士(格格兰)。猎头兔也不错,但比起她来说体格太单薄了,武王则是有点太厚实了。 「……明年不跟你更新契约喔。」 「那怎么行!我很难找到别人能与你匹敌啊……顶多只有伊杰尼亚的女掌门吧。哎呀,话题扯远了。那么──」 奥斯科的视线从圆圆的拳头往上移动,可以看到猎头兔起了鸡皮疙瘩。 「还没好,超不舒服的。」 「以战士来说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少碰为妙,是吗……」 「那完全是另一个武王啦。」 奥斯科明白了猎头兔想说什么,那的确就像武王。 这世界上有著强悍种族与弱小种族。 弱小种族以人类为代表,没有夜视能力,没有坚硬外皮可保护身体,也没有特殊能力,就像个肉袋。 相较之下,强悍种族的一个例子就是龙族。他们有坚硬龙鳞护身,肉体能力敏捷而强大。而且还拥有能轻易斩断钢铁的尖牙利爪,以及火焰、寒气等吐息的特殊能力,并有一对翱翔天际的翅膀。 他们这类种族,不需进行战士训练就够强了。 猎头兔的意思是说,魔导王很有可能也是那类种族。 在奥斯科的知识当中,不死者的肉体很脆弱,但魔导王似乎并非如此。 「奥斯科大人,您为何接受这场比试?魔导王陛下应该知道武王的事,但我方却不知道对方的能力,恐怕会是一场相当不利的比试。」 「……哎哟,你不懂喔?」猎头兔似乎相当疲倦,说:「换作是我可不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喔──」 管家不解的眼神朝向奥斯科,所以他笑著回答: 「冠军能逃避挑战吗?」 「就只因为这样?」 「就只因为这样,但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只是杀个你死我活,我大可以拒绝。但对方是提出了比试的战帖,我不能逃避,武王应该也会这样想。」 「很白痴吧~」 「或许吧,男人就是这样。不过,我看魔导王陛下比较擅长在不正式的战斗发挥实力。是要以比试形式交手,还是奇招百出的暗斗,你宁愿用哪种方式与魔导王陛下交手?」 「两边都不要,我宁可卷起尾巴快溜。」 奥斯科笑了,这样做最聪明。 「那么,好呗。再来换我问了,你对魔导王的评价是?」 虽然对主人不该用这种口气说话,但站在后面待命的管家表情也没变。 以前对于猎头兔对雇主的态度,他还会表现出无言的不满,但不知不觉间,他也不再这么做了。也许是从猎头兔击退了暗杀者那时开始的吧。 「领袖魅力倒是有。」 哦──猎头兔发出了怪声。 奥斯科偷偷观察过艾恩扎克的神情,他的态度看起来不像是受到强迫。换句话说,魔导王拥有某种特质,能够占领都市才几个月,就让占领国度的居民答应提供协助。 「你看到他那威风凛凛的举止了吗?他随从只带了艾恩扎克,又跟我约定与武王交手时不使用魔法,想必是有著身为强者的强烈自负。再来就是头脑非常灵光,给人擅长这种交涉的感觉。」 他自己说著说著,都觉得不可思议。 魔导王是用对等的态度对待他这个商人。一般来说不只是君王,就连贵族都会更明确地夸示上下关系。 所以才难以理解。 如果魔导王以前当过商人还能理解,但这是不可能的。换句话说,他大概就只是擅长做交涉罢了。 「整体评价来说,魔导王恐怕拥有足以与我们皇帝陛下匹敌的才能吧。」 当然,奥斯科并未实际摸清魔导王的底,但他就是能让人这么想,是个可怕人物。 「不,应该假设他至少也与鲜血皇帝拥有不分轩轾的才干。」 与人称历届最英明的帝国皇帝同等竟然是底线,简直是场噩梦。 奥斯科摇摇头,继续想下去只会作茧自缚,他也无意窥视魔导王的深渊。现在必须做的事只有一件。 「……就是把事情告诉武王,让他从现在到上场前,将自己调适到最佳状态。」 「他不会排斥吗?」 「他是一位战士,听到接受挑战,绝不会临阵脱逃的。」 「哦──那就祈祷他能赢吧──」 4 与魔导王的比试当天,奥斯科像平常那样问了个相同问题: 「状况怎么样?」 「万无一失,最佳状态。」 回答他的是个巨大魔物。 这种种族称为食人妖(Troll),但是与一般同族有著决定性的某种差异。 那就是只有身经百战、历尽艰险之人才能散发出的战士气息。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是适应战斗,专攻战斗的食人妖。他的种族在食人妖的衍生种族中独树一格,称为战斗食人妖。 他就是武王,竞技场最伟大的剑斗士。 奥斯科对他的肉体投以热情眼光。 的确就以战士的等级(力量)来比较,很多人都在武王之上,例如在银级以上冒险者小队担任前卫的那些人。然而即使是这些对手,武王也总是赢得胜利,理由再简单不过了。 因为战斗食人妖的基础体能远远凌驾人类。 不只有著过人的臂力与耐力,还有巨大身躯使出的广大攻击范围。 甚至还有人类所没有的,种族的各种特殊能力。 首先是他的皮肤,只要在又厚又硬的皮肤上穿上铠甲,几乎任何攻击都能弹开。只不过关节的可动部分等等比较柔软,很多人会挑这种部位下手。然而还有另一堵高墙能挡下众多冒险者,那就是再生能力。 即使受到足以令人类丧命的攻击,食人妖却不会死。他们能以惊人的强大再生能力治愈伤口,除非使用火焰或强酸,否则无法阻止他们的再生能力。 就因为拥有这种做为生物的强大能耐,现任武王才会是历届中最强的。 在奥斯科的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最强战士穿起了铠甲。 这是雇用精钢级冒险者收集材料打造而成,封入了魔法的精品,记得砸下了当时资产的百分之二十。而拿在手上的魔法金属棍棒也是。 武王一件件戴起魔法戒指与魔法护符等全套装备。 「──准备好了。」 比起以前,他现在讲话有知性多了。 奥斯科每次看到他雄赳赳的英姿,胸口总是一阵发热,心想:是自己把他培育到这个地步的。 「那么,武王,我们走吧。」 奥斯科跟他,就两个人一起走到竞技场入口,这是每次的固定仪式。 武王自从走出房间,始终没开过口。 他之所以不发一语,过去是对于交战对手的期待与兴奋。但曾几何时,对于对手的失望变得越来越强。那么这次呢? 突然间,武王猛地停住了脚步。 就奥斯科的记忆中,武王从来不曾这样。 第一次的经验让奥斯科慌张起来,抬头看看他是怎么了,只见武王慢慢掀起护颜盔的护面部分,露出他的脸庞。 「我要谢谢你……」 那声音像硬挤出来的。 奥斯科张大了眼睛。 只有在赠予他武器、赠予他铠甲,以及与至今最强大的对手前武王「腐狼」库列弗.帕兰泰宁交手后,才听过这句话──这是第四次的感谢之词。 「谢……谢什么呢,武王?」 他目光犀利,定睛注视走廊前方。 「呼,呼。」 武王的身体随著冷笑声微微颤抖。 大概是即将上战场,兴奋得颤抖吧。 奥斯科以为如此,但他错了。 「这是……这是什么样的挑战者啊。不对,我才是挑战者吗?」 「什……什么?」 「呼,呼……真可怕啊,奥斯科,我这是吓得发抖啊。」 奥斯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这就是……这就是所谓生物的直觉吧。我的双脚不听使唤了……它在告诉我去了就会没命,呼,呼。」 他不是在发笑,只是强迫自己吐出紊乱的呼吸罢了。 「听说这次的对手是魔导王,但这是多强大的一个对手啊……也许是我至今的傲慢,到了还债的时刻了。」 「你在说什么啊,武王,你何时傲慢过了……」 「我很强。」 武王如此果断地说,奥斯科也想回答「没错」。但武王抢在他前面,接著说下去: 「不对,我一点也不强。我的强悍来自种族的特性,不是真正的强悍。即使如此,仍然很少有人能敌过我。尤其是自从我累积了做为战士的本事。所以我从来不问挑战者的能力与装备等等,为了制造出于己不利的状况──为了锻炼自己,我只能这样做。而你终于带来了一个对手,让我的直觉吵著叫我快逃。我要谢谢你,你实现了与我相遇时的所有诺言。」 「武王啊……戈.金啊。」 奥斯科是在将近十年前见到武王。 帝国边境有条道路,传闻会出现强悍魔物。据说那个魔物具有高度理智,只要丢掉武器就绝对不会开杀戒。这事引起了奥斯科的兴趣,为了见到那个奇妙的魔物,他急急忙忙从帝都出发。因为他听说帝国最强的武力夫路达.帕拉戴恩即将前去扑灭魔物。 刚开始奥斯科很害怕,这是当然。因为至今那些人类也许只是运气好才能捡回一命。 然而实际上见到的武王,对奥斯科丝毫不感兴趣。他只瞥了奥斯科一眼,鼻子一哼就要离去。 所以奥斯科一时忘了恐惧,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虽然讲话方式没有现在这么流畅,但他说是「为了变强而进行武者修行」。 当时奥斯科彷佛茅塞顿开。 奥斯科有一个梦想,就是培育强悍的战士。他梦想能培育出最强的战士,用以代替缺乏才能的自己。但他这时才注意到,其实不需要执著于人类。不对,反而应该认为人类以外的种族基本能力比较强,才会诞生出强悍的──最强的战士。 奥斯科已经不觉得自己是在带一头魔物回城了,他是在挖角,拉拢最强的战士,竞技场的霸主,未来的武王。 那场邂逅过了将近十年的时光,如今,武王第一次展露出害怕得发抖的模样。 「武王──」 奥斯科脑中浮现出好几句话,首先第一句话是「要不要放弃这场比试?」比试当中有时会出人命,如果在这里失去锻炼至今的他,奥斯科将会承受不了打击。 然而,他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对强者而言,受到担心就等于受到侮辱,所以这句话有可能打碎他与武王之间建立的友情。 现在他该说的只有一句话: 「──你可别输了,武王。」 「哼,这是什么话。我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输,看至今的挑战者就知道了。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会赢,才敢站在我的面前。现在,只不过是轮到我罢了。」 「说得对!」 奥斯科拍打了武王的身体。 「魔导王是魔法吟唱者,不过这样比试起来没意思,所以我禁止双方使用魔法,以这规则安排了比试,你不可能输给这种对手的。」 「……禁用魔法,即使如此,那位魔导王仍然愿意与我交手?」 「没错,一副不认为自己会输的态度。」 「哦……」 武王用力握紧了拳头,那拳头让人联想到巨大铁锤。 「强者总是骄矜自满的,我会让他知道这种想法有多愚蠢。」 「就是这股劲!不过,千万别大意了。魔导王随便就能给人一把令人惊叹的名贵武器,恐怕拥有力量惊人的许多魔法道具。」 限制魔法道具的使用能提高武王的胜算,但那样未免要求对方让步太多了。 「没有问题,我现在是挑战者的心态,毫无大意。除了输在实力,没有其他败北的可能性。」 武王步履稳定地往前走,奥斯科急忙走到他身旁。 「欸,话说之前那件事,你认真考虑过了吗?」 武王顿时停下脚步,露出怏怏不乐的表情。 「之前那件事……是指那个吗?」 「对,就是你娶老婆的事。」 「现在提这做……呼哈!」 武王笑了,奥斯科红著脸皱起眉头。真希望他心里知道就好,别表现在态度上。 「真是,你就不能用点别的方式帮我加油吗?别让我一再重复……我如果想要老婆,我会回出生故乡。你说的对象是人类吧。我很感谢你,但拜托别给我找人类老婆。我没有变态嗜好,应该说如果有哪个人类想被我上,那简直恶心死了,变态也要有个限度。说起来,你想要的是我的小孩吧?跟人类生不出来的。」 人类种族之间能生儿育女,但人类与亚人类之间,只有在故事中的世界才可能生小孩。 「哎,是没错……既然这样,你就带个老婆回来嘛。如果需要什么才能衣锦还乡,我会为你准备。」 「……我得先告诉你,对我们食人妖而言,人类可是粮食喔,搞不好我老婆会毫不在意地把人吃掉。」 奥斯科是觉得不需要的人类变成粮食也没差,但不会说出口。 「是吗,那你就趁小孩尝过人类味道之前带他们过来吧,然后再施以英才教育,一定能变得比现在的你更强。」 武王愉快地歪扭著脸。 「那真是令人感兴趣,也好,我会认真想想。」 ● 「陛下,真的有胜算吗?」 对于艾恩扎克的询问,安兹回以重复过好几遍的答案: 「没有问题。」 如果有人挑战没有胜算的胜负,要不就是真正的勇者,要不就是愚者吧。这不是在打遭遇战,可说准备阶段就决定了一切。 安兹脑中回想起收集到的情报。 武王如果与东方巨人程度相当,那要取胜轻而易举。但打个比方,如果再加上与葛杰夫水准相当的战士实力,那就是种族等级加上职业等级,将会相当难缠。 不过── (这本来就是一场卑鄙的战斗,毕竟我后来还有找夫路达帮忙呢。) 安兹的能力能使低阶攻击完全失效,就算是武王,他也不认为能打破这道防御。 所以,安兹解除了自己的守护能力。 这场战斗非赢不可。 在那场战争当中,安兹用魔法杀死的人数超过十万。在YGGDRASIL这款游戏当中,经验值量会随著等级差而增减,最低值是一点。换句话说那时应该赚到了十万点的经验值,再加上传送前累积的经验值,照理来说应该已经升级了,但安兹不觉得有发生升级之类的特别现象。 也就是说,安兹不能变得比目前更强了。 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因此而满足。 如果一百级是极限,那没办法。既然如此,他必须磨练自己的技术,以万全状态彻底活用百级能力。若是一直以为自己与部下们天下无敌,倚仗力量大摇大摆,也许有一天会被人后来居上。 安兹认为自己的魔法职业实力还不错,因为在YGGDRASIL锻炼出来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一样有用。但是做为前卫的能力与技术,在YGGDRASIL时代并没有做多少锻炼。 (跟那个女人的一场战斗,使我获益良多。) 那个女人让安兹知道自己缺乏做为前卫的战斗能力,如今安兹对她只有感谢之情。 因为有那场战斗,安兹才会想到要提升近身战的能力。如今不只是能力值,他有自信自己的技术与战术,也能与三十三级的专业战士媲美。 做为试金石,他很期待这次的武王战。 安兹看看自己的脖子。 恐怕没有多余空间配戴那个了。而且在对付工作者时,他就觉得并没有得到特别多经验值或是学到什么技术。老实说感觉白戴了。 安兹想著想著,想起了更重要的问题。 (啊──听说吉克尼夫好像会来观战?他干嘛要来啊──?我偷看的时候他一次都没来过,我还以为没问题哩。怎么想都是偷渡入国被抓包了……管他的,只要道歉请他原谅就行了。如果他有意见,我就问他来纳萨力克时有没有取得王国许可,这样问题应该就不会闹大了……一开始先打声招呼吧,不打招呼感觉给人的印象会更糟。) 「魔……魔导王陛下,差不多是入场的时间了。」 竞技场的工作人员进来房间,告诉安兹。 安兹与这个人员碰过几次面,对方每次看到安兹的原本面貌,都会吓得全身僵硬。 安兹在想或许该遮著脸战斗,但他已获得许可,战胜武王后可以对观众进行宣传。来到竞技场的观众当中,说不定有几个人会来魔导国,敲开冒险者的大门。这么一想,还是不要有所隐瞒比较好。 只能相信自己的选择了。 安兹慢慢走出去。 本来应该由地位较高者后入场,然而在竞技场,安兹才是挑战者──地位较低,所以先入场。当然安兹欣然接受,没有任何怨言。 安兹对忧心忡忡的艾恩扎克笑笑。 自己接下来要出战,他却比自己还担心,总觉得有点好笑。 「──别让我一再重复,艾恩扎克,我不会输的。」 ● 跟吉克尼夫打过招呼后,安兹回到竞技场。 虽然说好不用魔法,不过战斗还没开始,这点小事就请对方多包涵吧。 (……我偷渡入国,他却不怎么生气呢。是不是之后才会抱怨一堆,还是说他以为我是照正常程序入国?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以为他会举行欢迎典礼,可能是有点自我意识过剩了……我叫他吉克尼夫,他有没有不高兴?) 安兹嘲笑自己的想法,视线望向对面入口。 武王还没现身。 (那么……) 安兹环顾竞技场的观众。 出自惊愕的沉默笼罩现场,连一点喧嚷都显得格外大声。 (好吧,这也没办法……不,那边那个观众,我这不是面具啦。) 安兹摸摸自己光滑的脸孔,他现在明白,必须是相当有胆量的人,看到这张脸才能维持平静。 (所以我如果让观众兴奋,就能一口气获得人气了。) 虽然他的目的不是获得人气,但有总是比没有好。再说如果不死者的整体声誉上升,役使不死者的魔导国应该也能间接提升声誉。 安兹确认一下手杖握起来的感觉。 安兹从事道地的魔法职业,能拿的武器相当有限,只有手杖或短剑等等。这次选用的是物理攻击用的法杖(Staff),是他在YGGDRASIL时代试作的武器,但极少有机会用到。毕竟是很久以前在用的东西,威力不怎么强,如今的安兹应该能做出更适合自己的武器。 然而,他没有另外准备武器。 他考虑到自己与武王的实力差距,决定只用自己目前拥有的武器战斗看看。 这项决定若是让YGGDRASIL的玩家铃木悟来说,简直是蠢到极点,不可饶恕的大意。如果同伴在这里,也许会规劝自己说:「不可以喔──」 然而,他已经听夫路达说过武王拥有的魔法道具的性能,也觉得做为训练,应该要给自己这点磨练。 他想让观众看到的,不是单方面的蹂躏剧,而是恰到好处的大获全胜。 「各位观众,武王自北边入口进场!」 跟刚才自己出场时完全不同,现场涌起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安兹在那当中,听出了吉克尼夫从贵宾席喊得声嘶力竭的欢呼。 (……他好像很兴奋啊。吉克尼夫有这么喜欢武王吗?竞技场之王大概就像偶像明星一样,也许他这种反应很正常。毕竟YGGDRASIL的时候也是,PVP的观战比试当中,强者常常很受欢迎。) 安兹怀念起YGGDRASIL时代,并对吉克尼夫怀抱著哀怜之情。 (如果我赢了,他一定大受打击吧。以前有遇过那种客户,支持的球队输了就老大不高兴……) 虽然心情变得沉重,但也不能故意输掉。 对面入口出现一个巨大身影。 本以为不能再大的欢呼声变得更大了,简直就是爆发性的。 老实说,安兹有点希望这些欢呼声能分一点给自己,不过只要凭武力硬抢就行了。 在YGGDRASIL时代,挑战者只要打得精采,声援的方向总是会渐渐改变。换句话说只要安兹也与武王打得精采,支持安兹的声音也一定会慢慢增加。 (况且颠覆目前几乎无人声援的状况,应该比较有宣传效果吧?) 武王慢慢现身。 全身铠加上巨大棍棒。 宛如坚不可摧要塞般的身影让安兹的眼睛──空虚眼窝中浮现的赤红火焰变得尖细。 (唔……外貌跟听说的一样。那么──不,那样太早下结论了,还是小心为上。) 安兹分析过夫路达.帕拉戴恩提供的情报,知道武王的装备品没有致命性道具。 不过在YGGDRASIL,有人曾经使出一招,就是准备另一件外观相同的装备,但组进完全不同的资料。在以PVP为代表的一对一单挑当中,这种细微的讹诈都能影响胜率。虽然备用武装常常比主武装弱一点,但能超乎对手的预测,总是能达到数值以上的强大效果。 不能保证武王没用这招。 安兹将这件事记在脑海里,继续观察武王。 虽然事前已经听说,不过像这样站在眼前,就会觉得「原来如此」。这正是所谓的百闻不如一见,安兹听夫路达说到铠甲底下的长相时,觉得很像当时杀了做成僵尸的战斗食人妖,但对方身上散发的氛围却截然不同。 就像山猪与肉猪的差异。 「这……真有意思……有意思是吗……」 安兹发现自己感到雀跃,表情不快地扭曲。当时他也想过,自己好像变得很好战,或者说变得像战斗狂,总之似乎对战斗感觉到了乐趣。 这不是很好的倾向。 两者距离逼近,对面那人出声对安兹说: 「我是人称武王的战斗食人妖,戈.金。」 「我是──」安兹挺起胸膛:「安兹.乌尔.恭魔导王。不死者的最高阶种族,死之统治者。」 「是吗?那么我会全力以赴。」 「……哦?」 安兹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有两个疑问,但先问较大的一个: 「你不会瞧不起我的名字吗?」 「为什么?」 「为什么……?」 被对方回问,安兹偏了偏头。那时这个名字应该有被看轻才是。 「我记得你们对比较长的名字,不是不以为然?」 「原来如此,看来魔导王陛下相当了解我的种族。的确,我们的种族都认为名字短才是强者。但我在这个国家已经生活了好几年,在这段时间里,学到了人类都会取较长的名字,所以不会因此看不起人。再说我感觉魔导王陛下对这个名字感到骄傲,污辱强者之名是战士之耻。」 「是吗……看来我对战斗食人妖这个种族必须改观了。」 「呼哈哈哈哈,没这个必要,只有我是个怪胎。再说──不管什么种族,都有想法不同的人,不过如此而已。」 「……哈哈哈哈!说得没错,我欣赏你,武王……如果我赢了,我要你成为我的人。」 安兹慢慢伸出右手。 当时他遭到对方拒绝,但现在状况完全不同。武王犹豫了一会儿,说出回答: 「……可以,如果我输了,就成为你的属下吧。那如果我赢了呢?」 「真是个困难的问题,你想要什么?说说看你的愿望吧。」 「……我要陛下。」 「…………啊?」 「我至今从没遇过一个值得杀其身,食其肉的对手,但如果吃了比我更强的陛下,我就能吸收陛下的力量。」 安兹稍微放了心,以前他听过公会成员讲解食人文化,不过虽然一概称为食人,动机却有千百种,有的是像武王这样要摄取对手的灵魂力量,有的则是一种性癖好。 (幸好不是性癖好,虽然我不可能输,但一边被人用那种眼光打量一边战斗未免也太恶心了。) 「可以,反正无论如何,生杀大权都握在胜者手里。所以如果我杀了你,你可别拒绝复活喔。」 安兹向前踏出一步,武王姿势只一瞬间紧绷起来,但又立刻放松。 安兹站在武王面前伸出右手,武王也做出回应,伸出巨大的右手。 那与其说是握手,不如说是被武王的手包住。观众发出大声欢呼。 「那么再让我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用敬称叫我?」 武王的态度不像是等待挑战者的冠军。 「对强者表示敬意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如此……这下我明白了,我只有这几个问题。那么我们开始吧,距离要隔多远?刚才那种距离──差不多十公尺如何?如果这个竞技场有规定,我愿意照规定来喔。」 「距离没有规定,不过,这样好吗?再靠近一点就是我的攻击范围喔。」 「这叫让步,让步。」 武王没出声回答,只点头表示了解。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不过动作与呼吸都十分冷静。 是看穿了这话只是挑衅,还是口气不至于让他不高兴? 安兹在心中啧了一声。 好难应付的对手,要是能冲动一点,安兹可以趁虚而入;但面对谨慎的对手,就算对方等级比自己低,也不能轻忽大意。武王露出背部,与安兹拉开距离。 等拉开了十公尺左右的距离后,他转过身来: 「那么只要一鸣钟,我们就开始吧,魔导王陛下。」 「也好……我说武王,我曾经对付过跟你同种族的人,但你有对付过跟我同种族的人吗?」 「你说死之统治者吗?不,没有。我没听过这种不死者……种族。」 「是吗……也是,如果你遇过与我同种族的人,恐怕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死之统治者是最高阶的不死者……那么你有对付过哪种不死者吗?」 「我没跟不死者交手过,因为被带来这座竞技场的不死者,摆明了都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那我岂不是不能说:『别把我跟你对付过的不死者等同视之。』了?我可是强过死者大魔法师数倍的存在……真遗憾。」 武王似乎轻声笑了笑。 安兹耸耸肩,将手中法杖像大剑一样举起。艾恩扎克应该在后方看著,不过安兹没让他看过做为飞飞战斗的模样,所以不会有问题。 武王也举起巨大棍棒。 钟声响起。 霎时间,巨大黑影覆盖了安兹。 (啧!好快!) 黑影的真面目是高举挥下的棍棒形成的阴影。 安兹想以法杖接下──但即刻舍弃了这个念头。除非再多知道一点对方的情报,否则遇到大动作殴打──损伤量似乎很大的攻击都应该闪避。 然后他舍弃了身体平衡,扑向地面转为闪避。 闪避有惊无险地成功,棍棒直接砸在地上。地鸣般的声响回荡四下,掀起的尘土如爆炸波般飞扬。 安兹怕对手追击,又往后拉开几步距离。 飞尘散去,举著棍棒的武王再度现形。 大声欢呼在竞技场回荡。 (他用了某种武技吧。不过……你们还真兴奋啊。) 即使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仍能清楚听见吉克尼夫的声援。他跟个小孩子似的,喊著:「上啊!就是那里!」帮武王加油。 安兹对吉克尼夫反常的态度发出小小笑声,观察他在皇城里的模样,实在想像不到他会露出这种态度。 (……这家伙意外地还满有趣的嘛。) 安兹心中对吉克尼夫的好感分数大幅上升,他本来以为吉克尼夫会更有皇帝的样子,完美无缺。然而,现在看到他热中于比试的模样,让安兹觉得更有亲近感,似乎能跟他建立更深的交情。 安兹重新将意识集中在武王身上。 武王拿巨大棍棒对著安兹,浑身涨满靠近就迎击,远离就追击的意志。这种架式最能有效率地牵制对手的动作。 这是利用武器长度进行的守势,有如盾牌。 老实说,安兹想不到如何破解这个架式。 (这真是……伤脑筋了……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不能用魔法果然很难搞。哎,谁叫我是魔法吟唱者呢……) 既然如此,只有这一招了。 「怎么了,你不进攻吗?简直像缩头乌龟。」 「魔导王陛下,我不会大意。即使规定不使用魔法,您躲开了刚才的攻击,我不会小看您。」 「你是要我进攻,那你可以稍微挪开那根棍棒吗?那个挡到我了,让我不知该如何出手。」 武王没有回答,安兹知道护面缝隙露出的锐利视线想看清他全身上下。 「这样啊……那就由我出手吧。」 安兹将手中法杖狠狠敲在棍棒前端,棍棒猛烈撞向地面,同时武王发出「咕!」一声呻吟。 传来的冲击力道应该在武王手中留下了麻痹的伤痕。反过来说,这种肉体上的功能对安兹却无效。 说时迟那时快,安兹正面踏进了武王的攻击距离。 他以思考命令法杖,让它喷出火焰。说是喷出,实际上只是缠绕在法杖上,并非要以火焰本身进行攻击。但安兹感觉到武王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向法杖。 (我想也是,你有食人妖的再生能力。那么再生能力无法治疗的伤──以火焰或强酸造成损伤的武器,当然会让你分神了。不过,这却成了致命伤。) 安兹用空著的左手轻轻碰了碰武王的铠甲,霎时间,武王的身体像被雷劈一般震动,棍棒一挥。 「唔!」 安兹闪避失败,身体伴随著龟裂声被大幅打飞。由于安兹关闭了高阶物理无效化,殴打武器脆弱效果的攻击令身体受到了很大损伤。身躯像球一样弹上半空,飞了几公尺,不,是十公尺以上。 然后他撞上地面,滚倒在地。 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涌起。 摔倒的安兹又听见了吉克尼夫大声叫好,感觉刚才的好感分数急速降低。 (你好歹也是我的同盟国吧,同盟国的君王倒在地上,是不是该担心一下,啊?) 虽然受到损伤,但安兹已经没有了痛觉,他趴在地上窥视武王。 没有追击。 欢呼声越来越小,比起这个,更强的怀疑之情开始笼罩会场:武王为什么不乘胜追击?不对,更重要的是,武王为什么将身体弯成ㄑ字形?武王的动作为何如此迟钝? 安兹轻盈地起身拍拍沾在身上的尘埃,摆出一副威风凛凛,被打飞也不痛不痒的态度。 相较之下,武王的动作很迟钝。 安兹露出小小的笑容。 演出效果太好了。 在嘈杂人声的笼罩下,安兹回到刚才的位置,这时武王语气怀疑地说: 「这……这是什么?毒……应该不是,这究竟是什么?」 「我不会做那种违规行为,这是光明正大的比试。不过说归说,你说的『毒』虽不中亦不远矣。我的接触能够将负能量送入对手体内,不过,这个用食人妖的再生能力应该能治愈。」 安兹碰过武王的手指一收一放。 「不过,我能藉由接触对手发挥另一项能力,就是让对手的体能受到损伤。也就是说我对你的肌力与敏捷性造成了损伤,这就治不好了吧?」 就安兹所知,食人妖的再生能力只能治愈损伤,无法连弱化一起治好。 「换句话说,武王。你越是被我碰到就会失去越多体能,最后变得像毛虫一样。」 当然,这是唬人的。 安兹的确能给予对手的能力值惩罚,但也有限度,不能扣到零。不过,对手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其他不死者有时也拥有类似的能力,所以无法确定他真的不知道。他说自己没对付过不死者,但有可能是骗人的,也说不定有相关知识。 所以安兹才会诚实说出自己的种族。 安兹要让对手有个强烈印象,认为死之统治者远远强过自己,而且是自己所不知道的种族,藉此让武王以为安兹的能力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自己所不知道的能力。安兹之所以说自己是最高阶种族,也是为了加强对手的不安。 而最重要的是,现在明明没有必要说明,但他还是将能力告诉了武王,就是为了用虚伪情报造成对手混乱。 (──战斗以广义来说,就像尔虞我诈。) 安兹冷静观察无意治疗能力值惩罚的武王。 他在窥探武王的行为会不会是骗术。 说不定其实他有办法治疗能力值惩罚,但故意不用,想让安兹暴露出致命的破绽。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安兹始终搞不懂的天生异能。 只有在双方具有压倒性落差时,才能正面交战蹂躏对手。 「……我给你的能力惩罚,用时间是治不好的。我要一点一滴削减你的体能,再用法杖给你致命一击,明白了吗?好,那么我们再来打吧。」 见安兹踏出一步,武王慢慢摆出架式。 由于武王戴著头盔,安兹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在暗自欢喜,还是心焦气躁? (希望是后者……) 安兹敏捷地动了动没拿法杖的左手,武王见状,身体马上动了起来,保持高度警戒。 武王应该在想,是不是只要提防左手就行了。 他担心得很对,按照安兹的实验结果,这种接触攻击用任何部位都行。只要安兹有意,用头锤都能发动。 安兹更踏出了一步,武王步步移动,拉开距离。 安兹冷笑。 光看刚才的动作,观众应该就知道孰胜孰败吧。 (你知道我与你差在哪里吗,武王?的确,做为战士也许你在我之上,但我俩之间却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别。) 安兹与武王的最大差别,就是HP的差距。 安兹有一百级,并拥有符合等级的体力。纵使双方拋开防御,一边互殴一边战斗,最后仍会是安兹的胜利。 不过,问题在于来自安兹知识以外的攻击,例如武技等等。 「……我在与你的战斗当中,除了禁止使用魔法之外,还给了自己一项限制,那就是魔法道具。这次的比试并未限制魔法道具──装备品的使用,但这条件对我来说太有利了。」 安兹在YGGDRASIL获得了许多魔法道具,每一件都是在这世界上无可比拟的武具。所以只要运用这些武具,想战胜武王还不容易;但安兹不觉得那是正确的战斗方式。 所以此时此刻,他才会穿戴著低阶魔法道具。 「因此我限制自己只能使用你也有可能拥有的等级的道具。不过反过来说,我觉得这也是个机会,让我试用一下新到手的武器。」 安兹将法杖插在地上,从佩在腰际的四把短锥抽出两把,以双手握紧。 「也就是说,我要用用向飞飞借来的武器。」 武王大概听不懂安兹半开玩笑的话吧,安兹也不打算让他懂,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那么──我要上了。」 安兹做不到那种奇妙的──类似蹲踞式起跑的姿势。不过藉由训练,能学会相似的跑法。他如箭矢激射而出,全速奔向武王。 距离很短,然而即使双方间距转眼间被侵犯,武王的棍棒仍横扫著直逼而来。虽然安兹给了他的肌力惩罚,因此动作有点迟钝,但照这方向来看,仍然必中无疑。 安兹无法像那女人闪避得那么漂亮,不过有一点是那个女人办不到,安兹却能办到的。 随著能力的解放,武王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瞬间。 趁著这个破绽,安兹缩短双方距离,朝著肩窝刺入短锥。配合速度,再使出全身力量,有如一箭穿心的一击。 当时的一击,在安兹以魔法制作,硬过精钢的铠甲上留下了伤痕。与那招同等水准的一击贯穿了武王的铠甲,刺穿武王的皮肤,短锥插在武王的身上。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 「『外皮强化』、『外皮超强化』。」 武王似乎发动了武技。 好似从内部发出某种劲道,短锥的前端被推了回来。 安兹目前能使出的全力一击,惊人的是,竟然只能给予少许──擦伤程度的损伤。这点皮肉伤凭著食人妖的再生能力,几秒就能治愈。 武王肯定松了口气,为了赶跑安兹而逼近的棍棒,速度中透露出这种心思。连安兹最强的一击都只能给予擦伤,等于保证了武王的胜利。 然而,这是很愚蠢的想法。 「──启动。」 「噢!噢哇啊啊啊啊啊!」 魔法得到解放,命夫路达灌注在短锥里的「火球」从刺入部位焚烧武王的身体。安兹顺势将另一把短锥刺进另一边肩窝,但力道不足,被铠甲弹开。 安兹本想改为瞄准铠甲隙缝下手,但察觉到武王身体有了动作,看都不看就往旁跑开。 背后吹过的劲风,想必是棍棒扬起的。 安兹逃也似的跑了十公尺以上,回头一看。 武王以持握棍棒的手按住肩窝,另一只手瘫软下垂,看似无法动弹。夫路达的魔法也许太强了点,早知道就找更弱的魔法吟唱者来灌注魔法了。 观众知道武王站在压倒性不利的立场,掀起近乎惨叫的声援。 安兹环顾竞技场。 不管看观众席的哪里,似乎都没人替安兹加油。 (奇怪……要是在YGGDRASIL的话,应该已经开始有人替我加油了……看来客场还是比较严苛?) 「没办法了,放弃掌握观众的心吧。那么……武王,我下一招就要你的命。」 安兹收起解放了力量的短锥,拔出另一把短锥。这把灌注的是第三位阶的酸系攻击魔法,是用来防备武王对火焰做了完全无效化等对策的情形。 刚才的一击用火焰系攻击,看似让武王受到了损伤,但也难保不是演技。拥有再生系能力的魔物,无法对阻碍这类能力的所有攻击都具有完全抗性;只不过这是在YGGDRASIL时的情况。 说不定在这个世界能办得到。 如果发生这种情形,安兹本来打算当观众来看──所有人来看都觉得胜负揭晓时,就发动特殊技能,杀死武王。 「只要你承认败北……就打到这里如何?」 「不……魔导王陛下。还没完,我好歹也是武王,是这竞技场的王者,必须抵抗到死亡的那一刻。」 「那就拿下你的头盔,让我看看你的脸。」 这个要求应该很奇怪,但武王还是拿下了头盔,露出他的脸庞。 额上渗出了大量汗水,他似乎在忍受剧痛,脸孔严重歪扭,但眼神仍强而有力。 「真是双好眼睛,让我想起葛杰夫.史托罗诺夫。」 「太感激了,能得到你这位强者赞美,我太高兴了。」 「……我问你,你有能够战胜我的招式吗,能够现在开始反败为胜的招式?」 「──没有,但我还是想战。」 一句直截了当的回应。 安兹想到自己使了那么多幌子应战,不禁觉得有点丢脸。而且为了演出一场精采比试,还封印了各种能力。 如果对手是认真战斗,安兹不也应该尽己所能全力应战,才是正确的态度吗? 武王卯足全力正面挑战强敌的姿态,看起来好耀眼。 「守护者们看到这双眼睛的光辉,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即使见识到了这份光辉,他们是否还是会照样瞧不起纳萨力克以外的所有人?如果是的话──安兹心中涌起了少许不安与寂寞。 安兹甩开这些情绪,慢慢举起短锥。 武王也以前臂擦掉额上汗水,重新戴起头盔。 「────尽管来吧,武王。」 「噢喔喔喔喔喔!」 巨大身躯伴随著怒吼逼近安兹。 动作比刚才更快,是因为发动了武技吗? 惊人的速度与巨大身躯,两者的相乘效果形成了慑人心魄的压迫感,有些人也许会吓得无法动弹。不,要是换成普通人肯定如此,只不过这种精神系的作用对不死者无效。 安兹冷静地瞪视武王。 很快──但也不过如此。 可能是因为刺入短锥的肩膀不能动,姿势失了平衡。 (──不如那家伙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 (你明白了我困住你行动的能力真相了吗,如果还不明白,胜败就此分晓了喔?) 安兹发动了跟刚才一样的能力。 绝望灵气.I(恐惧)。 这项能力有五种效果。 I是恐惧。 Ⅱ是恐慌。 Ⅲ是混乱。 Ⅳ是疯狂。 Ⅴ是立即死亡。 恐惧能令人害怕,是对所有动作给予惩罚的异常状态。 恐慌会让对手陷入重度恐惧,令对手一心想逃离给予自己异常状态之人──陷入恐慌的对象将无法采取任何战斗行为。 混乱就如字面所示,在接受回复手段之前,会持续混乱一定时间。 而疯狂是非常棘手,具永续效果的异常状态,除非接受第三者的魔法等回复手段,否则永远无法恢复。 立即死亡不用说,就是丧命。 就像这样,效果会随著等级上升而改变。 其中安兹使用的是恐惧,只一瞬间发动这种能力,然后即刻解除。如此一来,就能造成大脑想像的动作与实际肉体的动作产生一瞬间落差,使对象发生一种身体僵直般的异样感受。 然而,武王或许也料到只要上前殴打安兹,就有可能发生这种状况吧。即使身体与大脑失衡,他仍然用棍棒打向安兹。 安兹的接触造成的能力值惩罚,以及恐惧状态的惩罚。考虑到这两项能力值惩罚,要闪避武王的攻击应该轻而易举。然而── 「『刚击』、『神技一闪』。」 安兹彷佛看到一道闪光飞过。 霎时间,伴随著剧痛──痛楚瞬时压抑到能忍受的地步──全身受到飘浮感支配。 「『流水加速』。」 然后上方窜过一阵钝痛,下个瞬间,又是一阵痛楚。 安兹一瞬间难以掌握状况,几乎陷入混乱,但立刻回过神来。 很可能是遭受了连续两次攻击,第一击将安兹向上捞起,第二击将他砸向地面──也就是下方。 要是换成铃木悟,一定无法掌握状况而陷入混乱了;但这种异常状态对安兹.乌尔.恭无效。 安兹知道自己倒在地上,而棍棒正朝自己高举挥下。 「啧!」 安兹一边翻滚一边闪躲,棍棒在同一时间打下。可能是用了武技,冲击力从地面传来,打击了安兹的身体。 然而这并没有造成追加损伤。 安兹跳起来的同时,陷进地面的棍棒一跃而起。这一记捞击当中,灌注了为战斗做结的气魄。 安兹转瞬间做下决断,用手中短剑挡下这一记。安兹的身体再度飞上空中。现场轰然响起大声欢呼,但武王却因为失意,脱口咒骂了一句:「可恶!」他原本大概是想趁势追击,结束一切吧。 被打飞了几公尺的安兹在地上滚了几下后,迅速重整态势,低声讽刺一句: 「没有办法反败为胜,是吧。我被骗了,布妞萌桑看到一定会骂我。」 跟安兹一样,武王也用隐秘的薄纱掩盖住杀手锏,直到最后一刻才使出刚才的武技。也就是说,他也是位一流的战士。 安兹收起一把短锥,空出一只手。 就因为急著想决胜负的傲慢,才会遭受那一击──不,是两击。如今安兹已经舍弃了那些天真想法,他要确实削减对手的力量,决定胜败。 (烦死了……) 观众的欢呼让他心烦,本来是惨叫,现在却成了大声欢呼。尤其是── (──吉克尼夫,就是你!还给我说什么「宰了他」,真是……) 安兹慢慢开始移动,损伤量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他已经充分尝到大意带来的惨痛教训,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话虽如此,我实在搞不懂武技是什么。YGGDRASIL没有这种招式……如果想成某人为了对付YGGDRASIL玩家而发明这种招式,会不会太多疑了……啊,我应该想成刚才的武技提升了一击的速度吗?对手应该会再用同一招,所以我要杀敌一千……自付八百?是这样说吗?) 安兹一进入武王的攻击范围,武王立刻高举棍棒一挥,安兹并未闪躲。 他一边前进,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承受攻击。 一阵痛楚伴随著重量窜过,不过HP有足够差距,让他用得出这种手段,毫无问题。况且安兹的肉体能即时压抑痛楚,即使是活人可能无法承受的剧痛,对安兹也没有影响。 安兹就这样碰了碰武王的身体,对方才刚使出攻击──而且是在安兹灵气造成恐惧的状态下,很难躲掉这个动作。 然后安兹与对手贴近距离,一边不断绕到武王身后,一边顺手触碰他。当然在给予能力值惩罚的同时,也隔著铠甲注入负能量。 「呜喔喔喔!」 这次换武王急步拉开距离了。 安兹犹豫是否该追击,但提防武王还藏了一手,于是按兵不动。 武王以笨重的动作举起武器,呼吸粗重紊乱,刚见面时的霸气不复存在。 安兹握紧短锥。 准备都做完了,再来只剩送对手上西天。 大概是察觉到安兹的氛围变了,武王拿掉头盔,远远拋开。 安兹还在觉得狐疑时,武王已脱掉了全身铠甲。虽说弱化起了效果,但应该不至于觉得铠甲太重,而无法动弹才是。 然而看到武王做好觉悟的表情,安兹明白了他的企图。 (原来如此,有铠甲或许能挡下短锥,但对弱化没有意义,而且我还讲了那么多话吓他。所以他赌我HP所剩不多,尽量让行动轻便,想连续进攻是吧。) 这是最后的──而且是胜算很低的赌注。 「告诉我……我很弱吗?」 「什么?」 「陛下在整场比试之中,从没拿出过真本事。明明没了魔法这对翅膀,却还是显得从容不迫。我……真有这么弱吗?」 安兹闭起眼睛,考虑几秒后,睁开眼睛。 「弱。」 「…………是吗。」 竞技场鸦雀无声。 观众应该没听到安兹他们的声音。但是──即使看在他们的眼里,或许胜败也已经分晓了。 「我在这场战斗当中,封印了许多魔法道具,并且禁止自己使用各色各样的能力。」 「是因为如果不设这些规则,胜负转眼间就会分晓吗?」 安兹点头做为肯定。 「没错,不过,我知道你的个人资料,所以──」安兹摇摇头,这样讲也不能安慰人。「哎,只能怪你遇到了我。如果你是帝国最强……我恐怕是世界翘楚吧。」 「的确……不过……我真开心。知道人上有人,训练起来也比较有劲。」 「你这心情我有点了解。」 安兹想起以前的几个朋友──像是塔其.米,安兹在PVP从没赢过他。但安兹为了打倒他,思考过各种战术与武装,现在都成了令人怀念的回忆。 安兹对武王笑笑,武王也对安兹笑了。 「……好了,那么我要上了。」 「──魔导王安兹.乌尔.恭陛下。最后希望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本事,即使是一小部分也好,请让我感受一下巅峰有多高!」 武王用力握紧武器,准备迎战。 「是吗……好吧。那么……藉此知道高峰吧。」 安兹解放特殊技能后向前走去。 他进入武王的攻击范围,武王高举棍棒挥下。 那与高举棍棒时的速度完全不同,恐怕是以武技做了支援,但比起受到能力值惩罚前的一击,还是太慢了。 棍棒砰一声打进安兹身上,但安兹毫不在意。 武王已经不能给予安兹损伤了。 安兹就像受到微风吹拂般继续前进。 连续攻击打在他身上,但他只看著武王的眼睛,笔直前进。 就在武王死心般笑了的时候,安兹将短锥刺进不肯后退的武王胸口,然后解放封印其中的攻击魔法。 ● 安兹俯视著倒地的武王尸体。 然后他启动借来的魔法道具。就只是个扩音器罢了。 「听著!帝国的人民!我是安兹.乌尔.恭魔导王!」 自己的声音在寂静中嗡嗡作响,让安兹坐立难安,他决定尽快结束这一切。 「我计划在自己的国家建立国营的冒险者培育机构,因为我认为培育并保护冒险者,让他们踏上前往世界的旅程,对我国有所益处。很多冒险者只能依靠自己的资质求生存,然而,有多少人在才能开花结果前,就发生悲剧啊!」 安兹想起只一同旅行了短暂期间的冒险者小队。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将冒险者工会纳为国家机构之一,进行支援!也许有人担心编入国家机构会被剥夺自由,套上枷锁。我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问题,但如同我刚才所证明的,我国武力十分充足。我无意将你们当成战争工具,魔导国要的是真正的冒险者!你们当中如果有人想追求未知、了解世界,梦想成为冒险者,就到我身边来!在你们能独当一面之前,你们无从想像的力量将会帮助你们!现在就让你们窥见一斑!」 安兹走到武王身旁。 「武王死了!有人想确认吗?」 没有回答。 「死就是结束。但是──在场如果有人博闻多识,应该知道死是能抗拒的!」 安兹取出权杖(Rod),抵在武王胸口上。 如果这样没能让他复活,脸就丢大了。不该存在的心脏怦通怦通直跳。 「看著!」 随著权杖开始动作,武王口中漏出了呼吸,胸膛慢了一拍也开始起伏。 「本来复活魔法只有高阶神官能用,但对我而言却轻而易举!只不过,还是得收取适当的金额做为代价就是!超越死亡的我愿意支援诸位,辅佐你们的成长!到我国来吧,矢志成为真正冒险者之人!」 现场掀起一片喧嚷,安兹发动了「飞行」。 目标地点是吉克尼夫所在的贵宾室。 探头一看,贵宾室里只有吉克尼夫与两名警卫士兵,其他人好像都回去了。看到麻烦事减少,安兹心里窃喜,但没表现在语气里。 「刚才失礼了,吉克尼夫阁下。哦,看你脸色好多了,我放心了。」 他刚才说自己站得有点头晕,看来是说真的。不──看他刚才能那么活力充沛地替武王加油,应该真的只是一时头晕吧。 「抱歉让你担心了,恭阁下。」 「不不,别放在心上。看到熟人身体不适,会担心是当然的。」 「感谢你的关心。不过刚才的比试真是精采,不愧是恭阁下,遇上帝国最强的战士竟能大获全胜,只能说实在厉害。」 「没那种事,刚才我与武王不分高下,无论哪边获胜都不奇怪,看来幸运之神比较眷顾我。」 吉克尼夫那么热情替武王加油,一定是他的死忠粉丝。既然如此,大力称赞武王应该不会有坏处才是。 其实应该说── (──你根本都没替我加油嘛,我可是知道的喔。) 安兹虽然这样想,但不至于真的说出口。冷静想想,如果要从本国战士与外国人之中选一个支持,当然要选本国人了。 不过如果他有替安兹加油,安兹的好感度量表──佩罗罗奇诺很爱用这个词──应该会有所上升就是。 「我一个外行人看起来并非如此,不过既然恭阁下这么说,那应该错不了。好了,那么──失礼了,这种时候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的确。」 安兹表示同意,应该说他不想在这种地方跟吉克尼夫聊太久。 他必须避免被人看出安兹.乌尔.恭只是个凡人。 安兹本以为在竞技场替魔导国做宣传以及偷渡入国的事,会被吉克尼夫讲个两句,但目前看来他似乎无意责备安兹。既然如此,快溜就对了。 「好吧,这次──」安兹本来想说是非官方访问,但把话吞了回去,这话绝对是自掘坟墓。「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见,吉克尼夫阁下。」 安兹本身很想用传送魔法从他面前溜之大吉,但还得把艾恩扎克接走。就这样先降落地面,接了艾恩扎克再传送──安兹正在考虑时,发现吉克尼夫不苟言笑地注视著自己。 他绝对是要说什么奇怪的话。 只要当过小员工,对这种气氛都会有印象。安兹也注视著吉克尼夫。 「魔导王陛下,我有一项提案,不知道能不能说。」 如果能回答「不行」,世界不知道有多美好。 安兹不再逃避现实,带著微笑──虽然脸不会动──回答:「请说。」 「那我就说了,我──不,巴哈斯帝国希望能成为安兹.乌尔.恭魔导国的属国。」 「………………咦。」 这话远远超出了安兹的预料,害他不禁低呼了一声。 安兹的脑子一时无法理解他的话中之意。 「属……属国?」 警备兵士们──两人安兹都有印象──也惊得瞠目结舌。 安兹忍不住想把手放在吉克尼夫的额头上。 怎么突然说想成为属国呢?说起来,属国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个词安兹知道,但不太清楚它的定义,自治权与其他主权又会变成怎样? 总之兹事体大,安兹擅自决定会出问题。这件事应该找迪米乌哥斯与雅儿贝德仔细商议,再做回答。 「……吉克尼夫阁下,关于贵国成为属国……」 (缔结友情,两国君王成为朋友的计画……怎么会变这样?) 「成为属国」之后该怎么接?可以回答他「我从来没想过这事」吗? 而且说不定迪米乌哥斯他们在考虑未来将帝国纳为属国,安兹不希望到时候自掘坟墓,要是说了什么话落人把柄就糟了。 现在必须闪烁其词,设法逃避。 安兹决定好方针,思考该怎么接下去: 「此事十分重大,只以口头约定进行太危险了。我无法立刻回答你,至少希望有个书面文件。」 「那么只要我拿出书面声明,你就会认可吗?」 咦,你带在身上?安兹很想这样问他,但总算是吞回去了,想必是受到了精神安定的效果。实际上,安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动摇了,真不知该如何感谢这具身体。 只是,问题还是没解决。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拖时间啦。既然安兹不可能这么说,只能思考一下,讲些能让对方接受的藉口了。 「……可以,那么请吉克尼夫阁下将你认为帝国成为属国后的立场拟成草案,寄到魔导国我这边来,我再做考虑。」 「那么我就这么处理,近日内我会整理好草案,送到陛下手上──我现在还会以同样身为君王的对等语气与陛下交谈,之后就请陛下多多照应了。」 精神上的动摇已经平复了,但安兹还是不懂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只用点头做为回应。 接著他小心不让自己看起来慌张失措,用「飞行」魔法降落在竞技场里。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话说我该怎么向迪米乌哥斯还有雅儿贝德解释……」 安兹如同回到家铁定会被爸妈骂死的小孩,垂头丧气。 ● 魔导王离去后,贵宾室里笼罩著久久不散的空虚气氛。为了打破这种气氛,宁布尔大声说道: 「陛下!」 吉克尼夫故意板起一张脸,眼睛看向宁布尔。 「吵什么,我还没耳背。」 「失……失礼了。可……可是,刚才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想知道我为何做出那种决定,是吧?」 宁布尔不住点头。一看,巴杰德也散发出同样的氛围。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说该怎么做?」吉克尼夫带著乾笑,语带自虐地问道。「他一来,我与该──够了!我与教国的交涉全泡汤了,神殿势力对我大概也没好感。如果我想再与他们交涉,得花多少时间?真要说起来,时间能解决问题吗?」 假如吉克尼夫是教国高层,他会怎么行动?如果对方那个国家说出「刚才那事只是被安兹.乌尔.恭看穿了我方行动,我并非有意如此」这种烂藉口,吉克尼夫一定会觉得不值得结盟,弃之于不顾。不对,搞不好还会用那个国家当成谋略的火种。 照目前状况,要跟教国结盟几乎已经不可能。 「在无法与教国结盟的状况下,要我孤军奋战吗?哎呀哎呀,真不愧是安兹.乌尔.恭魔导王陛下。只能说太了不起了,看来他的手脚比我想得还不乾净。先放任我行动,然后趁我大意时一刀刺死我。」 虽然是敌人,但不得不钦佩这策略实在完美。 对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吉克尼夫只能承认自己的败北。帝国暂时不会出现援军,对方恐怕也已握有帝国蠢动的证据,接下来就只看如何料理。 两人似乎也明白了帝国处于何种状况,巴杰德摇了摇头: 「哎呀,这真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该说他用最具效果的一击,刺进了我们的要害吧。」 「是啊,我已经想不到办法应对了。我的心严重受挫,什么都不想管了。」 「陛下……」 听到宁布尔语气阴沉,吉克尼夫把脸转向他: 「那家伙与其说是不死者,毋宁说是恶魔,我看他很清楚粉碎人心的方法。」 「但就算是这样,属国也未免……」 吉克尼夫温柔地注视著还无法接受的宁布尔。 他明白宁布尔的心情。 不过,吉克尼夫真希望他不是像小孩一样宣泄情感,而是用理性讲出对策。话虽如此,吉克尼夫都想不到对策了,宁布尔更不可能想到。 「……我就明说了,我国已经没有胜算了。再来如果还有其他方法,就如同我之前所说,只能期待他的手下背叛。我想不到办法对付他个人,在那场战争时我就深切体会到,他是最强的魔法吟唱者。」 两名骑士表示同意。 「那么做为战士呢,用剑能杀死他吗?」吉克尼夫耸耸肩。「你们都看到了吧。他即使做为战士,连武王都赢不了他喔。而且那是怎样,受到武王的一击,怎么会毫发无伤?那是用了魔法吗?」 「……属下不清楚,但或许有这个可能性。」 「是吗,也就是说那家伙只要使用魔法,任何攻击都能无效化就是了,这下暗杀也几乎不可能了。那家伙会不会根本就是不死身?」 「只要有形体,不可能是不死身。」 「那他怎么能毫发无伤?」 宁布尔语塞了,向身旁的巴杰德求救,但巴杰德只是把嘴唇抿成一条线。 「……那先这样吧,只能收集武王所持武器的相关情报,再召集魔法吟唱者与冒险者,问问他们为什么能毫发无伤。谢天谢地,那家伙做出了与冒险者工会为敌的发言,工会应该会协助我们。」 「为何不先做这个动作,再谈属国的事呢?幸好对方拒绝了。」 吉克尼夫变得很不高兴,但压抑下来,没写在脸上。取而代之地,他用哀怜的表情看著宁布尔: 「幸好,你真的这么以为吗?我却觉得正好相反,必须火速进行属国化一事喔?」 宁布尔一脸摸不著头绪的表情,吉克尼夫反问他: 「你认为那家伙为何拒绝我国属国化?」 「这……这是因为……我不明白……」 「若是无能之辈的话,也可能是因为没自信能应付状况变化──诸如此类,但对手可是那家伙喔。凭著他的智谋,在我提议属国化时的短暂沉默时间内,应该已经算好之后的事了。结果他拒绝了属国化,就表示有某个部分不合他的目的。」 「到底是啥部分呢?」 巴杰德的询问让吉克尼夫一脸不痛快。 「不知道,不过总之呢,对我国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不然接受我国成为属国,对他并没有坏处。我可以假设他有某种目的,是用自己的国家无法达成的。那么──」 吉克尼夫想到头脑都快冒烟了。 那家伙可是安兹.乌尔.恭,肯定有什么目的才会那样做。 如果自己是魔导国的国王,会想要什么,又会讨厌什么? 吉克尼夫拚命苦思,都弄到出急汗了。 「──冒险者工会吗。他是为了对冒险者工会出手,才抑止属国化?」 「您是说那番宣言吗?……容忍他说那种话好吗,陛下?一个弄不好,几年内帝国的优秀人才就要外流得差不多喽!」 「……我无法理解他那番话的意思,你听了有什么感想?」 「虽然自由度减低了,但能得到那样强大的魔导王提供援助,可是很吸引人喔。比起成为冒险者闯出一番名堂的,丢掉性命的人更多。不过,如果能得到那种强者的支援,说不定──对自己没自信的家伙应该会这么想。再说我们这边有骑士团,低等级的冒险者没多少工作嘛。」 「人才的外流啊……你说对自己没自信的家伙,听起来似乎不等于没有才能。」 有些人虽然优秀却仍然缺乏自信,而且想投身新领域的人,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充满自信。 「那么这方面就是他不愿接受属国的理由?可是……让我国成为属国,各方面来说不是比较轻松?冒险者工会应该也能完全据为己有……啊──!安兹.乌尔.恭!那家伙的睿智竟然远胜于我!真是鬼才过了头,我猜不透他的计策!」 「会不会他根本什么也没想啊?」 听到巴杰德半开玩笑地说,吉克尼夫简直是憎恨地看向他: 「怎么可能,他都把我们的举动摸透到这个地步了……不行,我搞不懂。说不定他还在找地方发泄对生者的憎恶,想把我整惨等等,是这些人类无从想像的情感促使他这么做……」 也许想揣测不死者的思考,本身就是错的。 搞不好连这些苦恼与猜疑都在他的计算之内,他现在正张开双臂,等著心急的吉克尼夫急速推进属国化。 「今后陛下有何打算?」 宁布尔在问的,想必是关于今后帝国的行动。 「……为了将此事传达给邻近诸国,我打算召集秘书官。得思考一下帝国对魔导国表示恭顺,成为属国的书面声明该怎么写。我要先昭告邻近诸国,制造既成事实,让魔导国不得不认可。」 「陛下……」 两人低下头去,吉克尼夫忍不住想乱打岔说「连巴杰德都会露出这种表情啊」。吉克尼夫消除掉苦笑,轻声细语地说: 「别这么一脸阴沉,名为属国,内涵却各有不同。只要能让对方接受我国保有大部分自治权,国内就能过著跟现在并无二致的生活。不──如果能得到魔导国压倒性武力的保护,说不定生活比现在更安全喔。」 听到稍微有点光明──或许如此──的未来,两人的神色恢复了些许明朗。 「为此,接下来得逐步解决内部的不满情绪。如果魔导国不允许我国保有自治权,也许会对帝国内部进行分裂工作。况且听到属国化,心有不满的势力也可能会采取行动。」 吉克尼夫想起帝国内部的势力。 首先一大势力是骑士团,他们想必不会成为反对属国派。也许嘴巴上会反对,但绝不会付诸行动。 再来是贵族们,吉克尼夫无法预测他们的行动。如今只有少数人会对吉克尼夫的决定发牢骚,但这些少数人当中,也许会有人将这次事情视作搞垮鲜血皇帝的机会,等帝国化为属国后,图谋成为帝国的支配者。 平民们多得是办法敷衍,他们只要帝国能维持目前的状态,当不当属国大概都无所谓。 「──问题在于神官们吧。」 神殿势力绝对不会同意,尤其最大的问题是,如果神殿势力不只采取敌对姿势,还拒绝进行任何治疗的时候该怎么办。为了不让事情演变至此,吉克尼夫必须与他们进行多次协议,使他们赞同己方的想法。 「……陛下的生命安全呢?」 「谁知道呢?我会告诉对方只要我在,就能够最有效率地完成属国化,让大家看到成果……但对方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吉克尼夫忍不住想:为什么是我? 他从亡父手中继承了皇位,一帆风顺地强化帝国。过程当中应该没有走错任何一步。 结果那个怪物一出现,使得一切都乱了调。 在跟那个怪物做交涉与谈判时,吉克尼夫也不认为自己有犯错。只不过是安兹.乌尔.恭的能力总是超出了人类所能想像的范畴。 才不过几个月,状况全变了。 吉克尼夫叹了口气。 「现在世界上最不幸的,就是我吧…………」 题外话,这件事之后过了几天,失意绝望的吉克尼夫,收到银丝鸟将根据地从帝都移到城邦联盟的情报,才惊愕地明白到不幸是没有底限的。 Epilogue 迪米乌哥斯心情愉快地走在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第九层。 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回来了,应该是心理作用吧。他中间有回来过几次,算起来顶多只离开了两周左右。即使如此,他仍然觉得很久没回来,纯粹是因为走在这块土地上令他感受到喜悦。 随著目的地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就越来越好。 迪米乌哥斯无视于科塞特斯配置在门扉左右的卫兵,系紧领带,整理仪容。当然,他平常就有在注意服装仪容,不过面对自己的主人,不能有任何一点邋遢之处。 检查仪容到了过剩的地步后,他才终于敲敲房门。 一名女仆开门,露出脸来。 迪米乌哥斯很想从门缝间寻觅主人的身影,但当然不可能做出那么丢脸的事。 「安兹大人在房间吗?」 「非常抱歉,迪米乌哥斯大人,安兹大人现在不在这里。」 迪米乌哥斯的心情急速下降,但不会表现在脸上。 「这样啊,那么大人去了哪里呢?」 「非常抱歉,我不清楚……不过雅儿贝德大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说得对。 「的确,雅儿贝德在哪里?」 「雅儿贝德大人就在房里。」 迪米乌哥斯知道雅儿贝德拿自己主人的房间当办公室,他不懂雅儿贝德为何不用自己分配到的房间做事,不过考虑到她的个性,也就没说什么。更何况只要主人同意,自己就不该有意见。 「她在办公吗?……请你去问她是否可以准许我入室。」 「好的。」 房门在自己眼前关上,过了一会后再度开启。 「请进,迪米乌哥斯大人。」 向女仆道谢后,迪米乌哥斯走进房间,只见守护者总管就坐在主人的办公桌前。 她抬起低垂的视线,看见了迪米乌哥斯。 「好久不见了呢,雅儿贝德。」 「是呀,迪米乌哥斯,出外工作辛苦了。今天有什么事吗?」 「是,我来是关于圣王国目前正在进行的事务,想请安兹大人准许我进入最终阶段,希望能领取一只二重幻影……安兹大人身在何方?」 「大人在远一点的地方,我想一时之间不会回来……」 迪米乌哥斯听到这话,判断主人不在耶.兰提尔,不然她不会讲得这么拐弯抹角。 「那真是伤脑筋了,既然如此,我就到第七层准备其他工作,等待安兹大人归返吧。」 「如果你急的话,可以用『讯息』联络大人喔。」 迪米乌哥斯略为皱起眉头,观察雅儿贝德的神情。 脸上浮现著一如平常的微笑,但善于观察的迪米乌哥斯,看出她脸上还带有少许的其他情感。换句话说她是明知故问,问题是当中夹带的情感。 如果只是在挖苦自己,那无所谓。 迪米乌哥斯迅速观察她的脸色,但无法看出更多。 虽然感觉有点不甘心,不过双方并不是在比什么。 再说纳萨力克内凭他的观察眼光无法看穿的存在,在他所遇过的人当中,就只有自己的主人与雅儿贝德。把这两位当成一小部分的例外,比较能保持内心安宁。 迪米乌哥斯耸耸肩。 「没那么急,等大人日后归返,我再亲口向大人报告。」 「安兹大人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喔,说不定会很花时间。」 「到时候我就自己过去,雅儿贝德。不需要用到『讯息』。」 「哎呀,为什么呢?重要的事尽快报告主人才是忠义不是吗?」 雅儿贝德的笑容变了质,如果刚才的笑容是平时的假笑,现在这个就是爱欺负人的小孩的笑脸,或许应该认为性质更恶劣了。 看来她就是要自己亲口说出理由。 迪米乌哥斯一边觉得伤脑筋,一边道出理由: 「我想请安兹大人赞赏我的努力,所以不想用那种手段联络。用『讯息』一样可以得到赞赏,但我还是想直接听到安兹大人的声音,不过如此而已……只要是纳萨力克内的存在,我想谁都会有相同的想法吧?」 「是呀,你说得对,迪米乌哥斯。正如你所说的,谁都会这么想吧。」 「那么,安兹大人前往何处了呢?」 「大人前往至今未曾建立国交,连情报也不确定的矮人国家,所以不知道会花多少时间喔。」 「随从呢?」 「夏提雅与亚乌菈。」 战力层面没有问题,只是其他方面就让人有点担心了。 有亚乌菈一起应该不会出问题,只希望别给安兹大人惹麻烦就好了。迪米乌哥斯想起另一个人的脸。 「不过话说回来,大人带夏提雅同行,是否有意毁灭矮人国家?」 迪米乌哥斯说归说,却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会带马雷同行,这个人选想必是有其他目的。 「──其他守护者现在身在何处?」 「科塞特斯在管理湖泊周边;马雷在耶.兰提尔近郊建造迷宫;塞巴斯在耶.兰提尔待命。我不知道安兹大人有何想法,不过大人没率领军队,应该是想以友好态度解决事情吧。」 「……情报不足呢,安兹大人为何要前往矮人国家?」 「迪米乌哥斯,安兹大人的想法不是我们能企及的。」 雅儿贝德说得对。 安兹.乌尔.恭。纳萨力克的最高统治者,他们的主人正是每一步棋都潜藏了无数策略的神机妙算之主。就连被创造成拥有优秀才干的迪米乌哥斯都望尘莫及,想摸清主人的心思才是错误的想法。 不过,体察主人的心情,事先做好准备,才是正确的忠义之举。 我得更加努力才行。就在迪米乌哥斯重新下定决心时,雅儿贝德从桌上拿起了羊皮纸。 「这是昨天帝国送来的,我以『讯息』获得安兹大人的准许,打开看过了。内容归纳起来,就是帝国提出的从属请求。不过要以什么形式成为属国,就得日后再行商议了。」 迪米乌哥斯大吃一惊,这比他设想的时间早太多了。 「为什么?我以为帝国会在王国毁灭之后,才成为附庸国……」 「这是安兹大人前往帝国得到的结果。」 「这真是太……真不愧是安兹大人……」 「欸,迪米乌哥斯。你原本真的预定等王国毁灭,才让帝国成为属国?」 「当然了,我本来是如此计划的。」 「不管用什么手段?」 「……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兹大人有好几次差点就叫了你的名字,意思大概是『迪米乌哥斯那边有没有联络,继续这样进行没问题吗?』吧。换句话说,大人是对你的某些──一定是对计画有所不满吧。」 「这真是……雅儿贝德,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怎么样呢?」 迪米乌哥斯语塞了。 「……可以再告诉我一次吗,你有没有办法让帝国比王国更早成为属国?」 「……有,只是那样得请安兹大人行动,做为属下太可耻了。而且就我认为,还得先采取几种手段──最起码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并且让一座大都市发生暴动,之后才能成功。我本来判断与其这么麻烦,不如先支配王国再施加压力……安兹大人大约花了几天?」 「我也去了王国,所以不太清楚,不过实际算起来三天吧。」 迪米乌哥斯瞠目结舌。 太快了。 主人究竟显示了多大的力量,足以令帝国屈服?皇帝本来有意与外国结盟,主人是如何击垮他的心灵? 迪米乌哥斯本来准备了皇帝无法应对的完美策略,没想到自己的主人竟然准备了更有效的计策。 「三天?安兹大人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顺便一提,听说没有人为此而死喔。」 迪米乌哥斯吃惊地阖不了嘴,他心里涌起的只有对至高支配者的尊敬之念。主人正如同死亡的化身,静静站在皇帝背后,然后捏烂了他的心脏。 一阵冷颤从脚尖窜到头顶,狂喜、羡慕、畏惧与敬意等情感互相混合,形成难以名状的激情,令迪米乌哥斯浑身发抖。 「真不愧是……真不愧是安兹大人。我果然比不上安兹大人,实在太伟大了。诸位无上至尊的整合者的确实至名归,我有点羡慕起潘朵拉.亚克特来了。」 雅儿贝德轻声一笑,笑容充满不可思议的优越感。 那是被如此伟大的男人命令献上爱情的女人所具有的优越感。 「所以,安兹大人下了指示,要你跟我决定帝国的从属方式。」 「要我们决定,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这次的一连串计画,很大一部分都是由你筹划的啊,迪米乌哥斯。但安兹大人却没告诉你一声,就提前进行了帝国的属国化计画,所以为此感到心痛。」 迪米乌哥斯就是不懂这一点,如果主人是对自己的无能感到不悦,那还能够理解,但似乎并非如此。 「……这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唉。雅儿贝德疲累地叹了口气。 「当然是因为大人信任你啊,也就是说……该怎么说才好呢?我想你的聪明才智应该能理解,我猜大概是这样的:安兹大人觉得不照你的计谋进行,就等于怀疑你的能力。安兹大人就是不想这么做,才会等你的联络。但大人或许觉得你在对他客气吧,所以他才自己先行动,想藉此告诉你不用客气。」 这个答案听起来很合理。不对,不会有其他可能性了。 「这真是太……」 迪米乌哥斯因为太过难堪,不禁低下头去。同时,一阵喜悦之情也笼罩了他,因为他得知主人竟然如此为自己著想。 「迪米乌哥斯,为了回应安兹大人的慈悲心肠,我们必须行动才行。」 「当然了,雅儿贝德。」 迪米乌哥斯振奋起精神。 「在安兹大人归返之前,我一定会拟好完美的属国计画,以回应安兹大人的期许!」 「说得对,既然安兹大人亲自前往,想必是有著多种用意。等大人从矮人国家回来,一定有得忙了。」 迪米乌哥斯莞尔而笑。 「就是说啊,雅儿贝德。」 后记 听说男子汉敢做敢当,所以我不找任何藉口。不过,只让我讲一句话就好。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应该是二○一五年十七月的冬天,对吧! 而且我也听过预定终究是未定而非确定,这句话讲得真是太好了!其中充满了浪漫啊! ……真的非常抱歉。 按照预定,第十一集应该不会像这样让大家久等,希望大家见谅。而且下一集──算了,对于有看到最后的读者来说,写这个没意义。 还有,第十一集据说将会同时推出久违的特装版。有看动画的人应该很多都知道〈ぷれぷれぷれあです〉,这次似乎会推出整整三十分钟的新作,真是惊人的消息(注:此指日本)! 言归正传,看完了第十集的读者,如果是各位的话会怎么做呢? 如果由各位来经营组织──或者应该说国家,各位会从哪里著手呢?安兹都是走一步算一步,不过如果换成各位,大家会从哪里著手呢?丸山非常感兴趣。要是能从一些管道听到「如果是我会这么做」或者是「要是我的话会这样做」之类的意见,一定很有意思。 如果这件事成了契机,让大家想写二次创作甚至是原创小说,我会很高兴的。 因为实际上,丸山就是这样。 再来如同本集最后的通知,本作要举办人气投票(注:此指日本),希望大家可以告诉我你们喜欢哪个角色。本次投票与普通的人气投票不同,第一名已经内定了,可说史无前例。 即使有哪个角色名次意外地高,出场机会也不会增加,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大家喜欢哪些角色。 那么接下来进入谢词的部分。 抱歉我打乱了行程表,SO-BIN老师,这次也谢谢您的帮忙。 校正的大迫大人、负责设计的Chord Design Studio、编辑F田大人,感谢你们大家。学生时代以来的朋友HONEY,谢谢你每次的帮忙。 最重要的是各位读者,这次也感谢各位赏光阅读。虽然剧情走向完全脱离了网路版,但还是希望大家喜欢。 二〇一五年十七月 丸山くがね 插图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 小说插图 http://xs.dmzj.com/img/417/2/192a983bea255f66a22de9dbac0c9dc6.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