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发布时间:2013-05-02 16:13:30 更多内容敬请关注动漫之家在线轻小说站(http://xs.dmzj.com) 小说名称:织田信奈的野望 本卷名称:第十卷 转载信息 织田信奈的野望全国版10 ─────────────────────────── 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春日みかげ 插图:みやま零 译者:shaunten 图源:裸奔男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阿米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卷之一 王权与神权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裸奔男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阿米 九州,丰后。 女大名?大友宗麟获得海上南蛮舰队的支援炮击,打赢了过去身为强敌的毛利元就,晋身成为九州的霸者。上帝会的新任日本准管区长?加斯帕尔随侍在她的身旁。 厌倦乱世的大友宗麟倾心于基督教的教义,如今她的王国已分裂成支持基督教与反对基督教两派。 有心人看准了宗麟麾下王国的动荡,目前的九州形成了三国鼎立的状态。 位于肥前佐贺,表面上服从大友宗麟,暗地里却虎视眈眈不断扩大自身领土的龙造寺隆信;光明正大高倡「攘夷」口号,力图击败大友的战斗民族?萨摩的岛津四姊妹。这些人正在逐步扩大自身的势力。 「一段时间不见,你原来准备要到织田信奈身边当织田家的军师啦,加斯帕尔大人。你当初来到日本的时候经常提到自己的使命是让那个女人成为日本的女王呢。但是我不准你去。你必须待在宗麟身边,并让九州成为基督徒的王国才行。」 大友宗麟坐在南蛮椅子上,穿著一身有如异国女王洋装的她露出孩童般的天真表情看著加斯帕尔。如今宗麟的王国已经不能没有南蛮人了。然而,立于来访日本之南蛮传教士顶点的加斯帕尔却对支配畿内的织田信奈相当执著。如果想让日本成为基督教国家就会执著于几内的天下人,尽管会这样是天经地义的,不过她还是担心加斯帕尔不知何时会离开自己。 赐与年幼宗麟希望光辉的沙勿略也没有留在九州,而是前往了畿内── 「宗麟大人,如果我去拜会织田信奈大人,那也是在她克服即将到来的试炼之后了。织田信奈大人目前只不过是畿内的『女王』。天下布武──光凭武力平定天下是无法让日本成为统一王国的,那位大人一定得成为『女帝』才行。」 「女王与女帝有何不同?」 「女王拥有地上的王权,是武士们的表率,是立于地上权力顶点的人。」 「那女帝呢?」 「就是君临天上王国顶点的人,握有神权的存在,即所谓的『女教宗』。女帝独占了王权还有神权,是同时拥有女王、女教宗这两顶冠冕的存在──她是人类的王,也是神明,也就是降临于地上、获得肉体的天神。」 「加斯帕尔大人?不光是基督教,日本自古也有神明喔。而且,现在相当于活神仙的存在还有两位。在京都的大和御所有君临所有神社顶点的姬巫女大人。除此之外,位在大阪的本猫寺也有著掌握庞大民心的『猫女』,即本猫寺的住持喔。」 对宗麟来说,佛寺神社势力是相当棘手的敌人。九州有宇佐八幡宫。立花道雪等家臣团的老臣们都信奉八幡神而敌视基督徒──宗麟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的,就连在这个用武力决定一切的九州,也很难让王权、神权并存,更别说是上洛后宰制京都的织田信奈大人。她不仅得靠武力战胜武田信玄、毛利家这些武家强敌,而且还要凌驾大和御所与大阪本猫寺才行。」 「织田信奈有办法做到那种事吗?在日本,王与神是不同的。这从天照大神时代以来就是如此。」 「如果没能成功的话,织田信奈大人就会壮志未酬身先死。那位大人的内心过于坚强,不理解神权的本质──不依靠神明这种超凡存在就无法活下去──这种脆弱人类的心理机制。她相信只要建立起用理法、武力来巩固的地上王国,乱世就得以终结,可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合理主义者,甚至可以说是无神论者,简直就像是来自未来一般。然而──」 「光靠那样应该无法安抚民心、终结乱世吧,加斯帕尔大人。就如同成为九州女王的宗麟若是没有成为基督徒、没有信奉南蛮之神的救赎就会终日惶恐不安一样。」 「是的,连宗麟大人这般拥有庞大武力、头脑聪明的人物在没有信仰神这种绝对庇护者的情况下独活于乱世就很辛苦了,更何况是身陷战乱的百姓们呢?」 「可是呢,加斯帕尔大人,织田信奈不会与大和御所、本猫寺交战来夺取神权的。因为她完全不相信神佛、死后世界、灵魂的存在。她对睿山也是如此,只是命令那些宗教势力解除军备就没事了。她应该也不会与本猫寺战斗。要她与大和御所针锋相对更是无法想像──」 「我会让她夺取神权。我会给予织田信奈大人试炼,将她导向不得不战斗的地步。」 「试炼?」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去濑户内的──加斯帕尔微笑说道。 「试炼的种子已经种下。从府内港口经过濑户内直到畿内,我送出了好几样东西。像是把南蛮输入的最新型活版印刷机送给了堺町的津田宗及、大阪本猫寺;还有就是将『东罗马帝国』皇帝掌握王权、神权进行独裁统治的史册送给畿内的武将们以及本猫寺。使得『反织田家同盟』的诸位成员怀疑织田信奈大人有篡夺御所权位的野心而引发舆论。在成为人界之王还有建立神之王国当中站在模糊立场的新兴势力,本猫寺将会不得不发难吧。因为织田家与本猫寺的是否离开大阪问题目前尚未解决,只是延宕处理而已。」 「咦?可是南蛮的王权、神权是分开的吧~?」 「在西欧是这样没错。教宗、皇帝还有诸国的国王负责各自的职务。可是,在东罗马帝国并非如此。」 「东罗马帝国不是早就灭亡了吗?结果像西欧那样由多个人分担神权与王权的角色才是正确解答吧?倘若将两者交到同一人手上,那样的王朝就等同于走上灭亡的台阶了。」 您有注意到这点真是厉害,日本的上位者职责分配应该也是基于同样的道理吧。不过,畿内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点呢──加斯帕尔如此说道。 「用来让织田信奈大人夺取神权的最终兵器──在濑户内海回收的宝物已经托付给村上水军,目前正送往蒲生氏乡那边。」 「蒲生氏乡?谁呀?」 「她是近江的名门?蒲生家的年轻公主武将,是位才刚刚成为织田信奈义妹的才俊。和我一样,她是个将调查古代神话传说与遗迹当成生存意义,有著学者精神的少女。教名为里奥。」 「她是加斯帕尔大人透过基督教关系结识的朋友吗?」 「是的,我在坐船前来日本的途中透过书信与她聊了很多关于世界神话、遗迹的话题。」 「这个人可以信赖吗?」 「可以,她太纯真了。然而,严格来说她不算是基督徒。那位少女崇拜著织田信奈大人,并将她视为降临世上的救世主。不过,单就『为了让织田信奈大人掌握神权进而一统天下』这点而言,她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 「这和宗麟相反呢。对宗麟来说,织田信奈会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宗麟的王国能够繁荣发展就好了。只是……你说的宝物是什么啊?加斯帕尔大人。蒲生氏乡真的会让织田信奈使用那个宝物吗?她或许会担心可能摧毁大和御所而不去使用喔?」 「没问题的。里奥没有篡夺大和御所权位的打算。在她的设想中,织田信奈大人的宿敌顶多是本猫寺。不过,里奥对日本神话传说太清楚了,反而不会注意到那个宝物的真正用处。就算她察觉到了,届时也会陷入织田信奈非得『使用』那个宝物的窘境,也就是与大阪本猫寺、毛利军、村上水军为敌,而且情势万分危急的时候──我要将织田信奈大人逼到这种局面,好迫使她夺取神权。」 「看到你对织田信奈执著到这种程度,我有些不高兴啊。这样一来加斯帕尔大人所期盼的未来就会降临吗?」 「是的,因为『相良良晴』与『女帝』无法并存,织田信奈大人势必得舍弃其中一边的果实。为了结束日本的战乱,她要选择哪边的果实,这点可以说一目瞭然呢。」 至今对畿内、织田信奈都毫无兴趣的大友宗麟此时也凑上前表示「要被迫在恋人还有成为神之道路间两者择一,这样好像挺有趣的。」 「加斯帕尔大人?或许对人类来说,的确非得在两者之间选择其一──不过对『神』来说,也可能拿起所有果实喔,而且这样的话不是更有趣吗?」 「宗麟大人,您实在聪明。」 加斯帕尔苦笑地想(畏惧人群、疏远男性的宗鳞大人是个年纪尚轻的公主武将,她似乎被这种恋爱话题吸引了)。 ※ 尾张的热田神宫在当时是构筑在突出于伊势湾海岬上的「海神社」。那座海岬上面的土地大部分被神圣的「森林」覆盖,也因为这种宛若「阴阳边界线」的神秘景象,此地被人称为「蓬莱岛」。 这天晚上。甫继承近江名门?蒲生家的年幼公主武将?蒲生氏乡潜入了那座热田神宫的宝物库。 蒲生家是讨伐了那位平将门的勇猛武将?藤原秀乡的后裔,他们以宿老的身分侍奉著近江的六角家。 当六角家被信奈的上洛军消灭、身为家督的六角承祯逃到甲贺时,蒲生家以家督?蒲生贤秀为首举族臣服于信奈。以聪明才智闻名的氏乡则是被当成人质,以信奈「义妹」的形式送往信奈身边──不过,信奈很中意天资聪颖的氏乡,待她就有如真正的义妹一般。 尽管信奈喜欢美少女早就出了名,不过她也没有天真到光凭长相姣好就重用公主武将。她有看出氏乡的才能与远大志向。 怀抱著「姊姊肯定是为了平定乱世而降生于世上之救世主」的想法,氏乡也把信奈这位活生生的传奇人物当成了仰慕对象。 以现代的说法来讲,氏乡专精于「考古学」「民俗学」「神话学」这几个领域。 氏乡从小就从祖父、父亲那边听著蒲生家祖先?藤原秀乡「消灭蜈蚣」、「讨伐平将门」等等的传说故事长大。之后氏乡便以调查秀乡的传说而展开了学者生涯,她对知识的好奇心遍及「古事记」、「日本书纪」等等日本自古以来的历史书籍,还有解开大和御所流传的「三神器」之谜,以及追寻天照大神、素盏鸣尊、日本武尊等日本神话女神与英雄的足迹。 聪明绝顶的氏乡知道。 世界上没有什么「神」。 如果真有那种存在,日本人民就不会因为这场百年乱世而受苦受难。 尽管本猫寺一族是「猫女」,不过氏乡已经调查过被动物附身的传说起源,无法认同猫女即所谓的神族。号称毗沙门天化身,越后的上杉谦信是位凡人少女。大和御所的姬巫女身上或许还流有天照大神时代天津神一族的血,不过灵力每传一代就越显得薄弱,在历经武家势力抬头的这数百年后早已失去身为「神之一族」的光环。 然而,说不定过去的世界有过真正的「神」。 因此她追寻著神的足迹──追寻著神存在的证据。 有这种想法的氏乡之所以会受洗并取了「里奥」这个教名,不是因为她相信南蛮之神真的存在,而是因为上帝会的新任日本准管区长?加斯帕尔用写信方式详尽告诉她「世界上有与日本传说类似的神话」。 应该说氏乡对「比较神话学」颇感兴趣吧。 奈良的正仓院里面藏有许多古罗马帝国透过「丝路」传到古代日本的宝物。 厩户皇子(圣德太子)生于马厩的传说与「圣经」中耶稣基督生于马厩的轶事奇妙地相符。 南蛮甚至还有几乎与伊弉诺、伊弉冉(注1:又写作伊邪那岐、伊邪那美,日本神话开天辟地的神祇)进入黄泉国之传说一模一样的神话。 氏乡尚未与加斯帕尔见面,不过她直觉认为解开日本神话之谜的关键就在「大海彼端的世界」,于是便成为了基督徒,并著手研究「圣经」等等南蛮书籍。 然而,今晚氏乡潜入了热田神宫的原因与南蛮无关。 「费了那么多工夫总算让我找到真品了。『草剃剑』,又名天丛云剑。国津神之祖先,即出云的素盏鸣尊打倒八岐大蛇后获得的神剑!」 是的,氏乡不断在搜索热田神宫传承的三神器之一「草剃剑」。 「多头的传说之龙,八岐大蛇。虽然这么说像是在凑数字,若是指两个头之间的『分岐』有八个,那应该会有九个头才对。这么一来,日本各地流传的九头龙传说或许就是八岐大蛇的传说了。」 氏乡发现了信浓户隐山供奉的九头龙传说与出云留下的八岐大蛇传说有其关连。 国津神一族过去曾经在山阴的出云建立王朝。而那群国津神后来被天照大神一系的天津神一族赶离出云后逃到信浓。信浓的诹访神社祭祀的是被现今大和御所的祖先──天津神所赶走的国津神。 同时,户隐山中有一颗巨岩,据说是天照大神藏身的『天岩户』之门──又有一说,户隐山本身就是天岩户。 「总而言之,传说中素盏鸣尊将草剃剑让给了天照大神。这把草剃剑原是国津神一族从代表九头龙或八岐大蛇──奉『龙』为神的『原始日本人』手上夺过来的神权象徵。住在高天原的天津神一族将政权从国津神手上抢夺了过来,再藉由接受国津神一族转让这把剑而获得神权,这样子推理应该恰当吧。」 氏乡已经知道,名为「竜」或「龙」的古代神明传说不只在日本,就连唐国也有。然而,加斯帕尔告诉她的知识更为惊人。竟然连遥远的南蛮也存有许多「龙」身为古代神明的传说!南蛮人将其称之为「draco」或「dragon」。 而且就算在南蛮世界,也存有好几个「在新世界现身的英雄消灭了远古的龙」这类与八岐大蛇传说类似的故事。例如圣乔治、贝奥武夫、齐格飞…… 「在阴阳道里面,延伸至大地、海底甚到天空,无形之『气』的通道──也就是『气脉』被称为『龙』。地龙、海龙,以及天龙。古代人们或许视大地、海洋为神圣的荒神而感到敬畏,并将祂们当做龙神来祭祀。用剑消灭龙,或是透过消灭龙而获得神剑的各种传说,所指的可能是人类凭藉著技术、智慧研发出压制并控制『龙』──也就是气之通道的方法……其中日本可说是个由无数巨大地龙、海龙组成的国家,简直就像是地震与火山的巢穴。」 光是这样想还不够。要拜竹中半兵卫为师才能够得知阴阳道对这个方面的诠释,不过这条道理应该说得通──氏乡一边抱著传国宝物「草剃剑」一边喃喃自语。 「如此一来,大和御所流传『三神器』之一的草剃剑到手了。还剩两样:伊势神宫流传的『八咫镜』,还有大和御所珍藏的『八尺琼勾玉』。为了让姊姊从统治地上王国的女王升华为支配日本神权的『女帝』──也就是获得肉身的神,三神器是不可或缺的。」 在神话中,身为天津神始祖的天照大神与国津神始祖,素盏鸣尊互为姊弟,但彼此却激烈对立。天照大神掌管神权,素盏鸣尊则是掌管王权,也就是军权。 因为素盏鸣尊犯下将马匹首级丢进神殿等等胡作非为的行径,而让天照大神躲进名为「天岩户」的空间,结果使得「太阳光芒消失了」。将天照大神从天岩户带回这个世界的仪式被称为「开启天岩户」,仪式中所使用的神器就是八咫镜与八尺琼勾玉。八咫镜是用来映照出天照大神的身影,而勾玉则是与八咫镜一同装在神木上,应该是用来增强该镜威力的宝物。 透过「开启天岩户」的仪式,让原本应该在九州高千穗的天岩户飞到了信浓的户隐。 尽管进行「开启天岩户」仪式时,素盏鸣尊尚未获得草剃剑,不过既然该剑与镜、勾玉同被当成「三神器」,那草剃剑肯定也有在「开启天岩户」时扮演了某种角色,只不过流传下来的神话并未记载这点罢了。可能是担心「三神器」的力量遭后世利用,所以才刻意隐瞒了详细内容吧。 「『三神器』肯定是用草剃剑为钥匙来启动的古代超兵器。一定是使用了三神器,被素盏鸣尊等出云国津神一族逼到退守天岩户的高千穗天津神一族才得以获得决定性的逆转胜利吧。」 据说,连通京都与睿山的龙道在织田信奈包围睿山之后急遽衰竭了。 通过京都地下的地龙原本就已经衰竭,是靠著睿山勉强支撑其力量。 但是「三神器」是历史比阴阳道还要悠久之大和御所流传于后世的古老宝物,其神体本身就积存了莫大的「气」,而且那些「气」没有被用掉,依然保留其中。 即使不依赖地龙还是能够再发动一次。 「为了让姊姊在争夺日本神权的战役中获胜并成为神──为了终结这场乱世,只凭藉一般战争是不够的。一定得发动三神器,将强悍的敌人一扫而空才行。而那个敌人──正是将猫女当成活神仙供奉、拥有广大民众支持的本猫寺。神镜在伊势神宫里面,因为左近大人是神宫的巫女,所以该镜等同于在我手里。现在只剩下勾玉了。」 不过,氏乡早就知道珍藏于大和御所的勾玉其实是「假货」。 当大和御所一分而二,全国上下的公家与武士分裂成两个阵营互相对抗,即所谓的南北朝纷乱时,南朝与北朝就在激烈争夺三神器。 于是三神器就在南朝与北朝间辗转流离。 当南朝与北朝合并、御所结束分裂后,持续在反抗的『后南朝』仍持有唯一的勾玉神器。最后播磨的赤松家夺回了勾玉,而这场神器争夺战也就此告终。 赤松家曾经因为暗杀足利将军、对幕府军发起『嘉吉之乱』而一度灭亡。赤松家残党以夺回勾玉为条件,向幕府取得了复兴家门的许可,接著便从后南朝一党手中强行抢回勾玉。 然而,赤松家旗下的播磨阴阳师间从过去就一直流传一个秘密:赤松家从后南朝手中抢回的勾玉其实是没有蕴含「气」的假货,真品自「源平合战」后就一直沉在坛之浦里── 与京都的土御门系统阴阳师不同,播磨是芦屋道满系统阴阳师的老巢。土御门家,即安倍家,他们为侍奉御所的「公仆」,没有留下对御所不利的资料;然而在野的芦屋家就不一样了。「日本书纪」、「古事记」不一定记载了所有事实,不过埋没于地方的古书却记载了许多被隐匿起来的真相。 氏乡参与织田军团的播磨远征时曾经要求一位名叫芦屋道海的当地老婆婆说:「把你手上的播磨文献全部卖给我」,并花了一大笔钱半强迫地买下各种与播磨有关的书籍。氏乡调查了那些文献后得知了这个事实。尽管道海一开始不愿售出,并表示:「你还年轻,要是钻研古代历史过了头的话,就会错失眼前的人生喔,嘻嘻嘻。」不过最后还是被氏乡的热忱打动,并说:「反正也已经有人知情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断有谣言说勾玉是假的,真品则是被沉入坛之浦的海里,进而消失在历史当中。这些播磨的文献有证实这项谣言的证据!」 「再等一段时间,勾玉就会送到我的手上。姊姊矢志完成的心愿──统一乱世,这将会在那个时候完成!」抱著草剃剑的氏乡兴奋地如此说道── ※ 京都的近卫宅邸──伦落为「黑牙麻吕」的小丑并秘密策划织田家包围网的关白?近卫前久正露出一副惊惶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 武田信玄竟然返归东国,而大阪本猫寺也和织田家缔结为期一年的和平协定。因为如此,值得信赖的浅井?朝仓家遭到织田信奈攻打而灭亡。再加上原本应该呼应毛利家而背叛信奈的松永久秀在大和迅速遭到击败,为了从内部撕裂织田家而送去的风魔间谍也在久秀谋反的骚动中战死,或是放弃身为忍者的任务逃跑了。 织田家包围网用难以置信的速度逐一遭到破解──尽管中国地区的霸主?毛利家尊奉自称正统将军的足利义昭准备发动海战,然而面对如今已经平定近江、越前、若狭,并将大和纳入麾下,可以说是掌握了畿内半数以上领地的织田家,光靠毛利家已经难以取胜了。 而且,近卫在这天得知了一件更加难以置信的状况。 「尾张热田神宫的神剑『草剃剑』被抢走了!」 织田信奈的手下找了个理由带走草剃剑。夺走只能由历代姬巫女持有的「三神器」。继东大寺的兰奢待一事后,织田信奈也开始展露这个野心了── 根据间谍报告,在安土城里面坐落著与清凉殿一模一样的建筑物。 「该来的终于来啦。织田信奈如今平定了畿内半数领土,已经是实质上的天下人。只要那个傻瓜女孩再击败足利将军,就不需要继续拥戴身为花瓶的今川将军了。搞不好最后还会篡夺大和御所的地位啊。」 近卫的背后,用御帘遮住相貌的影之军师说: 「姑且不论兰奢待,如果织田信奈对三神器出手的话,她有篡位野心的那则捏造恶评──就会成真了。」 他轻蔑地讥讽道。 「可、可是,就算她是尾张的傻瓜公主,也不会真的打算篡夺姬巫女大人的位子吧?而且日本现在被上杉、武田、毛利、北条等战国大名割据。一旦篡位的话就会天下大乱而难以收拾啊!」 「织田信奈应该会那么做吧。原本战国的大乱起因于大和御所分裂成公家派、武家派而引发的南北朝动乱。为了达成天下布武这个目的,织田信奈不会因为称王而感到满足,或许她还盘算著统合日本的王权与神权也说不一定。」 「……如此一来,本官让上杉谦信任职关东管领并在东国称王的做法就错了。力图公武合并的前任将军?足利义辉才是对的。如果当时让上杉谦信上洛并任命她为管领,并用其武力防守畿内的话……」 「近卫你还在讲这些!放弃吧!上杉谦信不过是个什么也做不到的异想天开之人!她只能用来牵制武田信玄!那个蠢才不过是个小女孩,竟然还想扮成毗沙门天!」 影之军师一听到「上杉谦信」这个名字就突然激动起来。 近卫连忙闭上嘴。 「你该依赖的不是那个异想天开的上杉谦信,而是在濑田立起武田菱旗帜、揭露野心的武田信玄啊!」 「……是、是这样吗?诚如您所说,本官应该仰仗武田信玄。北条氏康正设法让那两人和谈,不过应该还需要半年时间,毕竟她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啊。」 「近卫啊,织田信奈可是有著决定好就会做到底的坚毅决心喔。她与甲斐的那个胆小鬼恰好相反。再去暗杀一次织田信奈吧!」 「已经不可能了!精心挑选的风魔间谍与土御门恶鬼都没能消灭织田信奈。失去最后武器,恶鬼的土御门也只留下『自身已经没有用处』这番话而消失了。要暗杀织田信奈可是违背天意啊!」 近卫如今只能祈祷。如果上杉谦信或是武田信玄上洛,就有可能在战场上面消灭织田信奈。要不然就是本猫寺再度起义── 「近卫,进一步散播现在只有我们掌握证据的御所篡位谣言吧。使用南蛮输入的什么活版印刷机多印一些作为谣言蓝本的文书吧。」 「堺町的津田宗及正在一点一点印刷中,可是织田信奈在京都的人气已经恢复,大阪的信徒们也沉浸在和平气氛当中。做这些都于事无补了。」 「只要引发让畿内民众愤怒、动摇的大事就行了。」 「什么样的事?」 「很简单,就是暗杀姬巫女,然后再将罪责推到织田信奈的头上。让对手背黑锅再收拾掉他们,这不是自古以来藤原家用来葬送政敌的手法吗──」 影之军师毫不在意地讲出这番话,如此态度让近卫既震惊又后悔,心想:「这家伙是真正的恶鬼啊」。他终于理解到,如果继续把这个男人「养」在御所里面将会对姬巫女大人不利。 「这、这、这些话你不该说……!」 「能代替姬巫女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反正那不过是你们藤原摄关家为了规避自身责任而拥戴的活神仙花瓶罢了。原本应该是你们藤原家负责王权、姬巫女担负神权才对,不过藤原家的王权早就被武士夺走而沦落到这番悲惨地步啦。」 「闭嘴!你、你、你打算为日本带来永不止息的动乱吗!」 「一旦发生姬巫女被暗杀这种大事,日本或许会继续混乱个几百年吧。然而,就算我不做这种事,织田信奈也一样会篡位。她应该会为了夺走天下的一切而将王权、神权统合在自己身上。就这点来说,胆小的武田信玄顶多只会消灭诹访的神氏一族而已,不过如果是织田信奈的话就做得到。」 影之军师大人啊,本官已经无法再与你站在同一阵线了──近卫前久颤抖著怒叱道。被称为影之军师的男人则说:「时候也差不多到了,不过我不会归还从你跟津田宗及那边拿到的军用资金喔。我不再打算依靠御所了,织田家包围网就由我继承。今后我要照自己的意思来撼动天下!」说完后便哄堂大笑。 「将伊势流落到京都的你捡回来,而且还照顾你到现在的可是本官啊。而你却……」 「彼此彼此,以后也不会再有武士服从公家的命令了。你顶多只能号令睿山、阴阳师与甲贺忍者而已。就如同在关东远征借用上杉谦信的名声、军队时那样,要构筑织田家包围网还得仰仗我的人脉还有武名啊!」 因为重建幕府与复兴御所的理念差异,近卫前久与足利义辉在中途就分道扬镳。为了让自己取得足利幕府垮台后的畿内权力,拥有兵力的武家──近江六角家、三好一党的助力是不可或缺的。身为源氏名门世家的六角承祯自尊心很高。要策动此人非得借助能够让六角承祯感到畏惧的「影之军师」。织田家包围网可以说是由『近卫──影之军师──六角家』这个秘密同盟延伸形成的。然而── 「……杀害姬巫女大人这句话本官不能当做没听到!本官的志愿是恢复古代王政,所以不可能再与你合作了!」 「你想杀了我吗?虽然我们的敌人相同,不过毕竟公家与武士的目标不同。就此分道扬镳吧,近卫。你只是个公家贵族,就算日复一日拚命修炼剑术到吐血,公家之人也不可能成为武士。公家长期以来鄙视武士,那份傲慢致使他们遭到底下的人夺权。你如果不借用武士的力量就什么也做不到。恢复古代王政的志愿只会重蹈建武新政的覆辙罢了。」 近卫犹豫了。如果现在不砍杀这头年迈狂虎,姬巫女大人就可能有危险;不过,没办法杀他。就算剑术不相上下,但双方的气魄相差甚远。这个男人非但不忌讳杀人,更可以说他嗜血成性。这个人心中只有著不在乎牺牲几个人的野心,丝毫没有上杉谦信的那种美丽理想。若是没能让影之军师与织田信奈互咬的话,这个男人的毒牙就可能会转向御所。 「如果你打算杀我,大和御所就会成为我的怨敌。如此一来我就不会留情啰,近卫。」 「……本官不会干扰你,你就照自己的意思和织田信奈战斗吧。」 「我先做好你会派出刺客的心理准备。」 「才不会有那种事。你不是将姬巫女大人当成人质了吗?」 「你可别将我的存在透漏给织田信奈她们知道喔,否则我构筑起来的织田家包围网其真正目的就会被全国大名知晓。我已经舍弃了俗世,不能在历史舞台上现身。身分曝光只会妨碍我的野心……妨碍到那个矢志上洛的人。往后你得继续把足利将军当成织田家包围网的看板喔。」 「你到现在还挂念著那个人啊,影之军师大人。」 「哼,经历过无数杀伐战场的老武士不会有那种天真感情,有的只是该死却没能死去的执著。」 「你可以出去了,但是不准靠近御所」近卫垂头丧气地如此说道。 (再这样下去的话,织田家包围网就会被这个男人全部揽走了。得尽快打倒织田信奈才行。) 卷之二 织田家的假日 「喔──有马的温泉真是太棒了。感觉就像是重获新生啊~」 相良良晴一行人现在正泡在能够一览有马街景与六甲山风光的露天温泉中。 有马位于摄津六甲山的后山,是个风光明媚的温泉街。 知道有马温泉能够治百病后,信奈便买下了这处位在高地,在有马地区中视野最佳的温泉,并改建成供织田军伤兵使用的疗伤所。 一边眺望六甲山一边说著「好爽好爽」的相良良晴正在享受泡温泉的快感。他才刚把良晴军团的军师?竹中半兵卫与黑田官兵卫带到有马来。 尽管接下来必须立刻前往安土城,不过良晴似乎觉得既然都来到温泉区了,那就泡一下温泉吧。 「半兵卫与官兵卫已经顺利送到有马了,接下来总算能在安土城与信奈独处啦。好好好好紧张啊~」 在晋升到织田家最有实力的家臣团前五名后,良晴总算获得自己的军团,并在播磨与毛利军展开激烈战斗。 不仅仅是良晴自己,他的同伴也逐一遭逢生命危险、连番陷入苦战。 良晴一边包围毛利阵营位于播磨的据点?三木城,一边艰困对抗毛利的军队;不过因为织田的援军相继抵达播磨,而让播磨战线的情势暂时进入胶著状态。 竹中半兵卫的身体状况因为一场大病而变差;而黑田官兵卫尽管充满活力、与病痛无缘,但却因为被敌人幽禁在地牢一段时间的关系,腿部肌肉变得相当僵硬。 因此,相良军团的两大少女军师才会连袂来到这座有马温泉进行疗养。 目前织田军与毛利军都暂缓攻势,感觉上就像是进入中场休息这样。 半兵卫、官兵卫、山中鹿之助三个人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良晴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将身体浸在有马名产「金泉」,也就是红褐色的泉水里,只露出头的良晴完全松懈下来了。 然而,这是战国时代,据说名将?太田道灌就是因为泡温泉的时候松懈警戒而遭到暗杀的。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四道人影朝著良晴独自浸泡的露天温泉一跃而出! 「呜呜。那个……良晴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为您擦背。」 不知为何穿著深蓝色学校泳衣的天才少女军师?竹中半兵卫。 虽然她的脸上因为感到羞耻而红通通的,不过她似乎是为了感谢救了自己一命的良晴而闯入这座温泉的。 「这是你救我一命的谢礼,别客气啦!」 同样穿著学校泳衣的南蛮科学军师,别名西默盎的黑田官兵卫。 学校泳衣胸口名条上「黑官一流」四个字让人感到有些凄凉。 「在在在在下才不穿什么学校泳衣是也!」 坚决拒穿学校泳衣,身上围著一条兜裆布的五右卫门。 「哥哥大人,我等不及赶来见您了!」 良晴的妹妹,宁宁。 虽然宁宁还是个小孩子,不过她没穿学校泳衣或兜裆布。 也就是裸体。 全身赤裸。 如果川并众那群家伙看到这幅景象的话,他们一定会默默揍死相良良晴吧。 「喂,你们怎么跑来男浴池啊!?等等!学校泳衣又是怎么回事?」 「哼哼哼,真可悲呢,相良良晴。你想在泡温泉时窥探我可爱幼嫩裸体的野心已经彻底在此被阻止了。」 「我才没有那种野心咧!!」 「尽管很想报答你的恩情,但也不能让你这种染上露璃魂病的变态看到我们这两个闻名天下之两兵卫的纯洁肌肤,所以就──」 「呜呜。于是官兵卫小姐立刻做出类似在良晴先生世界里面号称传说的服装,即学校泳衣了。」 「哼哼哼。我是天才嘛。只要有这件学校泳衣就不会害羞了,而且相良良晴也不会变成色猴子了!」 「学校泳衣紧紧贴在肌肤上,感觉还是有点害羞啊。呜呜。」 「是吗?我倒是觉得战斗力提升了耶。」 「官兵卫小姐,你那件的布料太少啦。白皙的屁股肉有点露出来啰。原来你不是黑皮肤,而是晒黑的喔。」 「我一开始就说过啦!我才不是黑皮肤啦!」 半兵卫与官兵卫,两位天才军师穿著学校泳衣打闹嬉戏起来。 皮肤白皙的半兵卫穿的是深蓝色学校泳衣,晒黑的官兵卫穿的是罕见的白色学校泳衣。 双方的肤色与学校泳衣布料颜色刚好相反,不管是清纯到令人怜爱的半兵卫,还是精神百倍的官兵卫,两人都很适合这套学校泳衣。 「喔、喔喔。是那样啊。喂,五右卫门!你想跟我一起泡温泉的话就得好好穿上学校泳衣啦!」 「兜裆布乃忍者的灵魂是也。要在下穿那种来自未来的学校泳衣,恕难从命咻也。」 「兜裆布遮不住上半身吧!会被看到啦!」 「相良氏与川并众那帮家伙不同,不素露璃魂。勘道哉下的小兄步耶不会犹认合敢绝咻也。」 「……抱歉,别勉强自己说那么长的话吧。你还是一样没办法讲超过三十个字耶。」 「吵、吵鼠惹!」 「先别管那么多,你要矜持点。至少把胸部遮起来啦!」 「唉呀,脸红了是也。相良氏也感染了露璃魂病吗?」 「想不到本大爷竟然会因为突然在战国时代看到学校泳衣而感到震撼,而且还有些动摇耶。」 「那在下就潜到温泉里了,不用太在意。」 「为什么要潜进去啊?」 「机会难得,在下要修行水遁之术是也。忍忍。」 五右卫门噗通一声潜到褐色温泉中,只从水中伸出一根呼吸用的竹管。 「喂喂……不过五右卫门就是这样,算了……」 「话说回来,官兵卫大人,没有宁宁穿的学校泳衣吗?」 「因为你来得太突然,来不及做你的啦。」 「不好意思让宁宁小姐一个人裸著身子了。呜呜。」 「算了,如果特别让幼小的宁宁穿上学校泳衣看起来反而有点变态。宁宁你打赤膊就好了吧?」 「虽然不太懂,不过就这么办吧,哥哥大人!」 宁宁高兴地跳进温泉并坐到良晴的膝盖上。 没想到能活下来与宁宁重逢,我还真有福气呢──这么想著,良晴不禁有点想掉泪了。 「哥哥大人,兄妹和乐融融一起泡温泉真是好呢!」 「是啊,等信奈实现天下布武的理想后,我就和宁宁在有马享受整天泡温泉的生活吧。我越来越中意有马这个地方了。」 「喔喔~~整天泡温泉!好棒啊,哥哥大人!」 正当良晴摸著宁宁的头、感到身心都被她治愈的时候── 穿著学校泳衣的半兵卫与官兵卫从左右两边同时抓住良晴的手,一边说著「我来帮你洗身体」「给我洗!」一边毫无戒心地靠了过来。 「相良良晴,别客气啊。我会好好恩将仇报的!」 「恩将仇报不对吧?喂,你们两个别凑过来啦!」 「呜呜。为什么要逃呢,良晴先生请你别逃啦。」 「我虽然不是萝萝萝莉控,可是这样还是很让人难为情耶!」 「嗯,脸真的会红得跟猴子一样耶,真是有趣啊。半兵卫,我们一起搔他痒吧。」 「良晴先生,我现在要搔你的侧腹啰。我搔我搔。」 「噫噫噫噫噫,住手啊啊!」 你们两个等一下,胸部碰到我的手啦──然而,怕羞的良晴却说不出这些话。 「哥哥大人,这就是所谓的万人迷后宫吗!真不愧是一城一国之主!不管是哪位军师大人都好,赶快让她们生小孩吧!」 「宁宁,我跟半兵卫、官兵卫不是那种糜烂的关系啦!」 「宁宁一直期望哥哥大人早日有继承人。既然来到有马,那我们去林溪寺求取梅乾吧!」 「林溪寺的梅乾?」 「那被称作『求子梅』喔。女孩子只要吃了梅子再泡有马的温泉,很快就会怀上小宝宝喔!」 半兵卫小声说:「呜呜,请一定要给我一颗……」而官兵卫则是露出不像是南蛮科学军师的态度怯生生地说:「什么?只要吃了就会怀上相良良晴的小宝宝?那种恐怖的东西应该尽早处理掉才行!」。 「两位都打算吃求子梅喔!哥哥大人,赶快让她们生下继承人吧。乾脆一口气让两位军师都怀孕好了!」 「等一下,宁宁。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无良恶徒啊。」 「呜呜。那个,良晴先生?你的表情很僵硬喔。你看到我穿学校泳装的样子后应该不会越来越想欺负我吧?」 「半兵卫妹妹,你那种低下头嘟哝的样子才会引来欺负你的人喔?」 「没错!喔喔喔喔喔。我要欺负你,彻底欺负你啦!看我搔你的脚底!」 「官兵卫小姐,请住手啦。呜呜。」 「喔喔喔喔喔──!」 「呜呜。请住手,住手啦。好痒喔。」 「两位军师大人的感情就像亲姊妹一样好呢~~」 「宁宁,你也担心一下被夹在中间的我啦!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内心的川并众之魂就要觉醒了,要觉醒啦!」 不过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感情变得这么好了?──被半兵卫与官兵卫夹在中间挤来挤去的良晴大感疑惑。 「感情好是好事,可是把一个大男人夹在中间打闹就……呜喔!?」 「哇?你用脸碰我的哪里啊,相良良晴!就算用学校泳衣挡住,你还是要变成色猴子了吗!」 「官兵卫,是你的屁股自己撞到我的脸吧!哈嗽!」 「呀啊啊啊啊!不要对奇怪的地方吹气啦!」 「呜呜,我不能输给官兵卫小姐。我也要更靠近良晴先生……啊啊,果然还是好害羞,没办法更进一步了……」 「喔喔~~哥哥大人。这就是所谓的酒池肉林万人迷后宫吗!」 「不是啊,这不符合我理想后宫女孩的年龄层啦!」 『咳咳,相良氏你玩得挺开心的嘛。蔗里就是万人迷坡道的顶点吗?不过嘟是小孩子呢。』 五右卫门不高兴的声音从竹管传了出来。 「唉呀,真是丢脸。话说回来,五右卫门你要潜到什么时候啊,小心别泡晕啰。」 「你竟然能够一脸不在乎地与四名可爱少女混浴,真是个不得了的大变态吶。要是被川并众看到的话,小心会被他们抓起来剁碎喔。」 躲在半兵卫头发的奇妙小动物,人工精灵的蹭腿妖睁著圆滚滚的大眼睛瞪著良晴看。 「吵死了──小心我把你烤来吃喔!」 「不要吃蹭腿妖,别吃我啊!」 像是不想被做成烤精灵似的,蹭腿妖又躲回半兵卫的头发里。 「呜呜,不可以欺负蹭腿妖喔,良晴先生。」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有马的温泉水是红色的呢?水从泉眼涌出时明明是透明无色,但流进浴池后不知为何却染成红色。真是不可思议。」 「舔舔。这种红色泉水尝起来又咸又苦耶,哥哥大人。」 「有马这个地方有好几种温泉。这座红色温泉叫做金泉,金泉的泉水蕴含大量的铁喔。这种铁似乎有治病的疗效。」 「哈哈,原来如此,这就跟血是红色的道理一样嘛。半兵卫还真是博学呢。」 「这点知识我西默盎也知道喔!」 「呵呵,兰奢待的效果实在很好。只要在有马这里静养一个月左右,我想应该就能够再次回到战场了。」 「过分勉强自己只会得不偿失喔,半兵卫。你应该再放松休养一段时间喔。」 「……好的。」 出身美浓的年幼天才军师?竹中半兵卫原本注定要病殁于播磨的三木城包围战,然而因为接连发生的种种奇迹,让她得以像这样平静地泡在有马温泉中展露笑靥。 这是良晴与官兵卫、松永弹正等等许多同伴为了将半兵卫从死亡命运中救回来而四处奔走的成果。 「半兵卫的肌肤真是白皙剔透,泡进有马的红色温泉后更彰显了那种白净无暇……啊?不行不行,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会这样自言自语了?」 「呜呜。你全都说出口了喔,良晴先生。」 「我大概是累了。前野某某人曾经告诉我一件事。男人这种生物都会因为战斗而精疲力竭时对神佛感到绝望,最后转而向天真无邪少女寻求灵魂的救赎。这就是男人这种可悲生物的本能吧。」 「是这样啊。您可以不用客气向宁宁寻求救赎喔,哥哥大人。」 『抖抖,只有川并众那群家伙才会有那种想法是也。』 「呵呵。战场是个与死亡比邻的残酷世界,我似乎有点理解那番话了。神佛只会高居天上旁观人们生活,才不会伸出援手呢。」 「是啊。」 「不过,上天偶尔也会赐予我们兰奢待这类不可思议的宝物呢。」 太好笑了,兰奢待之所以能够治愈阴阳师的病一定有什么原理,总有一天我会分析出来──官兵卫嗤笑著地这么说。 「半兵卫,你是个落伍的军师,所以就暂时在有马温泉好好休养吧。往后将是我西默盎──黑田官兵卫的时代!我要趁这个机会让『黑官一流』的旗帜飘扬在整个世界上!」 「呜……官兵卫好可怜。因为半兵卫得救了,害你永~~远只能当个二流军师……是我不好……」 「喂喂!相良良晴!别自顾自地编理由就在那边哭啦!」 「在未来世界变成『二流之人』这种失礼书名的故事主角、最后还出现『二流之人』这首歌被人拿去卡拉OK唱。究竟为什么官兵卫会被当成『二流之人』的代名词呢。呜呜呜真可怜。」(注2:中篇小说「二流の人」,坂口安吾著。歌曲「二流の人」,歌手海援队。两者皆描写黑田官兵卫不得志的人生。) 「虽然我不太懂是怎么回事,总之还真是可怜啊,哥哥大人。」 「是啊,真是可怜吶。」 「吵死~~啦!先不管你讲一堆未来语,不要讲出『二流』那两个字啊!光是听到那个词就让我呼吸急促、心脏蹦蹦地跳个不停啦!」 「咦?官兵卫小姐,那或许是爱喔。难、难道官兵卫小姐喜欢良晴先生吗?」 「才不是!」 「什么,官兵卫大人想生哥哥大人的小孩吗!真是万人迷后宫呢,哥哥大人。」 「不对不对。话说回来,官兵卫。我还以为你的肤色原本比较黑,不过看你从学校泳衣露出的屁股那么白,你真的是晒黑的啊。」 「喂,谁屁股白啦?你给我有点羞耻心啦,相良良晴!」 「为什么?你不过是个小孩子嘛。」 「你对我和对半兵卫的态度也差太多了吧!」 「冷静一下,吃点播磨名产玉筋鱼摄取些钙质吧。一直这么急躁会当不成一流军师喔?」 「Sim吧~!不是Sim,是去死吧~!」 从漫长苦战中获得解放的良晴等人今天打闹得特别起劲。 然而,这场战乱尚未结束。 尽管织田家逐渐平定畿内的中心区域,不过四周还有中国地区的毛利、甲斐的武田信玄、越后的上杉谦信、关东的北条氏康──有这么多的强敌存在。 相良军团的副将?山中鹿之助与率领援军的明智光秀负责持续包围毛利军在播磨的据点?三木城。然而,毛利的大军随即在西边布阵,两军进入对峙状态、无法动弹。 为了突破这个胶著局面,织田这方必须得出下一步棋才行。 半兵卫低声喃喃自语说: 「前鬼,我会珍惜你给我的这条命。为了改变这个充满混乱的国家,也为了信奈大人与良晴先生的梦想。」 「半兵卫,你应该说『为了我西默盎的野心』才对。」 「良晴先生。在播磨战线陷入胶著的这场与毛利家的战争接下来还会有海战。」 「海战?」 「毛利家拥有支配濑户内海的最强海贼?村上水军作为其友军。虽然织田家也有水军,不过规模与战斗经验都逊色太多,更何况对方还熟知濑户内海的潮流状况与海底地形,是相当难缠的敌人。」 官兵卫不禁皱了皱眉头。 「一旦让村上水军掌握大阪湾的制海权,制作火药所需的硝石就无法运进堺町了。」 「是的,身为毛利家实质宰相的小早川隆景企图运用村上水军透过海路对三木城进行补给,同时封锁堺町。一旦通往堺町的航路被截断,我们将无法为播磨前线的士兵补给火药了。」 「那家伙不但聪明,而且跟冒失的我不同,她的行事慎重,也相当顽强。如果她能够站在我们这边的话会是个可靠的伙伴;不过如果与她为敌的话就很棘手了。」 「既然不承认信奈大人政权的足利将军大人硬挤进毛利家,那忠诚的毛利家就只能站在足利将军那边了吧。呜呜。」 「村上水军这次也会站在毛利家那边吗?」 「我想应该会,官兵卫小姐。」 「那个不会服从任何人的海盗王?村上武吉还挺钟情毛利家的嘛。」 「从严岛那场战役与毛利家联手以来,村上水军就一直以独立身分提供毛利家各种协助。或许他们有著我们这些外人不得而知的羁绊吧。」 尽管织田军正在与多方势力交战,不过眼下最大的敌人乃是在播磨与织田军对峙的毛利军。 为了让小孩将军足利义昭上洛,指挥毛利家山阳道方面军的小早川隆景正打算挥军突破播磨。 「织田信奈的梦想是统一日本后领船航向大海。为了实现这个梦想,织田家今后必须设置拥有优越实力的水军。那将会是至今只著眼陆地之大名家从未有过的大规模水军。」 「日本明明是个四面环海的岛国,但武士们却只顾著彼此争夺陆上的弹丸之地而轻视水军与海洋贸易,将海洋拱手让给了海盗。呜呜。」 「织田信奈打算将陆地与海洋连为一体,从根本改变这个国家的形态。」 两位顶尖军师的这番对话听起来实在是艰深难懂。 「官兵卫小姐,我还担心另一件事。虽说那个跑去毛利家的小孩将军徒有虚名,不过这可以称得上是足利将军复出吧。」 「Sim。」 半兵卫与官兵卫彷佛心有灵犀,光凭眼神交会就能够明瞭彼此的想法。 「在南蛮蹴鞠大赛后与我们缔结一年和约的本猫寺或许会倒向足利将军,并再次与织田家为敌。」 为什么?怎么可能?──个性乐观的良晴完全跟不上这个话题。 「因为官兵卫没有参加过南蛮蹴鞠大赛,所以才会那么想吧。」 「呜啊啊啊!你想说我是个晚来的播磨乡巴佬,其实什么事情都不懂吧!」 「不是不是。听好啰?我们织田家与本猫寺、杂贺众在经历了激烈的蹴鞠比赛后缔结了『眼镜眼镜三河相声』这样的深厚羁绊喔?特别是孙市大姊已经跟我非常要好了。」 「唔,良晴先生四处拈花惹草,丝毫没有从女难之相那件事情学到教训呢。」 「我们才、才、才不是那种关系啦半兵卫?你今天好像特别话中带刺耶?」 「多少散发一点欲望这点也证明了你很健康啊,别太在意。」 「欲望?」 然而──官兵卫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乐观耶,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认同光靠蹴鞠就可以解决纷争喔。可能有人会觉得,就算蹴鞠输了,如果是在战场上面就会赢了。」 「大概只有官兵卫才会有那种打死也不认输的想法吧?」 「闭嘴!」 半兵卫下定决心开口说: 「良晴先生,足利将军家是害日本陷入百年战乱的『应仁之乱』元凶,也是这场乱世与古老权威的象徵。如果信奈大人要让这个国家重获新生的话,就非得与嫡系的足利将军家对决并彻底赢过他们才行。」 「是啊,正是如此。」 「世界无法如此轻易改变,如果想改变什么就势必会引发反弹。本猫寺内应该也有许多人不乐见与织田家和平共存吧。」 「显如会压制住那些人啦。虽然那家伙只会在别人面前喵喵叫,看起来安逸过了头,不过其实她很聪明,眼光也放得很远。别担心别担心!」 「信奈大人必须要向人民展示新世界的风貌。净猫宗的信徒相信,只要为本猫寺而死就能够进入猫极乐世界;而基督徒也相信殉教就能够上天堂。在『使对现世绝望者对来世抱持希望』这点上,两者的教义很类似,因此信奈大人必须给予人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崭新希望才行。」 「光凭相声与南蛮蹴鞠大赛还不够吗?」 「在真正的和平到来后,那些新文化应该能够用来抚慰众生的心灵吧。然而,如今是战乱之世,必须明确向人民揭示『世界即将改变,乱世即将终结』才行。」 「有可能办到吗,半兵卫?」 「很困难,这是只有信奈大人才做得到的事。更何况──」 「更何况?」 「越后的毗沙门天?上杉谦信大人逐渐认定信奈大人是破坏日本秩序的第六天魔王,似乎还曾经向别人透漏『就算放著身为仇敌的武田信玄不管也要兴兵上洛与信奈大人一决雌雄』的想法。据说上杉谦信正在毗沙门堂闭关思考,看是否要与织田家决一胜负呢。」 「上杉谦信位居关东管领。光是在关东与武田、北条战斗应该就让她分身乏术了。过去她也曾经放弃上洛的念头吧?」 「不对,谦信大人矢志为恢复过去的日本秩序而战。既然足利将军已经复出,情势就有了变化。谦信大人肯定会认为足利将军才是正统,而非今川将军。如果她打著复兴足利幕府的大旗,武田信玄大人也无法公然阻挠她吧。」 「是、是这样啊。没想到足利将军复出竟然会是这么棘手的事情……」 「是的,为了让信奈大人战胜毛利家,无论如何都必须与北方军神?谦信大人和谈。武田信玄大人至今未能上洛,也是因为她正在与谦信大人为敌的缘故。」 「嗯,时代的潮流正在加速,似乎比我西默盎计算的还快,看来该尽快提前规划中的工作了?」 「工作?喂,官兵卫。难得来有马一趟,你这么快就要销假吗?」 「还是得等到治好脚后再说啦。」 「那个,是什么工作呀?能不能透漏给我知道?呜呜。」 「很遗憾,这件事也得对你保密。太好了,我赢过半兵卫了!黑官一流!」 「反正最后只会白忙一场吧。既然你这么拚命想当上一流军师,如果能够就此成为未来大河剧会在挑选主角时相中的武将就好了。」 「喂,相良良晴,不准说那些奇怪的未来话,还用狗眼看人低的态度可怜我!」 「你们两人的眼光放得还真远,不愧是顶尖军师半兵卫、官兵卫耶,不过战争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今天就好好大玩特玩养精蓄锐吧!」 「唉呀唉呀,还真是个笨蛋呢!」 「呵呵。不过放空脑袋、纡缓精神疲劳对养病也很重要呢。就这么做吧。」 「哥哥大人,宁宁好久没见到塔罗牌占卜了,好想再看看喔。」 「那不是占卜!」 「塔罗牌不错啊!」良晴摸著宁宁的头这么说道。 「对了,官兵卫。帮我占卜一下恋爱运。在安土有一场人生重大决战正等我喔。」 「我之前不是帮你看过恋爱运了吗?现在暂时不行了。」 「上次那张『倒吊人』说得很准啊,所以我很相信你。这次也麻烦你占卜一下我的恋爱运啦!我真的已经赌上人生的一切啦~!」 半兵卫闻言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出来。 「塔罗牌也有说不准的时候喔。呵呵。」 「是啊。呵呵呵。」 官兵卫也笑得眯起眼晴。 「咦?你们的关系好得有点诡异啊。总而言之,官兵卫你把塔罗牌拿出来吧。」 「这样不就会把南蛮输入的塔罗牌弄湿了吗,真是的。」 虽然嘴上这么抱怨,但官兵卫还是把那叠塔罗牌递到良晴面前。 「拜托让我抽到好牌!喝!」 「哇,你抽太大力,牌都飞出去啦!」 「抱歉抱歉。」 「哥哥大人,我帮你捡回来!是这张牌吧!」 「啊啊啊,这样不就搞不清楚是正位还是逆位了吗?牌面解释会根据方向而不同耶。」 「抽到哪张牌呢?」 良晴奋力抽到的塔罗牌是──『女帝』这张牌。 塔罗牌里面有这张吗──良晴感到疑惑而歪著头。 「这张牌是什么牌啊?」 「『女帝』。乍看之下这张牌暗示著女王,其实不然。女王是queen,女帝则是empress。女帝更加伟大。如果用南蛮风格来形容的话,两者的差距就像由教宗授与王权的法兰西王和权力大到连教会都受其支配的专制君主,东罗马帝国皇帝。」 「东罗马帝国是什么?是指拜占庭帝国吗?」 「未来世界可能是这么称呼吧。古罗马帝国分裂成东、西两边。建都于君士坦丁堡的东罗马帝国在一千年的历史间持续维持专制君主制;另一方面,以罗马为根据地的西罗马帝国则是很早就崩解,并在分裂后产生了西班牙与法兰西等国家,形成了神权在教宗手中、王权在各国国王手中这样子的政教形态。西欧的情势就与大和御所握有神权、领土则是被各国大名割据的日本很类似。」 「哇,听得我一头雾水。官兵卫小姐对南蛮的知识还真是渊博。呜呜。」 「没这回事喔,半兵卫。最近很容易在堺町买到南蛮的历史书,而且价格还便宜到奇怪的地步。尽管这是因为当地输入南蛮最先进活版印刷机的缘故啦。」 「活版印刷机吗……来自南蛮的新文化不只有武器呢。」 「喔喔,这张『女帝』牌好厉害啊!女帝大人的背后还长著天使般的翅膀,真是漂亮呢!」 「呵呵呵,你看女帝的手上拿著像是地球仪的球对不对?这颗地球仪就是王权的象徵,代表了女帝支配了现实世界。」 「官兵卫,那颗地球仪上面插著一个十字架,那是什么意思?」 「十字架是精神世界的象徵,也就是说女帝不仅仅拥有现实世界的王权,而且还掌握了神权、支配著精神世界。在这点上,她与不过是人间世界之王的女王有所不同。」 「也就是说,哥哥大人的恋爱运会……?」 「如果这张牌是正位,就代表未来将会有『婚礼、怀孕、生产』等著他。」 「咦咦咦?这就是说……咦、咦咦咦咦咦咦!?」 「喔喔喔,哥哥大人终于要有小孩了!相良家的继承人要诞生啦。可喜可贺!」 宁宁开心地又叫又跳,良晴则是流著鼻血大喊。 「骗人吧,没想到才过一晚,我跟信奈就会有小孩……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啊啊啊!」 「官兵卫小姐,请取消刚刚的占卜结果。呜呜。」 「为什么啊半兵卫!?」 「半兵卫大人,你的表情很吓人喔?」 「这不是占卜,是塔罗牌!而且我还没解释完。如果你抽到的这张塔罗牌是逆位,那就暗示著『流于感情而忽视周遭状况,结果导致婚约解除』这种令人失望的未来。至于这张牌暗示的是哪种未来……相良良晴,因为你把牌弄飞了,所以就不得而知了。」 「那不可能啦。既使不愿意,我和信奈都在这场仗中有所成长,特别是信奈,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呜呜。说得也是呢,信奈大人已经克服了松永弹正大人的死而变得更加坚强了,所以官兵卫小姐,你还是取消刚才的占卜结果吧。」 「就跟你说这不是占卜了!别跟阴阳道混为一谈啦!」 「到底谁会怀上哥哥大人的小孩呢?真是太让人高兴了,哥哥大人!喔喔,难道说宁宁也是吗,宁宁也会有小孩吗?」 「呃──小孩是不能生孩子的喔。」 「好失望啊!」 唔,在下差不多要起身了,已经撑不下去是也──五右卫门的声音中带著哭腔,噗通一声从水里浮了上来。 「啊啊,不好意思五右卫门!因为你完全水遁起来的关系,我中途就忘记有你存在了。」 「唔,身为忍者的修行俗在很辛苦咻也,在下差点揪要变成烫熟的章鱼咻也。」 「喂,五右卫门!我说过要把胸口遮起来啦!真是搞不懂你的害羞标准耶!」 「失敬失敬,泡晕猪后就不小心忘记咻也。等等,那股狼烟速怎么回素!?」 从温泉摇摇晃晃起身的五右卫门指向东南方。 「那股狼烟怎么了,五右卫门小姐?」 「看来扔者的市届里发生惹什么状况速也。」 「不要慌张,五右卫门,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好像在起乩喔。演得真厉害!」 「在下才不是在演戏是也!」 真难得看到五右卫门露出如此慌张的表情──良晴歪著头思考。 「那是即将在甲贺召开忍者大会的通知讯息是也。」 「真的假的?忍者大会?哈哈哈,是像尾牙那样的聚会吗?」 「差不多就速那样。听好惹,相良咻!」 「嗯?怎么了,五右卫门?」 「──你非得做出取舍的时刻可能即将到来,请做好觉悟是也。」 五右卫门的红色眼眸反常地有些湿润。 「喂,五右卫门?」 「在架就此告退,包歉!」 噗通!一道巨大水花溅起,五右卫门也在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下子就不见了。忍者原来会召开不分流派的集会吗?」 「速度真快。感觉好像猫咪喔,哥哥大人。」 「呜,她竟然会丢下良晴一个人跑去甲贺,看来是非常重要的集会吧。」 半兵卫盯著从东南方升起的狼烟佣懒地眯起眼睛。 「原本已经灭亡的足利将军复出;还有尽管目前我们议和,但还是拥有大量信徒的本猫寺;再加上在旧秩序、新世界间摇摆不定的上杉谦信大人。通往新时代的大门没有那么轻易就能开启。为了终结旧时代而战的信奈大人说不定还会遭逢更胜以往的苦难呢。」 「不用担心,半兵卫。天下布武的目标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只要集合我们的力量,就可以克服往后遭遇的困难。半兵卫现在不就是因此而好端端活著吗!」 「是啊,说得也是呢。恐怕这就是阻碍天下布武最大,也是最后的一个试炼呢。」 「尽管半兵卫都是靠我西默盎的努力才能够活下来就是了。呵呵呵。」 「总之现在先好好休息恢复体力吧。」 「多吃点梅乾培养生小孩的体力吧,半兵卫大人!」 「好,我会的。宁宁小姐。」 无论良晴遇到什么样的苦难,他都能够毫不畏惧勇往直前。 虽然知晓本能寺之变这个令人绝望的未来,但我绝不轻言放弃──就如同他的这句话,良晴有著直率坦荡的心胸。 然而──光凭「武力」无法终结这个国家的战乱。 彷佛预言著信奈即将面对的苦难,半兵卫静静地说: 「为了终结乱世,必须要让活在这个国家的人们见识到全新的生活方式、全新的希望。能做到这点的不是别人,正是信奈大人自己──」 ※ 良晴一大早就把半兵卫等人留在有马温泉一个人上路。沿途经过信奈整顿的道路,再搭上琵琶湖上的高速帆船,于傍晚时分抵达了安土。 这是为了完成与君主?织田信奈在建设中之安土城相会的约定。 安土城是座面临琵琶湖的水城。 不仅身为水城,它还在位居安土山的顶端、搭建起雄伟的天主阁,进而具有山城的特徵。 很久没见到安土城了,如今筑城的进度正飞快进行中。 城堡底下已经搭建起全新的城镇。因为信奈提出了「不论身分,任何人都可以在此自由经商而且免税」这番豪迈的乐市乐座政策,闻风而来的人们让城镇显得热闹非凡。 直到最近,安土还是个遍地芦苇的乡下地方;但如今却以惊人速度变成了日本的代表性商业都市,这点让良晴不禁赞叹起来。 有如古罗马帝国街道的宽阔大道上一点尘土都没有。 信奈下令「胆敢盗窃者就算拿一文钱也得处死」让士兵们因为畏惧而严守纪律,因此治安非常良好。 当地也在建设上帝会的学校──小神学校(seminário)。 「啊,良晴先生,好久不见了。」 监督小神学校建造工程的人是身为少年传教士的奥尔冈蒂诺。 而在奥尔冈蒂诺身后,为了让日本各地建造弗洛伊斯像而四处奔走的睿山僧侣?正觉院豪盛正在大声吆喝:「喂,石工师傅啊!圣母弗洛伊斯雕像要建在那边啦!」。 「真是好久不见,奥尔冈蒂诺。你的恐女症治好了吗?」 「这个嘛……自从姊川合战被活埋地底后好像变得更严重了。」 「哎──太可惜了!凭你的长相,女孩子应该要多少有多少吧!」 「不行啦,我是传教士,好色是一种罪孽喔,良晴先生。」 「你还是一样正经八百呢~~小心别被人当成男娼喔?话说回来,这栋建筑物就是传闻中的小神学校吗?竟然是用石头搭建的,真厉害耶~~」 「信奈大人打算在这里培育精通南蛮语、基督教文化,而且还能够在海外闯荡的人才,并派遣他们搭乘大型船舰,比忙于天下布武事业的自己早一步前往罗马呢。」 「就是战国版的遣唐使吧。不过别用态度高傲的信件激怒教宗就好了。」 「尽管信奈大人自己也想学习欧洲的语言,只可惜我正忙著建设小神学校,实在腾不出时间……」 「越想就越觉得那家伙不像日本人耶。连来自二十一世纪未来的我都不会说英文呢。」 「尽管信奈大人是亚洲的女王,不过她对大海彼端世界的好奇心可能比欧洲的海盗与冒险家还旺盛呢。」 「信奈喜欢攀登高山,不过她更热爱宽阔的海洋。在尾张的时候似乎也经常跑到津岛的海岸边玩水呢。」 「她还真是热衷于探索未知世界啊。清洲城、小牧山城、岐阜城,接著是安土城。我听说会不断更换自己居城的战国大名就只有信奈大人而已呢。」 从老旧的身分制度、习俗当中获得解放的巨型自由商业都市。已故斋藤道三想在美浓建立的都市,如今这座都市就立于良晴的眼前。 耸立在安土山顶,日本从未有过的五层七阶天主阁也逐渐完工。 「安土这里环境整洁、治安又好,而且还充满著自由的空气,就算在欧洲也没有如此美丽整齐的城市呢。」 「话说回来,弗洛伊斯小姐在吗?」 「很不凑巧,弗洛伊斯大人不在,因为出了点问题……」 「问题?」 「上帝会的新任日本准管区长现在正在九州大友大人的身边,不愿光临堺町。」 「喔?新任日本准管区长啊。好像挺有意思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那个……他是个有点奇特的人……那个……他对异教神话传说知之甚详,而且他还隶属于堪称上帝会中立场偏激的征服派(Conquistador),谣传……他们想把日本……呃……变成殖民地……那个……」 「咦?抱歉我没听清楚。重新征服(Reconquista)?」 「不、没事。说、说下去的话就是在讲他的坏话了。呃……抱、抱歉!」 尽管奥尔冈蒂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这个时候的良晴只想著(嗯,每个组织都有各自的苦衷吧),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与奥尔冈蒂诺道别后,良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吃著印有「信澄本铺」的外郎糕,一边仰望著完美融合南蛮建筑与这个国家建筑的安土城天主阁,一边赞叹地说:「好厉害啊,真的有够大耶」。 这座天主阁不只是高。与松永久秀建筑的天守阁不同,底下支撑天主阁的石墙、天主阁本身的造型,两者揉合了南蛮风格、日式风格、唐国风格,甚至还带有波斯风格,可说是信奈独创的崭新建筑形式。 (在我知道的历史中发生了本能寺之变,使这座有如梦幻的安土城在没有完成的短短数年间被毁了;不过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们一定会守护信奈的梦想。) 抵达安土城正门口时,娇小的前田犬千代就等在那边。 她在良晴当上信奈家臣后就一直待在良晴身边,而且相当照顾他,是位不可多得的好伙伴。 犬千代今天罕见地没有戴上老虎头套。 「呦,犬千代,你还没有回越前啊!」 「……明天就回去了,今天是来把家具跟老虎头套搬进安土城新家的。」 「啊啊,原来是搬家啊。我的新家也盖好了吗?」 「建好了,就在犬千代的屋子隔壁。」 「哈哈哈,我们又变成邻居啦──」 「是啊,犬千代和良晴实在很有缘。」 「可能是吧。」 「说不定犬千代命中注定总有一天要为良晴生孩子。」 「狗替猴子生小孩?哈哈,太夸张啦。」 「……唔。」 不知为何有些不悦的犬千代说:「往这走」并拉起良晴的手登上从大手门延伸而上的巨大阶梯。 这什么路啊!好大啊啊啊啊!看不到笔直阶梯的尽头啊啊啊啊啊!!!!──良晴不禁发出了惨叫。 「喂,通往城堡的路一般都是蜿蜒曲折的吧?为什么要做成一直线啊?」 「公主大人喜欢笔直的道路,那是她的个性。」 「而且这条路也太宽了,敌人攻进来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只要不让敌人打进来就没关系了。而且不用担心,道路半途就会开始弯曲了。」 「从半途开始?」 「这条笔直大手道的两侧有家臣团的房屋。走完大手道后还要通过有如迷宫的蜿蜒道路才能够抵达山顶公主大人所居住的天主阁。」 一旦发生状况,就算大手道两旁的家臣团房屋全毁,住在天主阁的公主大人仍可安然无恙──犬千代面无表情地如此说道。 越想就越觉得织田信奈是个过分的女人呢──良晴再次有了这种体会。 「话说回来,这阶梯也太陡啦!有够难走耶!我快喘不过气了。」 「……犬千代也累了。」 「呼…呼…呼…竟然故意让家臣爬这么累的山,那个家伙果然是虐待狂。」 「良晴,这附近是拿神佛石像打碎后铺设的,踩到的话可能会遭到天罚喔。」 「噫!!!那家伙连对神佛都这么充满虐待精神吗!连我这个未来人都会害怕啊!」 「公主大人说神佛石像不是佛,只是普通的石头而已,所以没有问题的。因为缺乏石材,所以才用大量的神佛石像来补充。」 「虽然有些道理,不过还是太吓人了。」 为了不打扰良晴与信奈,犬千代说出「等一下要去晒老虎头套」这番话后点了头,接著回到自己的屋子了。 良晴只好拖著疲累的身躯一个人顺著大手道往上走。 简直像受难的耶稣被迫爬上各各他山嘛──他埋怨道。 最后良晴终于抵达即将完工,拥有五层七阶建筑的壮丽天主阁前。 被称为织田家中唯一有常识的正常人?丹羽长秀拿著剃刀守在大门口。 长秀被信奈当成自己的姊姊,是一位正直的武将。 尽管她不擅长亲自领兵作战,不过在建设这座前所未见的巨大安土城、为各战线补给,还有执行其他不起眼的幕后工作时,她可是个天才。 「你来晚了呢,相良大人。七十分。」 「奇怪,长秀?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是公主与相良大人的幽会被明智大人、柴田大人打扰的话就只能得零分,而且这种戏码看太多次我都腻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会亲自在这里守门。」 「呜呜。好像江户城的大奥后宫耶。虽然这会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了。」 「你现在脑中把我当成烦人的小姑对吧。一分。」 「没有没有!」 「我不会进入天主阁的,请放心?」 「嗯哼,长秀。今天不会再有人来捣乱了吧?如果十兵卫又跑来的话,我跟信奈都会无法接受的喔?到时候肯定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 「别担心,我连一只小猫都不会让它靠近天主阁,而且公主应该也心想是时候与意中人结合了。因为松永弹正久秀大人已经用自身的性命为代价,让公主内心的空虚填满宝贵的回忆了。」 松永久秀一肩扛起信奈所有被诬赖的恶名,在奈良的多闻天城带著珍品的茶器?平蜘蛛一同消逝在火海当中。 「是啊,说得也是呢。我也觉得自己在播磨一战中跨越了某道难关。因此如今的我可以断言,与信奈结合后就算遇到什么困难也绝对不会后悔了。」 「相良大人的模样已经是个彻底成熟的男人了。公主果然没有看走眼。五十分。」 「呋。这个时候应该打满分吧?怎么少了五十分啊?」 「这个呢,勉强要说的话,应该是长相吧……如果再多点男子气概的话,就可以用公主意中人的身分获得满分了。」 「你怎么用天真无邪的笑容说出对男人很致命的台词啊!奥尔冈蒂诺说得没错,女人真的好恐怖啊。啊,都没自信了……我这种人真是……」 「呵呵,开玩笑啦。快来吧,相良大人。我帮你开门,请进入天主阁吧。」 「啊、啊啊。」 实现与信奈幽会的约定时刻终于来临啦── 良晴心想:「能与天下第一美少女……等等,这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与信奈结合的时候终于到来,总算等到这个瞬间啦──」并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正当他回味著与信奈、同伴们至今经历的日子,一边含泪穿过天主阁的窄门时── 「太阳都要下山啦,怎么这么慢啊!」 信奈突然一脚踹了过来。 难得她穿著一身美丽的和服,结果全部都白费了。 没想到这场值得纪念的安土城幽会竟然会以尾张时代相同的飞踢做开场,毫无心理准备的良晴辜负了「躲球阿良」的外号,狼狈地挨了一脚倒在地上。 「咕喔!?」 因为信奈一直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等候良晴,她的眼里充满血丝、双颊通红,已经进入了第六天魔王状态。她跨坐在倒地的良晴肚子上,抡起拳头正准备毫不留情地揍下去。 「公主。我先对你抓人的动作给三分,差不多该想点新的打招呼方式了吧。」留下辛辣评分的长秀贴心地从两人面前消失了。 「应该给猴子三分才对吧!竟、竟、竟然让主人从早上等到现在,你还真敢这么晚来啊!死罪!砍头!切腹啦!」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先冷静下来啦!」 「反正你一定又是半路跑去花心了对吧!对方是十兵卫?还是那个叫山中鹿之助的怪女人?难道是弗洛伊斯──」 「才不是,我只是泡了一下有马温泉才迟到的!」 「如果你让一群女女女女女孩子在温温温温泉陪侍享受混浴的话,我就杀了你!」 「对不起,我让幼女军团陪侍了,请饶我一命啊!」 「啊啊真是的,真是令人著急耶!不管那么多了,跟我到顶楼去!」 就像是等不及了,信奈不再追究良晴,开始登上阶梯。 「顶楼已经完成了吗?」 「只搭好了骨架,内外装潢还没完成。放心,不会突然垮掉啦。」 「喔?天主阁里面有这么高大宽敞的空间耶!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楼建筑啊!」 「我参考了南蛮寺的设计。据说南蛮过去曾经流行名为哥德式的高耸入天建筑形式。那种高楼建筑展现出人们想尽可能接近上天的盼望喔。」 吸纳各国文化的这座安土天主阁象徵著我「天下布武」的梦想──看著信奈露出闪亮眼神做解说的侧脸,良晴不禁为之著迷。 奇怪?这家伙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美了耶……在良晴察觉到这点后,他的内心也跟著澎湃不已。 良晴一边跟在信奈身后登上这座通往顶楼的长阶梯,一边难得地夸赞信奈说:「你真行啊,竟然能想出这栋建筑,而且还要落成了。要聚集这么多能人巧匠应该很不简单吧?你真的很厉害耶!」。 信奈害羞到不敢回应。 「不过这座天主阁是木造的吧?盖这么高不怕梁柱折断吗?」 「这里的主要支柱是以木曾山上高度约八间(约15.8公尺)的粗大树木做成的,所以没问题的。」 「木曾来的?木曾在信浓吧。那边不是武田信玄的领地吗?」 「那原本是伊势神宫迁宫时预定使用的神木,信玄也无从置喙。是我透过私下管道花了一大笔钱买来的喔。」 「光是毁坏神佛石像还不够,你还对伊势神宫的神木下手?你真的是个不怕神佛的公主武将耶!」 「就是因为人们太依赖看不到形体也不会伸出援手的神佛,这个国家的战乱才无法平息的。我要彻底粉碎那种束缚民心的迷信!」 眼神闪闪发亮的信奈侃侃畅谈她的雄心壮志。 这座安土城天主阁的各楼层分别装饰著儒教、道教、佛教、波斯、南蛮的神佛画像。另外为了迎接姬巫女大人,本丸的装潢也与大和御所的清凉殿如出一辙。 也就是说,她打算把日本与世界各国的神明齐聚在安土城,并藉此吸引世上的朝圣者与观光客。 「你打算将御所迁到安土吗?这已经不是遭天谴那种程度的问题了耶!」 「怎么可能那么做,这是为了在举办祭典时请姬巫女大人来安土玩,所以才在安土城内打造与清凉殿一模一样的建筑啦。」 「光是有这种想法就很不得了。可是做过头的话小心有瓜田李下之嫌喔。我一开始也以为你打算当『女帝』呢。」 「什么『女帝』?」 「不,既然我误解了,那就忘掉这件事吧。」 「这样不是反而让我更在意吗?我不会生气的,你就说嘛~」 「女帝是同时拥有地上世界女王与天上世界女教宗之权力的最高权力者。有那么一下子,我还以为你打算先将御所迁到安土城,之后再藉著篡夺姬巫女大人之位同时获得王权与神权呢。对、对不起!」 「啊?再怎么夸张也不可能这么做吧?真是的~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早点跟我结婚吗?良晴你真的是只坏猴子耶。尽管只要我当上姬巫女就没有人能够忤逆我,接著便可以光明正大地举办婚礼了。然而,若是只为了让我与良晴结婚而做出那种狂妄之举的话,这样会使日本的局势更加混沌,还会延后终结乱世的时程呢,呵呵。」 「这、这样的玩笑话太可怕了。你平时就很容易被世人误解,所以行事应该要更慎重……」 「别多说了,良晴。今晚来欣赏安土城的夜景吧。」 「对喔,天都快黑了。」 两人抵达了顶楼。 该处有个小巧的房间,格局之小让人看不出是堂堂天下人的居所。从四面墙壁的窗户往外望去可以将安土城底下的城镇、山丘及琵琶湖的景色尽收眼底。 「装潢还、还没完成,而且也没有摆家具喔。」 「有木材的香味耶,真像是新落成的空中别墅。好棒啊,窗外就是宽广的琵琶湖耶!」 忘情的良晴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信奈微笑地看著良晴高兴的模样。 「良晴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总有一天会建出一座滨海城堡,是那种可以搭上大船直接航向吕宋、印度、南蛮的梦幻海城喔。之所以在琵琶湖畔建造这座安土城,也是为了那座梦中城堡而做的事前练习呢。」 「这座雄伟的城堡只是个练习作品?你的想法还真是超乎常人啊。」 「尽管最适合的地点是靠近南蛮贸易重镇,堺町的大阪海边,不过当地有本猫寺在,应该没办法筑城。这都是你成为人质的错喔?」 「这个国家四面环海,港口要多少有多少嘛。」 「是啊,盖在九州的博多也不错呢。」 「博多啊,真想去见识看看。我的祖先就是九州人呢。」 「等著吧。完成天下布武后,我会搭乘大船绕行世界一周向大家证明地球是圆的!」 我会用武力压制只会终日在这个小岛国上争夺那些小小领地的武士们,然后前往大海彼端的未知世界冒险──信奈凝视琵琶湖上的夕阳光辉,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要让日本成为超越西班牙、葡萄牙的海洋贸易国家。为此我会将这场百年战乱中累积的古老仇恨、陋习全都一扫而空。」 「这样啊。」 「你怎么可以抢走我的招牌台词啦!」 继义父斋藤道三后,信奈再度失去了当成母亲仰慕的松永久秀。 但是,如今跨越了沉重丧亲之痛的信奈确实有所成长。 她不只会名留日本历史,更会是个在世界史上发光发热的英雄──用织田信奈的身分展翅高飞。 我一定会守护信奈的这个笑容──良晴再次暗自立下这个誓言。 「……尽情走遍天下吧,信奈。」 「嗯。」 「到时候也带上十兵卫与半兵卫。尽管半兵卫看起来好像会晕船说。」 「良晴你也要一起去喔。」 「是啊。」 「良晴,你会陪著我直到我实现梦想吧?」 「嗯,我们已经约好了。」 「我的梦想不只有天下布武喔,那只是个开始而已。」 「嗯。」 「……今天本来打算等良晴来了后在你怀中哭喊『弹正死了啦』。真奇怪呢,一看到良晴的脸,感觉上自己的内心好像被治愈了呢。」 「这不是我的力量,而是你变坚强了。」 「真的吗?」 「是啊。你已经不是孤独一人。你继承了蝮蛇老爷子和弹正的梦想,没错吧?」 「或、或许是那样吧。」 「而且你拥有实现那种惊人梦想的力量,那是罕见的才能与意志力。尽管你有很多缺点,不过你正逐渐成为这个国家人民所期盼的英雄,你做得到的。只要这座安土城完工的话,就可以藉此向人民宣示,这个国家的新时代已经到来了。」 「不、不要那么夸、夸我啦,会让人家很害羞耶。」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越到这个时代的,但是我能够来到这里成为你的助力真的太好了。或许没有人比我还要幸福吧。」 「……」 「尽管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不过来到这个战国时代后,我知道了人难免一死、人生虚幻无常。也因为如此,我更要珍惜自己的性命。然而,只要遇到了能够跟自己共有梦想的人,死亡就不再是生命的终点了。」 「良晴。」 「所以信奈,你就自由使用我这条命吧。」 「……我才不要呢,笨蛋。反正你杀也杀不死吧?」 「对啊,我在说些什么呢,真不像我。大概是一想到自己置身于著名的安土城天主阁,就情不自禁胡思乱想了。」 「你想想至今有多少次差点死掉,最后是运气好才逃过一劫的啊。以后禁止你再让我事事这么担心啦!」 「抱歉。不过信奈,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喔。」 「咦?」 「我这种永不放弃的生活态度只有置生死于度外的人才能做到。可是你不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活下来喔。」 「……因为我是为了改革未来所需的人吗?」 「有一半是这个原因,但另一半是我个人的愿望。只要你能够活著,我就──」 「啊?要是你、你在冒险途中死掉的话,我往后该怎么办啊!不、不要说那么自私的话啦……」 「对、对不起。」 拉、拉。 信奈的小手拉了拉良晴的袖子。 「良、良晴。床、床、床铺已经准备好了……那个……」 「咦?」 仔细一看,信奈的脸胀得通红、全身也在发抖。 隔著能够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良晴与信奈凝视著彼此。 「……」 「……」 两人犹如被紧紧捆住似动弹不得。 为了成就这一刻,他们至今已经不知道努力了多少次。 很可惜受到周遭的人──特别是明智十兵卫光秀──的严格监视,每次都在只差一步的最后阶段功败垂成。 但是光秀此时正在远离安土的播磨战场上。 堪称是二号监视员的柴田胜家人在越前。 诚如字面所述,这座高耸入云的安土城天主阁是信奈所有、信奈所建、信奈所享的──正确来说,是为了信奈与良晴而打造的居住空间。 除非长了翅膀,否则谁也不可能看见天主阁楼顶上的这场幽会。 为了与没有地位,甚至连家世都没有的良晴结合,信奈非得来到这种会让人头晕目眩的高处才行。 「良晴,与我在此共渡今宵吧。」 信奈钻进良晴的怀中轻声细语说道。 信奈纤细的身躯宛如火焰般滚烫。 「万千代正在帮我们看守,今天一定要拿满分喔。」 「真、真的吗。可是有句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耶。」 「我也没那么笨,虽然是个傻瓜啦。而且──」 「而且?」 「不是也有句话说『事不过三』吗?如果今天十兵卫还是没受到教训,又跑来打扰我们的话,我就追究她放弃播磨战场、逃离毛利军的责任将她斩首示众。」 信奈露出邪恶的笑容拿出了日本刀。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一点都不像玩笑话了,别再说了!那是不可以立起来的旗标啊!」 「喂,良晴。弹正在最后告诉我一件事。策划包围网阴谋的是大和御所的关白?近卫前久。」 「好像是呢。这跟我知道的历史不同,所以才没能察觉到。抱歉。」 「尽管近卫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位指导他的藏镜人『影之军师』存在。总之只要解决掉近卫的话,包围网就会四分五裂了。」 「咦?还有其他幕后黑手?难道是──今川义元?」 难道是那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花瓶将军义元策划出这么可怕的阴谋吗? 原来如此,难怪我没有发现!我太不小心了!女人真可怕啊!──良晴大为震惊。 「笨蛋。怎么可能啊?」 「说得也是呢~」 「不论是谁鬼鬼祟祟躲在近卫的身后,反正他也没办法走到阳光底下吧?只要阻止近卫在暗地里搞鬼,事情就解决了。」 「说得好!」 「再过一段时间就不用像这样掩人耳目地幽会,良晴。只要我统一这个国家成为天下人,就一定会让世人认同我与良晴的关系。」 她真能做到吗──良晴胸中隐隐作痛。 在这个时代,身分地位不同而形成的高墙远比来自未来的良晴想像中厚实。 如果堂堂天下人与我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结婚,将不会被认为只是下克上这种程度的事。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那是等同于消灭大和御所的大事啊──良晴直到最近才终于亲身体会到这点。 然而,良晴将这些话咽了回去,轻轻抚摸信奈的头。 「如果那天能到来就好了。」 「一定会来。若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获得世人认同的话,我们就一起搭上大船航向海洋的彼端就好了嘛。」 「哈哈,也是呢。真不愧是织田信奈。」 「不过,因为织田家在短时间内拓展太多的领地,人才不够呢。不知道哪里还有能人武将啊。仙千代那件事让我知道直接在京都徵人这点相当危险。」 「就算加上官兵卫与鹿之助,人力还是不够吗?」 「我手边有一位前途无量的女孩。近江有个叫做蒲生家的名门世家,他们送来一位名叫里奥的女孩当人质。她是个能够与十兵卫匹敌的优秀人才,很有学者气质。她不仅熟读日本自古以来的神话、南蛮典籍等各种古今东西文献,而且还会亲自到当地考察神话传说喔。」 「用未来语来说就是爱书族嘛。」 「所以前阵子我让她正式成为我的义妹了。」 「不是家臣,而是三级跳成为妹妹?这可是破例的大优待耶。」 「尽管身为我同乳姊妹的胜三郎颇有微词就是了~」 胜三郎是信奈乳娘的女儿?池田恒兴。她平时性情文静,不过一上战场就会失控,让人有些困扰。目前这位公主武将正担任尾张犬山城的城主。由于胜三郎对信奈绝对忠心,因此有人建议让她负责管理遭到叛服无常之国人众割据的摄津,不过因为信奈担心她一站上前线就会立刻冲向敌阵送死,所以便尽可能让胜三郎远离战场。 「里奥处事比胜三郎谨慎,作战方式也很稳健,而且还很赞同我的志向,并发誓为天下布武尽心尽力,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喔。」 「喔喔,是这样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而且蒲生一族原本不愿轻易屈服于织田家之下。当我收纳他们的继承人里奥进入织田家,蒲生家的态度应该也会跟著改变吧。」 「是吗。听你这么一提,浅井家也是如此。然而,他们最后却不顾家督?阿市的意见背叛了织田家呢。」, 「明明当初只要让阿市表明自己是女儿身,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吧。」 「因为她有不能表明身分的内情,这也没办法。」 「未来我打算要里奥与竹千代一同镇守东国。现在只让勘十郎负责看守与武田信玄领地接壤的美浓,这点令我很不放心。比勘十郎更可靠的阿市则是……那个……怀、怀孕了,也不能让她上战场。」 尽管信奈的弟弟?津田勘十郎长著一副娃娃脸,不过却已经秘密结婚了。 因为他结婚对象是「信奈妹妹」阿市的这件事不能公诸于世。 然而,阿市的真实身分不是信奈的亲妹妹,而是过去割据北近江,外号「猿夜叉丸」的男装美女?浅井长政。「长政在浅井家灭亡时于小谷城战死,不过他在破城前将爱妻阿市还给了信奈。」──信奈编出了这套剧本,从燃烧的小谷城中救出了长政,使她改头换面成为「阿市」。 「不过,因为你把长政变成身为妹妹的阿市,阿市与信澄就成为兄妹了耶。他们两人明明是夫妻,在某种意义上却也得过著掩人耳目的生活耶。」 「反正在人们忘掉浅井长政的名字与长相前,阿市都不能够抛头露面,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差吧。」 「原来如此,你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对吧?我会让半兵卫跟播磨她们设法善后,不用担心那两人的事情啦。」 「不过,比起事迹败露就会完蛋的我们,那两人还比较轻松呢,而且也有了小孩……等一下,那两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做人的啊!啊,是在小谷城的时候吗?可恶、可恶啊!!不过信奈,你为什么会突然想收妹妹?不是已经有信澄了吗?」 「因为我想要个妹妹嘛──」 「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喔!?」 「犬千代、胜三郎、竹千代。虽然有好几个情同姊妹的部下,可是我却没有真正的妹妹对吧?虽然阿市也是我的妹妹,不过她已经是勘十郎的妻子了。」 「想要妹妹的话,就把你疼爱的犬千代或一益收进织田家不就好了吗?」 「你不懂啦~~肩负一国重任的君主想要将谱代家臣收为义妹是很困难的。容易让人联想到下克上夺权。因此也不可能与自己的家臣结婚。」 「然而,如果对象是才刚刚臣服织田家、关系比较疏远的蒲生家人质,就可以收她为妹妹,而且人质因为自身立场的缘故也很难篡夺权位。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至于左近呢……如果初次相遇时就立刻收她作妹妹就好了,可是那孩子迟迟不肯给我答覆。现在的话就有点难度了。」 「男君主在这个方面就比较自由。女大名还真是辛苦啊。」 「对啊。要是一不注意娶了家臣为夫就可能被窃占家门,因此便禁止与家臣通婚。唉~~阿市真是幸福呢,可以怀上意中人的小孩……」 信奈抬头看著良晴,噘起嘴巴不满地说: 「……我也想要良晴的孩子。」 「咦咦咦咦!?」 唰── 信奈羞赧地低下头。 (又又又又又又被官官官官官兵卫的塔罗牌说中了吗?) 因为长期没有女友所造就的可悲个性,良晴就算因为给官兵卫做过塔罗牌占卜而事有了心理准备,不过信奈的话仍旧让他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里面跳出来。 「……我、我的兄弟姊妹很少,织、织田家的领、领国也越来越多。人、人生也有二十年了,考、考虑到往后的状况,我、我觉得差、差不多该生小孩了。才、才不是因为要你的小孩继承我的国家喔!只、只是,你看嘛──」 「等等等等一下,不必用那那那那种方式跟信澄他们对抗啦。」 「我打算最、最少也要生三胎。连名字都想好了。」 「拜托你等一下,信奈。抬头看著我说出那种话的刺激太强啦!」 「从大到小的名字依序是『奇妙』、『茶筅』、『三七』喔。」 「你怎么取这种奇怪的闪亮名字啦!?」 「再多想也很麻烦。如果生了第四胎,就取名『人』吧。」 「你有没有想过被母亲取『人』这种名字的小孩会怎么想啊?」 「你不觉得再怎么说都比叫人『犬』、『猴子』还更把人当人看吗?」 「原来你到现在都没有把我和犬千代当人看喔!?」 「所以,那个……今晚……我……」 「信、信奈……」 「……我想要良晴的孩子。」 良晴这一生从未如此紧张过。 就算在墨悮、金崎、姬路打仗时,他也没有尝到现在这种心脏彷佛快要爆炸,有如快要飞上天般的激动情绪。 「信、信奈。还是叫你吉比较好?」 「只要良晴在我的耳边轻呼,不管叫什么都好。」 两人正抱著彼此做著同一个梦。 在尾张的战场相遇、于桶狭间并肩作战、用墨悮一夜城攻下美浓,从一气呵成的上洛作战到金崎撤退战,接著是和武田信玄为首的信奈包围网势力展开激战。 即使织田军的战场范围逐渐扩大,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不过两人心中仍旧怀抱著相同的梦想。 那真是一段稍纵即逝却又十分漫长的波澜岁月。 只要再阻止至今仍藏身暗处策划织田家包围网的近卫前久,已经掌控畿内大部分领地的信奈应该就可以逐一击败各个强敌了。 天下布武即将实现。 到时候我该如何是好?我的存在不就是为了翻转信奈的命运吗──良晴暂且挥去这个迷惑。 我不可能抛弃如此珍惜的对象而去。 (倘若我力有未逮,没能防止本能寺之变发生。只要到时候由我代替信奈就好了。尽管半兵卫她们会很伤心,不过我就是为了改变信奈的命运而来到这个时代的!) 良晴抱起信奈纤细的身躯,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 信奈被良晴按在身下,乖乖地闭上眼睛。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单的,但其实没有人比我更受到他人的疼爱。被蝮蛇、弹正,还有良晴你深深爱著。」 「你现在才发现啊。」 「我一直都紧闭双眼不愿正视这个事实,是大家让我睁开眼睛的。」 轻声说著这些话的信奈脸上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耀眼到让良晴无法久视。 插图004 因此他改而抚摸信奈白皙的脸庞。 信奈的皮肤触手烫人。 「吶,良晴。今天就用南蛮式的告白法说『我爱你』。」 「呜,那、那就……」 「说不出口吗?你不爱我吗?」 「怎么可能嘛!我只是紧、紧、紧张而已啦!那句话对我对你都很沉重耶!」 「金崎的英雄竟然如此胆小呢。」 「我已经喜欢到说过无数次『我喜欢你』了耶!」 「再不说的话就把你赶出天主阁喔。」 「你先说啦!」 「不行,良晴你先。如果想吻我就快说!」 「不要,我要先亲你!」 「咦?等一……唔……」 良晴堵住了信奈的嘴唇。 两人就这么贪求彼此的唇瓣,许久许久。 「……信奈……」 「良晴,拜托你。说你爱我。」 良晴再也无法拒绝。 「我、我知道了。信、信奈。我爱──」 他至今也犹豫过是否该与信奈结合。 但良晴已经抛开所有迷惘。 听到那个不坦率的信奈说出「我想要良晴的孩子」,如果再犹豫不前的话就不配当个男人,应该说不配当人,一生都只是只好色猴子!就算为了证明自己是人类也好,我一定要克服紧张,完成信奈的心愿──良晴下定了决心。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良晴的脑中闪过(十兵卫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化为生灵冒出来吧)这种多余念头。没想到事情就在下一刻发生了。 「那个。很抱歉在这么忙的时候打扰你们。我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 一个幼小少女的声音突然从良晴与信奈的背后传来。 因为她太没有存在感,良晴与信奈完全没有察觉到有其他人也待在这个房间。 太阳已沉入琵琶湖的尽头。随著室内光线越来越黯淡,那位坐在房间边缘的少女相貌也越来越清楚了。 「两位好久不见了。晚安,我是显如。」 那个毫无存在感的不明人士正是不久前还是大阪本猫寺所供奉的活神仙少女──显如。 「咦咦咦?显如?」 「长秀明明在外面守著,你是怎么进来的!?」 「应该是我被本猫寺赶出来变成一般村姑的关系,我的存在感也消失了。就是『影子变淡』这句俗话形容的状况吧。」 「你的影子的、的确淡到让人难以置信呢……」 「等一下,显如?你头上的猫耳呢?猫尾巴呢?」 「全部掉了,所以我才会失去住持资格而被赶出本猫寺。」 「「咦咦咦咦咦咦?」」 「打扰了两位重要的幽会实在是罪该万死,不过事态严重、刻不容缓。我的伙伴?孙市目前不在,能够仰赖的人只剩下你们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等一下,既然你发现我们的秘密,理应当下处斩!」 「先等一下,信奈。失去猫耳的显如向我们低头下跪,这件事很不得了啊。」 「这样下去的话,本猫寺就会撕破和约向织田家开战了。请救救众多的信徒和我的妹妹!」 对好不容易找出近卫前久这个幕后黑手,并认为距离天下布武只差最后一步棋的信奈与良晴而言,显如这番话无疑是个令人震惊的噩耗── 显如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将事情的始末一一道来。 以大阪本猫寺作为总本山的净猫宗是日本战国时代最强大的宗教组织。 尽管是个历史尚浅的新兴势力,不过信众范围遍及畿内、北陆、东海、中国等地区,人数庞大。一旦发动武装起义的话,可以动员的兵力远超过所有战国大名。 身为本山的大阪本猫寺是个被许多河川围绕的庞大水上要塞。 尽管有个「寺」字,不过该处实际上却是座足以和北条家小田原城媲美的难攻不落巨城。 而且本猫寺与杂贺众那帮战国最强火枪佣兵集团关系密切。只要让杂贺众防守本猫寺的话,就可以守上十几二十年。 织田家会与本猫寺为了天下人宝座展开无止尽的杀戮战争──事先知道这段历史的良晴努力奔走,让显如与信奈暂时缔结了和约,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显如现在却在信奈与良晴的面前露出一副走投无路的表情。 「你们都看到了,我失去了猫耳、猫尾──也就是住持的资格。这一定是因为我在说相声的时候是个没有口德的傻女孩,而且态度又傲慢嚣张的报应吧。」 「慢著,你是想找平时就是这种个性的我吵架吗?」 「我的妹妹?教如继承了本猫寺住持之位。教如认为武家与本猫寺不可能共存共荣,反对与信奈大人和平相处。她企图让本猫寺同时控制这个国家的政治与宗教,好让本猫寺一手掌握这个国家的神权与王权,这样才能让这个国家获得和平。她主张处于乱世的日本真正需要的是东罗马帝国皇帝那样的专制君主。」 「那教如打算如何对付大和御所呢?」 「她打算架空御所在京都的权力,并将其迁移到伊势神宫。教如怀疑信奈大人一旦成为天下人就会篡夺御所姬巫女大人的宝座、断绝御所的传承。因为信奈大人统治了沉睡著三神器的热田神宫、伊势神宫以及大和御所,篡位的谣言也甚嚣尘上。」 「这、这样啊。左近正以斋宫的身分统管伊势,这样的确会启人疑资。看来为了守护大和御所,教如打算不惜与织田家全面抗战吧……」 可是信徒们不是没有什么战斗意愿吗?篡夺大和御所一事也不过是个谣言罢了……良晴提出了疑问,不过显如摇了摇头。 「教如应该会再度搬出『只要为本猫寺而战,死后就能够前往猫极乐世界,永远享受被猫神围绕的生活』这种权宜教义。如此一来,所有信徒都会化身为不怕死的战士吧。」 「又来了!?为什么你们要弄出那么难搞的教义啊!?」 「本猫寺过去被旧佛教势力视为邪教而受到无数次迫害。在战争结束后,人民的田地又被武士烧毁,而粮食也被夺走。这些灾祸逐步逼著被迫以武力对抗否则将会死路一条的信徒们陷入绝境……应该就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才会为了克服战死的恐惧而想出这样的权宜教义吧。」 「乱世中充满了因果报应啊。」 「宗教家的王国原本就不该存于现实世界,应当是存于心中的王国。若是建造雄伟的建筑并坐拥财富、武力,就会变成如同武士的俗世掌权者。睿山即是如此,当我回过神时,本猫寺也走上了相同的道路──尽管我在身为住持的时候不断奔走,希望本猫寺离开已经化为巨大要塞的大阪据点,不过却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所以教如才会在坐上掌握心灵世界神权的本猫寺住持之位、取得大阪本猫寺这座难攻不落的要塞后觊觎起俗世的王权吧。」 「是的,我觉得那个孩子的思维似乎被大阪本猫寺这座巨城影响了。」 「显如,聚集在净猫宗旗下的人民对不中用的武士不再抱有期望而发动一揆起义,这在某种意义上是理所当然的。本猫寺能够吸纳民众的力量壮大至如此地步,这也是足利幕府这个老旧权威逐渐崩盘之过程中必然会发生的现象之一。」 但是俗世的王权不该由本猫寺住持,而是应该由超乎所有宗教的信奈大人掌握──说完后显如摇了摇头。 「如今这个国家应该革除宗教家武装自己建立各自王国的陈旧陋习,然而我妹妹却反其道而行,认为发动各地信徒打倒武家,让拥有神权的本猫寺住持夺下武家的王权,这样才能够让和平降临。」 「尽管彼此都差不多,不过教如的计画不可能成功的。如果在日本建立起本猫寺信徒的国家,只会使日本百姓分成为信徒与非信徒而彼此对立,害这个国家一分为二的。」 「……教如担心信奈大人会禁止本猫寺的信仰,并指定南蛮传入的基督教为国教。」 「虽然我的确为了压制本猫寺与旧佛教势力而协助基督徒,可是我从没想过禁教啊。说到底,将基督教当成国教这种事……信仰是个人的自由,我不可能强迫他人的。」 这样下去的话,日本将会化为基督徒与本猫寺信徒展开宗教战争的舞台了──说完后良晴叹了口气。 「信奈,一旦与本猫寺开战,不只会让你的天下布武延后十年实现。要是有越多信徒战死的话,民心也会离你越远,而且对方还有杂贺众在。若是孙市大姊帮助本猫寺的话就不得了了。那个人可是曾经协助梵天丸编组火枪骑兵队击退武田的赤备兵耶。」 以三国志来说,她就像是重义气的吕布,而且还是个优秀的火绳枪手,具有非同小可的破坏力──这么说的良晴点头赞同。 「赤备兵啊……不是靠你的指挥才打赢武田骑兵队吗?」 「唔,或许是啦,呜……」 「本猫寺周遭有河川围绕,骑兵队难以发挥作用;不过那群火枪部队就很棘手了……他们拥有的火枪比织田军多,枪手也更为精良。再说孙市手下既然有那么多火枪兵,她为什么还要当佣兵呢?自己也下场争夺天下不就好了。」 「那个人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啊。比起争夺天下,她更热衷于寻找天下第一的男人。尽管完全搞不懂她要找的到底是哪种男人就是了。」 「……真是个笨蛋呢。天下第一的男人不就在这里吗?」 尽管信奈悄悄地这么说,可惜良晴正在绞尽本来就没有脑汁苦思中,没有听到信奈难得的称赞。 「明明只差一步信奈就可以统一天下、终结战乱,让人民享受难以置信的安稳生活。只要再忍个几年,历史就能够朝更好的方向迈进了。」 「这番话只有来自未来的你才讲得出口。人民被卷入战乱已有百年之久,他们的耐性早就超过极限,需要一个未来的希望。正因为如此,那些人才会不顾性命加入一揆的。」 「只要看到这座安土城与安土的城镇,就可以让他们知道新时代即将到来了!」 「安土城尚未完工,要从日本四处找人散布安土的话题到全国各地也需要一些时间。」 「说得也是……资讯传递的速度与精确度和我的时代差异太大了。如果战国时代有网路……至少有电视的话……」 这样不就回到原点了吗?尽管不希望信奈变成残杀人民的第六天魔王,绝对要阻止事情如此演变,可是脑中却没有什么好点子──良晴抱著头苦思。 「幸好大阪的多数信徒都经历过南蛮蹴鞠大赛,期望放弃一揆和平过活,但是信徒无法违背本猫寺住持的命令。」 「是这样吗?不过她将显如从住持的位子赶下台的手段听起来太高明了。」 「最近足利义昭大人频频寄信催促我讨伐信奈大人,关白?近卫前久大人也私下要我『协助足利将军上洛』。或许这都是因为妹妹察觉到我的猫女力量迅速减弱而在暗地里运作,要将身为鸽派的我赶出本猫寺吧。」 「你说什么?又是近卫?我绝不会饶了那个家伙!」 「足利义昭大人目前正在播磨毛利大人的阵营,近卫大人据说在堺町的津田宗及那边。我来到安土的途中曾在经过津田大人的屋前听到一些耳语,尽管我已经没有猫耳就是了。」 「津田宗及表面上装出恭顺的模样,不过背地里却与近卫的阴谋有关?你是怎么得知那种机密的?」 堺町里面没人发现我是显如,所以才能够在堺町随意打听到谣言与情报,还可以任意潜入各种人的家里呢──显如虚弱地笑著说道。 「实际上你也躲过长秀的监视登上了这座天主阁,几乎是隐形的嘛。这种能力比忍者还厉害耶。」 「被摆一道了。我因为顾虑到姬巫女大人才没有派间谍到大和御所,这是我的疏忽。」 「五右卫门一直为我四处奔波,没有时间替织田家进行谍报行动。不过,织田家不是也有专属忍者吗?」 「你说左近?」 「没错。我们有一益啊。只要派一益去刺探御所就好了。」 「那孩子已经不是忍者了。她本人也希望忘掉甲贺时代的事情,我不想再让她从事忍者的工作。」 「这样啊。因为一益很喜欢大海呢。抱歉。」 显如此时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来。 「还有,『显如喵月刊』里面写了两位的不实谣言,实在是非常抱歉。是我的责任,挂了自己的名字却没有详加查证,而让信徒自由印刷成瓦版。」 「啊──!这么说的话确有那种瓦版呢!畿内流通的瓦版全都写满了我的坏话。说我跟猴子热恋,成天耽溺于情欲这类不负责任的话。」 「反、反正瓦版上的谣言都是不实指控嘛,而且现在刚好我们俩正好将要投身于情欲,所以别在意啦。」 「啊?谁谁谁谁要投身于情欲啊?只有你这只好色猴子吧!」 「都已经被显如看得一清二楚了,事到如今还想要耍傲娇已经太迟啰,信奈。」 「显如绝不会泄漏信奈大人与良晴大人的秘密恋情。请让我全力守护两位。」 「这、这样啊……」 啊啊真是的!一想到被人看见那种害羞模样就想大吼大叫切腹自杀啦!──信奈面红耳赤地说道。 「良晴,你即刻前往堺町,一定要逮住近卫、阻止他的阴谋!竟然将人民扯进权力斗争里面,这不是身为关白之人可以做的事,不可原谅!」 「那个,呃。信奈,生小孩这件事呢?」 「啊?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场合吧。你是笨、笨、笨蛋吗?」 「对、对不起!姑且问问而已啦!」 「那种事以后再说!现在必须尽早阻止教如。你知道这关系到多少条人命吗?」 「嗯,说得也是啊。」 「我、我也没办法嘛。现、现在如果我、我像阿市一样怀孕了,不就没办法处理这个火烧眉毛的局面吗……」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因为刚才气氛太好,现在身体好热……谁来帮我一下……」 「我我我我才不管那么多啦!」 信奈努力压制体内欲火站起身来。 「想同时获得天下与良晴果然困难呢,不过我两者都不想放弃。无论是良晴、半兵卫、官兵卫、鹿之助,我会拯救每个人的性命,直到最后也不放弃。」 「信奈,你──」 「如果下次再碰上天下、弹正只能选择其一的情况。到时候我一定谁也不会放弃!」 良晴总算知道,现在的信奈之所以光辉更胜以往的原因与他自己在播磨时做出的觉悟是相同的。 不禁一阵鼻酸。 不过话说回来,信奈似乎仍无法原谅近卫前久。 「近卫已经跨过不能越过的那条底线。身为公家顶点之人竟然煽动武家与人民打仗。不管他是关白还是藤原摄关家,如果没有得到让我满意的答覆,我就要他人头落地!」 信奈的眼中燃烧著对近卫的熊熊怒火。 「那个──」显如对愤怒的信奈说: 「这个国家长久以来就是上下有别的社会。即便你获得天下,武士与人民也不会认同你与可疑未来人的婚事。这样下去的话两位将无法结婚。就算生了小孩也必须隐瞒父亲的身分。」 「那种事情我很清楚啦!所以才会一直这么烦恼啊!甚至恨不得乾脆彻底铲除这个国家的传统,创造一个崭新国家算了。」 「慢著信奈,不要为了我这种人破坏历史悠久的日本文化啦!」 「我才不会咧。虽然不会那么做,可是这实在是让人很焦急耶!难道你不会著急吗?」 「我的确也很焦急,但是你有一遇到事情就会过于偏激的毛病。能够为你背负恶名的弹正已经不在了喔。」 「话是这么说没错。然而,也不能为此同时拿下王权与神权成为『女帝』吧?」 「那就得篡夺姬巫女大人的宝座……不能这么做。话说回来,信奈会被人怀疑有篡位野心,这也是因为你在姬巫女大人面前扬言破坏这个国家的阶级障壁……所以近卫大叔才会更加提防信奈吧。也就是说,这都是我害的……」 「少─自─恋─了─!那那那那些话才不是为你说的喔!?」 有一条不用篡夺姬巫女大人宝座也能够让两位得以结合的路可走──显如开口说道。 「尽管有可能使名声变得更加恶劣……但只要趁这个机会与近卫大人做个交易,你们或许就可以光明正大举行婚礼了。」 看不下两人悲恋的显如不经意地说出这番话,而这番话即将为这个国家的历史带来莫大变数。 「要我?和近卫?」 「做交易?从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和信奈的个性来看,这应该不太可能吧。」 「猴子,『我的个性』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要是回错话小心我砍死你喔!」 「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啊!」 信奈与良晴心想(怎么可能,真的吗?真能做得到吗?)亢奋地彼此对视。 「近卫大人是藤原摄关家的大老,身居大和御所的公家贵族顶点,是位极人臣的关白。说来讽刺,只有近卫大人才有办法让两位的恋情得以圆满的。」 卷之三 关白藤原良晴 播磨西边的上月城。 中国地区的霸主?毛利家拥五万兵力,为了援救被织田军包围的三木城而集结于此。 这天,自称元祖本家正统足利将军的年幼足利义昭匆匆忙忙地登上天守阁,拿起望远镜朝东边姬路城的方向远眺。 「呵呵呵。欢呼吧,吉川、小早川。本猫寺回信了。她们即将响应我方的号召对织田信奈开战了!」 不愧对写信将军的外号,亡命至明国再回到日本找上毛利家的足利义昭不厌其烦地写信给其他大名。那些四处发送的不计其数信件内容大多是说些忽视足利将军家创立之今川幕府的织田信奈坏话,或是「等我回到京都后会大量分配领地」之类的空头支票。不过别看这样,她可是正式继承前任将军?足利义辉的正牌将军。 辅佐年幼毛利第三代家督?辉元的「毛利两川」──初代毛利元就的双胞胎女儿,吉川元春与小早川隆景。她们认为收容足利将军后就应当与织田信奈一绝雌雄,于是便出兵侵略、直达播磨。 然而,织田军远比想像中团结。毛利军的据点?三木城遭到织田军彻底包围,再加上织田方的九鬼水军自海上闯入战场,播磨的战线因此而陷入胶著。 担任毛利前锋的备前美作领主?宇喜多直家在战斗时落马伤到腰而离开战场。这对毛利军也造成相当大的损失。 毛利军里面负责山阳道区域与指挥水军的智将?小早川隆景这时候正在著手规划,企图以她擅长的海战来突破胶著战局、解放三木城── 「姊姊,尽管我打算凭著我们握有大阪制海权这点透过海路对三木城进行补给,并在同时封锁堺町,不过这样的话就得先从海上支援大阪本猫寺才行。看来只好请三木城的士兵再撑一下了。」 头上戴著写有「毛利上等」旭日模样布条的吉川元春坐在妹妹的身边,一边流泪说:「喔喔,喔喔。又一名美丽武士丧命了,真是教人落泪吶!」一边在日本名著『太平记』上面挥笔书写。她正沉迷于替书中帅气武将随便加写戏分这种奇特的兴趣当中。 吉川是名广为人知的猛将,不过不打仗时她的精力无从发泄。即便如此,她仍然对现实中的男人没有兴趣,只能透过这样的嗜好来排解郁闷。 「嗯哼!在将军大人面前请不要玩那种腐女游戏……姊姊。」 「山阳道跟水军的指挥都交给隆景处理,隆景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只要遵照隆景的决定上场杀敌就好吶。」 「大阪本猫寺是座难攻不落的水城,而且在伊势、越前、近江、三河等地都有大量信徒。只要他们揭竿起义的话,织田军就会动弹不得。恐怕织田信奈会在大阪周围修筑城砦堡垒并进行大规模封锁吧。」 「就像播磨的三木城四周被织田军盖了规模惊人的外城这样对吧,隆景。」 「很可能会那样。所以我们必须保障海路通畅,并加紧脚步将士兵、军粮送进本猫寺。必须透过武士与织田军交战,不能让净猫宗的信徒拿起武器战斗。否则一旦让百姓卷入这场胶著战事的话,天下势必会变得更加混乱。」 小早川隆景皱起眉头说:「事情出乎我们意料呢」。 「姊姊,现在已经不是测试织田信奈是否具有天下人资格的时候了。」 小早川隆景用这番话对著用信件攻势煽动本猫寺的足利义昭不经意地抱怨了一下。 呜呜,难道我搞砸了吗──足利义昭缩了缩头。 「我只是想要代替企图以足利将军身分终结天下大乱却中途受挫的哥哥实现愿望,所以才会从早到晚努力写信的。呜呜,对、对不起。」 「将军大人,天下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词汇而已,它关系到许多人民的性命。不能只靠言语交锋来争夺天下,广大的黎民百姓会白白丧命的。」 「……往后我会记住这点的。抱歉了,小早川。」 「只要您心中有这份觉悟的话,就请您顺著自己相信的道路迈进吧。」 我知道了──足利义昭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而且我不认为本猫寺光凭将军大人的信件就会轻易起义。这次的行动关键似乎在于新任住持?教如怀疑织田信奈可能会禁止本猫寺信仰。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得出如此结论就是了。」 「我只明白一件事,隆景。力战而亡是武士的职责所在。」 「就是这样,姊姊。不过话说回来,又得请村上水军帮忙了。」 「我想起来了。他们协助过使我们毛利家成为中国霸主的那场严岛决战,还帮助了我们的哥哥。」 吉川与小早川不仅长相相同,而且默契绝佳。你们姊妹的感情真好啊──足利义昭一脸羡慕地说著。 「尽管身为家督的辉元还是个孩子,不过只要有你们毛利两川在,毛利家就能够长保安康了。我与哥哥大人分别后好寂寞啊,呜呜。」 「将军大人,尽管我和隆景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个性却完全相反。在以前的时候彼此感情也很差吶。」 「是啊,我们每次见面都会吵架,经常因此遭到父亲大人责骂呢。」 「什么,现在完全看不出来你们感情不好啊。」 「这全都是拜亡兄所赐呢。」 小早川隆景露出落寞的神情,遥望著西方的天空。 ※ 村上武吉正在瀬户内海上往东航行。 他打算从播磨滩通过明石海峡前往大阪湾。 波涛汹涌的海象似乎暗示了毛利两川的命运。 在那场著名的严岛合战中,毛利家的「初代」毛利元就成功逆转压倒性的兵力劣势,获得奇迹似的胜利。 毛利家之所以能够在严岛击败强大的陶军家督?陶晴贤大获全胜,这得归功于当时村上水军舍弃身为海盗的利益全面协助毛利家并展开殊死战的关系。 然而,这是个命不该绝的男人也会陆续死去的战国时代。 如今相继失去第二代?隆元、初代?元就的毛利家奉隆元的遗子?年幼的「第三代」毛利辉元为家督,并由毛利两川这对元就的双胞胎女儿,小早川与吉川来掌管事务。 不过,毛利两川对天下一统后的日本未来却没有明确的看法。 特别是负责毛利家「智谋」的小早川隆景坚信「失去父亲与哥哥的毛利家不能与人争夺天下,应该发挥智谋的我也没有描绘出这个国家未来的能力」。 因此,消灭强敌尼子家而成为真正中国霸主的毛利家本该遵循「切勿谋取天下」的遗训,为了留下家名而退隐幕后,成为评估其他大名是否拥有天下人资格的辅助角色。 结果毛利家竟然拥戴足利将军与织田军展开全面对决,世事真是难料啊──武吉这么想著。 更别说,理应与织田家缔结暂时和约的本猫寺也加入足利阵营、参与了这场战事。 「元就、隆元,你们看到了吗?我会长命百岁,而你们却死得太早,小早川与吉川这两位小姑娘就只能由我来守护了。」 小早川隆景向村上水军拜托了两件事。 封锁畿内最大贸易港?堺町。这是为了断绝织田军的补给,特别是硝石的补充。这可说是很有隆景风格的长期战略之一环。 至于另外一件事,则是将毛利的士兵与军粮送到大阪本猫寺。 当然,织田方也有水军。难以同时压制大阪、堺町这两地。 就算村上水军再厉害,也只能一次进行一项任务。 不过村上武吉仍充满自信。 尽管织田军自桶狭间之战以来累积了丰富的陆战经验,但却没有打过多少海战。至今顶多是为了支援陆上军队才会动用到水军。 而村上武吉却在严岛合战中率领海盗团粉碎了拥有压倒性庞大兵力的陶军,可说是名符其实的海上霸主。 两者之间有著压倒性的经验差距。 「我是想多活一点,不过这场海战将会是严岛合战以来的第二场硬仗吧。」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到堺町一趟啊,被那个没付通行税又唬我们从海里面捞出怪东西的传教士给说中了──村上武吉这么想著。他的粗壮手臂抱著一个遭到贝类覆盖的「宝箱」。加斯帕尔让他们从坛之浦打捞上来的「宝物」就沉眠其中。 「不管那个传教士的真正目的为何,这个宝物看起来依然可疑。根据我闯荡多年培养出来的直觉,只要把这个东西交给那个名叫蒲生氏乡的家伙,织田家就可能有大麻烦了。」 ※ 位于摄津与和泉国境交界处的贸易重镇?堺町。 信奈与良晴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赶往大商人?津田宗及开设的天王寺屋。 「喂,信奈。为什么松永久秀要到最后一刻才透露近卫的阴谋呢?」 「任何武士只要一踏入京都,就无法避免被公家以妖魔般恐怖的政治力摆弄。弹正自己就有切身之痛,所以她认为这是我应该独力跨越的试炼吧。」 「虽说如此,如果她早点警告我们……」 「她认为当我还没改掉欠缺耐性的急躁个性前应该先隐瞒事实吧。否则将无可避免地与大和御所起冲突。一旦我失控烧掉御所的话,这个国家的战乱将会永无止息了。」 「原来如此,久秀唯独没有烧毁大和御所呢。她明明袭击了足利将军,而且还将东大寺化为火海呢。」 「尽管弹正嘴上说著要烧掉这个国家的一切,不过内心其实希冀终结这场乱世,别再增加像她那样的战争孤儿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她也不会如此协助我们了。」 「是啊,久秀担负了你在京都的恶评,半兵卫与前鬼则是除去了盘据于京都的古老怨灵。」 「嗯,我好像比较受人眷顾呢。」 「只要再制住近卫的话,你在京都就没有敌人了。接下来就是避免走上与人民为敌的泥沼之路了。」 「一定得避免与净猫宗信徒交战,良晴。」 「是啊。为了不让久秀与前鬼的努力白费,无论如何都要避免那种情况才行。」 「尽管与影之军师决裂而无法再使唤甲贺的六角承祯,本官与小孩将军足利义昭的合作倒是挺完美的。只要大阪的本猫寺与中国霸主?毛利联合压制堺町的港口,依赖火枪作战的织田军就会不好过了。这时只要各国的本猫寺信徒再揭竿起义的话,本官就赢定啦!」 「我也不能只让身为商场敌人的今井宗久赚到钱。当足利幕府复兴后,我们天王寺屋就能够成为幕府的御用商人,只是……」 「只是什么?」 「有几台用来印刷在民间散布织田信奈恶评之刊物『显如喵月刊』的活版印刷机被偷了。犯人该不会……是那位影之军师大人吧?」 「应该是他动用甲贺忍者做的好事吧。那家伙是个为了野心不惜将御所卷入纷争的男人,我们得加紧脚步攻击织田家了。」 影之军师造反,焦急的关白?近卫前久与堺町的富商?津田宗及在天王寺屋的茶室碰面,并商讨与寄居毛利家的足利义昭以及教如所领导之本猫寺联手的阴谋,就在这个时候── 「近卫!我不会再听你狡辩了!」 「我们有证据!」 面如恶鬼的信奈和一脸厌恶的良晴突然踹破纸门冲了进来。近卫发出了「喔喔啊啊啊啊啊啊!?」的怪叫瘫坐在地。 津田宗久也险些把手上的珍稀茶器「珠光文琳」摔到地上。 「织田信奈?你为、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近卫大人。请从小店后门的栈桥逃走!」 「真可惜,我已经命令左近封锁栈桥了。」 此时信奈已经召来泷川一益率领的九鬼水军进驻堺町的港口。 茶室四周也被信奈的侍童团团包围。 冲入茶室的信奈也拔出了腰际的佩刀。 「从在金崎时浅井家的背叛开始,你们背著我干下的勾当数也数不完吶。竟然还雇用关东的风魔忍者,你们的计谋也太多花样了吧?」 「可恶!因为茶室内禁带刀械,所以两手空空进屋,结果竟然要了自己的命!本官明明是可以击退高手刺客的剑术高手啊,这下失算了!」 近卫是个剑术高手,只是因为身为藤原家的名门才使用本官的语气。乍看之下他只是个典型的贫弱黑牙公家贵族,这都是为了瞒骗信奈等人的耳目。 如果近卫带刀进入茶室的话,可能现在就会冲上前与信奈拚个你死我活,或是一刀砍死良晴。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近卫此时是赤手空拳的状态。 被逼入绝境的近卫双眼怒睁、喷著口水大吼。 咆哮。 「要杀要剐随你便!但就算杀了本官,本官也不会承认你控制的傀儡?今川幕府!你这个与南蛮基督徒联手企图颠覆国家的无礼之徒!」 信奈也毫不退让。 「近卫!我不是破坏者,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这个遭逢应仁之乱而陷入一团混乱的国家重获新生!」 「住口!应仁之乱不就是武士引起的吗!就是因为让野蛮的武士掌控政治,日本才会陷入这番可耻的乱世!这全都是让武家势力抬头之公家贵族的错!本官如今已经发布了复兴王政的大号令,我们藤原家将在姬巫女大人的名下重拾政权、复兴古代政体!将军那种职位只要当个花瓶就好了!」 「所以你才会与前任将军?足利义辉分道扬镳吧!当三好一党与弹正视足利义辉为阻碍而消灭足利幕府时,你却只是作壁上观!近卫!你自己才是扰乱京都安宁的人吧!」 「……本官曾经与上杉谦信联手,打算当上关东公方一职,矢志同时兼任公家与武士,如果没人同时掌握神权与王权,就无法结束这个国家的战乱……可是板东武士那群家伙竟然拒绝本官、拒绝御所关白成为关东公方!公家与武士终究是两群身分不同的集团!于是本官总算知道非得永远夺去武士的王权与武力不可!以剑豪将军身分亲自战斗,君临武士顶点的足利义辉对本官就成了阻碍!」 「就因为自己无法成为武士,所以便选择在暗处偷偷计画阴谋、变成这副典型公家贵族的德性吗?真是笑话。你不会感到羞耻吗?」 「住口!公家只能当公家,无法成为武士!这是生于藤原摄关家的本官所背负的命运!本官可以让没有领地飘泊流浪的足利义昭当个装饰用将军,但是不需要今川义元!只要你还拥戴那个人,本官就无法控制她!」 「你难道想重蹈建武新政失败的覆辙吗?更别说如今正是无名百姓也会成为本猫寺信徒发动武装起义的时代。现在已经不是公家光靠权威、血统、言灵就能够支配国家的时代了!」 「就是因为让武士执政,才会让日本变成如此毫无章法的国家!因为世道演变成实力至上,可以随意以下犯上,才会让没有地位的暴民发起一揆起义啊!」 「不对,人心会成长的!」 「更别说那些供奉异国神祇的基督徒!站在南蛮人那边践踏睿山权威的你不过是个卖国贼罢了!」 「我希望的是创造一个能够与南蛮诸国在相同水准上抗衡的崭新强国!你到底打算在这块小小的岛国上抓著那么一丁点权益彼此争夺地盘到什么时候?」 「闭嘴!我要终结只靠武力就能以下犯上的时代!如果姬巫女大人无法再次登上大位,就不能创造出全新的国家!」 「由你拥戴姬巫女大人,国祚的吉凶就难以预料了。你打算向南蛮诸国挑宣战,将南蛮人赶出这个国家吗?」 「当然,本官会命令萨摩的岛津家与中国的毛利家,并在未来发起攘夷行动!」 「谈不下去了呢。你只用脑袋思考,并没有顾及到现实面,才会说出那种天真的话。何不出海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呢?」 「你想让本官被鲨鱼吃掉吗?本官只要逛逛富士山就好,可没有离开这个国家的打算!」 近卫用尽最后的力气放声大喊: 「织田信奈!本官已经彻底看穿你的野心了。你不但不满足当这个国家的王,而且还妄想取代姬巫女大人成为这个国家的神!位居尾张的热田神宫与处于伊势国的伊势神宫。你将这两座对大和御所来说非常重要的神宫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下,这就是证据!」 「尾张是我的母国,伊势则是邻国,仅止于此,你这只是在找碴而已!」 「大和御所传承的三神器中,一项在热田神宫、一项在伊势神宫!而且我已经知道你抢走了热田神宫的草剃剑!」 「我?抢走草剃剑?怎么回事?我才不知道呢!?」 「你打算将这个国家代表神权的神器据为己有,那就是你怀有取代姬巫女大人野心的证据!」 「这是冤罪啊。我虽然喜欢收集茶器,但是对神器一点兴趣也没有!」 「听说你企图将大和御所整个迁移到安土城喔。」 「我没有迁移大和御所的打算!只是在安土建造了给姬巫女大人专用的休息场所罢了。」 「别再狡辩了!还有!你有个名叫泷川一益的家臣当上伊势神宫的斋宫,让人怀疑她想透过伊势神宫的权威夺取伊势国!一介尾张的乡下武士怎么可能获得尊贵非凡的伊势神宫斋宫职位呢?」 「我才不知道咧,大概是左近撒娇要来的吧?」 「就算伊势神宫因为战乱而变穷,也不会是轻易接受那种要求的神社!」 不准愚弄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伊势神宫!──近卫已经气到快昏倒了。 「听好了!过去大和御所会从姬巫女大人一族里面选出『斋宫』派到伊势神宫,并代代在神宫服务!祭祀大和御所的始祖?天照大神的伊势神宫正是大和御所的氏神!那个甲贺忍者什么鬼的凭哪点坐上那个位子!」 「左近已经不是忍者了,下次你胆敢再把我妹妹说成『什么鬼』的话,我绝对不会轻饶你的!」 「呜……本官询问过神官们为什么让那种人当上斋宫,但却没有获得明确回答,让本官一头雾水。一定是你威胁他们的。要是他们反对的话,你就会烧掉伊势神宫,对吧!」 「近卫,阴谋游戏玩够了没!?你就是因为自己老是计画那些东西,才会觉得别人都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绝对不会阻止你策划阴谋!因为我要堂堂正正彻底击溃你!」 「你的野心只有一个!夺得天下之后篡夺姬巫女的宝座!」 「我的确想打造以我为中心的稳固『日本国』体制,但是没有要夺取姬巫女大人神权的野心。御所毕竟只是天上的灵性世界权威,不具有任何武力。我虽然打算撤除睿山的僧兵与本猫寺住持?教如的武装,但绝对不会介入人民的信仰。而且,近卫!我不容许你这种有如妖魔鬼怪的公家嚣张跋扈。就算你贵为关白──」 「……你打算杀了我吗?你有杀害关白的勇气吗?」 「当然有!就算我可以原谅你因为彼此理念差异而企图打倒织田家,但是当你将本猫寺信徒卷入战争时,我就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无论近卫如何挑衅,信奈的信念依旧没有丝毫动摇。 信奈的心中寄宿著斋藤道三、松永久秀,还有为了信奈梦想而逝去的许多家臣。 另一方面,近卫却在关东遭受挫败而与上杉谦信分道扬镳,在京都则是对足利义辉见死不救,而现在又与影之军师决裂。 为什么织田信奈与本官有如此大的差异呢──近卫心想。 织田信奈怀抱著与良晴共结连理的梦想不断地挣扎,希冀能够破坏身分差异所产生的的高墙。同时,近卫则是为了平定天下大乱,做著以公家身分成为武士之王的大梦,但却因为撞上自身血统的障壁而放弃梦想── 不只如此,经常站在战场最前线的信奈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关头,甚至遭逢被人开枪的暗杀危机;至于舍弃成为武家梦想而选择投身公家权谋世界的近卫,则是在关东远征时受挫,之后,便不再踏入危险之地。不对,失去越后兵的军力后,即便他想前往也无法如愿。近卫为了美化手下无兵的自己没有影响力的事实,将战争当成了污秽之事,对其避而远之。 「这就是突破了死亡包围网的天下人所具有的气魄吗……」 当近卫被信奈的激昂炙热眼神所震摄时,他终于领悟到(本官败给了自己的心啊。在因为公家贵族无法成为武士而气馁地离开上杉谦信时,本官的志向就已经成为本官自己的东西了。然而,无论织田信奈遭遇多少困难,但她还是不会灰心丧志、舍弃信念。正因为如此,她没有失去伙伴,甚至还有感到共鸣的同伴们加入。)。 「仔细一想,本官其实一直提供这个人试炼,并将她培育成天下人啊……」 近卫深感自己已经败北,两腿一软瘫坐在地。 「……本官输了,要杀便杀吧。」 「赢了!」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在一旁看著两人激烈舌战的良晴不禁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关白?近卫前久是挡在信奈天下布武志业前的一道巨大障碍。 信奈挺身与近卫正面交锋,凭著坚定的意志力战胜了对方。 失去了松永久秀并继承她的遗志后,信奈变得更加坚强了。 「商场如战场。看来我输给将一切赌在织田家身上的今井宗久大人了。」 做好觉悟的津田宗及取回了茶人应有的冷静。「请让我泡完人生的最后一杯茶吧」他说完后便开始按部就班地泡起茶来。 「近卫大人也请用茶。」 「就算就此死去,本官的壮志也不会消逝,但还是会担心姬巫女大人的安危啊。」 「近卫,我已经说过我没有打算摧毁大和御所了。」 「本官承认你的志气很崇高,但却不相信你的话,织田信奈。你企图打破身分差异的高墙与那只猴子结婚的谣言早已传遍畿内。光是女大名和身分卑微的家臣相恋,这样的丑闻就足以引发骚动,会让民心逐渐远离你喔。」 「那不是你们用瓦版散播的谣言吗!?」 「……身分的高墙、血统的差异是多么牢不可破,多严重束缚日本人民的心灵。身为贵族顶点,藤原摄关家之长的本官比任何人都瞭解这是怎么回事。本官就算什么也不做,你的丑闻也会自动扩散出去。要让这种丑闻消失,就跟叫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困难,你只能在夺取天下和与猴子结婚之间选择其一。如果想要贪心地两者兼得,只有让自己成为神才做得到。」 「……让自己成为神……果然只剩这条道路可走了吗……?」 听到近卫这番话,信奈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诡异光辉。 喂,信奈?良晴拉住信奈的手。 「对、对了。我是来跟你谈个交易的。」 「如果是之前的那个交易就算了吧。近卫大叔不可能同意,而且他已经这么怀疑我们,再提出那个话题也只会让我们更加可疑的。」 「咦?我就是为此才来堺町的,怎么可能收手啊。」 「可是信奈,那件事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显如出身于尊贵的活神仙家族,她不懂这件事的难度有多高啊。」 「近卫,首先是第一个交易。制止教如起义。否则我会以为了自身野心致使无数百姓卷入战争的罪名制裁你!」 「……教如也是怀疑你意图篡位的其中一人,就算本官当说客也很难说服她喔。」 「我就是要你去解释篡位之说是个误会!我会准备好书信,你立刻当使者到本猫寺去。」 「但姑且不论显如,应该很难说服原本就是鹰派的教如,而且上次的本猫寺民变本来就是本官当时派出假扮信徒的间谍所计画的阴谋,那些间谍在南蛮蹴鞠大赛时被教如抓到,之后本官与教如私底下就开始有了联系。」 「教如会听信篡夺御所之位的谣言,也是受到你们瓦版的影响吧。」 「那是教如从南蛮商人手中获得的西方世界历史书造成的吧。有个名为东罗马帝国的千年王国,因为该国皇帝把持著神权,实行绝对的专制君主制度,因而让国家得以千年不灭;相较之下,西罗马帝国却因为让教宗与皇帝、各国诸侯分担神权与王权,进而导致国家迅速崩解,演变成如今的西班牙、葡萄牙、德意志、法兰西等群雄割据的动荡时代。得知南蛮历史的教如便以东罗马帝国为蓝本,企图将日本变成由集中神权、王权于一身之本猫寺住持进行独裁的本猫寺之国。为了不让姬巫女大人参与政事,也为了不让权力斗争演变成争夺姬巫女之战,之后她会请姬巫女大人移居伊势神宫。」 「教如想爬到姬巫女大人的头上耶?你能够认同这点吗?」 「织田信奈,比起你想要篡夺姬巫女大人之位的野心,这样还比较好。」 「可是整件事情很吊诡啊。教如应该看不懂拉丁文才对。」 「有人把书翻译成日文吧。」 「喔,还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家伙……喂,津田宗及。你也劝劝近卫去当和谈使者吧。你也是将本猫寺卷入战争的元凶之一吧?这样吧,如果不想要这间天王寺屋跟堺町一同化为火海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 就要你别再说出那种放火的话啦──良晴一脸苦涩地说,不过信奈对他眨了眨眼。 她当然没有打算真的烧掉堺町。 不过在听到这番话后,津田宗及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近、近卫大人。织田大人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我的命可以丢,但是不能让这座堺町化为灰烬啊。拜托您多为堺町著想!」 「呜呜呜。本官还以为这个女的有点英雄模样,她果然还是个纵火狂啊!」 近卫只能咬著牙说:「没办法了,本官就当和谈使者立刻出发前往大阪吧」同意了信奈的要求。 这样一来就能避免与本猫寺开战了──信奈满足地微笑。 「织田信奈啊,本官已经预见到你的下场了,只要仔细分析你贪得无厌的野心,就可以得出司掌这个国家神权的姬巫女大人将会落入被迫退位的最坏结局。就算你现在没有那个打算,总有一天那个野心也会使你走上这条道路的啊。」 信奈将高举的刀子缓缓收入刀鞘。 「就是这个,近卫。这个问题能否解决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说什么?在本官的一念之间?」 「暂且先饶你一命,你要好好考虑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过,若是你下次再耍什么对我不利的阴谋诡计,到时候我就不会留情了。」 「到、到底你要本官接受什么条件?」 「当我统一天下后,你得收猴子为养子,让他继承藤原摄关家!」 晴天霹雳。 「什、什、什么喔喔喔喔!?」 「当然,你的关白官位也要给猴子继承。如此一来关白?藤原良晴就诞生啦!」 晴天大霹雳。 信奈一脸得意的模样。 她摆出无比痛快的骄傲姿态。 「如何?地位最高的公家?关白就配得上当天下人的伴侣吧?这样谁也没办法说三道四了!」 近卫与津田宗久的下巴都掉了下来。 「你、你、你……本官无话可说了……」 「近卫大人是藤原摄关家一族的大老,有著尊贵无比的身分,而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收未来人相良大人当养子啊!」 「噫噫噫!藤原家竟然会在本本本本本官这代被一个卑贱的无名猴子给抢走,这真是恶梦啊!你乾脆一刀砍死本官吧!」 「没想到织田大人竟然是如此出人意表的人物,看来我们彼此都很辛苦啊。」 「近卫?我对藤原家没什么兴趣喔。如果不想要藤原家被夺走,只要把关白的位子让给猴子后立刻断绝关系,赐猴子一个新姓氏不就好了?如此一来就能够守住藤原家了。」 「唔唔唔。才不要,住口!……虽然想这么说。一旦本官拒绝这家伙的话,她总有一天会取代姬巫女大人吧。为了守护姬巫女大人,本官只好牺牲自己了。」 「说什么牺牲啊,这是为了补偿你自己闯的祸吧?」 近卫遭受天大打击,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大概想也想不到竟然会被逼著做出这种极为艰难的选择吧。 「来吧来吧,你怎么选?」 「也、也不能光凭本官一已之念即刻回覆。要处理这种程度的大事必须先招集藤原一族和公家贵族们研商才行。」 「你没有多少时间考虑啰!等我统一天下就立即给我答案!」 「呜。知、知道了。」 燃烧殆尽。 近卫已经烧成白灰了。 「哼哼,这样啊!」 信奈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著说:「总算看到我们未来的希望了,良晴」。 那是发自心底的诚挚笑容。 「呃,虽然我是个不把所有果实捡起来就无法满意的人,但却独独输给你啊……刚刚那些话如果泄漏出去的话,信奈你的评价会变得更糟喔?」 良晴心想(太好斗也不是件好事呢),并对信奈的作为感到有些傻眼。 ※ 良晴与信奈留在茶室里面著手起草给本猫寺的书信。 精疲力尽的近卫与津田宗及带著疲惫神情爬出茶室,拖著沉重步伐往天王寺屋后门的栈桥而去。 「本官必须立刻前往大阪本猫寺,去准备一艘船来。」 「好的。如果近卫大人不亲自灭掉自己放的这把火,织田大人就不会原谅您吧。」 「堂堂关白竟然沦为织田信奈的跑腿,呜呜呜。」 「我们两人的脑袋还在就已经值得庆幸了。」 「你应该庆幸只有被没收珠光文琳就保住了堺町吧。本官这边可是让藤原家与关白的官位当成人质了!如果拒绝织田信奈的话,她可能会一怒之下抢走姬巫女大人的宝座啊!」 「织田家原本为神官世家。尽管织田大人表现出不怕神的样子,她却在桶狭间之战胜利后造墙给热田神宫作为酬神谢礼耶。」 「可是津田宗及啊,草剃剑如今落入那个人的手中,八咫镜也成为那个叫泷川一益的所有物。倘若织田信奈再获得逸失的神器『八尺琼勾玉』……」 「逸失的神器?近卫大人?勾玉不是在御所吗?」 「啊、不,刚才的话听听就算了。先不论织田信奈,如果被影之军师发现这件事……被那家伙派出的甲贺忍者偷听到就不得了了。」 「影之军师是个为了加深织田大人恶评不惜弒杀姬巫女大人的人物。一旦他知道御所的勾玉不是真品,可能就不会有顾忌了。」 「就没有打算要姬巫女大人的性命这点上,织田信奈这边比较让人可以信任;可是如果要她不篡夺权位,就必须收养相良良晴让他成为关白……这实在是非常困难的选择啊……」 被自己的计谋反将一军、进退维谷的近卫恨恨地咋舌。 「近卫大人请看,有船团封锁了堺町港口耶,那是传闻中泷川大人的水军吗?」 近卫眯起了眼睛,端详著海面上的辉煌船团。 在似乎是主将船舰的大型安宅船甲板上站著一位娇小的巫女。 那位年幼的巫女似乎一刻也静不下来,不断地蹦蹦跳跳,甚至还玩起空中转体。 一群看似海盗的女性围绕在巫女的身旁,还对巫女的特技表演拍手喝采。 『公主大人,您今天的动作特别灵巧耶。』 『可爱程度增加三成喔!虽然平时就已经很可爱了!』 『不但有南蛮船,还有南蛮商店。堺町港实在是令人愉快,气氛都嗨起来啦!』 巫女与女海盗们没注意到愁云惨雾的近卫,依然玩得十分快活。 『堺町的章鱼烧真好吃,实在是太美味了,简直让人彷佛听到海风在低语呢。呣呣呣。』 此外不知为何还有个穿著铠甲的南蛮人混在海盗里面。 以现代说法来讲,她们就像个无国籍集团。 不过还是海盗。 「呜呜呜,那个穿著白色巫女服的女孩就是甲贺的泷川一益嘛。明明是个巫女却如此迷恋南蛮事物。」 「看来的确是如此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公主武将年纪还真小呢……嗯?」 「近卫大人,怎么了吗?」 「啊,没事。可能是本官多心了。难道……莫非──」 「近卫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的。 位居大和御所权力中心的近卫此时注意到津田宗及没有发现,就连信奈、一益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重大事实。 就在此时,一益对近卫与津田宗及快活地大喊: 「喔喔,黑牙男啊。我有点急事所以直接从海上过来叨扰了。信奈在茶室里面吗?」 她是在茶室──近卫这等地位的贵人不知为何却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一益。 「我来是为了传递本猫寺的宣战通知信,还有村上水军的决斗信的。」 「什、什么?你说真的吗?」 「村上水军好像明天就要来攻打这座堺町。决斗信上说与织田家亲近的堺町是他们的敌人,所以要把这里全部烧光光喔。嘻嘻。」 「呀啊啊啊,来不及了啊啊啊啊啊阿!本官错过收复失土的良机啦!」 「这座堺町将会被濑户内的海盗烧光!?近卫大人,都是因为你计画了织田家包围网,这下子堺町要化为火海了!」 「哼,这又不是本官一个人的责任!你不是也在阴谋里面参上一脚吗?」 「啊啊啊,玩火却烧到自己啦!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吗?」 近卫和津田宗久只能抱著彼此瘫在地上。「事到如今」「只能依靠织田大人了」两人只能哭著同意这点了。 卷之四 进驻本猫寺 「织田家与日本的兴亡就赌在这场海战上了!」 村上武吉预告攻打堺町的当日早晨。 穿著南蛮铠甲、披上天鹅绒披风的信奈站在固守堺町港湾的九鬼水军旗舰「鬼宿丸」的甲板上面等候村上水军袭击而来。 目前信奈将水军的主力部队聚集在堺町。 尽管因为自身不擅长率领水军而遭到诸将反对登船,不过信奈扬言:「指挥权交给左近,我是为了引出村上武吉的诱饵」并毅然决定登上鬼宿丸。 「究竟村上水军会依照预告进攻堺町,抑或是趁我们被引到堺町后前往大阪支援本猫寺,机率是五五对半。如果对方进入大阪的话,这场战役将会演变成长期消耗战,但也不能冒著让这座自由都市?堺町陷入一片火海的风险,所以我才会选择将自己当做诱饵,在堺町的海上与村上水军展开决战!」 信奈眺望著波光鳞鳞的海面,手中紧握著本猫寺教如送来的回信。 教如亲笔在信上写下宣战文句。 『一国之中,神与王不可两立咪。身为武家之王的织田信奈,还有获选为新时代之神的本猫寺住持,能够成为天下人并统治日本的终究只有其中一人。如今,与相良良晴有著不符身分恋情的织田信奈打算将日本的一切纳入掌中,不仅进攻睿山,而且还打算篡夺姬巫女大人之位以定立基督教为国教咪;相对的,我们本猫寺原本就是佛教的一个宗派。我们将会在统一天下后保护日本自古以来的神佛信仰与大和御所,期望能够与古代神明共存共荣咪。以东罗马帝国为借鉴,滥用武力、致使这个日本陷入更大混乱的魔王,还有重视信仰、希望建立千年王国的本猫寺。谁的主张正确,答案已昭然若揭咪。』 信上画押的造型是猫掌肉垫。 信奈原本打算将织田包围网的幕后黑手──关白?近卫前久当成和谈使者,然而这个起死回生之策却没能在最后一刻赶上。 「教如已经忘了宗教家应该拯救信徒心灵的本分,竟然让信徒们拿起武器发起争夺天下的战争──她无论如何都要我和『神』开战吗?」 身为总大将的信奈身边站著相良良晴,以及率领著九鬼水军的泷川一益、九鬼嘉隆。 ※ 越前的战场上── 「出现啦,出现了啊,犬!多到数不清的信徒冒出来啦!」 「……他们的人数过于庞大,光是视野范围里就有五万多人。」 北之庄城的城底,喊著「喵─唯─喵─」冲来的本猫寺信徒与企图从织田家手上夺回越前的当地国人?地侍众组成同盟,而柴田胜家和前田犬千代只能对著为数众多的一揆军势瞠目结舌。 织田家不久前才消灭了身为越前之王的朝仓家,至今也经历过几场由朝仓家残党主导的一揆起义,不过却没有预料到这次竟然会碰上规模如此庞大的敌人。 趁著与越后军奋战后败退的胜家、犬千代离开驻守之越前并赶往播磨战线的空档,曾经侍奉朝仓家,以富田长繁为首的越前国人同时发动起义,这就是越前一揆的开端。 播磨战线暂时陷入胶著后,胜家便急忙撤军回到越前,使这场国人引发的一揆民变逐渐平息下来──原本应该如此。 然而,那群无法抵抗胜家武力而节节败退的越前国人却转而与过去的敌人?加贺本猫寺的信徒结盟了。 更糟糕的是,大阪本猫寺总本山派来一位怒目竖眉的武将?下间赖照。在他撂下「我们撕毁了与织田家的和约了喔。我被任命为越前一揆的指挥官,还请多多担待」这番话并开始指挥后,一揆势力便迅速扩增,势如破竹攻下了织田家的各个城池,并朝著北之庄城进军。 这支军队的结构已经以本猫寺信徒为主,而当初打著「复兴朝仓家」旗帜指挥一揆的国人?富田长繁早就被踢下台了。 继加贺之后让越前也成为「本猫寺之国」,这就是新任住持?教如大人规划的天下布猫方针──怒目竖眉的下间赖照对著信徒们如此宣布道。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会城破人亡的。」 「哇哇哇,和约期限明明还没到耶,为什么北陆的本猫寺信徒会突然变成敌人了!?这样就不能和越后的上杉谦信展开决战了,可恶!」 「……状况很不妙,不过──」 「不过?」 「狗和猫果然无法相容啊。」 「亏你装模作样,结果讲的竟然是这种话喔?够了!公主大人赐予的这片越前土地,我柴田胜家就算会死也要守下来!」 「胜家,你要向公主大人请求援军吗?」 「不可能。照这个样子来看,无论哪个领国应该都面临相同的状况吧。」 「……应该是吧。」 「我们就靠自己来应战吧。」 「……可是信徒们坚信只要战死就能够前往猫极乐世界耶。」 「就算如此,只要击倒主将!只要击倒主将就有机会了!」 「……敌人的总大将?教如在遥远的本猫寺……不在越前。」 「呜啊啊啊啊!?」 如果想赢,就只能杀光这些家伙吗?但是万万不能这么做啊──胜家咬著嘴唇如此说道。 「要是直到越前堆满了领民尸体的话,公主大人的高洁大志就会因此而留下污点了。然而,要是持续旁观而让城池遭到包围的话,这样就等于被将一军了。我真的很想杀出重围逼他们退守一地啊。」 「……然后再拖延时间,相信公主大人会派援兵前来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犬。我这就去发动突袭吓吓一揆军。」 「……可是……我们曾经跟别名『真弓』的下间赖照于南蛮蹴鞠大赛交手过,对方应该已经摸清楚胜家『单枪突击』的战斗倾向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也没有其他长处了。」 胜家一边吃著出阵前用来补给营养的味噌乌龙面一边喃喃自语(我每次只会和犬一起瞻前不顾后地冲入敌阵。尽管不甘心,不过如今的我没有治理一国一城的能力,必须像猴子那样建立起自身的家臣团才行。)。 「如果第一波突击没能奏效的话,就算我们再骁勇善战……」 「……到那个时候,我们会全军溃败的。」 听到这番话,胜家发现自己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 位居木曾川、长良川、揖保川汇聚的三角地带,坐落于伊势与尾张国境交界处的「水上都市」长岛。 长岛是实质由本猫寺信徒统治的独立自治区。此地在复杂的河川保护下形成了一座天然要塞,因此信奈和泷川一益无法对其动手,只能在周围建造数座堡垒作为牵制,并默认长岛的独立治权。 很明显,处于织田家发迹地?尾张以及伊势之间的长岛将会是织田家与本猫寺开战后最大的冲突点。 如今在长岛内部也发生了异状。 建立在沙洲上的各座堡垒中目前聚集了总数超过十万人的一揆军。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织田家战斗,不过既然新任住持?教如大人这么决定了,那也只能做了。拿出你们的骨气吧!」 别名『川藤』的下间赖旦挥舞著纸扇指挥长岛一揆的运作。 伊势国主?泷川一益不在的此时此刻,赶来镇压这次一揆民变的是被信奈委托暂时管理美浓尾张的津田信澄。 长岛距离织田家过去根据地?尾张的清洲城相当近。然而,包围长岛周遭的堡垒据点全都落入了一揆势力之手、耸立于长岛对面的织田方要害?桑名城也被夺下。尾张到伊势的陆路与海路皆因此遭到封锁,已经退无可退了。 「不行啊。阿市不在身边,光靠我一人实在想不出进攻的策略啊。」 抵达津岛本阵的信澄抱头苦恼地说:「错综复杂的河流上面建有无数堡垒,根本无法靠近,只会变成火枪的靶子啊。」。 对岸响起人群怒吼的巨响。 「大少爷,一揆军一边大喊『拿出骨气吧!』一边划著无数小船打过来了!」 「真、真是惊人的大军啊!」 「我方没有水军!」 「根本无法对抗,这样下去大少爷就危险了!」 使者们嚷嚷著冲回本阵。 一乱成一团的本阵此时也遭受一揆军的火枪洗礼,子弹不断擦过信澄的脚边。 「等一下?本猫寺的信徒应该大多是女孩子吧?」 信澄突然察觉到一件诡异的事情。 本猫寺的信徒应该以女孩子居多,不过目前冲过来的士兵多半是男性。 其中还有光看打扮就知道是武士或地侍的人。 他们人数多过头了。十万人实在是夸张。就连大阪的本猫寺总本山也不可能召集到这么多人。 过去侍奉浅井家,并在浅井家灭亡后辗转服侍不同君主,如今在津田信澄手下的藤堂高虎嚼著她爱吃的麻糬走到信澄身边。她的长相与阿市有些神似,是个威风凛凛的高大公主武将。有些人在私底下传说阿市怀疑她是信澄的外遇对象而大发醋劲。当然,对阿市很专情的信澄与高虎不是那样的关系。 高虎这名武将就像是只不亲近主人的猫,对君主连尾巴也不会摇一下,与君主说话的态度也和对同僚一样随便。她只为了在乱世中高价提供自身的能力而活。 信澄曾经在得意忘形的家臣团怂恿下发起争夺织田家家督之举,并在败于信奈之手后反被那些家臣抛弃。对他而言,高虎这种只有金钱往来的部下反而值得信赖。 只要给予符合能力的正确评价,高虎就会诚心诚意地侍奉他。 「大少爷,一揆军中也有伊势过去的地侍与国人加入。尽管那些人之前畏惧成为伊势神宫巫女的泷川一益威势表面上臣服,可是内心却因为被夺去关所还有座(机关名称)的特权而憎恨著织田家喔。」 「你是说没有欣悦臣服于织田家的武士们趁势加入了本猫寺一揆吗?」 「就是这样。伊势里面有北畠家、神户家、关家、长野家等等无数国人众。就算不是所有人,至少也有一部分与长岛一揆会合。另外,还有美浓的斋藤义龙旧臣也加入了。早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就应该先把那些国人全部谋杀才对。尽管会有些过意不去,但总比现在这样领民间彼此杀伐要好吧?」 「高虎,姊姊最讨厌谋杀了。因为她有不好的回忆……」 「越后似乎也发生一样的情况喔。前朝仓家的国人与本猫寺信众合作,形成了一股庞大的一揆势力,已经将困守北之庄城的柴田胜家大人逼入绝境了。」 「真的诚如猴子所言呢。他说不能与本猫寺打仗,否则将会演变成一揆势力四起、感觉上像是在打地鼠的十年战争呢。」 「老实说,大少爷你没有任何胜算,应该即刻撤退才是。」 「不行啊高虎,如果从长岛撤退的话,尾张就危险了。就算只剩我一个人也要死守本阵!」 「可是在这里战死就等于白死了喔,大少爷。」 「我不擅长打仗,应该会输得很凄惨吧。就算如此,我也已经将这条命献给姊姊与猴子了。有心奋战的人留下就好,请跟我一起战斗吧!」 ※ 东海道的三河也发生一揆民变。 而且三河的一揆民变不是单纯由本猫寺引起的。 「半藏先生,不得了啦~!三河武士里面有半数加入一揆军啦~!而且这次身为我好友的弥八郎还担任指挥一揆军的大将耶~!三河武士原本应该像忠犬那样服侍君主的说,这样做真的让人难以置信耶~!」 弥八郎指的是本多忠信。这位公主武将在充满单枪突击猛将的三河武士团里可说是唯一的智囊,而且还是元康从小到大的挚友。尽管上次一揆民变时她也站在本猫寺那边,不过只是形式上参战;不过这次却不同了,她与武家交战的意念相当坚定。光是这点就让元康显得狼狈不堪。 「没办法了,公主大人。松平武士团有半数是本猫寺信徒,留下来的另一半都是拜狸猫神的。本多正信也是烦恼该以武士身分侍奉君主,或是以信徒身分侍奉神明,并在最后不得已的状况下才选择了神吧。因为教如通令全国信徒,如果不参与这次一揆起义者都会被开除教藉。」 「该怎么办啊,半藏先生~上次一揆结束时,我明明同意参与过一揆的家臣可以回归。看来是因为我没有开发接续『眼镜眼镜~』的全新搞笑表演,所以才会被家臣遗弃吧。」 「说得也是,可能就是因为你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整天老想著开发搞笑表演,所以最后才会被家臣们遗弃吧。」 「咦咦咦~?如果一揆民变继续下去的话,远江的滨松城就会被信玄抢走了。我们还可能会被赶出三河耶~!」 这个时候,为了抒发害怕武田军而累积之压力而整天练习相声的松平元康丧气地对身为忍者的服部半藏诉苦说:「猴晴先生讲过,像我这种戴眼镜的绿色系角色在未来是最没有人气的啊」。 家臣团里面已经有超过半数的人叛离元康。如今她只能率领为数不多的手下与形成庞大集团的一揆军隔江对峙。 「讲戴眼镜的绿色系角色这种话太失礼了。公主大人请不要在意那种坏话。」 「我很在意啊~你看现在就已经有半数的家臣团跑去一揆那边了。」 「戴眼镜的绿色系角色这种话太过分了,至少该说戴眼镜的狸猫吧。」 「这样听起来很坏心眼,像是更没有人气的外号耶~为什么我这么容易被人以为不安好心呢~」 「这也没办法,因为松平家奉狸猫为氏神啊。」 「猴晴先生说过,我在未来的画卷里面经常被描述成心狠手辣的坏心眼武将,而且还是个经常爱耍小阴谋,最后却老是失败的可怜角色。为什么啊?我完全不记得有做过那种事啊,呜呜呜。」 「因为你是狸猫又是戴眼镜的绿色系角色嘛。」 「大~受~打~击!?戴眼镜做绿色系打扮到底有什么不对啊!?」 「公主大人,请渡江吧。请您单枪匹马冲到一揆军面前喝斥那些家臣吧。如此一来自豪赤诚有如忠犬的三河武士应该就会逃跑或降伏吧。」 「狗会对狸猫投降吗~?话说回来,狗拜猫也很奇怪啊~」 「尽管本多正信是个比狸猫还不安好心的女孩,不过她与公主大人的友情货真价实,绝对不会对著公主大人拉弓。只要身为对方智涯的正信离去,我们就有办法打赢一揆军的!」 元康抖著狸猫耳向狸猫神祈祷(啊啊啊,如果被武田信玄抓到这个机会,松平家这次就完了~还请您赐给可怜的松平家一对天下第一武将与天才军师吧)。 这个贪心的愿望似乎有一半被上天听到了。 不过一次要两个也未免太厚脸皮了。 「……弥八郎是背叛君主两次的烂人。赌上本多一族之名,杀无赦!」 经常不发一语待在元康身后的猛将?本多忠胜提著名枪「蜻蛉切」站起身来。这位公主武将于三方原单挑并击败山县昌景,于东国获得「当元康的臣子实在浪费」这个评价后依然忠心耿耿地担任元康的忠犬。正因为如此,她对同宗的本多正信再次背叛一事感到怒不可抑。 忠胜竟然生气了!──这件事让一向冷静的半藏也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等、等一下平八郎!弥八郎是我的朋友,而且脑筋也聪明到不像是三河武士。为了松平家的未来,千万不能让她死掉啊~」 「就算是君主之命我也不能接受。背叛君主两次的弥八郎一定得杀无赦!」 「等一下~啦!平八郎与弥八郎不是同为本多一族吗~?」 「……请不要把我跟那种叛徒相提并论。」 「噫……」 「我现在立刻宣布不当本猫寺信徒,改信狸猫神。」 「咦咦?这样好吗?这样你会被开除教藉喔?会没办法进入猫极乐世界喔?」 「武士应该侍奉的是王而不是神,不是教祖而是君主。只要为了君主,不论是天上的极乐,世界或是地上的秽土都要像狗一样苟延残喘地活下去,这样才是三河武士!」 「想要逃离现实的乱世──秽土,憧憬美丽净土的梦想不就是人类的天性吗?这就是『厌离秽土,欣求净土』这句话的意义吧。嘿嘿?」 「三河武士祈求净土的梦是在眼前这片秽土上奋战后于现实世界完成的。到现在还不懂这点的弥八郎不配为三河武士,杀无赦!」 所以我才说别那样啦~!元康一边哭著这么说一边懊悔地想著(对啊,松平家已经有天下第一武将与天才军师了,就是平八郎与弥八郎。然而,这两人竟然要彼此厮杀……)。本猫寺竟然能够使本多正信这样的忠臣连续两次加入一揆,她对这种宗教团体所持有的可怕力量感到畏惧不已。 ※ 『越前、三河、近江金森、伊势长岛,再加上摄津河内和泉等地同时发生一揆起义,各个军团皆因此深陷其中、动弹不得。目前织田家的状况是一分。』 在近江与一揆势力对峙的丹羽长秀以快马将「各地信徒开始发起一揆暴动」「各地皆出现超乎预料的大军。当地的地侍、国人、流浪武士似乎也加入了一揆」等等的骇人报告送到信奈手上。于是,她决定千万不能让大阪本猫寺与村上水军会合,一定要在堺町消灭村上水军。 「这样啊。以前那些贪婪的乡下武士四处设置关所收税,而且还从人民的座榨取钱财。如今因为我夺走他们的既得利益,所以便趁这场一揆起义对我兵刃相向,还真是趁火打劫呢。」 不过说到底,要是教如没有撕破和约举兵起事的话,也不会造成这样的混乱局面。 「尽管我们都有著统一乱世的志向,不过教如却走错路了。我不认同本该拯救人心的和尚、神官拿起武器害百姓流血。『只要战死就能够进入猫极乐世界,所以尽量去死吧』──会说这种话的人已经不是宗教家了。宗教的功用应该是向被逼到绝望深渊的迷途灵魂伸出援手才对吧?」 「信奈……」 虽然良晴感到自己即将被无法阻止净猫宗一揆的无力感压垮,不过他拚命忍著。 只要跨过这道难关的话,就可以改变信奈的命运了──他对自己如此说道。 「人类要活著才能够被拯救。正因为人终有一死,才必须活到最后一刻。幸福、不幸、绝望、苦恼,这些感情都是活著才会拥有。我说得对吧,良晴?蝮蛇与弹正才不会为了『死后能上猫极乐世界』那种莫名其妙的话而死呢!」 「我也不想让你和本猫寺战斗,可惜我力有未逮,抱歉。」 「良晴你已经尽力了,不用道歉。接下来是我要做好觉悟的时刻了。那是身为天下人的觉悟。」 「身为天下人的觉悟吗……」 「为了与南蛮诸国对等交流,必须做到政教分离,将政治朝更合理的方向推进,以创造出崭新的国家。这个工作只有不畏天谴、迷信的我才做得到。」 弗洛伊斯初次见到信奈时称信奈为「日本的女王」。如今的信奈已经成长为符合那个称号的公主武将了──良晴心想。 「尽管在战力方面我们处于压倒性的不利状态,但是如果不打赢这场仗的话,我们就没有未来。」 「要是能够再争取半年时间强化水军的话……」 「时间不会停止,你在强求得不到的东西喔,良晴。」 信奈不适合露出这种悲怆的表情。 就算信奈是个无与伦比的英雄,她也没有必要将一切往自己身上揽。 良晴如此相信著。 所以我才会从未来回来,今天才会站在这里。 「信奈,半兵卫说这将是对你天下布武志业最大,同时也是最后的一个试炼。」 「我一定会通过这道试炼,然后前往大海对面的辽阔世界,我一定会做到。」 良晴轻轻握住信奈的手。 那是轻轻拂过就会让人烫伤般的温热手掌。 「是啊,那天即将到来。已经不远了。只要伸手就可以抓住了。」 良晴握紧了掌心,信奈的表情转为安稳。 信奈的眼神紧紧盯著无限遥远的海洋尽头。 「良晴你也会来吧。我的梦想天下布武后才会开始喔。」 「我一定会去啊。如果放著你不管,你八成会在航行经过的岛上开心放火吧。」 「啊?我才没有那么野蛮的嗜好呢,我反而比较担心你喜欢拈花惹草的个性耶。」 「我我我是很专专专情的喔?」 「谁知道呢。良晴不但跟犬很亲近,而且连半兵卫跟播磨都很仰慕你说。」 「啊!这么一说,我第一次见到犬千代的时候很受她照顾呢。」 「分配安土城房子时,也是她很缠人地坚持要你们当邻居喔。」 「犬千代有这么说?原来不是凑巧啊。」 「我就觉得可疑,你果然是露璃魂嘛。要是敢和小孩子越过那条线的话我就会杀了你喔。」 「能能能能和我越过那条线的人只有一个喔。此生只有一人。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所以你一定要赢!」 「在在在在左近她们面前不要突然说那种话啦,笨蛋!」 啊啊啊,我的小麦色肌肤都起了恐惧的疹子啦──九鬼嘉隆掐著脖子痛苦地呻吟。 对因为过分投入海盗事业而错失婚期的九鬼而言,信奈跟良晴散发出来的酸甜气氛简直就是剧毒。 一益板著脸说「安静」并打了九鬼屁股一下。 「小九,她们两人好不容易来到不会被人看到的船上,而且又是开战前的短暂喘息,就多体谅她们一点吧。」 「公主大人,您说的体谅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小九察觉不到信奈跟小良的关系呀。面对这~么绝望的现实,明明这可能是最后见识到如此酸甜氛围的机会耶。也难怪你会错失婚期呢。」 「咦咦咦?我、我果然没办法结婚吗?」 「嘻嘻,跟个性相似却会嫉妒小良的柴田老妈子一比,你的前途更没有希望喔。」 「比柴田胜家还要糟糕?怎么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结婚啊?」 「尽管本公主很想要你先谈个恋爱啦,不过从你跟鲔鱼差不多迟钝的感性来看,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哇啊啊啊啊啊!?因为~我的情人是大海嘛!」 一益与九鬼这对主仆今天还是一样感情绝佳。 良晴歪著头心想(仔细一想她们还真是对奇妙组合啊)。 「喂,信奈。为什么那两个人感情这么好呢?甲贺忍者和伊势志摩的海盗,两者几乎没有交集耶。」 「呵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历史背景喔,良晴。」 「一益没有老到能用那种话来形容吧。她是织田家四天王里面唯一的幼女吧。啊!难道她其实是萝莉婆婆吗?实际年龄有三百岁吗?」 「露璃婆婆?」 微笑的信奈敲了良晴的额头,随即收起表情祈祷说: 「一旦输掉这场赌局,我就必须直攻本猫寺。蝮蛇、弹正,拜托你们赐我力量。」 ※ 「织田信奈害怕毛利家的村上水军与本猫寺建起海路联系咪。她以自己为诱饵,打算引诱村上水军到堺町的海域咪。」 同一时间,大阪本猫寺。 以管理本猫寺下间一族为首的干部在本猫寺的主殿一字排开,强行夺去姊姊显如住持宝座的教如在他们面前开口这么说。 许多鸽派干部都对事态会有如此发展感到困惑。 教如的外貌比显如更为年幼,不过她的眼神却有如冰块般寒冷。 生于本猫寺住持之家的教如很早就学会了压抑情绪的方法。 「我在订定战略时可以完全不受感情影响咪。这点和容易感情用事的姊姊不同咪。」 我不会受到织田信奈的挑衅咪──教如面不改色地低语。 「您说得是。」 「援军会从海上前来吗~?」 「只要与中国的毛利建立海路航线,就不用担心兵粮补给的问题咪。一旦兵粮顺利运来,就可以吃大阪烧吃到饱,我到处开店欠下的债务也能够还清咪。」 为了缓和飘荡在主殿里的紧张气息,下间一族纷纷出来缓颊,而教如却面不改色地默默正座著。 (笑容能够抚慰信徒的心,却不能保障他们的命咪。要守护大阪只能选择一战。姊姊不但选择与织田信奈和平共处,甚至还将大阪的领土奉送给织田家。我一定要向姊姊证明抗战到底才是正确的道路咪!) ※ 「村上水军来了!」 这天午后,大批村上水军的船队出现在堺町的港口外──乍看之下是如此。 夺回志摩后建造的第二代鬼宿丸采用南蛮的盖伦帆船设计,拥有高耸的桅杆。良晴沿著桅杆的螺旋状阶梯爬到杆顶,并用望远镜发现了大批船队的影子。 他急急忙忙从桅杆冲下甲板并大喊:「诱敌策略成功了!」。 此时由泷川一益率领、在海上待命的九鬼水军船队立刻同时扬帆。 「帆帆帆帆帆布上是圈圈中有『上』字的家纹。那那那那是村村村村上水军!」 「小九,冷静点。」 「公公公公主大人,村村村村上水军战无不胜。很很很很遗憾,我们九鬼水军打不赢他们的!」 「九鬼大姊,冷静一下。你太慌张了。」 「你们这些陆上的人不懂!他在那里,那支船队里面一定有村上武吉!」 然而── 实际出现在良晴眼前的并不是布满整个海面的村上水军大舰队。 搭载士兵的只有一艘能够快速航行的轻型小早船。 而且那艘小早船上面的海盗人数也寥寥无几。 其他船上只有船夫与扮成士兵的稻草人和火把,全部都是些破渔船。 看到这番诡异光景的信奈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惨了!」良晴惨叫一声。就在这时候── 「信奈,是白旗!船上挂著白旗。村上水军不是来打仗的!」 「怎么可能?」 一益懊悔地说: 「信奈,我们中计了。」 「这是小早川隆景的计谋吗──」 良晴有种信奈与织田军正逐渐被拖向蚁狮陷阱的感受,让他不禁浑身颤抖。 ※ 「织田水军被困在堺町。多亏这点,纪伊到大阪一路畅通无阻啊。杂贺众带五千把火枪毫发无伤进入大阪了!」 同一时间。 有一组船队沿著大阪的木津川顺流而上。 他们打著三脚黑鸟的旗帜,是杂贺众的船队。 毛利军派遣的士兵也跟著杂贺众一同搭乘渡船。 为了让来自中国的毛利军与来自纪州杂贺的火枪兵佣兵军团?杂贺众顺利进入大阪本猫寺,村上武吉发出了攻击堺町的预告,将织田水军引到了堺町。 对村上武吉而言,要击溃织田水军轻而易举,不过这件事可以之后再做。目前最重要的是将大阪本猫寺强化到滴水不漏的地步,因此才演了这场戏。 小早川隆景以村上水军为饵,将织田水军引到了堺町,再趁机沿著海路将毛利军、杂贺众送到了本猫寺。 「我才离开没多久,结果又开战了?我还真是只带衰鸟呢。」 对自己的枪法、运气拥有绝对自信,平时不太穿戴盔甲的杂贺孙市居然戴上了杂贺头盔,这应该代表了她对这场战斗的觉悟吧。 「尽管杂贺众靠火枪打出名号,不过我们原本是纪州的海盗喔。信奈,你被村上水军分心而忘记杂贺众也有船只吗?还是以为杂贺众一定会从陆路来呢?」 你或许坚信只会跟我在南蛮蹴鞠大赛,而不是战场上面对垒,这下子要说声抱歉了──小声喃喃自语的孙市遗憾地闭上了双眼。 看到自木津川河口驶入淀川的杂贺众,守在本猫寺的信徒们爆出热烈欢迎。 孙市暗暗咋舌,走下船后进入了本猫寺的主殿。 「你来得好咪,杂贺孙市。一切就拜托你了咪。」 教如在下间一族的守护下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迎接孙市。 「教如。」 「什么事咪?」 「立刻让信徒们离开本猫寺回家。可以靠打仗维生的只有武士。你如果拒绝的话,我们就返回杂贺。」 孙市冷冰冰的话让下间一族慌了手脚。 「孙市大人,万万不可!」 「对啊,大家(都是为了守护教如大人自愿前来的信徒),都不是(我们叫来的)。」 「不需要、不需要!我不说清楚就没人懂吗?不要让一般人来打仗!他们只会浪费兵粮、碍手碍脚而已!」 会下地狱的只要有把打仗当成工作的武士就够了──孙市瞪著教如不屑地如此说道。 「教如,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显如决定与织田家议和时,教如原本就抱持著反对意见。当和约谈好后,她马上跑离显如身边,并冲到孙市面前难得表露情绪地大骂说:「是你害姊姊堕落的咪!」。 孙市与教如可说是水火不容。 「武家之王?织田家所提倡的天下布武之道,以及位居宗教界顶点的本猫寺所提倡的天下布猫之道,这两者绝对不可能共存,一定会发生冲突──你就是坚持这点到底才会与显如大吵一架的。」 「……我的想法至今没有任何改变咪,或者应该说是织田信奈已经成就了篡夺御所之位的嫌疑。是姊姊自己在最后关头退缩了咪。」 「她不是退缩,而是因为南蛮蹴鞠大赛而改变了想法。大阪大火的预言已经被推翻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本猫寺与织田家能够共存……」 「那不过是南蛮人的玩球游戏咪!教如已经看透姊姊了咪。行动方针像猫眼一样说变就变的人不配当本猫寺的主人咪!」 「你当时因为戒备会场的工作而没有参加南蛮蹴鞠。虽然我以前就认为你是个顽固的妹妹,没想到竟然会冥顽不灵到这种程度啊。」 无论孙市说什么,教如都不打算收回成命。 或许在放逐敬爱的姊姊后,她自己也跟著抛弃了个人感情吧。 「姊姊太过温柔,不适合担任本猫寺的住持咪。因为她拥有太多感情这种麻烦东西,直到最后关头,她还是对是否该为了创立本猫寺之国而让信徒流血这点感到犹豫了咪。」 「你就会不惜牺牲信徒吗?」 「我要在这个世界实现本猫寺的千年乐园咪。姊姊经常说死后没有猫极乐世界,所以必须在这个现实世界拯救信徒咪。那样的话,就只有将日本这块土地化为信徒的乐园、信徒之国这条救赎之路咪。到时候才能让日本的神权与王权汇集在本猫寺,并实现千年的和平咪。」 「什么什么神权、王权乱七八糟的!你每次都只会说些大道理!」 「本猫寺住持不需要感情咪。本猫寺的住持不是人类,而是神咪。」 「够了,显如否定了让一个人身兼本猫寺住持与日本女王的想法。『王与神的职务就该各自归给王与神』。她避免将信徒卷入与织田信奈的战争,把王之道让给了织田信奈,那是个明智的抉择。」 孙市说:有时候,选择退让会比挑起战争还要困难。 「显如现在正受到织田信奈的保护。」 「失去猫耳的姊姊不过是普通村姑。现在的住持是我教如咪!」 「什么猫耳啊,那种东西根本什么也不是。」 「信徒们可不这么想咪。」 「我是因为猫耳神大人很有趣才会帮助本猫寺,希望让这个愁云惨雾的世界能够充满欢笑。你要板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当个会制裁人类的真神吗?」 「我已经是神了咪。我跟只有留下话语却看不见长相的基督教神明不同,本猫寺住持是有血有肉的实体咪!」 「猫耳有那么尊贵吗!?」 「这就是天选者的证明咪。织田信奈不过是一介武士,如果不篡夺御所之位、将基督教定为国教,藉此把日本自古以来神道佛教累积的一切放火烧掉,就无法夺取这个国家的神权咪;但是教如我是本猫寺一族的家督,更是猫神咪,没必要夺取御所的权力,也没必要将基督教定为国教咪,只需要打赢织田家就行了咪。」 「你误会了,织田信奈没打算当神。她是个相信死后就一了百了的女孩。」 「不管怎么想,要是织田信奈想与相良良晴结合,就只能选择成为神了咪。」 理论上或许如此,但她绝对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孙市坚信著这点。 「教如你只是在报复没有回应你期待的姊姊。这不是理论,而是你自身的感情。千万不可以因为那种东西而将信徒们卷进争端当中,而且──」 「而且?」 「各地的地侍与流浪武士趁著这场一揆起义纷纷大肆作乱,这已经跟宗教信徒没什么关系了。过去赶走希望与武家和平共处之八世祖莲如的加贺一揆军失控,企图征服北陆全境引发了大战,最后却惨遭败北而死伤无数。你忘记这个惨剧了吗?织田信奈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各国秩序现在全都变得一团混乱了!这种乱七八糟的烂摊子算什么神之国啊!」 「……别忘记你也是那些恣意妄行的纪伊地侍咪。往后前线部队的指挥全权交给孙市,本猫寺守军的指挥则是由下间乱亭负责咪。」 「教如!」 「我跟历任那些对信徒太好的住持不同。各地一揆军的管制权将由身为住持的我一手掌握咪。军事会议就开到这里咪。」 牢牢关上自己心门的教如听不进孙市的谏言。 她留下骚动的下间一族与孙市径自消失在主殿深处。 在地方上听到本猫寺再次发难的消息后,原本孙市打算拒绝本猫寺邀请并跟随身为伙伴的显如。 不过杂贺众里面大多为本猫寺信徒。 当外出的孙市匆忙赶回杂贺时,杂贺众们已经做出「根据义务,我们只有加入本猫寺一途」这样的决定了。 孙市以打仗维生,不,可以说开枪就是她的人生意义。不论相声或战斗,她相信自己是为了发射火枪而生的。 在无法说服教如后,孙市就下定决心要拚命到底。 「虽然有一小部分信徒干劲十足~不过以乱亭等人为首的大部分信徒却不太想与织田家开战耶~不过不过,教如大人却不听我们的劝告,还说:『以前的本猫寺都是开会决定运作方针咪,但今后就由身为神的住持以绝对的专制君主身分决定一切咪。打赢这场仗后,我会仿效织田家,将体制改由君主一手掌握大权咪』。孙市大人,这该怎么办啊~?」 「对啊!她说往后全国的信徒与一揆起义都由本猫寺住持管制,不再重蹈加贺一揆失败的覆辙!谁违背住持的命令就会被开除教藉耶!」 「真弓与川藤都不在,他们目前正在越前与伊势吧。」 「啊!虽然我们大阪信徒很惋惜南蛮蹴鞠大赛遭到中断,但却只能遵循住持?教如大人的指示接受孙市大人与乱亭大人的指挥了!」 「是、是啊(教如大人毫不犹豫就放逐突然失去猫耳的姊姊显如)。(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动作也太快了)或许……」 「可能是显如大人的猫耳掉了,教如大人好像非常紧张喔~?一直念著:『织田家绝对会禁止本猫寺的信仰』。」 与织田家缔结和约后享受著片刻和平的下间一族与大部分信徒也因为事态转变得如此剧烈而感到困惑。 然而在本猫寺,身为活神仙的住持命令是绝对无法忤逆的。 再加上教如打破本猫寺自八世祖莲如以来立下的民主组织运作传统,参考了东罗马帝国与日本的战国大名家……特别是织田家亲自掌控强大王权的组织结构,迅速获得了独裁的权力。 教如利用了天生欠缺政治细胞之孙市难以理解的手段,让自己以本猫寺活神仙的身分控制著一揆军团。 「没办法啦。既然没办法阻止开战,就只好在这座大阪本猫寺与织田信奈决战了。叫妇孺信徒通通回家。只靠我们杂贺众和毛利的援军与织田军交战就够了。」 「这样人数够吗~?」 「既然无法停战,那我只得在战场上杀掉织田信奈。教如为了贯彻自身信念不惜任何牺牲。她打算代替姊姊在人世建立王国啊。」 她背负了姊姊的梦想啊──孙市轻喃著。 「教如甚至不惜压抑自己的感情也要亲自代替失去『神之证明』的姊姊完成目标。」 「是啊,举行南蛮蹴鞠大赛时,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至此啊!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想把大阪烧店拓展到全国各地的梦想就──」 「孙市,这场战争到底会持续几年呢~?」 「织田信奈赌上天下布武的执著,还有织田家无穷无尽的经济实力;大阪本猫寺则是有著要塞般的防御力与杂贺众的火力。从这几点来看……弄得不好可能要花上十年,不,二十年吧。」 「真的很久啊。」 「不用担心,只要能杀掉对方总大将?织田信奈的话,打一场仗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孙市大人!您有可能在战场上面击杀敌人的总大将吗?」 「我可是火枪女神啊。只要举起我的八咫乌就无人能挡。我要让不懂战争为何物的教如见识看看──两军皆大量持有南蛮新型兵器的新时代战争究竟有多么残酷。让她知道以前那种扛著铲子、锄头的那种悠闲一揆不适合战争的本质。我要她后悔发起这场战争!」 孙市不禁想诅咒起自己的枪法。 随著孙市与五千杂贺众进驻,大阪本猫寺如今已牢不可破。 (大阪三面临海洋与河川,织田军只能从南边的天王寺进攻,而那条进攻路线也被杂贺堵住了。除非杀死织田信奈,否则双方只能无止境地争斗下去。) 要让大阪本猫寺投降,首先必须摧毁村上水军夺得制海权,藉此断绝毛利的补给线。 (不过那种有如白日梦的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围绕在河川与湿地间的城塞里驻守著最强火枪佣兵?杂贺众。 航行于大阪湾中,与本猫寺有著水路联系的日本第一海盗团?村上水军。 负责补给的是中国霸主?毛利家。 诚如字面所述,大阪本猫寺已经成为一座难攻不落的巨大要塞了。 ※ 「中计了!那些村上水军只是诱饵!」 「而且他们还举著白旗!」 埋伏于堺町港的九鬼水军最后扑了个空。 村上水军的主力船队没有前来堺町。 开到堺町的船队尽是些没有搭载士兵的欺敌船。 当在旗舰甲板上发现只有一艘敌船靠近时,良晴不禁感到傻眼。 毛利方真正的目标是大阪,对方果然在海战方面高明许多──良晴恨恨地这么想。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的想法被摸透了吗?」 信奈也察觉到自己著了小早川隆景的道。 「现在毛利的士兵与兵粮应该已经抵达本猫寺,搞不好连杂贺众也加入他们了!」 「孙市大姐?那我们在南蛮蹴鞠大赛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应该不会白费吧。显如说过有很多信徒不希望打仗。只是……照这个情势来看,战争已经无可避免了……」 信奈在与慎重思考毛利军战略的小早川隆景斗智时全面落败。 「没想到那个自视甚高的海盗王竟然会送来假的决斗信。」 「这就代表了小早川隆景与村上武吉的羁绊有多么深厚。」 就算如此──良晴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孙市大姐应该会以杂贺众首领的身分拒绝本猫寺的邀请才对。」 本猫寺首领?显如与防卫队长?孙市组成了相声双人组。因为透过她们两人还有南蛮蹴鞠加深了彼此情谊,才得以大大转变原本会流血的历史。 尽管我一直这么深信著,不过光靠南蛮蹴鞠大赛是没办法让所有信徒认同的吧──良晴感到十分懊悔。 「如果这个时代有电视联播网,就可以将那场南蛮蹴鞠大赛转播到全国各地了。」 「别太丧气。多亏了良晴的活跃表现,信徒们的士气应该很低落。有斗志的人仅止于住持?教如与一部分的鹰派而已。只要马上攻陷总本山大阪本猫寺的话便可以结束这场战争了。」 在如此重大的时刻,一益的脸上依旧没有失去笑容。 「信奈、小良。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只要织田家全体归依本猫寺就可以结束这场战争了。」 「等一下,一益不是伊势神宫的巫女吗?」 「是巫女啊,而且还是斋宫这种超级了不起的巫女喔!」 「这种地位崇高的巫女改信净猫宗没问题吗?」 「不管是巫女还是猫,本公主只要可爱的东西都可以接受。」 「不可能啦」──信奈露出不满的神情。 「就算是用演的我也办不到。这样会让这个国家的王跪在本猫寺住持脚下,也就是使本猫寺住持的位阶变得比王还高喔?那样子无法终结乱世,只会产生武家与本猫寺的双重权力结构,害得日本国内的战事永远持续下去的!」 「果然不行啊。」 「左近,我听弗洛伊斯说过,南蛮世界……欧洲在过去曾经有一位伟大的王于古代西罗马帝国灭亡后再度统一世界──查理曼,或被称为查理大帝的传说之王。」 「是这样吗?可是如今的南蛮却有著诸如西班牙、葡萄牙的国家,已经四分五裂了。」 「出身罗马的查理大帝从拥有欧洲世界神权的教宗手上加冕为『皇帝』,因此成为了西罗马帝国的复兴者,也就是被认可为地上世界之王了。」 「这跟源赖朝获得御所授与征夷大将军之位后开创幕府很类似耶。」 「其实查理大帝的父亲捐给教宗一大笔土地,而皇帝的宝座则是回礼呢。顺带一提,据说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诞生了教宗国,使教会本身成为一种独立领土,最后导致欧洲走入了『把持神权之教宗与拥有王权之皇帝及各国之王展开无尽权力斗争』的历史喔。」 「大和御所的姬巫女大人是纯粹侍奉神的巫女,欧洲教宗的身分不也是那样吗?」 「原本应该是。然而,有权将王权授与地上之王……向持有如此神权的教宗进献土地,摇身一变成为强大的地上之王,这样的结果却换来了失败。如今要是武家屈服于本猫寺的话,那就会在日本撒下造成当时欧洲对立状况的种子了。」 这么说的话,大和御所的姬巫女大人也没必要存在了。尽管没有土地、兵权,不过姬巫女大人与公家贵族仍保有授与武家征夷大将军之位的权力──尽管一益歪著头不表赞同,不过她又点头说:「反正姬巫女大人没有兵力,所以应该没关系吧」。 「是那样吗?如果信奈拿到神权的话,日本好像会变得比较清爽吧。」 「别强人所难了,左近。而且话说回来,根本没必要与为了天上神佛而活的圣职者交战!更别说为了猫而赌上性命了,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耶!」 「本公主只要可爱的东西就满足了。可爱就是正义。也就是说,我要日夜膜拜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自己!」 「左近,如果只要可爱的东西都拜,那你先拜我吧?」 「我会考虑考虑。对了,小良相信神佛吗?」 (查查查查理大帝?信奈怎么对西洋史如此熟悉?她明明是战国人却好属害啊。我这个未来人光是要跟上话题就很吃力了。)就在良晴慌张的同时,一益突然转头问他,让他不禁脱口说出令人难为情的话: 「我?我、我啊,我相信信奈会改变这个国家,不,搞不好会改变人类的历史喔!」 「等等,良晴?不要突然一脸认真地说出那种话啦!?」 「啊~啊~又在放闪啊,还真是多谢招待啊。」 旁边注视著前方的九鬼一看到站在敌舰船首的巨汉立刻发出「呀」的惨叫。 「举白旗的船只开过来了。那个巨大的身躯!是村上武吉!」 「海盗的总大将竟然只搭一艘船过来耶。」 「敌、敌人实、实际上只有一、一艘船而已。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开、开、开炮吧公主!」 「这个意见不错喔,小九。对方都送来挑战信了,就算被打应该也不能有怨言吧。呵呵呵。」 「慢著左近。对方举著白旗喔。如果打过去的话,我的信用就会一落千丈了。」 「信奈大人,您太天真了!对方是海盗之王啊!如果现在不杀掉他,下次就换我们被消灭了!」 九鬼嘉隆光是看到村上武吉的身影就害怕得不停颤抖。 对于日本的海盗团而言,统率村上水军的村上武吉可是被称为海神的一号人物。 这个男人是个活生生的传奇。 而且他并不是慈悲的神。 他是个暴虐无情、一发飙就会闹得天翻地覆的神。 简直就像是大海的化身。 从当初在严岛被消灭的大大名?陶晴贤开始,在这片海上究竟有多少人因为忤逆村上武吉而被摧毁并化为海中藻屑──九鬼嘉隆根本就算不出来。 「啊啊啊,要被那家伙消灭啦!九鬼水军和我都要完啦!」 「九鬼大姐意外地胆小呢~」 「才不是咧猴子!你是陆上的人,所以看到村上武吉出现才没有感觉!」 「织田信奈,还有九鬼水军啊!我今天不是来打仗的。我是为欺骗你们一事前来致歉,还有为了递送一个从濑户内海捞起的宝物而来的!」 接近信奈等人搭乘的鬼宿丸,村上武吉发出如雷贯耳的大吼。 小船载著几名拿著宝箱的海盗缓缓靠近鬼宿丸。 「海盗!从濑户内海捞起的宝物是什么?」 「我也不是知道是什么,只知道似乎是独一无二的宝物!」 「信奈,既然要给我们,你就收下吧。可能是茶器喔!」 爱好茶器的一益从系在鬼宿丸舷侧的小船往下一跳,从海盗手中收下了宝箱。 尽管信奈想拦住一益,不过却因为一益的动作太快而来不及出手。 「巫女小姑娘,我听说有个名叫里奥还是蒲生氏乡的武将会支付这个东西的货款喔,蒲生氏乡在哪里啊?」 「什么啊,不是免费的喔?蒲生氏乡……谁啊?」 信奈皱起眉头说:「按照预定,里奥差不多要到堺町了。不过,那孩子会支付宝箱货款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东西的货款是用来赎回我在濑户内海抓到的传教士喔。」 虽然里奥没有那么虔诚,但毕竟还是基督徒,应该会以濑户内海捞上来的宝物作为交换来赎回被海盗抓到的传教士吧。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宝物呢……信奈从一益手中接过宝箱后便饶富兴味地盯著箱子看。感觉上……好像是个充满强大力量的物品。 村上武吉笑说:「宝物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你们要确实支付货款喔。」 「话说回来,九鬼嘉隆是哪位?既然胆敢率领海盗团接受我的挑战,我一定会碾碎她。听好了,下次相见时就是地狱啦!」 这家伙不但声音大,体格也壮;与其说是人类,还比较像是巨人──良晴不禁看到傻眼。 「为什么只点名我啊?公公公公主大人,现现现现在立刻启程到到到伊势志摩吧!他应该不会追到那里的!」 「够了!在这种情况下擅自回去伊势肯定会惹信奈生气啊。」 「别说是生气,我还会定你谋反罪命你切腹自尽喔!」 「总比跟村上武吉战斗好!在海上绝对不可能赢过村上水军的!敢只搭一艘船来堺町,就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自信啊。」 一这样下去九鬼水军在开战前就会丧失斗志了──良晴叹著气。在他旁边拿著宝箱的一益朝在地上爬行准备逃跑的九鬼肩膀上拍了一下。 「如果因为害怕敌人就逃跑,你一生都会是丧家之犬喔,小九。」 「公、公主大人!你是在挖苦从志摩逃到织田家的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的确我是被志摩的男海盗疏远、哭著逃到尾张的败犬女!结果也错过婚期了!可是这跟强到乱七八糟的村上武吉是两回事!」 「什么!开朗的九鬼大姐竟然也有那种阴暗的过去啊。」 「喂,猴子!我没在跟你说话!」 「难道就是因为有著这段悲伤过去,所以你才会讨厌男人而错过婚期……呜,太可怜了。」 「猴子,我真的要宰了你!」 我干嘛这么多话啊──良晴一边被九鬼嘉隆殴打一边反省自己。 「小九,小良,别在敌人面前闹内哄啦。」 「对啊,这不是给我这个君主丢脸吗?大家冷静一点!」 村上武吉悠然自得地扬帆准备离开。 「不好意思,今天骗了你们。下次就真的会开战了,而且不会有第二场仗。你们先准备好自己的坟墓吧。还有,我一定会来收取宝物的货款。在你们灭亡之前喔。」 「慢著,村上武吉!毛利与信奈在本猫寺战斗没有意义!要打至少要选在播磨!如果你是海盗王的话,就不要干涉陆上的世界!」 想不通的良晴大吼说:「为什么要参与这场仗?为什么要关心陆上的事物!」而村上武吉则是淡淡地说:「这都是为了大小姐」然后大笑说:「有自信打赢我的话就追上来吧」并扬长而去。 「他说『为了大小姐』?」 「大小姐是指谁啊?」 「本公主听到的是『为了本官』耶。也就是说,他是为了替近卫前久报仇而来。是因为他们在海上都跟一群男人在一起,所以就发展出这样的特殊癖好吗?」 「别再说了,一益。你害我开始妄想村上武吉与近卫前久的禁忌床戏了。」 「恶……好恶心。能不能至少将其中一方换成白脸的美少年啊?像是被村上武吉压在床上的勘十郎,这样如何?」 「织田老大啊!你怎么还能悠闲地这么说啦!下次与他相遇时我们一定会被杀掉啊!我要逃了。」 「所以说九鬼大姐,这次再逃就真的没机会结婚啦!」 「猴子啊啊啊!你这家伙好像真的很想被宰嘛!」 就在良晴等人打闹的时候──一位少女刚好与村上水军擦身而过,缓缓登上甲板。 这名少女年约十四岁,有著纤瘦的脸庞、聪明伶俐的眼神,还有端庄清瘦的四肢。 她穿著南蛮风格的黑色服装,头上戴了燕尾型头盔,肩上挂著披风。 她的左手握著玫瑰念珠。 右手则是拉著塞满古文书的拖车。 「各位平安,我叫蒲生氏乡,教名是里奥。」 她是个看起来连一只蚊子都没杀过、洁癖很重的少女。 这女孩就是信奈的新妹妹啊!哇啊,竟然来了一个比我想像中还要可爱的女孩耶!──良晴情不禁露出了好色表情,但随即挨了信奈一拳。 「里奥,海贼已经回去了喔?这个宝物要花多少钱?你真的很会浪费钱耶。」 「姊姊,还有织田家家臣团的各位,实在抱歉。」 「信奈,这家伙是谁呀?」 「我还没跟左近提起呢。里奥是我的新义妹喔。」 「你、你说妹妹!?」 「这孩子是近江的名门?蒲生家的嫡女。虽然一开始是送来当人质的,不过我们彼此第一眼就互相看上了。」 「在与姊姊相遇前,我一直都在进行寻神之旅,试图探寻这个国家自古以来神明的踪迹和调查御所的历史、日本的神话。尽管曾经为了向大海彼端的神明祈求希望而成为基督徒,可是不论怎么祈祷,上帝都没有出现在面前,而姊姊就是在这个时候赐予我天下布武这个美妙梦想的!」 她清秀澄澈的笑容神似弗洛伊斯,这份气质与其说是武将,或许更像个圣职者──这是良晴对氏乡的第一印象。然而,氏乡由于「神的存在」没有实证而不相信其真实性,这点则是与弗洛伊斯大大不同,可说是与生俱来的学者个性吧。 「平定乱世、天下布武乃万民百姓的梦想,没有其他工作比这个更有意义了。」 氏乡吻了信奈的手甲说:「今后我愿效犬马之劳,姊姊?」接著便抱了上去幸福地用粉嫩脸颊磨蹭信奈的脸。 喂喂等一下,两个年轻女孩抱在一起,而且胸部还互相挤压的画面实在养眼过头啦──良晴不禁别开了视线。 「你看看~里奥很有干劲吧?」 「在我来看反而会引起别种意义的干劲……啊,流鼻血了。」 「宝箱拿去,里奥。如果你也喜欢收集茶器就好了,你的癖好还真奇怪呢。」 「谢谢,姊姊。这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宝物。如此一来姊姊就能够战胜大阪本猫寺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从今天开始我要正式迎接这位里奥成为织田家的一员,让她代替万见千仙代领导旗本侍童团!」 「你在说什么?率领一门众?」 「往后还会赐给她百万石规模的大国,让她代替浅井长政为我效力。」 「百万石?给这种小女孩?气死了,为什么啊!」 「左近?我觉得你的年纪比较小吧……」 一益看起来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信奈妹妹颇为吃味。 插图005 蒲生氏乡温柔地抱著信奈微笑说:「虽然姊姊还想赐予我织田这个姓氏,可是这样太令我惶恐了,所以就没有接受了」。 「啊啊,竟然能被憧憬的姊姊收为义妹,氏乡我实在是太幸福了。从今以后身为姊姊唯一妹妹的我要为天下布武尽心尽力!」 「她不是还有我这个妹妹吗!」 「我可以为了姊姊慷慨赴死喔。姊姊大胆采用南蛮文化的先进思想、实行多项崭新策,不仅有不被陈旧常识规限的想法与勇气,而且还有无与伦比的美貌及强韧的意志力。从初次邂逅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能够实现天下布武的只有姊姊一人!」 「这些话让我浑身发痒了,先别说了吧,里奥。不过,这就是所谓一见钟情、相亲相爱的意思吧。」 「往后也请姊姊让我待在您的身边,努力向您学习吧。」 一益对良晴悄悄地咬耳朵: 「这个小女孩看著信奈的眼神也太如痴如醉了吧。」 「她应该相当钟情信奈吧?而且个性又纯真,没有十兵卫那种会与信奈较劲的强悍。多一个可靠的伙伴也是好事啊。这样一定能够填补松永久秀在信奈心中留下的缺口的。」 「在小良知道的未来里,她是个大人物吗?比本公主还厉害吗?」 「嗯……虽然不好跟一益拿来相比,不过我所知道的蒲生氏乡是个文武双全的杰出武将喔。信奈看人的眼光很准呢。」 「好气喔──真不甘心!」 「别吃醋嘛,左近。里奥,尽管我很想举办盛大的结交姊妹仪式,不过现在时机不对,要你多担待了。有什么妙计吗?」 「是啊,目前的事态的确令人担忧呢,姊姊。尽管总算获得了宝物……」 氏乡惋惜地离开信奈身上,接著脱口说出一句惊人之语: 「这样下去的话,姊姊就无法实现天下布武了!」 咦──良晴等人突然愣了一下。 「我也是基督徒,可以体会本猫寺信众的想法。他们相信只要为了本猫寺战死就可以进入猫极乐世界,可说是神的战士。因此,残酷的战争拖得越久,信徒们就会对尘世越绝望、进而加深信仰,一揆的火也会烧得更加猛烈。这是个恶性循环。」 「这个我知道。一定得斩断这样的恶性循环,让信徒们知道新时代这次一定会到来。」 「然而不光是这样,姊姊。如果战事继续拖延下去的话,越后的上杉谦信将会成为织田家不共戴天的仇敌的!」 「这样啊……等一下,为什么上杉谦信会那么做?」 「对、对啊。上杉谦信是义之武将,不会趁机进攻陷入困境的织田家吧。」 「这个时候,对利益很敏感的武田信玄才是我们棘手的敌人吧?」 良晴与信奈面面相觑。 氏乡接著说:「回想一下武田和上杉在川中岛的生死之战吧。为什么上杉军士兵会在那场得不到任何一寸土地的战争中拚死战斗呢?」。 「上杉谦信自称是毗沙门天化身,实际上她也是个为了神明身分而宣言终身守贞的『处女王』。她兼具了神明威信还有武将坚忍,是位值得敬畏的人物。而越后的将兵都乐于为谦信奉献生命,就像我能够笑著为姊姊赴死一样。」 良晴拍了一下大腿说:「我有听说过上杉谦信誓言终身守贞的事情。」 「将年轻的处女王当成神膜拜,这就是越后兵强悍的秘密吗?这群人的业障比川并众还要深啊……」 「相良良晴,给我闭嘴!我和姊姊说话时不要打岔。还有像你这样不解风情的臭男人不要把『处女』这种神圣词汇挂在嘴边,太龌龊了!」 「哇啊啊啊,好久没被美少女用冰冷的轻蔑眼神瞪著看了,真是受不了啊!等等,不是啦~!我好歹也是织田家的重臣耶,别那么说吧!?」 「你闭嘴啦!」 氏乡「啪!」的一声甩了良晴一巴掌,让信奈与一益都愣住了。 「你……你居然打了我?连信奈都没打过我耶!啊,她其实打了超多次……」 「等一下里奥,把良晴当个人看待啦!」 打人的氏乡则是说:「摸到脏东西了」一边擦著手指。 被打的良晴则是哭著说:「竟然会对这种令人怀念的对待感到安心,我真是可悲啊」。 「姊姊,就像是崇信神明一样、越后兵是一群发誓绝对效忠谦信的神之军团。倘若这支神之军团与信奉『猫极乐世界』教义的不怕死本猫寺一揆军联手的话,这样就无人能敌了。」 「就算如此,我还是认为擅长谋略的武田信玄比较棘手。上杉谦信无心争夺领地,她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在打锄强扶弱的义战。」 尽管信奈不能认同,但氏乡仍露出平静的微笑摇头说: 「武田家充其量只是以人之力、武之力所统率的家门。甲州兵虽然精悍,但与我们同为武家,一定有可以妥协的地方。然而,上杉家却是一支不把利益放在眼里的神之军团,自然不可能光靠武力来取胜。当不受利益诱惑的上杉家为了彻底消灭织田家而来时,就是姊姊的灭亡之日。」 「你已经知道上杉谦信为什么会与本猫寺结盟了吗?难道你有预知能力?」 「对呀,为什么?」 「……你们这些家臣没有人敢明确提出忠告呢。这样只好就由我这个姊姊的妹妹提出谏言了──姊姊与相良良晴的丑闻将会让上杉谦信为了『彻底消灭织田家』这个大义而战。」 「你、你说什么?」 「上杉谦信是为了恢复日本古秩序而战的军神。相良良晴,上杉谦信绝对不会认同你这个来自未来的异物与姊姊结婚,尽管我也不认同就是了。对身为处女王的谦信而言,你们两人违背常道的恋情是难以容忍的不义,如果你继续再顶著那副猴子脸在姊姊身边嚣张的话,谦信就会把姊姊当成一生的敌人的!」 「至今未能成功的上杉军上洛……会因为我、我、我的缘故而成真,是这个意思吗?若是信奈坠入对象不符身分的恋情,就会触碰到有洁癖的上杉谦信之逆鳞吗?」 「对。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不同,不会在意现实的利益。只要她得知你和姊姊的谣言真相,就会率领神之军团以疾风之势进攻织田领地,而且那将不会是过去那种挥下正义铁锤后如同一阵风般撤回越后的义战,而是彻底压制织田家领土的总体战。和平交涉也不会有效的。」 「那我该怎么办?」 氏乡对良晴说: 「很简单啊。你是姊姊天下布武之梦、天下万民宿愿的阻碍。请你和姊姊分手,乾脆地离开织田家吧。」 信奈不禁发出「咦?」一声惨叫。 「等一下,里奥,不可以!」 「姊姊应该学习上杉谦信对外宣誓,当个终身守贞的处女王,这样便能够削弱一揆势力的憎恨之火,而上杉谦信也会与织田家议和后再次与武田信玄或北条氏康开战。只要将敌人削减到剩下大阪本猫寺与村上水军,这样就有胜算了。只要牺牲相良良晴一人就可以实现姊姊的梦想──天下布武了!」 氏乡一边用恍惚的神情望著信奈,一边不断诉说:「天下布武乃万民之梦。只有姊姊有能力拯救在乱世受苦受难的苍生」。 「你是要信、信奈成为毗沙门天吗?」 「我、我、我不可能当那种东西吧!?」 「不,姊姊拥有超越武田信玄的政治力与独一无二的前瞻力,也就是统治人民之王所需的才能。只要再宣布成为处女王、获得等同于上杉谦信的神之权威,这样姊姊就会获得将兵、人民的莫大支持,并一手掌握日本的神权与王权。此后非但不需要足利将军,就连本猫寺都可以一口吞下了。」 「里奥?我不需要那种神的权威啦。我只打算以人之力、武之力平定乱世!」 「可是姊姊,请看看身为武家栋梁、坚持保有将军宝座的足利幕府是如何失败吧。光有武力并不足以平定这个国家的战乱。想要安定民心、终结以下犯上的轮回,还需要绝对性的神之权威。而且本来应该担任这个角色的大和御所已经彻底没落。本猫寺与基督徒之所以能够招揽到民众,这是因为人们正在追求另一个能够取代大和御所的神之权威啊。」 「所以你才要我宣称自己是处女王,将自己拱为神明吗?就因为害怕与谦信交战、为了得到人民支持,所以不惜舍弃身为人的生活方式也要当个媚俗者吗?」 「这不是媚俗。我希望姊姊舍弃人类的感情走上孤高之道、神之道。如果姊姊的目标是天下布武,就不能安于王、将军这些既有的地位,而是应该登上完全支配地上与精神世界的『女帝』高位。这不是为了一两个人,而是为了天下万民!」 「……里奥,我想你提倡的理念是正确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氛浮现在良晴与信奈之间。 (信奈一人独占地上的王权与神权──成为『女帝』。官兵卫的塔罗牌预言说中了。) 害信奈遭逢这场危机的始作俑者是我──良晴因为这个想法而深受打击。 (尽管知道信奈的立场很尴尬,而我却沉迷于这场恋情而没有深入为她著想。) 在领国各地皆疲于应付一揆民变的情况下,要是信奈还硬让毫无名分地位的良晴成为近卫前久的养子,甚至顺势继承关白大位的话── 上杉谦信将会认定信奈是秩序破坏者,并率领神之军团从越后而来、全力攻击织田家。 「不行啦信奈,现在不是与上杉谦信交战的时候。再这样下去的话就会四面楚歌了。」 「良晴,不要放弃。只要再利用武田信玄来牵制谦信就行了。」 「不可能,看到织田家一口气消灭浅井朝仓、并吞其领土后,胜千代应该就会反省自己过去对织田家太好。她将不会容许织田家继续扩张领土,总有一天会发起上洛军与我们一战吧。」 「然而即便是拥有五位军队领导、擅长同时开启数条战线的织田军,也不可能同时与本猫寺、毛利、上杉三家作战。如果连武田都加入敌方阵营的话……」 陷入穷途末路的信奈不禁掩面长叹。 虽然很想抱紧信奈安慰她,但良晴因为很在意氏乡刺人的眼神,说什么也没办法把手放到信奈的肩上。 (我已经下定决心永不放弃任何希望,这是以我自身生命作为代价的抉择;但是我能对信奈说出同样的话吗?我能问信奈是否愿意为我而死吗?) 这种话当然不可能问出口。 氏乡打破现场的沉默再次开口说:「不过别担心,我有打赢这场仗──击败本猫寺与村上水军的妙策」。 「姊姊,村上武吉送来的宝箱就藏著那张王牌。」 尽管一益拿出的宝箱上面挂著铁锁,但氏乡仍用她纤细的手指硬是扯掉锁头。 如此细瘦的身体哪来这种力气?尽管难以从氏乡清楚纤弱的长相想像,但她毕竟还是一位武将啊──良晴又吃了一惊。 「姊姊请看,这就是八尺琼勾玉。」 氏乡从宝箱里面取出一颗老旧的珠子。 「这颗珠子是勾玉?」 「这个国家自古流传名为三神器的宝物,这就是其中之一。这是在古时候源氏与平家海上决战,坛之浦之战时沉入海中而失传的神器。」 「源平合战时失传的神器!?」 「这样说来,里奥。大和御所里面的勾玉是……?」 「那是假货。大和御所在源平合战后就因为允许武家势力抬头而衰败了。」 「所以他们才没有办法从坛之浦捞出真品吧?」 「我已经借走热田神宫的草剃剑。伊势神宫的八咫镜则是在伊势的恶鬼骚动时由左近大人夺回。这样姊姊就凑齐三神器了!」 「这样啊,是你带走了草剃剑。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会变成我把剑抢走的恶评喔。」 「对、对不起!」 「不过三神器是大和御所传承的宝物吧,跟这场仗有什么关系?」 「只要使用三神器的话,就能让姊姊在与本猫寺的战斗中获胜。」 「……这样啊……听起来难以置信呢。」 「请相信我,姊姊。我绝对不会说谎的!」 一看到五官精致的氏乡张著大大的眼睛泫然欲泣的样子,谁也没办法责难她了。 她似乎是个生来就散发出高贵纤细气息,会在不知不觉间掌控发言权的少女。 「神器是靠古怪的灵力运作吧?我不信任那种虚幻不实的东西。而且就算神器在古时候具有灵力,那也是过去的事情吧。竹中半兵卫已经终结了阴阳道的时代了。」 「这些是大和御所传承下来、历史远比阴阳道古老的宝物喔。即使阴阳道的力量从这个国家的大地上消失,神器──仍是能够引发这个国家最后的奇迹。能够将位于高千穗的巨岩击飞到信浓户隐,这神器肯定是拥有如此惊人破坏力的终极兵器。一定能够轻易粉碎难攻不落的本猫寺城门的。」 「喔喔喔我好想见识一下」一益不禁大叫起来,而良晴则是皱著眉头说:「喂喂,在这个战国时代突然拿出那种古代超级兵器,这样很让人困扰耶」。 「什么啊,这也未免太无敌了吧!里奥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有证据可以证明神器的效果吗?」 「这是我不断研究日本神话传承后得出的结果,肯定不会有错。虽然我不知道它会放出眩目的光线还是喷出猛烈火焰,不过既然是祭祀天照大神的神器,就应该是放出光线的兵器吧。」 「将强烈光芒聚焦在一点上面的确会产生高热,可以当成武器……假设是用剑集中日光,再用镜子朝敌人反射……理论上是说得通啦……」 「根据神话记载,天津神一族自天照大神以来就是以光为武器。『开启天岩户』的仪式为黑暗笼罩的世界取回了光明。从高千穗发起东征的神?日本磐余彦尊与河内之王?长髄彦打仗时,就是靠著一只老鹰发出的金色光辉打赢长髄彦的。」 「不过勾玉是做什么用的?」 「只要启动神器就知道了,姊姊。不过因为大地之『气』已经枯竭,神器只能使用一次,不能浪费。也就是说,如果用在本猫寺之战,之后就无法在与上杉谦信交战时使用。如果要攻陷难攻不落的本猫寺,光靠这个时代的武器会相当困难。应该大胆启动神器,在信徒面前展现神明的力量才对。到时候姊姊就会以人王的身分成为活神仙。信徒们一定会舍弃本猫寺住持转而把姊姊当成神明崇拜。这样就可以赢了。」 「……吶,里奥。我不想用神的力量,而是要以人之力达成天下布武,否则就无法建立新的国家、创造新的时代了。」 啊啊,姊姊果然比任何人都有智慧──氏乡发出陶醉的叹息。 「而且神器是属于司掌这个国家神权的姬巫女大人所有。我的目标只是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并没有野心要连神权都一起拿下。两权必须分立。睿山与本猫寺那些宗教势力自拥重兵、积极介入俗世。我之所以拚命破坏这种习惯,就是要将神权与王权完全分开。」 「时代还没能赶上姊姊的想法呢。姊姊命中注定要将王权与神权同时纳入手中。为了对抗本猫寺、足利将军以及上杉谦信,您非得在大阪引发『开启天岩户』的奇迹成为神,成为同时身为人与神之身分的专制君主。为了终结日本的战乱,姊姊您一定需要超越日本所有人的地位。至于姬巫女大人的话,就请她移驾伊势神宫吧。」 「……你要我成为东罗马帝国皇帝那样的人物吗?虽然只要成为神的话,我与良晴的恋情……就不会有人干扰……」 「姊姊!我不是说过那样不行吗?会引爆与上杉谦信的全面战争喔!」 「……无论如何,对抗本猫寺这场仗肯定是一场恶战。而且若是被本猫寺拖延下去的话,一揆势力将会持续在领国作乱,而织田家将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陷入困境的。我会好好思考里奥你提出的意见的。」 信奈一屁股坐在南蛮椅子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信奈她还好吧,脸色那么难看……良晴开始担心起来。 「谢谢你,里奥。有什么事要商量的话会再叫你,可以下去了。」 「是,姊姊!」 「还有,你要怎么处理那颗勾玉?」 「此为这个国家的神器,如果由身为基督徒的我持有,这样会加深姊姊的恶评。我会将它跟草剃剑一同交给身为伊势神宫斋宫的左近大人。如果是由斋宫暂时持有神器,就可以敷衍一下御所的公家贵族了。」 「什么,要交给本公主?」 氏乡将勾玉轻轻摆在躲在良晴身后之一益的小小掌心上。 「要好好收著喔。不久的将来姊姊会需要用到这个神器的。」 氏乡微笑地这么说,随后转头看向良晴。 「相良良晴,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以家人身分支撑姊姊的责任就交给我,你就去堺町的商家当学徒吧。如果是在今井家,做两年就可以自己出来开店了。比起耍枪弄刀,你的辩才、商才还比较强──只要你在此时乾脆地离开姊姊身边,这样就能避免与上杉谦信的全面战争。距离姊姊的梦想,天下布武的实现也可以更进一步,这可是大功一件喔。」 氏乡澄澈的话音中不带丝毫恶意,这点让良晴无言以对。 「那么我先告退了,姊姊,祝您平安。」 氏乡带著平静的微笑从信奈等人面前离去── 良晴呻吟著说:「啊~没有比受到纯洁女孩鄙视还要令人难过的事了。十兵卫那种充满恶意的嘲笑还比较好啊」这话让信奈扯住了他的耳朵。 「等、等一下良晴!不要因为里奥那些话而丧气啦。那孩子只是太纯真无暇了!」 「啊,是啊。可是无法阻止与本猫寺开战的我就如同氏乡所言,大概已经没有用处了……如果我离开织田家可以使天下布武更接近实现的话……」 「别说蠢话,振作点!总之我要改变作战计画,你即刻出发!」 「咦?出发?去哪?」 「还真是迟钝耶,去播磨啦!现在必须把包围三木城的部分兵力带到大阪战线。这件事十万火急,赶快把十兵卫叫来。交给你了!」 「对、对啊。分散到各个战场的胜家等人都因为与一揆势力作战而分身乏术,现在能够来到大阪的部队只有──」 「只有在播磨包围三木城的军队了。毛利已经将两军攻防的主舞台从三木城转移到了大阪本猫寺。就算无法动用全军,但至少还要能动用十兵卫的部队。拜托你了!」 「好、好的。不过你还真坚强(tough)啊。」 「多夫(音同tough)?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位丈夫啦!男人还真是爱嫉妒又多疑耶!不是非处女王就不要,要不然就是批评人家多夫。」 「为什么生气啊?误会啦,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良晴想著(别再烦恼了。为了让信奈获胜,现在必须全力以赴。我不是下过决心,有需要时要随时为信奈献上生命吗?因这点小事慌了手脚根本没有意义啦),并拍了自己的脸颊重振精神。 (处女王吗……上杉谦信身为义之武将,同时也是率领神之军团的昆沙门天化身,但是我不想让信奈选择那种孤独的生活方式。即使我离开信奈,还是会希望她能够获得身为女儿家的幸福。) 良晴彷佛看见全身沾满鲜血的信奈冲进遭大火包围之本能寺的影像。 (只要能改变命运,我不会吝惜这条命。只是,如果我离开织田家的话──信奈还有办法避开本能寺之变活下来吗?只要可以确定这点,我就──) 这是个苦涩的念头。 ※ 良晴自鬼宿丸改搭其他船只前往播磨。 「信奈,把那种受神话影响太深的女孩当成妹妹不太好喔。更别说她还劝你解雇织田家里面最有人气的小良,这真的让人说不出话来耶!」 看不下良晴离去后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信奈,一益提议说:「用本公主的力量让那个家伙说出真正企图吧」不过信奈没有答应。 「左近?难道你是因为我有了妹妹在闹脾气吗?现在该做的应该是抢在各地战场陷入泥淖前攻陷本猫寺的大阪总本山吧。不可以跟里奥闹翻喔。」 然而,真有办法攻陷那座被河川、湿地围绕守护的巨城吗? 此时各地皆发生一揆民变。信奈能在大阪动用的兵力不多。 面对村上水军、杂贺众这两个海陆强敌,信奈的表情从未如此僵硬。 不光是因为眼前的强敌。 也不仅是害怕上杉谦信可能视织田家为仇敌。 信奈是因为站在紧逼而来的命运前面而颤抖。 (我是第一次看到良晴露出那种苦涩的表情。既然良晴来自未来,应该也知道我的未来吧。难道我会就此在争夺天下的争战中落败而亡吗?最后不但无法实现天下布武的梦想,更无法航向大海彼端的世界……) 过去曾经隐约浮上心头的梦想破灭预感正一点一滴逐渐扩大。 (因为要是我的未来充满希望的话,从遥远未来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良晴就不会发誓直到实现我的梦想为止都不会离开。良晴应该早就知道我的下场会很凄惨,也知道我的梦想不会实现吧。所以他才会这么努力地为我付出,而且也没去找寻返回原来世界的方法。) 不过,就算为了与良晴的恋情而死,我也绝对不会后悔──信奈很想这么告诉良晴。 (只是……如果到时候良晴为了保护我的未来而说出「那就结束这段感情吧」的话,我的心一定会就此崩溃的。) 比起面对自己的末路,信奈更害怕良晴做出的决定,也害怕自己不知道为了挽留良晴会做出什么事的预感。她那眉头深锁的深思表情甚至让身旁的一益不禁畏惧地发抖。 (……三神器……『开启天岩户』……如果真能让我成神──尽管没有当上那种东西的打算──但如果是为了与良晴结婚……) 卷之五 姊妹 通往大阪本猫寺的制海权究竟会由毛利方把持,或是被织田方夺去── 接下来这场海战将会是两军为此决战之时。 村上水军在摄津的尼崎港集结。 为了让水军旗舰迎接毛利的山阳方面军指挥官?小早川隆景。 村上武吉和海盗们摆出多到不行的海味料理热情招待已经长成一位凛然少女的小早川隆景。 「村上名产焙烙烧上桌了,大小姐!」 将伯方产的盐与现捞的鱼贝类塞进土锅,并摆在石头上面用大火豪迈烧烤,那就是村上水军海盗们最喜欢的料理「焙烙烧」。 「来啊来啊,吃吧吃吧!」 「谢谢。呣呣。」 「大小姐虽然还只是个小不点,不过已经长成十足的美人胚子啦。」 「尽管她还是一样没什么表情,搞不清楚在想些什么就是了。」 「不知道能不能当我的老婆啊。」 「对我们海盗来说,她是一朵高岭之花啦。」 「……如果有比哥哥优秀的男人,我会考虑。」 「大小姐,那条件太困难啦!」 「别像那个叫九鬼什么的,要在为时已晚之前找到老公喔!」 因为小早川隆景嘱咐的第一项策略完美成功,海贼们难免情绪高亢。 在这场欢宴进行时,村上武吉与小早川隆景一边从尼崎的海上远眺耸立于摄津的六甲群山,一边讨论下次的作战计画。 「一向行事慎重的大小姐这次打算亲自上阵吗?」 「和当时的严岛合战一样,如果未能在下一场仗获得完美胜利,我们就会陷入难以脱身的持久战,所以我要亲自站上前线作战。」 「喔,你打算拿下织田信奈的人头吗?」 「这场仗有一半是为了测试织田信奈是否具有成为天下人的资格。然而,由于本猫寺加入战局,情势有了变化。」 「本猫寺信徒与织田家的全面战争。这场仗如果拖越久──」 「天下统一的路就越远,而这个国家也会变得更加纷乱。父亲与哥哥并非期望那样的未来。」 「哼,陆上的人还真爱操心呢。」 「这个国家已经不能再拖,时间所剩无几。如果统一天下的英雄不尽早出现的话,我认为这个国家将会被南蛮势力侵吞而消灭。」 「只要大小姐自己夺取天下不就好了。」 「……我没有那种资格,而且也没有能在脑中描绘出这个国家远景的能力。」 「振作点,要有自信。大小姐就是头脑太好,所以才会过分惧怕自己啦。」 毛利家的第三代家督年纪尚浅,如果哥哥还活著就好了──隆景抱著自己纤瘦到彷佛要折断的细腰喃喃自语著。 「大小姐,本猫寺的命脉在于大阪湾与通往本猫寺的木津川河口。现在我们尚未封锁木今川河口,这是为了让织田信奈水军先进入该处吗? 「是的,过去父亲曾经在严岛引诱陶晴贤的军队,并趁著暴风雨的夜晚发动孤注一掷的奇袭。有鉴于两家之间的国力差距,父亲将一切都赌在那场战役上,而最后也赌赢了。」 「织田信奈会像陶晴贤那样上钩吗?我曾经在堺町见过她一面,她的眼神很不得了,眼瞳里面像是有燃烧的太阳耶。」 「陶晴贤的下场、毛利擅长迫使对手进行海战的战术。就算织田信奈发现这两点,也只能乖乖进入木津川河口吧。」 「喔?」 「就算是上杉谦信、武田信玄领军前来也很难攻陷有杂贺众驻守的本猫寺。要是织田信奈打算以枪炮的火力与杂贺众抗衡,应该就会在堺町收集大量火枪。看来这场参战两军都装备大量火枪的大阪之战将会化为前所未见的惨烈战役。」 「只要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派村上水军从木津川河口进入大阪,毛利家就一定会获得胜利。」 总而言之,战况对抢得先机的一方有利,因此织田信奈已经没有选择战术的权力──隆景这么说道。 「不管织田信奈怎么做,即使明知道那是我方陷阱,也只能乖乖地防守木津川河口,好阻止村上水军增援本猫寺。」 「真不愧是大小姐,已经预测到对手的下两步棋啦。」 「不过,就像我们在播磨体认到的,织田信奈与其家臣团身上有太多不确定因素。特别是身为未来人的相良良晴,还有率领九鬼水军的泷川一益。」 「不用担心。我们村上水军的男子汉们会代替你哥哥守护大小姐的。」 「……感激不尽,一直有劳你们了。」 「没什么,大小姐是这个国家未来不可或缺的人才,也是将我们讨海人与陆上人们连系起来的贵重公主啊。」 ※ 播磨的三木包围阵中。 获得信奈授与召开茶会权力的良晴阵营中,被派来当茶道老师的千利休在本阵内摊开携带式茶会道具,默默地说:「……(大家要表现出可爱、美丽的气质,感情要和睦)」传授著「歌德萝莉」的茶道精神。 暂时管理相良军团的山中鹿之助与从丹波前来支援的明智十兵卫光秀,这两位公主武将对茶道精神毫无兴趣,双方正在激烈争辩。 「再这样继续等候主公的话会被敌人抢得先机,让主公的立场更加危险!这个时候只能选择冲进敌阵了!」 难过的利休垂下眉毛默默地说:「……(不可以生气。要紧记歌德精神、萝莉精神)」然而鹿之助与光秀却不当她一回事。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这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会吵架。 插图006 「你说什么啊!我们明明才是包围敌人的那一方,干嘛特地冲进敌人的城里?那样只会被打成蜂窝而已。」 「没有问题。光秀大人只要静静坐著看就好了。请您好好观赏七难八苦、不才鹿之助的精采壮烈牺牲吧。」 「问题可大了!我才不管你想怎么样,山中大人万一就这么战死的话,会让十兵卫我被相良前辈骂耶!」 「不会!主公想必会赞赏鹿之助的忠义之心,或许会流个一滴眼泪吧……那位威风凛凛的主公竟然会为了我这种乡巴佬流泪……呜,呼~呼~呼~」 「咦咦奇怪啊。我跟你的想法……不,你的脑袋瓜里的东西完全不对头耶!你不是为了打胜仗才作战的吗?」 「光秀大人?你不过就是出身土岐源氏,身分高了点,嘲笑我是出云的乡巴佬也不太好吧?不过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吭声,请多骂我一点吧!」 「气死我了~!我没有那么想!别把人家当成爱刁难人的小姑啦!」 「称呼我为山中马鹿(笨蛋)之助也无所谓,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你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这种事吗?」 「越是被人咒骂,七难八苦就能把我锻炼得更强。来吧,千万不用客气尽情地痛骂我吧,呼~呼~呼~呼~」 「你为什么会兴奋起来啦!」 抱持「只要赢了就好~!」这种想法的光秀与基于自己独特价值观而追求自我毁灭美学的鹿之助非常难相处。 「光秀大人,总之先进攻吧。请看看地图。只要堵住这条位于三木城上游的河,然后再破坏这道堤防,如此一来洪水一定会朝我们的阵地淹过来的!」 「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工夫搞死自己啊。」 「当然是为了七难八苦!哼哼!」 「啊啊啊,不行了。跟这家伙在一起,原本能攻下来的城也会变得打不下来了!而且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还在包围网打开出口免费送稀饭给三木城的士兵吃啊?那是怎么回事啊!」 「关于这件事啊。只要让饿肚子的人一下子吃太撑,就会使原先缩起来的胃炸开而死。那种死状很凄惨,是让人很兴奋的死法对吧。呼~呼~呼~不过稀饭对胃肠很好,所以不用担心会发生那种状况喔。」 「我不是在问那种事!包围城堡的我方进攻军竟然送饭给守城的士兵,这有什么意义啊!这样不就永远拿不下三木城了吗!」 「这都是主公的命令。」 「相良前辈的命令?」 「不要让士兵们战斗;不能让他们苦于饥馑而饿死;不要追杀逃跑的人;有人乞求食物就送稀饭给他们吃,尽量让他们活下来别害死他们。啊啊……主公多么温柔啊,我这就进三木城守城去。」 「呃──你如果敢叛逃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砍了你喔?」 「因为一点小误会就被同伴杀死,那种人生的下场很悲怆,感觉很不错呢。请务必这么做!方便的话就从我背后一声不响地挥刀,最好是偷袭啊!」 「啊啊,我的头开始痛了。虽然这个命令很有相良前辈的风格,只是如此一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攻陷三木城啊。」 「光秀大人,看著日本各地织田家诸将精采活跃的身影,而我们却只能随著三木城凋零,这种丑态正是七难八苦啊!」 「你是笨蛋吗!」 就在本阵充斥这种无药可救的不协调音时,身为总大将的相良良晴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喂──!信奈发布的新命令来啦啊啊啊!」 「咦?我还以为相良前辈你在堺町被村上水军杀掉了耶。」 鹿之助像是只啄米的鸡一样爬到良晴面前行了个礼。 「主公,好久不见!请看看这张地图。只要堵住三木城上游的这条河,然后再破坏这道堤防,洪水一定会朝我们的阵地淹过来喔!」 「我们干嘛做那种事?先别说那些,我口好渴啊。」 「……(请用茶)」 「啊啊,谢啦利休!」 「……(第二杯)」 「喔喔。比第一杯热,更好喝。」 「……(第三杯)」 「这杯更热!让茶水温度逐杯升高,量却渐渐减少。不愧是利休,泡茶技术天下第一啊!」 「……(第四杯)」 「啊不用了,我已经喝饱啦。」 「……(我放了各种诡异的炼金术药物进去,想测试会对人类身心有什么样的变化,所以要喝十杯才行)」 「等一下啊啊啊!这是人体实验喔!?」 「……(我想用炼金术的力量让人长出本猫寺住持那种猫耳,应该不是不可能办到的。)」 「不用了!话说回来,十兵卫,将你的军团带到大阪来!」 「咦,现在吗?」 「与大阪本猫寺的决战即将开始了!」 「感~觉好像会跟前辈一起去送死,让人提不起兴趣耶~」 「主公竟然想比我早一步壮烈牺牲,就算老天允许,我鹿之助也不会允许的。哼哼!」 「对了对了,这个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气死人啦─!」 这两个人不用猜也看得出来感情很差啊──良晴有点被吓到。 「信奈的战略方针是这样的:尽管毛利军为了驰援三木城而在西播磨布阵,但由于大阪本猫寺接受足利义昭的号召而突然发难,战场主舞台便转移到本猫寺的攻防战。此时播磨只留下足利义昭和吉川元春,小早川隆景则是率领村上水军扑向大阪,然而──」 良晴滩开畿内的地图,对光秀说明至今发生的事情,还有往后双方阵营的动向。 「前辈,地图上面到处都画满了叉叉!难道那些地方都同时发生一揆民变吗?如此一来胜家大人、长秀大人与元康大人不就无法动弹了?」 「是啊。目前摄津的信奈手边只有蒲生氏乡率领的旗本亲卫队、一益的水军等等,只有一小撮兵力。」 「咦?蒲生氏乡是谁啊,前辈?」 「是近江的名门世家?蒲生家送到信奈身边的人质,现在则是成为了信奈的义妹,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只是个性过分纯真,反而比万见仙千代还要难搞啊。」 「啊啊,是那个老是在读古文书的鹤千代大人吗?」 「信奈称她为里奥,不是鹤千代耶?」 「信奈实~在没有必要依靠那种不懂他人辛苦的大小姐吧。」 「喂喂,你们不是同样出身名门世家吗?对氏乡好一点啦。」 「才不一样耶。十兵卫的血统高贵,只是失去城池后以流浪武士身分饱尝艰辛,见识过大风大浪。那家伙不过是整天埋头研究日本神话、不懂世事的深闺大小姐。做学问那套方法用在打仗、政治上可是行不通的喔?」 「原来如此啊。十兵卫看起来的确有很多人生历练,而氏乡就像是温室里的玫瑰,所以才显得纯洁无邪啊。」 「气死了──!先不说那些,摄津一带的织田家中坚武将应该会急急忙忙赶去支援吧?」 「每个人现在都忙著建造外城与堡垒坚守其中。本来是为了截断通往本猫寺的补给路线,如今四处却纷纷发生一揆民变,大家都无法轻举妄动,所以信奈身边才只有我刚才说过的那些兵力而已。」 特别是与本猫寺同样位于上町高地南方最前线的天王寺堡垒。如果该处一旦沦陷,包围战将会以失败告终──良晴一边卷起地图一边如此说道。 「真的就如同前辈先前担心的。自己国家的领民同时发起一揆暴动简直就是恶梦一场。」 「是啊,我们也不能因此而杀害领民啊。」 「人民一旦被杀,该年上缴的稻米、税金都会减少呢。孙子有云:『应使百姓、商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喔,前辈。」 「不对,孙子没说过那种话,大概吧。」 想拜猫或拜别的就随你们啊,干嘛事事都跟信奈大人作对啊──光秀不悦地跺著地板。 其实我与信奈的丑闻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良晴实在是说不出口。 心中隐隐作痛。 「对了,说到摄津,最先想到的应该是笃信基督教的高槻城主?高山右近吧?」 「高山右近这次反而不方便出手。他似乎一直很烦恼是否该让基督徒与本猫寺开战。」 「烦恼什么,乾脆就这样让基督徒与本猫寺信徒打起宗教战争吧。只要让信奈大人跟她约好,如果信奈大人胜利,就将属于本猫寺的寺院全部改建为南蛮寺,这样高山右近一定会眼睛一亮、上前猛冲的!一定会让摄津全境化为火海的!」 「呃──十兵卫?」 「让他们瞧瞧右近的实力吧!将异教徒一扫而空──!」 「拜托你学点看气氛的本事吧。」 「真失礼耶,我一向很会看气氛的!」 「现在大阪本猫寺驻守著拥有五千支火枪的杂贺众与毛利援军,后者似乎是以弓箭队为主力,而且距离大阪不远的尼崎港有村上水军,情况对信奈压倒性不利。」 「这种事情我知道。我会沿陆路支援信奈大人。现在就立刻启程前往大阪战线!」 那个……我呢?──鹿之助小心翼翼地询问良晴。 「不好意思,还请鹿之助你继续包围三木城。如果毛利军收复三木城的话,织田家就输了。」 「啊啊,在织田家正要展开赌上天下的决战时,就只有我一个人被丢在这个偏僻的三木。虽然是甜美到不行的七难八苦,但却太令人悲伤,实在是难以接受。反正我对主公而言只不过是旁系武将吧……呼~呼~呼~」 「气死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前辈!」 「呃,鹿、鹿之助吃过太多苦才会变成这种个性啦。她没有恶意,你就原谅她吧。」 「喔……算了,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 「总之赶快行动吧!时间紧迫!」 主公都特地来到三木了,不命令一下我这个没用的乡巴佬侍寝吗?──鹿之助不知为何全身发抖、一脸苦闷模样。良晴只对她再次下达「别让三木城的士兵饿死」的命令,之后随即起身离去。 没有时间休息,必须立即带光秀火速赶往摄津。 「拜托你了,鹿之助。摄津现在武将、兵力皆十分匮乏。尽管很想借用你的军队,不过一旦解除三木城的包围,毛利军就会一口气紧逼而来。如果吉川元春发动攻势,还请你带领尼子十勇士和相良军团的部队打退她,办得到吗?」 「是,吉川元春是我的仇敌,我很清楚她的本事,一切都交给我吧!」 这时候,利休无声地催促良晴:「……(收拾好茶室后我会慢慢跟上。请您尽快赶回去)」,随后便开始收拾起便于使用的携带式茶道用具。 半路上,良晴难得与光秀两人独处。 不过良晴因为太在意氏乡「割舍这段恋情!」的谏言,没办法好好应对光秀一如往常的耍笨。 「那个──我想向母亲大人介绍前辈是我的夫婿。」 「喔,很好啊?」 「气死了──!那种冷淡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前辈,难道你没听到十兵卫在说什么吗?」 「唉呀,糟糕!难道你母亲已经在等我们了吗?」 「母亲大人现在卧病在坂本城,不可能带她到这种地方来的。」 「咦?是、是喔。抱歉。」 「没关系。等到母亲大人痊愈后,我随时随地都会向她介绍前辈以尽早决定婚礼日期的!」 「惨啦,因为刚刚十兵卫稍微露出温顺表情而大意啦!」 「当我攻下丹波后,我就会毫不客气不由分说地立刻举办婚礼喔,前辈!」 「等等,我说,那件事──」 「得尽快嫁到前辈家里让母亲大人早日安心才行。」 又来这套,十兵卫还是没有进步啊──良晴苦笑著想,然而── 「……其实呢,坂本城的母亲病况加重了,现在情况很危急。」 「病况加重?」 「她似乎不断梦呓著想看到我的婚礼。曲直濑贝尔休医师说,如果她见到我结婚或许就能够康复了。」 「十、十兵卫?伯母生重病?这事很严重耶!」 「嗯,可能算很严重吧……只是呢……」 「既然遇到这么糟糕的状况,为什么你还留在播磨?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说出来呢?」 「山中大人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为了让我有喘息机会而擅自朝三木城发动不要命的突击。搞不好还会说出『只要我死掉,一切事情都能解决』这种傻话,然后毫不在乎地跑去毛利本阵送死的。」 「是有可能那样啦,但是再拖下去的话,伯母的病情就不妙了耶?」 「没问题啦前辈,十兵卫我在这种重要时期绝对不会擅离战场!明智十兵卫光秀只要是为了信奈大人必会全年无休、尽心尽力!」 「可是──」 「只要打赢就好了!本猫寺那群撕破和约的狡猾家伙,看我十兵卫一天就打倒他们!」 「这次弄个不好可能会演变成拖上好几年的持久战喔。」 「前辈是要我在母亲大人性命与信奈大人的天下间做选择吗!?难道前辈的意思是我无法同时兼顾两者吗?」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交给我吧。就算我这个样子,也是比前辈厉害得多的天才喔。等著看我的英勇战斗吧。无论是保全母亲性命,还是帮助信奈大人夺得天下,我一定都能够做到的!」 光秀强颜欢笑的态度清楚地告诉良晴,不管他说什么都动摇不了自身的决心。 (怎么会这样……我真的该一直和十兵卫维持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吗?) 是的。 为天下万民发声的氏乡迫使信奈做出抉择。 我们三人的关系已经不能再这样继续暧味下去了。 (如果只因为无法与信奈结婚就选择十兵卫,这种胆小行径是最差劲的。) 良晴察觉到──非得做出抉择的时刻近了。 (虽然曾经发誓绝不放弃一切,然而我的心只有一个。若是先与十兵卫邂逅的话,现在我爱的人或许就是她了……但人生只有一回啊。) 我与信奈跨越了身分地位的高墙成为一对恋人。对于信奈天下布武的梦想而言,我的存在是个巨大阻碍。当我们的关系被公布在阳光下时,届时十兵卫会怎么想呢──良晴不敢再思考下去。 ※ 出师不利的信奈与九鬼水军继续待在堺町为决战进行准备。 诚如小早川隆景预料,被摆一道的信奈已经失去这场仗的主导权,只能照著隆景安排好的方向来作战。 胜家、长秀、元康、信澄被各地的一揆暴动牵制而动弹不得,相良军团也无法从播磨战线抽身。 在这个当下,唯一拥有行动自由的明智光秀部队,以及率领织田方水军的泷川一益,这两人便掌握了胜负的关键。 水军主将,一益的动向更是至关重要。 「各~位,本公主现在备受期待的耶。虽然至今的光彩都被小良还有小明掩盖,不过本公主的时代终于来啦!」 一益顽固地将说出「我要去志摩结婚了」这种话、数次企图逃亡的九鬼嘉隆拦住,还接受畏惧村上水军之市民们「拜托了」「请你」「保护堺町」之类的跪拜请托,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归顺信奈的津田宗及心想(我记得那位大人非常喜欢茶器),于是立刻将一益请到自己家里讨好她。当然,那不是津田宗及招待一益的唯一理由,另一个理由即刻揭晓。 听闻津田宗及要送她珍贵茶器的一益高兴地住进津田宗及的宅邸。就在这天,有两位客人来访此处。 两名客人在茶室的门前不期而遇。 这两位分别是身著南蛮风格黑衣、握著玫瑰念珠的蒲生氏乡;以及接到津田宗及「泷川大人在我这里作客,请您尽速赶来」这则通知、做雅致麻吕打扮的关白?近卫前久。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不过气氛却很僵。 「哼,你这个基、基督徒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近卫背著一个用途不明的黑色大箱子。 氏乡则是一样拉著塞满古文书的拖车。 这种诡异的构图简直就像是在玩「找错误游戏」。 「我才要问你,堂堂关白背著那种东西来找织田家的家臣究竟有何居心?」 「跟你你你你没有关系!你把三神器之一的草剃剑带出热田神宫!真是大不敬的举动!」 「哼,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而且我已经把剑交给左近大人了。」 「应该还给御所啊!」 「下次再说。先不提那些,我要抛这个南蛮硬币啰。要不要用硬币正反面来决定会见左近大人的顺序?我赌正面。」 「够了,别想蒙混过去!……本官赌反面。」 「那我抛啰。好了,可惜是正面。」 「可恶啊啊啊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关白等人!」 于是信奈的义妹?蒲生氏乡得以先行会见一益。 ※ 「喔喔,蒲生氏乡。这次你应该带茶器来了吧?」 「平安,左近大人。如果您要古文书的话我倒是有不少。『先代旧事本纪』如何?我也很推荐在志摩古神社获得的『大成经』给您的伙伴九鬼嘉隆喔,里头收录了圣德太子所写的预言书『未然本记』。」 「圣德太子的预言书?我才不稀罕那种可疑的古文书呢。本公主信的只有能够实际拿在手上的茶器啦。本公主现在忙著观赏津田宗及拿来的茶器。因为只能拿走一个,所以得慎重评价一番啊。」 「姊姊在前哨战败给了小早川隆景大人的计谋,现在大阪本猫寺已经变得难以攻陷了。这场战争光靠织田家的武力难以获胜,必须趁对方集结在一起时使用三神器发动『开启天岩户』才行。」 目前三神器全都在泷川一益的手上──蒲生氏乡将草剃剑、八尺琼勾玉托付给了一益。过去志摩西班牙岛上发生恶鬼骚动时,一益曾经为此将八咫镜带出伊势神宫,之后她表示:「本公主是伊势神宫的巫女嘛」将八咫镜一直放在身边、没有归还。 「如果不用三神器使姊姊成为新时代的神,这样就无法终止日本上的人类互相残杀。千万不可以让姊姊美丽的梦想被污血弄脏了!」 「现在姑且是把三神器凑齐了。不过,信奈没有打算使用它们喔。」 一益在拥有「信奈义妹」身分的氏乡面前时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更别说她知道氏乡打算拆散信奈与良晴的恋情。 「说到底,难道信奈没有神器就无法战胜本猫寺吗?」 「应该很难光靠武力办到吧。不过只要使用神器,让信徒们见识到神的力量,因相良良晴丑闻而失去民心的姊姊就可以获得以信徒为首的领民支持了。」 「那么,她跟小良的恋情要怎么处理?」 「姊姊要成为终身守贞的神圣处女王,所以得让相良良晴主动退出。鉴于他过去立下的功绩,我们可以好好厚待他,让相良良晴在堺町当织田家的专用商人,并随便他开后宫,然后他就会彻底忘掉姊姊了。」 「虽然你看起来没有说谎,不过看你对那些古老神话与宝物调查东调查西的,让人感觉你的背后似乎有人指点。特别是关于你如何获得勾玉,这点就相当可疑耶。」 一益趁著氏乡弯腰打算喝茶时迅速将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 「究竟南蛮传教士为什么会透过村上水军送你勾玉?」 氏乡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嘴巴竟然自动回答一益的问题。 「……上帝会的新任日本准管区长?加斯帕尔大人是一位勤于调查世界各地神话传说与宝物的人。他对以三神器为首的日本宝物所知甚详,也知道真正的勾玉沉在坛之浦的海里。加斯帕尔大人发现这点后,就故意被村上水军抓住,让他们打捞起勾玉。」 「为什么他不自己使用勾玉,而是要拿给你?」 「只要让身为日本女王的姊姊凑齐三神器、发动能与天照大神匹敌的奇迹,她就可以成为人界之神,本猫寺的信徒也会臣服姊姊。加斯帕尔大人说:只靠王权不能结束乱世,日本的王必须同时获取神权,那才是终结日本战乱的唯一出路,而我的想法也与那位大人相同──」 就在一益将手掌贴上氏乡额头的瞬间,氏乡片段的记忆也流入一益的心中。一益原本认为她只是个在近江名门世家长大、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 然而,氏乡那一段又一段的混乱记忆实在是太过于凄惨。 侍奉蒲生家的六角承祯与足利将军争夺过京都的支配权,随后又立刻与三好家开战,又与北近江的浅井久政交战、迫使对方臣服,并将猿夜叉丸和其母抓去当人质。 近江在国内与邻国间充满无止尽的战争、内乱、饥荒、阴谋、暗杀。 再加上君主六角承祯的好色曾经多次引发悲剧。最后他甚至对一般的女性失去兴趣,转而对幼女下手。 年幼的氏乡自己就差点在观音寺城的房间被六角承祯以君主命令为藉口玷污。 「鹤千代,你真可爱啊。虽然我正值壮年,可是内心却垂垂老矣。整天为了争夺京都而打仗、玩弄阴谋,让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而不想接触战争。特别是盘据于京都的妖女?松永久秀那种人,我绝对不要再碰上她了。女人真是充满魔性啊……可是幼女就不同了。」 六角承祯双眼布满血丝喘著大气,抓住氏乡织细的手臂将她压倒在地。 「鹤千代呀,即使我想藉著鱼水之欢逃避一切,也已经没办法再对成人女性有反应了。那些家伙不知道何时会对我下毒以夺取六角家。我现在只相信像你这样的小女孩了。能不能用你那纯洁无暇的灵肉抚慰我这个可怜老人呢?」 他那沙哑的撒娇声、粗糙的肥厚手指,以及有如未知野兽的饥渴眼神,在在令年幼的氏乡感受到极大恐惧。氏乡心想:这个人已经崩溃了。 幸好氏乡的父亲?浦生贤秀及时赶到救回了她。如果贤秀多想了一会儿而没有赶来保护氏乡──氏乡就会落入那个丑恶男人之口,并成为承祯的玩物吧。而且只要遭到狎弄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恶梦将永无止息。 即便是被誉为「近江第一美少年」的猿夜叉丸也因为不堪被承祯屡次侵犯,最后逃到了小谷城。 而那位六角承祯与其子更因为突然残忍杀害六角家宰相,而被家臣逐出了观音寺城,致使近江一时陷入了无政府状态。这场「观音寺骚动」也是承祯的好色所引起的。承祯为了夺取宰相的年幼女儿,进而命令属下杀了他。 氏乡希望六角家最好就这样灭亡。 不过氏乡的父亲?蒲生贤秀让六角承祯与家臣团和解,将承祯请回了观音寺城。这是因为国家一旦陷入纷乱,首当其害的就是苦于饥荒的领民。 田地遭毁、遭遇饥荒的领民。对人世绝望而入信本猫寺,最后却在一揆暴动中死去的流民。看不下这些百姓受苦的蒲生贤秀积极说服著氏乡。 他说:尽管无法原谅承祯那种可恶的恶王,但国家还是需要有王管理。如果没有王在位子上,这场乱世将永无宁日,领民将会变得更加不幸。父亲我一定会赌命保护你的贞操,所以希望你同意为了领民而将承祯迎回观音寺城的此举。 氏乡虽然泣诉:「我不想再与那种禽兽有关系,连碰都不想碰」但仍然同意了父亲的话。氏乡之所以会开始探寻「神」,就是因为她对六角承祯那种「人类的王」感到失望。 日本分裂成六十几个国家,出现了无数个王。有优秀的王,也有暴虐无道的王,但谁也没能统一日本。身为「王中之王」的足利将军已死。民众对人类的王感到绝望,对毫无明确目的、大义,只为一己私欲而打仗的武家感到失望。之所以不断有信徒加入本猫寺,并不断地引发一揆民变,就是因为他们希望追求超越人类的存在──即「神」所赐予的救赎。 流入一益意识的氏乡记忆就在这里中断。 下一个浮现在一益脑中的影像,是骑著马率领庞大兵力在近江街道上行军的信奈身影。 她的瞳孔有如太阳般炽烈燃烧。 「我终于找到地上的神了」──氏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情感。 接著。 杀吧──氏乡有如惨叫的祈祷刺进一益的耳里。 一益将手抽离氏乡的额头。 她再也看不下去。这些记忆已经超过她能够忍受的极限了。 「……左近大人?」 「……没事。我接受你获得勾玉的那些来龙去脉,不过『开启天岩户』真的是战争用的兵器吗?如果不是的话该怎么办?」 「我很确定这点,只是……」 「只是?」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开启天岩户』有九成可能性是发射光线的神话时代兵器。既然还没有发动证实,我也没办法百分之百肯定。有一成机率可能是意料之外的其他效果。尽管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效果,倘若我的猜测有错而导致姊姊陷入危机的话……虽然基督徒不能自杀,到时候我也一定会负起责任的。」 「……我明白了。你没有欺骗信奈的意图,不过你或许可能被那个加斯帕尔骗了。来自地球另一侧世界的南蛮人竟然对三神器如此熟悉,怎么想都很可疑。」 等一下,左近大人?你刚才使用了什么忍术?为什么我会在无意识间对你透露加斯帕尔大人的事情!?──氏乡问道。一益刚才窥见氏乡心中不想被他人得知的记忆,对因为长年争战、内心遭到侵蚀的六角承祯所发出的狰狞粗喘感到害怕而颤抖,她勉强回答说:「这不是忍术,而是本公主与生俱来的他心通之力」。 「与生俱来的……?除非是天津神一族,难道说──」 「忘掉这件事吧,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他人知道的过去。本公主也会忘掉你的过去。」 「……左近大人……?」 氏乡离开后,接著换近卫前久走进茶室。他抱著一个巨大箱子恭敬地说:「今天会面的事情请您不要外泄」。才刚体验过氏乡记忆的一益其激动情绪尚未平复。虽然她想躺下来休息,但是时间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黑牙男,那个箱子是做什么用的。以伴手礼来说也太大了吧。」 「泷、泷川左近大人。您千万不能被那个基督徒小姑娘骗了啊!」 「喔?竟然被关白称呼『大人』,本公主也总算出人头地啦。」 「织田信奈想将这个国家卖给南蛮,还企图夺取左近大人手边的三神器。那个人计画罢黜姬巫女大人、夺走神权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你想太多了,信奈才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野心,大概吧。」 「她只是担心家臣团会谋反才没有透漏而已!」 「黑牙男,你的说话方式很恶心耶,别再用那种语气说话。你到底来做什么的?本公主有点累了。」 「本官再提醒您一下,千万不要透漏今天的谈话。其实本官曾经雇用一位影之军师,可是他现今却不听本官指挥,擅自进行他的阴谋,而且还利用从本官和津田宗及这边抢走的资金煽动各地的地侍作乱,使织田信奈与本猫寺的战争变得更加不可收拾,导致这个国家逐渐步向比应仁之乱还要混乱的局面。」 近卫看起来那么憔悴的原因,大概就是离去的影之军师到处乱搞而让他心力交瘁吧。 「喔~~影之军师啊。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不过既然是黑牙男雇用的人,你就该负起责任啊。」 「就算叫本官切腹也阻止不了那个家伙了!」 「黑牙男欠缺的是兵力。那位影之军师应该是武家人士吧。是被信奈夺走近江领土而逃到甲贺、那个没志气的六角承祯吗?他只是趁著信奈离开时从甲贺一直进进出出而已耶。」 「不、不是。不是承祯,是更凶恶可怕的武将,承祯在那个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只会被他颐指气使啦。」 「不管他是谁都不用担心,最后会是凑齐三神器的本公主获得胜利。蒲生氏乡可是说了,只要使用三神器就可以战胜本猫寺喔。所以别担心啦。」 「不行,千万不可顺了那个基督徒小姑娘的意啊!泷川大人应该信赖的是这位大人!」 近卫轻柔地揭开携带的大箱子。 藏身在箱中的是位与一益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巫女。 「泷川大人,这位是您的亲生姊姊,姬巫女大人!」 织田信奈获得「勾玉」凑齐了三神器,开始与拥有全国无数信徒的本猫寺展开宗教战争。这一切的背后有著神秘南蛮传教士的影子,再加上影之军师舍弃了近卫和姬巫女,为夺取天下而失控暴冲。如今御所与姬巫女的存续出现了极大危机。面临这种闻所未闻的国难,无计可施的近卫甘愿冒犯禁忌将姬巫女带到泷川一益──这位凑齐传国三神器的「妹妹」面前。 姬巫女总是隐身在御帘之后,因此看过这两位长相的人寥寥无几。 在织田家相关人士中,察觉两人相似到宛如一对双胞胎的只有相良良晴与近卫吧。 「怎、怎么回事!?有另一个本、本公主?这是幻术吗?」 「……这是……」 姬巫女与一益双方都入神地看著坐在眼前的另一个自己。 「姬巫女大人其实是双胞胎。由于这种情况将会引起姬巫女之位的继承纷争,因此才依照御所的惯例,将妹妹送到甲贺的村庄。看来那位妹妹就是您啊。」 「不、不可能。黑牙男,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那么本公主不就是……」 「臣、臣惶恐!这是前两代关白秘密进行的处置。不光是姬巫女大人,连本官也是到前些阵子才得知这件陈年往事的!」 「骗人!别想唬我,黑牙男。我不信!」 一益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呜啊啊──!您是该发怒!可是亲情血浓于水,请您务必、务必向姬巫女大人发誓效忠、拯救御所与这个国家面临的国难。请您……成为第二位楠木正成公吧!」 近卫颤抖著匍匐到一益身边,拉住她的袖子。 一益怒吼:「不要!别碰本公主!」并猛踩近卫的头。 姬巫女则是用哀伤的表情注视著一益。 「我才不管那么多,本公主是侍奉织田家的武士。你们当初擅自把我丢到甲贺,现在就不要再跑来要本公主为大和御所做事!我的姊姊只有信奈一人!」 「那是惯例啊。御所里面不能有两位姬巫女,就像天下不能有两个王一样。这也是为了不再发生南北朝动乱那种分裂御所的错误。如果伊势神宫的斋宫惯例还有留存下来的话,至少能让你们两位之一成为斋宫。」 「什么鬼惯例!既然都抛弃了本公主,就应该闭上嘴,让本公主这一生都不要知道这种事!而且说到底,你先前还为了杀害信奈而计画了一大堆骯脏阴谋,所以本公主绝对不会为你做任何事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日本。不是为了本官,而是为了姬巫女大人,还请您务必同意!」 「吵死了,本公主是信奈的妹妹,这种莫名其妙的惯例就跟著御所一起被消灭吧!」 「拜托您把三神器还给大和御所。要是三神器落入基督徒之手的话一定会发生难以挽回的大事。它们象徵了姬巫女大人的神权。一旦被南蛮人夺走的话,日本就会变成南蛮人的领土了!」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那么珍贵,为什么还把它们丢在热田、伊势、坛之浦不管?那也是惯例吗?就像把本公主当成弃养的小猫丢掉那样!」 「八咫镜自古以来就固定由伊势神宫祭祀,草剃剑会置于热田神宫也是基于相同原因──表面上的说法是这样,实际上是因为京都的御所担心凑齐所有神器后会引发为了抢夺姬巫女大位的神器争夺战!所以才将神器分别放置在各个神社,并以神官的武力与神社的权威作为双重保障。」 「三神器竟然具有那种力量!它们不只是垃圾喔!?」 「才不是垃圾!天照大神的直系族裔──天津神一族所流传下来的八咫镜与八尺琼勾玉,还有国津族始祖?素盏鸣尊自出云古神?八歧大蛇身上获得的草剃剑。这三样神器各自拥有庞大的灵力!御所代代相传,当国难当头之际,神器将发动一次名为『开启天岩户』的奇迹拯救日本。然而,勾玉却在源平合战时随著平家之人落入坛之浦并就此失传。贫穷的御所没有搜遍整片海域找寻勾玉的资金,只能找个赝品放在御所,让真品留在海里。而且让勾玉维持找不到的状态、使三神器无法凑齐,这样反而还比较安全。」 「~~!你的意思是找不到本公主也比较好对吧!黑牙男!」 「哎呀,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当日本面临重大危机时,原本不会相遇的两位尊贵姊妹奇迹似地再次相遇,这正是天意啊!」 突然间,一益有种自己过去人生全部被翻转过来的感受。 (我的姊姊只有信奈一人。应该只有她,但是──) 一益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将小手按到姬巫女的额头上喊道: 「你真的是姬巫女大人吗?」 「……朕是姬巫女。」 姬巫女的眼中泛著泪光回答她。 然而,姬巫女的力量远比一益的「他心通」强大。因此,就在这个时候。 当一益的手碰触到额头的瞬间,她的记忆便回流到姬巫女的意识中── ※ 「津岛的祭典真有趣,有好多船呢。」 「呵呵,左近露出笑脸时最可爱了。」 深夜。 从津岛水边沿著河岸漫步至伊势湾。 坐在信奈肩上的一益一边欣赏装饰著美丽灯笼的各式卷藁船一边大快朵颐著外郎糕,而且还吃到脸颊都鼓了起来。 「不知道明年能不能也来看祭典。」 「吶,左近。我很想要妹妹喔。虽然我有一个可爱的弟弟,但是却没有妹妹呢。」 「反正你是尾张的公主大人,想要多少妹妹就有多少吧。」 「虽然有犬千代、胜三郎她们那些小妹,不过谱代家臣是不能成为真正家人的喔。一旦破坏了身分间的高墙,就会在家族里面埋下动乱种子的。」 「喔……有公主大人身分的人也挺辛苦的啊。就算同为公主,身为忍者的本公主就不同了。」 「所以我也不能与自己的家臣谈恋爱。」 「哇!连鲤鱼(日语音同恋爱)都不能吃吗?信奈真是可怜。呜呜。」 「你说的话跟我有点对不上耶,不过算了。所以说呢,左近不用当我的家臣,就当妹妹吧。」 「信奈对身分不明的可疑份子太没有戒心了,你最好再仔细调查一下本公主的身家喔。」 「是这样吗?我觉得出身不明的人都带有一种神秘感,这样反而更棒!该怎么说呢,像左近身上自由奔放的气质就让我很憧憬呢。」 「反正本公主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 「是这样吗?你不是从甲贺来的?」 「哼,回顾本公主的人生,有过太多太多的故事了。」 「你还没有年纪大到可以回顾人生吧。」 在享受参观津岛天王祭的过程中,一益与信奈相遇没多久却已经变得意气相投了。 两个人最喜欢河与海,以及热闹的祭典。 「喂,左近?你要不要当我的妹妹?」 「信奈,有艘战船漂过来了。」 「咦?真的吗?」 一艘吃了败仗、载浮载沉的破船漂到两人的面前。就算是偶然也未免太巧了。 「哇,这艘船竟然能漂到这里还没沉耶。上面还有活人吗?」 「左近,搞不好是幽灵船喔。」 「不要对可爱的小女孩讲鬼故事啦。」 「……拜托……请给我老公……不对,请给我水……」 此时,从濒临沉没的安宅船,鬼宿丸爬出来与一益、信奈初次见面的那位海上落魄武士,正是从伊势志摩被赶出来、奄奄一息漂流到尾张的海之女?九鬼嘉隆。这时她的年纪就已经差不多要错过婚期了。 信奈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甲板上拿清水与鲜鱼料理招待九鬼嘉隆。 好一段时间没进食的九鬼哭著说:「大恩大德永生难忘」后吃喝起来,还尝了尾张名产的外郎糕。 「呣呣。这就是尾张闻名全日本的外郎糕吗,太好吃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在志摩率领一队只有女性的海盗团,名叫九鬼嘉隆。」 「喔?女海盗还真少见呢,而且胸部又大,总觉得你跟六有点像,难道武功很强的人脑筋就会不怎么样吗?」 「信奈真喜欢送东西给可疑的人吃耶。要有点戒心啊。」 「会吗?我觉得左近比她还要可疑耶?」 「我猜到了,小九。你大概是在伊势志摩带领女海盗团的时候因为『女人开船不吉利』的迷信而被男海盗们赶出来的对吧。」 「小鬼!就算我这副模样,内心还是很纤细的。别说破啦!」 「也就是你们与其他海盗争抢地盘时打输了?」 「呜呜呜,就是这样,信奈大人。当地的男海盗向我们九鬼海盗团挑战。九鬼海盗团的总大将是我的姊姊,我是副将。结果姊姊在这场战役中战死,而且还失去了大部分手下,只能像这样苟且偷生。老实说我很害怕回去志摩……」 「这样啊,你的姊姊……」 九鬼家原本就是在纪州熊野进行海盗勾当的,后来前几代的家督因为某些原因而迁移到志摩,致力于扩大势力范围。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伊势志摩的人将九鬼家当成了外人。 特别是嘉隆与其姊?净隆这对姊妹。由于九鬼海盗团只收女孩子当手下,造成她们与当地的男海盗团激烈对立。最后男海盗们甚至推举身为伊势国司的北畠家出来挑战九鬼家。 「刚、刚开始我们也不觉得会输,就算男海盗一起杀过来也不足惧。我们认为在伊势志摩没有海盗能够赢过我们姊妹俩。可是,带领北昌家的武将却强得一塌糊涂,中了那家伙计谋的九鬼海盗团被引到不擅长的陆地上作战,结果遭到包围夹击了。」 「北畠家啊。我记得他们的家督?具教是尽得剑术家冢原卜传真传的剑豪,不过他用兵有那么强吗?」 「是的,他们那边最近来了一位飘泊到伊势的外地人,是个有如猛虎的壮汉。虽然脸被遮住,但还是看得出他的眼神有如怪物般恐怖。他自称『无人斋』。那位壮汉能够随心所欲调动陆地上的士兵……我光是要躲进船里、逃出战场就用尽全力了。」 「无人斋?我记得被自己女儿逐出甲斐的武田信虎就是用那个名字……虽然他善于用兵,但是行事过于残暴,因而被甲斐的领民、家臣团舍弃。好像听说他在身为隐居地的骏河都被今川家夺走后就开始乱来了。」 「或许就是那位武田信虎。他曾经说过绝不轻饶抗命者,杀自己人比杀敌还凶。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孔武有力。至今都是一盘散沙的男海盗团们通通害怕地听从那个男人的号令,团结一气拚死命攻击我们。根本不可能打赢那种敌人。就算想逃,无人斋也会率领男海盗固执地追杀我们。姊姊还为了让我逃走而朝敌人船队突击……」 九鬼嘉隆忿忿地咬紧牙关,没有注意到自己流下一颗颗硕大的泪珠。 「在海战中战败就意味著死亡。我的母亲与祖母也都是死于海上。在大海上,甲板以外就是地狱。」 「那要不要来织田家当陆地上的武士?」 九鬼嘉隆发出「不」的一声,摇头拒绝了信奈的邀请。 「我拒绝。我生于大海、长于大海。无论有多么可怕,海洋以外皆无我容身之处。」 姊姊战死、自己凄惨战败,一边与沉船、饿死的恐惧搏斗一边逃亡。即便她因为刚刚经历过的这些恐怖情境发著抖、流著泪,但九鬼嘉隆却还是选择要活在海上。 「因为再怎么说,大海有著陆上武士无法得到的自由!」 尽管遭受到如此重挫,但九鬼嘉隆还是靠著想返回志摩的想法存活至今。 接著她哽咽诉说对大海的想法。 「陆地上有关所、有国境,有各式各样的障壁。然而,海不管前往何处都还是海。只要待在海上,就没有东西能够阻挡海盗。我们可以自由航向任何地方。虽然这种自由常与死亡相伴,但也值得赌上性命。」 信奈与一益不禁点头赞同九鬼嘉隆的话。 「海洋无边无际──无论是津岛港,还是位于遥远对岸的南蛮诸国,这些地方都与这片海洋相连。」 「您说的没错,信奈大人!」 羡慕看著九鬼嘉隆侧脸的一益说:「能够如此热爱家乡还真是幸福啊」。 「信奈大人,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当个丧家之犬了!所以直到我报了姊姊与手下们的仇、讨到老公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老公?」 「是的,我听闻成为夫妇是件非常美妙的事情,我也希望有一天能与有如光华公子般的美男子坠入情网、交换和歌成为夫妇。如果不能报那些邋遢臭男人践踏我这个梦想的仇,我死也不会甘愿的!」 「光华公子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种美男子嘛。」 信奈之所以忧虑,是因为那部把天马行空故事合理化写成的『源氏物语』害得许许多多年轻男女变得像九鬼一样不切实际。 「我现在还活著的手下们分散躲藏在志摩的小岛群上。我打算把手下们重新召集起来,夺回志摩的海洋!」 「你打算找我帮忙?」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厚脸皮,但还是请您高抬贵手帮帮忙!」 「有意思。不过光是陆地的事情我就忙不过来了,没有空出海喔。」 「说得也是呢,真是抱歉。」 「不过我有的是钱,毕竟在津岛港靠各种手段赚了不少嘛。」 「请借给我吧!求求您了!」 「不要,要是你卷款潜逃的话我不就亏大了,得找个人监视才行。」 「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啦!虽然有可能拿去当结婚聘金啦……」 「嗯~~果然还是不能白白借你,我要收利息。」 「要收多少?」 「我会借你钱当资本,你替我拿下整个伊势国吧。」 「伊、伊势幅员很广,而且尽管伊势神宫逐渐衰落,但还是具有绝对的权威,不可能光靠武力夺下。那里跟其他国家的状况不同,这点我办不到。」 「好吧,有空的话我也会帮点忙啦。那等拿下伊势后,就赏你志摩作为奖励吧。我记得志摩位于广大伊势国的一小角吧?」 「有、有够小气!你简直就是个守财奴!这个国家里面竟然有小气成这副德性的人!」 「喂,单身女?你明明是个身无分文的落魄武士,态度却很傲慢嘛。」 「谁是单身女啊?」 「比一比我们三个人的年纪就知道啦,是你呀。」 「呜啊啊啊啊!取这个绰号太露骨啦!可是如果我现在不重新振作的话,那就再也回不到海上,也会讨不到老公啊!我接受了!」 「呵呵,这样啊。」 简直就像是和恶魔签订契约──一益心想。 「信奈。」 「什么事,左近?」 「监视小九的工作就交给本公主吧。」 「你只是想出海吧?」 「正是如此!」 小孩能活得那么自由真好──信奈一边苦笑,一边打从心底羡慕地摸著一益的头。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你还是个小孩子,一旦开战就得回来喔。」 「本公主原本就是忍者,才不会那么简单就被干掉啦。」 「这个小孩子就是负责监视我的人喔。带这么小的孩子出海好吗……」 「小九,本公主可是能够保住自身性命的优秀好孩子,总之你快点出海吧。」 「这样啊。单身女,左近就拜托你了。」 「难道说我的意见都不被当成一回事吗?大概往后也会如此吧。呜呜呜。」 于是九鬼嘉隆就以向信奈借来的铜钱为军费,将分散各地的手下重新集结起来组成了九鬼水军(不过当时被称为九鬼海盗团)。 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哪来的,不过一益好可爱啊!──海盗女孩们纷纷因为这个理由一个个聚集到九鬼嘉隆的「七曜」旗下。 然而,她们的根据地?志摩早已被男海盗夺走,也没有足够兵力在陆地上作战。 要她们在这种状况下攻下幅员如此辽阔的伊势,这简直是难如登天。 首先是位居伊势、尾张国界处的本猫寺圣地?长岛,若是一不小心动到该处就会吃不完兜著走,只能战略性忽视──也就是放弃该地。 北伊势被神户家与长野家等国人割据,不能用一般方法硬攻。 南伊势则是有把九鬼嘉隆赶出志摩的伊势国司?北畠家盘据在此,更有著北畠家的后盾、堪称为伊势实质支配者的伊势神宫。 尽管九鬼嘉隆率领旗下的女海盗想从海上夺回志摩,但男海盗们却只是稳居陆地讥笑她们:「不会被你们挑衅啦」「不过是丧家之犬在吠罢了」不管怎么做都不为所动。 九鬼嘉隆的兵力不足,用陆战没有胜算,一定得在海上决战,所以无法对陆地上的男海盗们发动攻势。 「可恶,那些家伙明明很擅长偷袭,却不愿意堂堂正正一决胜负。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光华公子是不存在的啊!」 「打从一开始光华公子就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了。话说那个难缠的武田信虎已经不在伊势志摩了吗?」 「是的,无人斋果然是统一甲斐的老练猛将?武田信虎,也难怪那么会打仗。他本来想抢走北畠家的领地当成把我赶出志摩的奖赏,结果却被赶到京都了。」 「北畠家还真是小气呢。只要他们把武田信虎当成保镖养在身边,兵力不强的信奈就不会对伊势有所企图了。真笨啊。」 「不过万一给了武田信虎领地还有兵力,他总有一天也会反过来扳倒北畠家、夺走伊势国,所以会那么做应该也是不得已的吧。那个野心家,就算被赶到甲斐却还是像头饿虎般凶猛,想杀也杀不了。」 「说得也是,老虎就是老虎,不是人养得起的动物。嗯,既然信虎不在,那小九就有胜算了。」 「尽管没有正面对上信虎以报杀姊之仇有些可惜,不过感觉上运气好像开始站在我们这边了。」 「无论如何,男海盗们之所以不回应我们的挑衅,也是因为信虎不在而缺乏自信吧。看来只能由我们这边发动奇袭了,小九。」 「就算要奇袭,也得先占个岛当据点才行。」 「那就占啊。」 「可是不管哪座岛都有加强防御啊。呜呜呜。」 九鬼海盗团无法取得用来进攻伊势的根据地,只能在海上四处飘泊,不断遭到敌人玩弄而无法正式和对方决战。 资金就在这段期间逐渐耗尽。 毕竟九鬼与她的手下都是纯粹的海盗,不懂得航海以外的知识。没人想得出要怎么利用这点兵力攻下如此广大的伊势国。 某一天,在鬼宿丸甲板午睡的一益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再拖下去就还不了债务了。难道我的灵魂会被织田信奈大人取走吗,或是被拿走肝脏之类的器官……」 在消沉的九鬼嘉隆身边,一益跳上跳下地大喊:「我想到好法子了」。 「我知道要怎么进攻伊势了,小九。不管怎么说,伊势里面地位最高的不是武士,而是伊势神宫吧。」 「这个嘛,如果是大和的话,那就是奈良的兴福寺最大;伊势的话就是伊势神宫;若是山城的话,就是京都的大和御所最大了。」 「伊势国的司北畠家也是靠著伊势神宫作为后盾才能够树立起他们的权威嘛。」 「是这样没错,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吗?难不成公主大人您要我们海盗火攻伊势神宫吗?」 「……小九你这样不行,会讨不到老公喔。」 「咦咦咦咦?」 「『总之先烧再说』,这是海盗、山贼才会有的想法。」 「因为我们就是海盗嘛。」 「信奈期待本公主展现的不是那种很蠢的烂计画。」 「喔,那个人对公主大人有所期待喔?」 「当然!」 「我还以为是公主大人很可爱,她才会养你的耶。」 「呵呵,本公主的确很可爱,但才不会被人驯养喔。尽管本公主身材矮小,不过信奈却看出本公主长大后必定会成为了不起的武将,她还真是慧眼独具啊。」 「喔……那公主大人您这位既不是海盗也不是山贼的了不起武将对伊势神宫的处置有何高见?」 「小九,那里藏有大和御所的神器,八咫镜。」 「喔,神器啊。可是那跟我这种平民百姓没啥关系耶。」 「我去把神器偷出来。」 「这个点子比海盗、山贼想的还糟糕吧!偷出来后你要怎么处理啊!」 「看是要高价卖给津岛港的商人,或是用来跟伊势神宫要求赎金吧。」 「该怎么说呢,这实在是个没人性的想法,简直是邪魔歪道。不过,因为公主大人很可爱,所以原谅你了。」 「呵呵,总之你看著吧,小九。本公主发挥所学忍术的时刻终于来了!」 就这样,陷入窘境的一益与九鬼嘉隆决定溜进伊势神宫,执行这个可说是史上最恶劣的窃取神器作战。 伊势神宫里面收有大和御所历代姬巫女祭祀的神祇,身为三神器之一的八咫镜,两者关系匪浅。 过去甚至还有个传统,就是会从姬巫女一族里面选出纯洁少女作为伊势神宫的斋宫(斋王)。 不过,这项传统却因南北朝动乱与大和御所权威日渐式微而中断很长一段时日了。 另外,伊势神宫原本每二十年就会迁移并重建正殿,称之为「式年迁宫」。这项习俗近年来也遭到搁置了。 伊势神宫的正宫分成祭祀天津神一族的祖神?天照大神的内宫,与祭祀丰受大御神的外宫。而八咫镜就收藏于内宫当中。 一益与九鬼嘉隆带著几名女海盗趁著黑夜潜入的就是内宫。 「式年迁宫这项习俗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八咫镜遭窃,做法就是每二十年就彻底重建内部一次,好让外人无法明确掌握隐藏镜子的地点。」 「公主大人您真清楚。我还以为您只是个小孩子,没想到还挺有学识的嘛。」 「以前我母亲曾经教我很多这类事情。外宫最近似乎要进行许久没做的式年迁宫,不过内宫却处于荒废状态。这对窃贼来说正是大好时机喔。」 「内外宫的待遇有差别吗?」 「这个很常见,两边的人从以前关系就很差,神官还会彼此刀剑相向,甚至烧毁对方的神社呢。」 「唉,毕竟这是个会以下犯上的世界嘛。」 「咳咳,虽然已经料想到当小偷潜进来一定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过这里的灰尘还真多。本公主的皮肤要是因此变糟的话就会提不起精神啊。」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您请用那边的河水洗个澡吧,公主大人。」 「好啊。」 「公主大人,有乌龟耶。饿著肚子就没办法偷东西了,我马上抓几只乌龟来做料理!」 「唔~~本公主不喜欢吃乌龟,而且吃宵夜会胖喔。」 「那我们吃就好了!公主大人您请洗澡吧!」 「要是讨到老公前发胖就完蛋啰,小九。」 「没没没没问题的啦!」 然而──一益并没有察觉到,内宫的神官们早就察觉到她们的入侵行动了。 难道是前来偷神器的贼人?──神色紧张的神官躲在神社建筑物的后面监视著一益等人的动向。 「看起来真的很像小偷呢。」 「人数不多,而且都是些小女孩。要杀了她们吗?」 「不行不行,让神圣的神社被小女孩的血玷污就不妙了,而且她们也不一定是小偷。」 「如果过分大意的话,小心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看清楚那群家伙脏兮兮的模样。很明显就是山贼、海盗这类的人。」 如果这群贼人是男性的话,神官们就会不由分说杀上去了。可是,因为在场的都是些小女孩,让他们感到犹豫不决。 这时其中一位远远看到一益的神官突然发出「噫,那位是!」的怪叫。 「怎么了?」 「我曾经在京都见过一眼姬巫女大人的尊容。」 「所以呢?」 「那位孩子的长相和姬巫女大人一模一样啊!」 「怎么可能,碰巧的吧?」 「只是长得有点像吧。」 「不对,就算是偶然也太像了!」 难道姬巫女大人一族里面有哪位人士因为某种隐情而以庶民身分生活吗!──神官们一阵骚动。 「真是如此的话,她应该会表现出如同古代斋宫大人的举止才对。」 「即使是这样,她的同伙都是盗贼啊。」 「反正她们肯定会用骯脏的脚踏进神社里头盗取宝物的!」 「慢著慢著!快看!那位大人正在五十铃川净身!」 「难……难道这是为了进入神社而做的洁斋仪式吗?」 「而且她们还烤著乌龟壳进行占卜!」 「尽管其他的女孩在吃饭,但只有那位大人专心沐浴、没吃任何东西耶。」 「那位大人以遵循斋宫规则进行占卜的方式宣示自己就是新的斋宫,因此她才会在踏入神社前泡在寒冷的河里进行洁斋仪式,这完全重现了古代斋宫应有的举止啊。」 「所以她真的是姬巫女大人一族吗?」 「我刚刚就说啦,她们的长相简直跟双胞胎一样,绝对不会有错。」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目睹斋宫大人……」 「我本来以为这座内宫在战乱中荒废,已经要完了,但只要再次出现斋宫大人的话……」 「内宫就能够复兴了!」 在一益等人准备偷取神器而穿过鸟居后,她们发现神官齐聚在一益她们面前恭敬地行礼,而其中约有半数人察觉了一益的出身,另一半则是单纯因为偶然而有所误解。不过,那个误解也是因为察觉到一益的出身才造成的。 「公公公主大人,我我我们被抓到啦!」 「小九,这些神官不知道为什么拜伏在可爱的本公主面前耶,难道这就是一生待在神社之单身汉的最后下场吗?」 「……这样单身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盗宝作战中断,现在只能强势一点了!」 「强势一点?」 「乾脆求他们让本公主当巫女吧,这样就可以随心所欲拿走宝物了。」 「呃……公主大人您的个性还真是大剌剌耶。」 「先生女士,各位来宾。本公主名叫泷川左近一益,不过这当然只是隐姓埋名用的假名,本名是秘密。」 一益眨著大大的眼睛,并口沫横飞诉说著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有够扯的谎话, 「尽管本公主现在是海盗的老大,不过真正的身分其实很高贵,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公主喔?」 「公主大人?可以具体说明一下您的身分有多高贵吗?」 「小九,这可不行。只能说,本公主的身分高贵到一旦说出口就会引发天翻地覆的大骚动喔。」 一益并没有想出太深的设定。 然而,当一益用高深莫测的微笑说出「这可不行」的瞬间,神官们纷纷吸了口气说:「果然如此」。 「「「遵命~~~~!」」」 全体神官当场跪伏在地。 「您一定有很深的苦衷,我们绝对不会暴露大人您的真实身分!」 「嗯!各位,本公主想当伊势神宫的巫女,拜托啦?」 「大人您已经是巫女了!」 「我们立刻准备巫女服!」 「幸好还留著一件只能由斋宫穿著的最高级巫女没被烧掉。」 「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向伊势全境大肆宣传大人您的降临。」 「啊啊,仔细一看,大人的面容如此高贵、相貌如此可爱。这么一来,参拜内宫的人也会回流了!」 「来重建很久没有整修的神社吧!」 九鬼嘉隆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益会受到如此盛大的款待。 不过,一益自信满满地说:「本公主这么可爱,会这么受欢迎也是应该的」她深信自己是用实力虏获伊势神宫神官的。 「好一个盛情款待啊,小九。本公主都害怕起自己一下子就让神官们神魂颠倒的可爱魅力了。」 「我们是不是被整了啊?」 「哼哼哼,这就是实力,小九。这么一来伊势的国人、地侍都会拜伏在本公主的脚下了!」 从泷川一益在伊势获得势如破竹的大捷后,九鬼嘉隆在不久后也击败志摩的男海盗,夺回了旧有的领地。 从这天开始,伊势神宫内宫的神官与内宫同盟的国人全都加入一益的旗下,甚至连原本对立的外宫神官也在听闻到「一益似乎属于某贵人族系」的消息后一一臣服。 不过,伊势幅员辽阔,豪族人数也多。尽管发生过几场小规模冲突,而且织田信奈也有亲自领兵支援一益,不过继北伊势诸家后,位居南伊势的北畠家也终于跟织田信奈议和了。 虽然如今正值乱世,但伊势神宫仍然在伊势当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一益在战场上面也穿著伊势神宫斋宫的巫女服,使得伊势的豪族国人不敢攻击她,因此而无法群起对抗。 原本身为甲贺叛逃忍者的一益在短短时间内坐上了伊势国的国主宝座。 年幼的一益自豪地说:「这都是本公主的实力」自然也就得意到了极点。 在听闻九鬼嘉隆凯旋归来,而且她带去夺取伊势的女孩海盗团人数及船只数量竟然还一下子暴增数倍的消息,志摩的男海盗们便连忙往大海逃窜了。 九鬼连一场称得上战争的仗都没打就夺回了志摩的根据地。 「总算回到志摩了。公主大人,谢谢你!」 「接下就剩帮老大找老公了!」 「公主大人最强了!」 「我们一生都会跟随你!」 「不过,向信奈借的钱你应该还不完吧。我记得借了不少耶。」 「因为利息太高啦,她实在是很贪心耶。」 「嘻嘻,看来只能拿伊势神宫的八咫镜来还债了。」 「那那那那不会受到天天天天罚吗?」 「老大、公主大人,不得了啦!那面八咫镜被鬼偷走了!」 「喔?老虎才消失没多久,这次还来了个鬼?」 「率领鬼的南蛮人搭船进攻伊势港抢粮食,被抢的货物里头有八咫镜!」 「那些家伙占领了志摩的无人岛并坚守该处!」 「南蛮人与鬼的岛?听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耶。」 「既然八咫镜在他们手上,那就不能用火攻了。您说该怎么办,公主大人?」 「事情变棘手了……而且现在也不方便在神器被抢的情况下回到信奈身边,听说尾张那边有越来越多老臣在嫉妒本公主……反正终究会想到好法子的。」 在那之后,夺回了八咫镜、自信满满认为很快就能用她的力量帮姊姊,织田信奈实现夺取天下梦想的一益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天站在成为伊势志摩最强集团的九鬼海盗团旗舰「鬼宿丸」的甲板上远眺熊野滩。 不论是好是坏,信奈都以苛刻使唤家臣而闻名,但她唯独对一益特别好。 她将一益当成亲妹妹般对待,也非常尊重一益最冀求的东西──自由。 同时,这也是让一益得以发挥全力的最佳环境。 「小九,本公主不想再待在狭小的陆地上,本公主要带著信奈航向大海!」 「在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公主大人就拿下伊势国了,公主大人实在厉害!我们全体此生都会跟随公主大人!」 「呵呵呵,虽然有稍微借用信奈跟小良的帮忙,不过你还是可以多称赞本公主一点喔,小九。」 「会为了配得上『公主大人之副将』的头衔,我也要努力成为海盗的女王!以前我都是以九鬼家妹妹的身分活著,不过当姊姊其实也不赖呢!」 「嘻嘻,不管要当女王姊姊,还是个好太太,你就放手去做吧。」 「啊,不过我不想靠近真正的海盗王?村上武吉所待的濑户内海。千万不能成为村上武吉的敌人啊!就当做没看到濑户内海吧。」 「……输到变习惯也挺悲哀的呢,小九。」 日后,一益率领著改名为九鬼水军的九鬼海盗团自由自在地航行于海上,并在对抗武田信玄,还有在播磨地区对抗毛利的战役中成为织田家难得的欺敌部队并大显身手,这些事迹就不用多言了。 ※ 「……」 一益抽开贴在姬巫女额头上的手。 尽管只有短短一瞬间,不过她仍意识到自己的记忆被对方读取了。 于是她连忙切断对姬巫女造成的精神负担。 同时,一益也发现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她看见自己回想的记忆中夹杂了从未见过的画面。那是一益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分后下意识将「为什么自己能够成为伊势神宫巫女」这个记忆里头有违常理之部分合理化后的结果。然而,这些想像的记忆恐怕也跟真相没有差距太远吧。 聪明的一益终于理解到为什么伊势神宫的宫司们会让自己当上巫女了。 她无法接受这点。 「……所以本公主其实是利用这个驱体的血统之力偷走伊势,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姬巫女哀伤地看著感到屈辱而浑身颤抖的妹妹。 「……你只要自由自在生活就好,不用在意朕。」 读取氏乡沉痛的记忆,而且还遭受一连串冲击而感到困惑,这样的一益在听到姬巫女这番话后变得更加混乱了。 「本公主才没有获得自由!以为自己逃离了甲贺,结果其实一直都被未曾谋面的姊姊玩弄于掌心上!」 「……」 「本公主只是个小孩子,没有战国武将该有的实力!」 「……不对,那都是左近你自身拥有的实力。」 「错了!织田家四天王之一的泷川左近一益只是个虚名!我这种小孩子本来就不可能建立攻下伊势这样的大功劳!」 「……那都是你不畏艰难、勇往直前的缘故。」 「反正本公主只是个甲贺忍者!不管怎么逃,想要甩掉的过去还是会追上来,根本不可能获得自由的!」 一位是继承大和御所姬巫女之位的姊姊,另一位是在甲贺接受忍者训练,最后逃离忍者村、奔向大海的妹妹。 这对姊妹各自背负的人生差别太大,如今她们已经找不到可以对谈的话语了。 特别是姬巫女── 「朕不打算夺去你的自由。」 「本公主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可以自由生活的力量。知道自己的亲姊姊是谁后,本公主就再也没办法与信奈出海,也不能再将三神器交给信奈。可是如果不给她,信奈就一定会在本猫寺战败而死的!」 「……左近。」 「本公主就只能在这座岛国结束一生了!」 「……别再在意朕的事,你就随著织田信奈奔向大海、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吧。」 「要是因为本公主害得御所灭亡,本公主不就会后悔一生吗!然而,若是选择御所的话,信奈就会毁灭……到底该选择哪条道路啊!」 年幼的一益心中如今一片混乱。 不知道往后该如何活下去。 一定要在信奈与姬巫女之间选择当其中一人的妹妹吗? 本以为是靠自己实力获得的功绩与地位,其实都不过是靠著两位姊姊的力量抢过来的。 一益感到有如大梦初醒,变回了一位无力的少女。 该把三神器托付给信奈,让她在本猫寺之战获胜吗──不过这就意味著信奈将成为「神」──还是该把神器还给真正的姊姊?姬巫女呢? 像自己这样的小孩不可能有能力做出这种决定一国大事的抉择,自己没有足够的智慧与经验,无法判断哪个选择才是正确的──她非常迷惘。 一益感到自己有如乘船时突然翻船沉入海底,她无法摆脱那种深沉的不安。 「黑牙男,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本公主,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两人单纯以姊妹的身分相会!」 「非、非常抱歉!因、因为这是前所未闻的国难啊!」 「本公主才不管什么国难!既然你是关白,就由你决定啊!不然藤原摄关家是摆好看的吗!」 「本官已经束手无策了!如今日本的未来与姬巫女大人的命运全在泷川大人的一念之间啊!」 促成这场邂逅的近卫只是匍匐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恳求一益说:「拜托您、拜托您守护姬巫女大人吧」。 「您会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姬巫女大人才是泷川大人您的亲姊姊。请在下定决心后将三神器还给姬巫女大人吧。即使今后上了战场也千万不要忘了这件事……」 ※ 织田军从陆地包围了大阪本猫寺。 摄津的各将领以及前来驰援的明智光秀坚守各自的堡垒,封锁了每条通往本猫寺的陆上道路。 镇守本猫寺东北侧「守口砦」的主将为明智光秀。 镇守本猫寺南侧、筑于上町高地的天王寺砦之主将为拔擢自官吏,位阶三级跳的部将?塙直政。尽管是男武将,但他原本擅长的是内政、外交,不擅长打仗。 「……我方士兵多数为本猫寺信徒,士气低落,而且本人也不擅长指挥作战,但还是得硬著头皮干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撑到明智大人赶来为止。」 天王寺本来是由明智光秀──如果松永久秀还活著的话,就是由她驻守的最重要据点。然而,直到前几天为止,畿内一带连日大雨、河水暴涨,致使播磨急行军而来的光秀来不及渡过淀川,只好暂时进入守口砦。 信奈自己则是坐镇位于本猫寺北侧,淀川沙洲上的野田砦。 小早川隆景、织田信奈。双方为了避免陷入难以脱身的持久战,皆倾向于一战定胜负。虽然两人互相为敌,不过在这点方面却彷佛心有灵犀。 因此信奈即便知道毛利方设下了陷阱,但还是指派泷川一益与九鬼水军在木津川河口集结,严阵以待村上水军的攻势。 她已经预测到小早川隆景一定会在陆战打得正热的时候派遣村上水军发动孤注一掷的奇袭。 在织田军与本猫寺于陆上交手而显露颓势时,村上水军必定会以惊涛骇浪之势杀入战场。 然而,万一织田军在陆战获胜,小早川隆景对织田水军施展的请君入瓮之计就会落空,并白白将木津川河口拱手让给信奈。 因此成败就端看这场陆战了。 织田军按兵不动,静静等候织田信奈的总攻击号令。 就在野田本阵即将召开最后一次军事会议前。 搭乘小早船赶来野田的泷川一益与正在前往本阵途中的相良良晴不期而遇。 「嗨!一益。你气色不太好耶,有每天按时出海吗?」 尽管良晴笑著关心一益,不过自己也忍受著彷佛要胃穿孔的感受,连站都站不太稳。 他对自己尽了一切努力却还是没能阻止与本猫寺打仗一事感到羞愧。 「唉,这样下去『女帝』塔罗牌的预言就会往不好的方向实现了。」 「喂,小良。」 「嗯?」 「到底会有什么命运在未来等著我泷川左近一益呢?」 「喂喂怎么啦,真不像你会说的话耶。未来得靠一益自己开拓啊。」 「可是小良你是未来人吧?」 「未来的每一刻都在变化,而且实际上也有未来产生变化了,所以只要我们织田家臣团同心协力的话就可以扭转未来的。」 「嗯,你说得也是。不过──」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从未来回到过去世界的我为什么要成为信奈的家臣呢?如果有余力在意那种事情的话,还不如用尽努力活下去吧。」 「本公主非常在意一件事喔。小良你好像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我我我我什么也没隐瞒喔?」 「算了,追问信奈的未来对小良、信奈都太失礼了,但至少能偷偷透漏一下本公主的未来吧?」 「不要!而且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什么?本公主是织田家最年轻的四天王喔?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很不幸的,这个时候良晴还不知道一益拿下伊势的功劳背后有姬巫女的影子,更不知道她因为神器而在两位姊姊之间举棋不定的心境。 一益也没有发现她对自己的未来,或者该说是身为公主武将的能力变得更加在意。 一益灵巧一跳,骑上了良晴的肩头。 「喂喂,别凑上来啦,赶快去开会吧。」 骑在良晴肩膀上的一益露出调皮的表情吃吃笑著。 然而,这个笑容是为了卸下良晴的心防,避免良晴使出擅长的「闪躲」。一益已经被逼到非得用到这种手段的地步了。她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就算那是残酷的未来──也绝对比一无所知、担心害怕来得好。 一益小心翼翼将手「啪」一声放在良晴的额头上。 「……抱歉,擅自偷看你脑中意识,小良。本公主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希望你大略说一下。」 「哇啊?惨了,偷袭我!?你你你你做什么啦!?」 「反正未来还不确定嘛,姑且说给本公主听当参考吧。」 「──泷泷泷泷川,啊啊啊一益是──!」 虽然良晴对自己又是捏脸又是掐喉来抗拒这股力量,但还是无法破除一益与生俱来的他心通之术。他脑中只想著要帮助一益这个对自身命运感到惶恐而颤抖的小女孩,没有思考信奈未来的余力。这对一益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泷川一益在织田家建立许多战功,最后成为东国的支配者?关东管领。」 「什么,关东管领?信奈竟然把日本的东半边分给本公主?那个小气的信奈耶?」 自平将门公的叛乱以来,日本的战乱经常是西国与东国──也就是以京都为中心的畿内和关东的武士──两边之间的争执所造成,像是源平合战、鎌仓幕府对后醍醐、足利尊氏的北朝和后醍醐的南朝、室町御所的足利将军和关东公方。因此,当信奈支配畿内达成天下布武后,东国支配者的人事案至关重要。良晴所说的,就是信奈指派一益为治理东国的「关东管领」。 信奈与本公主的姊妹羁绊果然是永恒不灭的,信奈终会成为天下人,而本公主也会成为符合信奈期待的有能之人──就在一益安心地这么说时。 良晴接下来的话,还有话中哀伤的感情深深刺进了一益的心。 「然而,在身为君主的织田『信长』死后,泷川一益就变得恍若他人般无能、难堪地落魄潦倒。」 「死?谁、谁死了?」 「失去一切的泷川一益就这么被众人遗忘──从历史的舞台上消失──尽管他的下场众说纷纭,不过有个说法是他最后孤独无助地死在路旁──」 良晴大喊著「哇啊啊啊!我都说了些什么啊!」但为时已晚,一益已经从良晴口中听到自己的「未来」了。 「信、信奈的年纪本来就比本公主大。本公主当然会活得比较久,可是……本公主……只要没有信奈就什么也做不到吗?」 「快忘掉!我什么都没说!所以我就说了,即便是知道这种差劲的未来也只会造成不良影响嘛!就跟占卜一样,只要相信好话就够啦!」 「本公主果然不过是姊姊的傀儡吗?」 「这个世界的历史跟我知道的已经不同了!因为我擅自窜改了历史!所以这种未来不会发生,忘掉吧!」 「当本公主……从姊姊身边逃走、获得真正的自由后,却只会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无助飘零吗?」 这个小插曲发生后没多久,信奈便在良晴、一益随侍下,于大阪地图前面召开了开战前的最后一场军事会议。 良晴一边沉吟一边死盯著大阪的地图。 野田?福岛之战时已经有过惨痛体验,大阪这里的地形并不是陆地上面有河流经过,而是陆地位于无数河川之间。同一条河会因为流域不同而有不同的称呼,河川间还会汇合或延伸出支流,地貌十分复杂。 「淀川、木津川、中津川、神崎川、寝屋川、平野川、大和川──陆地四处都被河川分割,简直就像是河水的迷宫一般。」 「本猫寺北有淀川、东北有大和川、东有平野川,是一座被这些河流庇护的水上要塞,而且西出木津川口就是大阪湾。」 「所以只能透过通往上町高地、位于南方的天王寺砦从陆路进攻了吗?」 良晴想起来了。当石山本愿寺变成「大阪城」后,真田幸村在「大阪之阵」时于大阪城南方建造了「真田丸」就是为了抵御来自天王寺的攻势。若是想攻陷大阪的话,只能透过南方唯一有陆地接壤的天王寺出兵。 「公主大人,这似乎又是一场非常棘手的战役了。」 这场军事会议的与会者有:代表堺町商人的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千利休,甚至还为了寻求谈和可能性而找来了关白?近卫前久。 这次正是需要这么多人力的总体战。 「为了对抗杂贺众的火力,只能将所有从堺町收集来的火枪全部投入此战了。各位,拜托你们了!」 「我们堺町居民已经尽一切努力收集,总共收集到了约一千支的火枪。」 「这样啊。看来这会是场空前绝后的惊人枪战喔。」 「过去从未有过交战双方以数量如此惊人的火枪交相驳火,我实在无法想像那是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啊。」 「话说回来,里奥。我想听听你是否有使用神器以外的计策。你很熟悉南蛮的战史吧?」 戴著有如狐耳的黑色燕尾型头盔,身披与信奈同一款披风的蒲生氏乡,她手拿南蛮传入的历史书开口说: 「想从陆地压制本猫寺会很困难。在河川、海洋环绕与坚定信仰保护下的本猫寺,其防御能力堪比历经千年仍难攻不落而自豪的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 「这样啊。」 「如果想攻陷本猫寺,除非让舰队翻山越岭强占河流上游,或是用达达尼尔大炮──无论是哪种方法都不切实际。」 「达达尼尔大炮?」 「那是鄂图曼帝国攻陷君士坦丁堡时使用的巨型火炮,其威力足以破坏君士坦丁堡的厚实城墙。很可惜现在无法取得那种武器。」 「我们自己打造不就好了?」 「制造技术已经失传了,无论我怎么调查都找不到铸造那种大炮的方法,不过──」 「不过?」 「目前左近底下有一位从圣约翰骑士团──马尔他骑士团漂流到日本的南蛮女骑士?乔凡那。若是能借用她在马尔他岛与鄂图曼帝国作战的经验,或许……」 「这样啊,那就叫乔凡那暂时去协助里奥吧。」 「等、等一下!我才不要把乔凡那借给别人!她是以海盗为主力、不擅长陆战的泷川军贵重的战力耶!」 听到这个命令的一益不禁插嘴。 「左近?织田家如今人才严重匮乏,甚至才刚被拔擢为部将的塙直政驻守位于最前线的天王寺砦。这只是暂时性的人力借调,忍一忍吧。」 信奈对一益当今遇到的状况一无所知,只用一如往常的轻松态度道个歉就随随便便带过这个话题。 「为什么你还没收本公主为妹妹就突然冒出了这个妹妹?」 「因为你都没有好好给我回覆吧?」 「而且说到底,本公主可是出身于远~比蒲生家还要高贵的名门喔!」 「哎呀,左近你就别闹脾气啦。不然我也收你当妹妹,这样就消气了吧?」 「哼!」 喂喂,才刚听到自己的未来,现在又吵了起来,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啊──良晴担心著满脸不服气的一益。 「左近大人?姊姊只需要我一个妹妹就够了。反正你也不会安于待在姊姊身边,当个织田家的重臣为姊姊效犬马之力就够了。」 「你说什么!你头上那狐耳又是怎么回事!是为了谄媚喜欢动物的信奈吗!」 「狐耳?这是模仿燕子尾巴造型的头盔喔。」 氏乡与一益一看就知道两人很不对头。 就在此刻,今井宗久等一干堺町人士欲言又止地将话题转移到某个事件上。 「其实堺町与京都等地现在出了件大事,公主大人。」 「……(点头)」 「咦?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虽、虽然我吩咐那些瓦版作者不要再写织田大人的丑闻,可是那种瓦版早已大量充斥于民间。各地之所以会发生为数异常的一揆民变,恐怕就是因为这份瓦版所致。」 紧张得大汗直流的津田宗及将一份全新瓦版『教如咪月刊号外~织田信奈的阴谋』呈到信奈手上。 「这是我透过私下管道取得的,看起来不像是出自大阪本猫寺之手。我们还没找到这份瓦版的出处。」 「『织田信奈的阴谋』?这是什么?」 听起来很像某个历史游戏的仿冒品呢──良晴心想。 然而,信奈看过内容后却不禁大感讶异。 里头的主角是独裁君主?织田信奈与身分低贱却受她宠爱的相良良晴。 故事内容是这两个人在安土城的天主阁一边翻云覆雨一边对如何管理天下大放厥词。 『信奈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你的丈夫啊?』 『猴子,只要这个国家仍固守旧规,我们就不可能结婚。上至姬巫女大人下至庶民,每个人的身分在出生时就决定了。就算这个时代能够以下犯上来夺权,但你的地位还是无法任意晋升的。』 『那只能破坏这个国家的成规了。只要将地位最高的人踢下台换我们上去,这样就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了。』 『说得也是,那我就取代姬巫女大人站上这个国家神权的顶点吧。』 『喂喂,你真的做得到那种事吗?追本溯源,织田家当初不过是一介神官吧?那太夸张了。百姓与家臣团都不可能认同的。』 『只要凑齐三种神器就可以了。』 『喔?那是什么?』 『那是历代姬巫女大人继位时必要的宝物。御所、热田神宫与伊势神宫各自保管一项,所以它们等同于落入我的手中,而且其实御所里面的勾玉是假的。只要找到沉在坛之浦的真品,我就可以成为下一任的姬巫女大人了。』 『坛之浦是在濑户内海的尽头耶。那里是毛利家与村上水军的地盘吧。』 『消灭毛利家与村上水军就好啦。只要对大阪本猫寺开战,重视情义的毛利家就会和村上水军一同从海上支援本猫寺。收拾掉这些家伙后,勾玉就是囊中之物了。』 『不过说到底,我是个来自国外、身分不详的猿人,没有身分地位的事实依然没有改变啊。你变成神明后不就更难举行婚礼了吗?』 『只要你当上最高位的公家?关白就好啦。我们两人一起夺走日本身分最崇高的两个地位吧。』 『啊?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坐上那种位子啊。』 『威胁一下近卫前久事情就好谈了。告诉他如果不收你当近卫家养子并让出关白之位,我就将姬巫女大人和大和御所一把火烧掉!如此一来那家伙肯定会哭著同意吧。』 『这种做法也太激烈了吧!会让家臣团反叛喔。』 『那就把可能有意谋反的家臣一个不留地丢到本猫寺战场的前线让他们送死,这样子就解决了。』 『你是为了这个才撕破与本猫寺的合约吗?还真是个过分的女人啊。』 『啊?我都是为了你吧?反正只要跟无知百姓玩玩南蛮蹴鞠比赛,或是办些基督教骗人眼泪的讲道会,就能够让他们高兴地支持我吧?然后再推出乐市乐座、废止关所这类愚民会喜欢的政策赚赚人气,这样就可以唬弄过去啦。』 『这些话还真过分呢。不但破坏大和御所,而且还大量重用南蛮人,这样下去这个国家总有一天会被南蛮人抢走喔。』 『没差啊。我只要能讴歌自己的人生就好,以后的事情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本大爷要是抓狂起来搞不好会毁灭日本喔。』 『我一点也不在意!』 『哈。天下人果然还是得由男人担任。感觉事情会变得很不得了呢。』 看著惊讶到嘴巴合不拢的信奈与良晴,津田宗及畏惧地赶紧澄清说:「我我我我跟这份瓦版一丁点关系也没有喔!」近卫也翻著白眼,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说:「本官也跟这件事情无关!」。 「先先先先不管里头本官的坏话,竟竟竟竟敢散布假勾玉的消息,这是何等不忠!此乃关系到大和御所存亡的严重问题啊!」 「这里有相关人士才知道的情报,而且秘密泄漏的速度也太快了。」 今井宗久喝著茶疑惑地说:「这应该不是堺町商人做的,也不是公家贵族所为。还有什么人这么想要打倒织田家吗……」。 「这是充满阴谋论的造谣文章!这类东西会在事实里面掺杂一点谎话以引导舆论往自己期望的方向走。在我的时代有很多这种书与文章!」 良晴代替愤怒、震惊到说不出话的信奈滔滔不绝地痛骂。 「里头的对话看起来很像真的,这点更是可恶。而且不论关白的事情也好,三神器的事也罢,这些机密情报到底是从哪里泄漏出去的?」 蒲生氏乡则是忿忿不平地大喊:「我绝对不会原谅有人竟然敢如此污辱姊姊!」。 「姊姊,这一定是某人为了诱使上杉谦信行动而制作的造谣文章。上杉谦信目前正打算亲眼确认姊姊究竟是不是破坏日本的第六天魔王。如果谦信相信这篇造谣文章的话,越后兵就会朝著织田家领地发动攻势了!」 「从这篇文章的傲慢文风以及打算杀害姬巫女大人的内容来看,能够写出这种东西的只有那个男人了。这肯定是影之军师所写的。他是本官以前为了建立织田家包围网而雇用的男人。对那家伙来说,公家与御所都不过是花瓶而已。也因为他对御所和姬巫女大人出言不逊,所以本官便和他断绝往来了。可是,他却因此而开始失控乱来……」 信奈问了全身打颤的近卫。 「这位影之军师究竟是谁?他有什么目的?那个人对我有私怨吗?他是为了让一向只执著于关东的上杉谦信上洛夺取天下吗?还是──」 「我不能透漏他的名字。一旦不小心说溜嘴,不只是本官,就连姬巫女大人都有可能被那个男人杀了!那家伙跟本官断绝往来后侵吞了津田宗及供应给本官的经费,接著便一口气失控暴冲了。」 「这样啊。公家想打倒武家,最后却只能借助武家的协助。所以才将那这种危险人物拉进自己的阵营……你玩火玩得太过分了,近卫!」 受到这份瓦版冲击最大的或许就属一益了。 一益这个时候已经将三神器收在九鬼水军的旗舰?鬼宿丸上。 然而,她没有决定该把三神器交给信奈来使用「开启天岩户」或是要还给姬巫女。如果信奈为了打败本猫寺而使用「开启天岩户」,信奈就能成为日本的新「神」吧。到那个时候,大和御所与一益的亲姊姊?姬巫女将会失去存在意义…… 藉由他心通看见蒲生氏乡的沉痛记忆、被姬巫女读取自身记忆,再加上从良晴口中听到自己的凄惨「未来」。遭受强烈动摇的一益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果然只能使用三神器夺取下任姬巫女大人的宝座了……信奈你怎么看?」 「等等,左近。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以有那种想法呢?」 「因为这篇文章的内容全都是真的啊。只要获得三神器与姬巫女之位,信奈就可以独占这个国家的神权与王权。只要你成为新任姬巫女、夺下神权,再将关白大位这项王权交给小良,这样子就能够与小良结婚了……这样很合理吧!」 「左、左近。虽然我的确威胁过近卫,要他让良晴当上关白,但有一半是为了惩罚他是建立织田家包围网的幕后黑手啊。而且我也没、没有想过夺取姬巫女大人的宝座喔?」 信奈的语气有些迟疑。或许是她为了与良晴结婚,就算成为篡位者也在所不惜……但却被指出了这点而感到动摇──一益有这种感受。尽管想使用他心通问出信奈的真正想法,但是一益很害怕,如果使用这股力量的话,将会使她与信奈的关系出现巨大裂痕,再也无法修复…… 「……信奈,因为有太多被人怀疑也不奇怪的证据了,而且蒲生氏乡不是也拚命向你鼓吹同时拿下王权和神权吗?」 「里奥不是劝我篡夺大和御所之位,只是劝我成为终生不婚的处女王……」 「如果使用了三神器,信奈就会成为降临人世的神。就算你没有那个意思,结果上来说还是形同篡位啊。」 「左近?你怎么了?难道还在为里奥那件事情生气吗?还是我太久没送你茶器让你著急了?」 「我才没有闹脾气!本公主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氏乡苦口婆心地劝谏一益说: 「左近大人,你可是姊姊的家臣,请守好分寸──无论是情同姊妹或身为亲弟弟,家臣就该服从君主的命令。姊姊应该成为统治这个国家一切的专制君主才是!」 「吵、吵、吵死了!我们姊妹在吵架,你别插嘴!」 「照道理来说你应该被处以反逆罪喔。虽然织田家的家臣都把自己当成姊姊的家人,然而从今以后家臣是家臣、君主是君主。这是因为姊姊将会成为日本的神嘛。」 「氏乡,你如果想把信奈当神来拜,请你自己一个人拜就好了!本公主讨厌这样!姊姊变成神……本公主与信奈就会出现一道无法跨越的高墙……本公主绝对不接受!少把你个人的信仰强加在别人身上啦。」 「左近大人?你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到底在近卫大人的会谈中发生了什么事?」 「里奥,不要挑衅左近!我没有同意使用神器而成为神;左近你也不要疑神疑鬼,而且为什么你会那么激动?左近不是我的妹妹吗?」 「……我还没有正式给你答覆。」 「左近?我没有把你当成家臣喔。明明一直让你自由行动,为什么却在这种重要时刻不相信我了呢?」 「……本公主不过是被信奈玩弄于掌心上,算不上拥有真正的自由……本公主从一开始就没有足以在战国时代自由生活的实力……」 「没那回事,为什么你突然失去自信?发生什么事了?」 「我对那天的回答是『拒绝』!因为信奈不是我的亲姊姊!」 「怎么会……左近……!?等、等一下!」 「本公主才不要信奈所给的那种虚假自由!如果老是依赖那种东西的话,本公主就永远无法摆脱自身血统的宿命啦!」 「你到底在说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看不下这种场面的良晴扶住左近的小小肩膀。 他愤慨地想──我绝对不会轻饶写出这篇瓦版、害这两人感情决裂的家伙。 良晴已经将自己也遭到瓦版耍弄之事抛诸脑后了。 「一益,不要被话语操弄了!更不要被你用能力从我和氏乡身上问出的那些话束缚!这份瓦版也是如此。所谓的话语,不过就只是话语而已!」 「不对,良晴。血脉……比话语还重要。」 「血脉?」 「无论逃到何处,本公主仍然无法摆脱命运。即使从甲贺逃走也没用,还不是无法逃离信奈的手掌心。到最后本公主依然不是信奈的妹妹,只是织田家的一介家臣而已。」 深深感受到责任都在自己身上,近卫前久不由得痛苦呻吟。 (啊啊,本官又多事犯错了),他感到胃中一阵抽搐,差点站不稳脚步。 「喂喂,你怎么突然学起梵天丸那种说话方式?我不清楚什么血脉,但一益不是奉自由奔放为人生信条吗?别在意那些小事啦。」 「你果然……会为了与信奈的恋情而会毁灭她吗,小良!」 「毁灭谁?」 「本公主的……亲姊姊!」 此时,良晴终于察觉到事情的真相。 没亲眼见过姬巫女相貌的信奈与今井宗久无法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良晴曾经近看过姬巫女的脸。 他第一次遇到一益时,就因为一益与姬巫女的长相太过神似而感到讶异。 不过,当良晴得知一益为甲贺忍者出身后,就渐渐当她们两人只是碰巧长得很像而已。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一益正在烦恼要如何使用三神器,该把新时代神权交给信奈还是姬巫女大人,她在两位姊姊之间举棋不定啊!) 糟糕,我太迟钝了,简直跟猴子一样笨!──良晴不禁想往自己的脑袋敲下去。 「我懂了,我全懂了。你不用现在说出来!一益,如果我再聪明一点的话就能够更早察觉了。对不起!」 「……小良。」 「不过这么一来就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了。一切都只能由一益自己决定。」 「本公主决定?」 「是的。一益你打算怎么做?与信奈吵完这场架后继续保持决裂?认定信奈计画著这份瓦版上面所写的阴谋,自己有必要阻止她?你真的这么想吗?」 「……本公主……」 「信奈一直都把你当成妹妹,相当依赖你,而我也一样。如果没有宁宁这个妹妹,我早就灰心丧志了,更别说是压力更大的信奈了。」 「可是我的另一位姊姊一直都是孤单一人,从过去到未来都是如此耶!」 「一益。」 「她一直一直都被关在牢里耶!」 曾经与姬巫女见过面的良晴已经无话可说。 一益嘶吼著:「本公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并推开良晴的拥抱。 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信奈愣在原地,没能追赶跑出本阵的一益。 「……她的亲姊姊是谁……?我到最后仍旧无法成为左近的姊姊吗?」 利休一边为神情怅然的信奈泡茶,一边对她加油打气。 「信奈,我会把一益带回来。不用担心!」 良晴毫不犹豫地追著一益冲了出去。 ※ 一益与良晴离开后,留在本阵的信奈深深叹了口气。 在如此重要的大决战前夕竟然发生这种争端,织田家从来没有遇到的状况说。 「左近……她到底怎么了。良晴,拜托你把左近带回来吧。」 「恐怕是左近大人身边发生非常紧急的状况吧。然而,姊姊您是即将成神的人,今后必须以对待仆人的态度对待织田家的家臣喔。」 「里奥?我不可能,也不想那么做。织田家家臣团的每一个人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如果您不舍弃那种感情,就无法突破目前的僵局。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万民著想啊。」 刚刚氏乡自己也为了前去拦阻一益而站起身来。 「姊姊,领导水军的左近大人如今已经是那副模样,这张仗织田家必定会战败的。现在还来得及的,请您在上杉谦信决定讨伐织田家前,不,是在姊姊被本猫寺军杀掉前使用三神器吧!」 「里奥,你怀抱的天下布武梦想很美好,我很喜欢你想要终结乱世、拯救天下苍生时那颗纯真、无私到彷佛有洁癖的心,因此我才会收你为妹妹。的确,如果要用最少的牺牲统一天下,我或许应该以处女王的身分君临日本,或是使用三神器打赢与本猫寺的战争;但是,请听我说──」 「……姊姊。」 「我将家臣们当成家人看待,这点在今后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喔。」 「是的,我很清楚姊姊大人的心意,所以我才会以妹妹的身分为姊姊奉献一生。」 「而且我也不打算放弃对良晴的感情。」 「这就万万不可了,姊姊。你读了『织田信奈的阴谋』吧?倘若那个不祥谣言成真的话,姊姊就完了!」 「我已经不想再放弃任何人了。」 「我所憧憬的姊姊不应该是那种仅仅与一个男人热恋就听不进天下万民求助声的人啊!」 「里奥……」 「求求你,姊姊。请仔细思考只疼爱一个人的路与爱惜天下所有人的路,究竟何者才是正确的!」 「我也曾经烦恼过是否该为了实现天下布武而舍弃人心成为魔王。然而,我已经知道那是错的。如果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勇气去爱,那就更不可能有能力以慈爱之心守护百姓的。」 「……姊姊。」 「救济苍生的志向固然崇高,然而不懂得如何去爱的人必定难以实现这种志向。特别是像我这样不懂母爱的人。」 「没那回事,姊姊还有我啊。我会当个忠诚的妹妹,一心一意地爱著姊姊的。就算姊姊当上神,我也不会感到寂寞的。」 「我也喜欢里奥喔,可是良晴与我的爱是另一回事。只有待在良晴身边,我才能避免为了野心而失去人性、克服成为魔王的命运。」 「……不对。姊姊不是那种软弱之人!」 「里奥,你还没有谈恋爱,所以才不懂。将自己的理想强加在对方身上的行为不是爱,而是信仰吧?」 「我的确是将姊姊当做完成天下布武志业的救世主来崇拜。对这个乱世感到失望,只能藉由研究书籍、古代遗迹来逃避现实,对这样的我而言,姊姊如同希望光辉的天下布武之道让我的人生充满意义。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对,里奥。但你终究还是得过自己的人生。就算是拥有相同志向的姊妹,也不是齐心一力的喔。」 「不,至少我的灵魂比起相良良晴更接近姊姊!」 「我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如果无法理解这点的话,你将会走上与教如相同的路──为了梦想而失控,并将所有人卷入其中吧。这种从别人那边承继而来的梦想,只会因为钻牛角尖而变得过分专一,并在最后陷入无法回头的境地吧。我希望你也能像左近一样独立自主。即使和我走在同一条路上,还是能抱持著自己的梦想自由自在生活。尽管那孩子的年纪比我还小就是了──」 「不要再说了。不要把我赶回书与遗迹的世界。姊姊求求你,拜托你不要讨厌我!」 信奈这才发现氏乡的心里充满了难以想像的深沉绝望。 无论氏乡如何追寻,她仍旧无法遇见日本的神还有基督教的神,而将「天下布武」这道耀眼光芒赐与找不到人生目标之氏乡的人,正是信奈自己。 所以信奈才无法出言责备见到自己迷上良晴而感到失望的氏乡。 信奈不忍心夺走过著苦闷生活之氏乡最后终于找到的梦想──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姊姊这样的人会被那种平凡男人迷惑啊!」 眼中泛著泪光的氏乡颤抖著冲了出去。 「……里奥。」 伤害一益之后,她又伤害了氏乡。 信奈在心中暗暗想著。 (里奥的理想既正确又美好。或许只要由我一个人当上名为处女王的祭品,就可以终结乱世、拯救这个国家的子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良晴……) 三神器。 「开启天岩户」。 要成为新的日本之神吗? 还是以人类少女的身分战斗,贯彻与良晴的苦恋? 很快的,信奈就得面临做出这项艰难抉择的时刻了。 ※ 「妹妹会为了继承理想中姊姊的形象而努力。我本来应该会成为那样的姊姊,即成就天下布猫理想的本猫寺住持。如今她代替了我。因此身为姊姊的我非得阻止妹妹的野心不可。」 「这简直是飞蛾扑火嘛!至少应请示织田信奈,让她派出护卫兵跟随吧!现在失去猫耳成为凡人的你只要中枪就会死啊!」 「这个我很清楚。」 显如为了让织田军与本猫寺再次谈和而驾著小船划向本猫寺,她身边有个人正死缠著她不放。 是从军事会议偷溜出来的近卫前久。 「这场仗本来就是由本猫寺挑起,所以我必须一个人去。」 「影之军师会在你进入本猫寺大门的瞬间杀了你,然后栽赃这是织田信奈所为,藉此激怒本猫寺。那家伙就是这样希望世界越乱越好的恶鬼啊!」 「我会不会死,这要去了才知道。而且如果现在不去的话,就会有更多人死去。」 「你不怕死吗!」 「当然怕。然而我是个无法吹熄妹妹心中那盏野心之火的姊姊,这次我非得和她正面对峙不可。」 「你的意思是要本本本本官也跟那那那那个军师正面对峙吗?」 「不,我没那个意思。」 「做不到啦!本官一旦跟那种有如豺狼虎豹的男人正面对决,就会殃及姬巫女大人的!」 显如渡了河。 她赤脚走上通往本猫寺大门的陡峭坡道。 有些人没注意到她的身分而对著她放箭。 就算如此,显如仍然持续前进。 「请不要做这种有勇无谋的举动!这只会被当成开战藉口的!」 近卫怒喊著「住手,你们这些贱民!本官可是关白?近卫前久!放尊重点!」并追在显如身后。 「显如大人!快回来吧。本官打乱泷川大人的情绪后竟然又犯下这种错。请等一下。本官手上有姬巫女大人下令和谈的御旨!」 「非常感谢您,不过两军如今迫不及待等著开战,已经来不及了。」 「但如果你在这里被杀了,日本将会分裂成两个国家并展开宗教战争,进而迎向真真正正的末日啊!」 此时驻守本猫寺正门的,是杂贺孙市率领的精锐杂贺火枪军团。 「显如?这不是显如吗!」 就算显如再怎么没有存在感,孙市依旧没有忘记相识多年的伙伴样貌。 也不管有没有确认显如的身影,她打开本猫寺正门孤身冲出门外、跑下坡道。 「……孙市,好久不见。」 「你真是勇气可嘉,已经是个了不起的本猫寺住持了。」 「如今的我只是个村姑。请你带我到妹妹?教如的面前吧。」 「不用说我也知道,来吧。」 孙市递出了手。 显如为了握住孙市也伸出自己的手。 就当再次相会的两人静静微笑时── 飕。 一支利箭贯穿显如的背。 红色鲜血自伤口中泉涌而出。 「显如?糟糕!」 这支箭不是来自本猫寺的方向,而是某人从本猫寺正门的对面,也就是显如的背后所射。 就算是孙市这样的强者也没能察觉到这支暗箭,可见得是从难以想像的远处射来的。 「距离太远……这……不可能是织田信奈大人所射的箭。」 「显如,别说话!」 倒在孙市怀中的显如身驱逐渐下滑。 「呜啊啊啊啊!?放箭者是受影之军师命令的那家伙啊啊啊啊!」 如此一来织田信奈就非得使用三神器不可了。本官和御所都会完了──近卫绝望了。 目击如此光景的本猫寺群众全都因为冲击太大而鸦雀无声,过了几秒后── 上町高地里,大阪本猫寺的猫尼僧一齐敲响无数铜锣。 「「「显如大人啊啊啊啊啊啊!」」」 本猫寺所有的门都被打开,杂贺众、毛利军,还有坚拒离城的鹰派信徒们通通拿起武器冲出寺院。 「敌人只有织田信奈一个!」 「杀了织田信奈!」 「绝对不可原谏!」 ──大阪本猫寺之战,就此展开。 卷之六 天王寺、木津川河口之战 大阪是座水城。 本猫寺与信奈设置本阵的野田砦之间隔著一条宽阔的淀川。 对本猫寺方而言,想直接进攻野田砦并非易事。因此,以杂贺众、毛利军为主的本猫寺军便沿著陆路杀向与上町高地相连的天王寺砦。 在本猫寺军前头一马当先的是杂贺孙市。 在她两侧的是杂贺众高手:萤与小雀。 「今天这场仗将会决定一切。」 只靠大腿控制身下马匹的孙市扛著大型火枪冲进了织田军的前锋部队。 「集中朝领导部队的将领开火!」 守在天王寺砦的织田军士兵很容易就认出了孙市。 她举著长度超过百寸、枪身全黑的异常新型种子岛火枪。 总重量超过了七十公斤。 无论是谁都知道,除了传说中的火枪高手,杂贺孙市以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会使用这把有如恶魔的巨型火枪。 「八咫鸟改?壹式。」 带著有如野生猛虎的炙热眼神,孙市一直线冲入战场寻找敌方将领的踪迹。 「来了!是杂贺孙市!」 「开火!」 「立下战功吧!」 畏惧孙市冲锋攻势的织田军连忙对她开枪,然而他们的子弹却纷纷被孙市的杂贺头盔弹开。 「太弱了!」 孙市在枪林弹雨中策马前冲,试图让织田方的指挥官进入其射程范围。 「挡、挡下孙市!用长枪阵刺死她!」 孙市丝毫没有减缓速度,仍以惊涛骇浪之势逼近敌人。前锋部队的将领对孙市这番气势感到恐惧,拚命对部下发号施令。 孙市大喊: 「萤,等目标进入百间的距离时喊一声。」 「百间!」 萤的声音与孙市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可恶,挡下孙市……」话还没说完,前锋部队将领的头就爆了开来。 丧失头颅的尸体无言地从马上坠地。 一枪就失去指挥官的前锋部队四下散开。 天王寺砦大门被打开,涌出另一批部队前来阻止孙市等人的冲锋。 「孙市已经开枪了!」 「趁现在!」 「杀上去!在孙市填完弹药前包围她!」 然而,他们还是无法阻止孙市的冲锋。 沐浴在敌我双方枪戟交击的四溅血沫中,孙市将还冒著烟的大型火枪丢给了萤,并用双腿夹紧马腹大喊: 「小雀!八咫鸟改?贰式!」 「八咫鸟改?贰式来了!」 孙市一把握住小雀朝空中拋来的第二支八咫鸟。 「萤。」 「百间!」 第二位将领的头在一瞬间被炸飞。 然而,织田军并没有就此溃散。 堡垒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增援部队。 「就算将领被击倒,织田军士兵也不会溃散。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的。」 四面八方被敌人包围的孙市露出凶猛笑容,将开完枪的八咫鸟又是往空中一抛。 「小雀!」 「八咫鸟改?惨式!」 「萤!」 「在那里,孙市大人。百间!」 「『既是难以修行之身──』。」 一枪。 「四式!」 「百间!」 「『──必会堕入地狱』。」 又一枪。 挡在孙市面前的将领们没能自报名号就被轻松击倒了。 火枪女神降临在这个战场上了。 萤、小雀、孙市之间不再语言交流,有如齿轮般默默运作。 在这阵敌我交杂、杀声彷佛要震破鼓膜的混乱中,孙市只是低声轻喃著谁也没听过的古老经文,一心一意地扣下扳机。 「『毋为供养父母而念佛──』。」 被八咫鸟瞄准的对象无一幸免地在一瞬间成为枪下亡魂。 「『──有情者皆为生生世世之父母兄弟。』。」 尽管距离他们有百间之遥而且还骑著马,但孙市却能够像是控制自身手脚般灵活操控长度超过百寸的大型火枪。然而,那些受害者却连赞叹其神技「非常人所能」的机会都没有。 「『行者敬伏天地神祇,魔界外道皆不能障之』。」 无论敌我双方都知道,这个国家的战斗方式在这一瞬间已经永远遭到改变了。 武士彼此慢吞吞互报名号、堂堂正正单挑──这种优雅的战争形式已经因为种子岛火枪输入而画下句点。 如今,在这处上町高地上演的是,毫不留情的性命相搏。 有名武将也好、无名士兵也罢,一条命不过是一条命,在八咫鸟这把只能由武神使用的新兵器面前,血统与名声不具任何意义。 火枪女神没有迟疑、毫不犹豫,只是一心一意不断发射手上的大型火枪。 就连自己的右肩插了一支箭也毫不在意。 不论敌我双方都不禁拜伏在降临战场的这位火枪女神脚下。 「『不感罪恶、业报』。」 当镇守天王寺砦的总大将,塥直政被骑在全速奔驰的马上、化身为阿修罗的孙市一枪毙命的瞬间,织田军终于崩溃了。 「『必会落入地狱』。」 她不是人!是神!是战神!──如此哭喊的织田军士兵纷纷开始逃跑。 不愿遵循孙市的撤退命令,留在本猫寺而跟著出战的信徒们第一次经历了战争的恐怖──不,是对露出有如饿虎狰狞笑容不断发射八咫鸟、堆积起一座尸山的孙市感到恐惧不已。他们泪流不止,再也无法往前踏出一步。 「要逃的家伙就逃吧!顺便告诉教如吧!」 马上的孙市犹如一尊恶神般大吼。 「退后也不会掉入地狱!因为这里就是地狱!」 杂贺头盔上头沾满了敌我双方的鲜血。 ※ 「天王寺砦即将失守!」 「总大将?塙直政大人战死!」 「丹羽小四郎大人战死!」 「塙喜三郎大人战死!」 「塙小七郎大人战死!」 「蓑浦无右卫门大人战死!」 「他们都遭到杂贺孙市的火枪射杀!」 「我军没人能阻挡杂贺孙市!」 「她不是人,是战神啊!」 「不,那是野兽、是食人虎!士兵们都因为畏惧她而无法战斗!」 「失去总大将的天王寺砦守军已经溃乱。看见战场上面惨况的本猫寺信徒也丢下武器逃走了。」 「然而,杂贺军与毛利军的士气仍旧高昂,敌军气势锐不可当。」 开战不到一刻钟时间。 令人不敢置信的噩耗就连番传入待在野田砦的信奈耳里。 「这、这样啊。」 目前信奈手边只有少少的旗本众三千兵力。 身为这场战役关键的将领?一益与信奈决裂,在木津川河口的海上按兵不动。 良晴前去带回一益,目前尚未归来。 氏乡也在追赶一益的路上。 一益已经凑齐了三神器。事前就已经预测到织田军会陷入这番惨澹苦战的氏乡,相信她应该会为了拯救信奈而要求一益把三神器投入战事当中吧。 但是信奈并不想使用三神器。 「那是大和御所的宝物,而且也不该用在这场枪林弹雨的新时代战争中。」 不应该将过时神话时代的宝物带至崭新人类时代的战争当中。 这是信奈的信念。 然而,只要她成为神的话,别说打赢这场仗,甚至还可以和良晴结婚──犹如绝望深渊中垂下的救命蜘蛛丝,信奈至今仍在与这股欲望争斗著。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得靠人的力量打赢这场仗啊!」 这毕竟不过是信奈个人的理想。一旦理想屈于现实,那就只是毫无影响力的白日梦罢了。因此,信奈这位彻底的现实主义者仍不断思考著没有神器也能够取胜的战略。 「知名武士们竟然一个接一个惨遭火枪这种南蛮巧妙机关的毒手……这是恶梦啊啊啊啊!」 从本猫寺捡回一命逃回来的近卫发狂似地用头猛撞地面,不过信奈没有空理会他。 「那个相声女终于认真起来了。她竟然从欢笑之神变为死神啦。」 实在不应该让那种可怕的敌人在战场上面现身的──信奈不由得暗自咋舌。 「我决定了,立刻将一千支火枪全数投入战场──!」 充满了武士惯例、美学等等,就在这天,至今这个国家的中世纪优雅战争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风格迥异、运用大量火器的无情歼灭战。 这是火枪传入这个国家后无可避免的命运。 精明的信奈早就预见到这点。 就因为担心这种状况,所以才会在事态演变至此前急著统一天下;然而却狠不下心做决定、力有未逮而失败──信奈只能这样责备无力回天的自己。 「天王寺砦一旦沦陷,攻击本猫寺的行动就会受挫,也会无法扑灭各地窜出的一揆之火。绝对得死守才行!」 分散战力只会被杂贺众以压倒性火力各个击破。先令驻守摄津各据点的部队朝守口砦的十兵卫部队会合,而我将亲自率领三千旗本兵带著一千支火枪前去作为合流部队主力──正当信奈发布命令时,又有新的战报传来。 「明智光秀大人的部队从守口砦出发,现正在火速赶往天王寺砦……」 「什么?十兵卫怎么如此著急!」 「在接到开战消息后,明智大人认为自己应当负起耽误行军时间而没能抵达天王寺砦的责任,因而赶往援救塙直政大人。」 「那十兵卫现在人在何处!?」 「她在强行渡过上町高地东边的平野川时遭遇埋伏的杂贺众机动部队突袭,全军被歼灭了。」 「那个深知火枪威力的十兵卫竟然做出如此无谋举动,太大意了!」 ※ 一抵达位于淀川上游的守口砦,明智光秀便想急著往南进入天王寺砦。然而,在光秀尚未离开守口前,战争就已经展开了── 尽管拖延行军速度的最大原因是暴雨造成淀川水系的河流水位暴涨,但光秀自己因为烦恼而心不在焉也是原因之一。 经历了「不笑门」一事、南蛮蹴鞠大赛后变得那么友善的大阪本猫寺信徒却在如今成为敌人。 神秘黑函「织田信奈的阴谋」在畿内广为流通,大肆宣传织田信奈与良晴的不正当恋情。 她也担心正在光秀的居城,近江坂本城内养病的光秀母亲?阿牧夫人。 阿牧夫人托人捎来了信── 『十兵卫大人,你不惜放弃进攻丹波也要拯救友军相良良晴大人于危急之中的行径著实令人赞赏。我以你这个女儿为荣。不过身为畿内管领,攻下丹波是你的分内工作。为了阻挡毛利来自山阴方向的攻势,必须早日平定丹波全国才行。丹波乃直通京都的要冲。虽然你为了同伴奔走的行为令我欣慰,但也不能忘记自身本分。为了保护京都、为了明智家复兴土岐氏的宿愿,也为了找到好夫婿──当你平定丹波国后,就向织田信奈大人请示招赘许可。为母也希望能早日见到孙子、见到十兵卫生下的明智家继承人。』 过去母亲总是以豁达的态度说:「眼前的功绩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与人的信赖关系,也就是诚意与信用」。然而,如今母亲却催促她尽早平定丹波并完成婚事…… 这不是光秀想太多,而是阿牧夫人的身体真的变虚弱了。 母亲也许命不久矣──光秀这么想著。 天王寺砦的主将?塙直政出身文官。佐久间大学、斋藤道三、森可成、松永久秀,织田家历经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虽然扩张了领土,但也失去了这些台柱。备受期望的新人?万见仙千代也在进攻久秀的时候战死。 当知道光秀迟到时,就曾经有人建议由信秀时代侍奉织田家的老臣?佐久间信盛镇守天王寺砦,不过信奈说:「尽管信盛擅长撤退战,不过却因此养成了逃跑的习惯。他不适合在这种不利情势下负责防卫与守城。」所以便拔擢了经验尚浅的塙直政。 「不好,信奈大人的判断出错了!直政大人不懂枪林弹雨的战场有多么恐怖。他会挺身阻挡勇猛的杂贺众而沦为枪下亡魂的。应该指派佐久间信盛为守将才是。」 立即赶往天王寺砦!不过要避免直冲大阪本猫寺,从东侧绕路过去!首先要渡过大和川与平野川!──正当光秀调度部队时,女副将?斋藤利三恳求她改变心意。 「请等一下公主。就算要发兵,也得等候信奈大人指示再行动。将兵力分批投入战场是下下之策啊!」 「不能再等了。万一直政大人战死,我们却还没赶到天王寺砦的话,那就是我十兵卫的失算!如果救了相良前辈却舍弃直政大人,这会令我在世人面前丢尽颜面的!」 「如果杂贺众潜伏在河岸对面、趁我们过河时埋伏狙击的话,明智军就会因此被歼灭啊!」 「杂贺孙市目前应该正在全力进攻直政大人镇守的天王寺砦,只会有毛利军与信徒们阻挡我们,可以一口气突破那些敌军的!」 「请等一下!那种有勇无谋的计画不像是精明的公主您会做的决定啊!」 斋藤利三咬牙心想(或许是进攻丹波的行动失败让公主感到焦急,也可能是她读过那份黑函『织田信奈的阴谋』后受到动摇,害怕因为没能平定丹波而无法将相良良晴大人从织田信奈大人手中夺回来……公主可能还没有察觉,她已经将相良良晴当成一个异性看待,而且还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利三下定决心(既然如此,我们家臣团就得作为公主的后盾好好守护她才行)。 斋藤利三的不安应验了。 杂贺孙市的确正在率领杂贺众主力部队猛攻天王寺砦,与塙直政等人激战中。不对,直政此时其实已经被孙市以八咫鸟改射杀了。 然而,能够指挥杂贺众自豪之火枪精锐部队的「高手」却不只孙市一人。 杂贺众里面有位个子很小、套上姊姊送她的杂贺头盔后就像土偶般可爱的佣兵。这个人却有著名为「暗枪」的惊人枪法。 「我乃杂贺孙市姊姊的秘密兵器,是杂贺的妹妹喔!名字叫做杂贺孙六,我来了!精通火枪的杂贺怪女孩们啊!开火、开火~!」 孙市竟然调拨半数的杂贺众用来反制光秀为了救援天王寺砦而准备渡过平野川的信奈军,将那些部队配置在平野川的西岸。 精心挑选的半数杂贺众火枪部队正等在明智军去路上阻止他们强行渡河。 换句话说,孙市目前只带了一半的杂贺众在天王寺砦蹂躏织田军。 如此既乱来又超越一般常识的战术,只有可以一枪毫不留情地收拾掉敌方将领、能够如同自身手臂般自由操控必杀巨枪?八咫鸟改的孙市才做得出来。 因为光秀熟知孙市有如神技的枪法,平时冷静的她不可能如此轻易上孙市这招的当。 但是目前情绪大受冲击的光秀却著了孙市的道。 「虽然实在没办法使用姊姊的八咫鸟改,不过我还是可以活用旧型的八咫鸟喔!」 尽管孙市让给孙六的八咫鸟是旧型的,但这仍是把具有超长射程与强大贯穿能力的大型火枪。 在平野川西岸布阵的孙六一边挥著旭日图案的扇子大声喊说:「杂贺众的火枪队日本第一~~~~~~!」,一边不断击发八咫鸟。发中、坦中、无二等杂贺自豪的女孩火枪高手也一起开火营造出弹幕。 尽管斋藤利三有在警戒伏兵,不过她没有料到竟然会有这么大阵仗的火枪队等著她们。 「……这是……!?竟然有匹敌孙市的高手伏击我们?杂贺众不是才刚出动全军进攻天王寺砦吗!」 「……竟然中了杂贺孙市的圈套……!只好强行突围了!」 「可是公主,这样太鲁莽了!」 「利三!如果在这个时候撤退的话,明智军会全军覆没的!接著杂贺的机动部队就会利用这个机会趁势冲向野田本阵袭击信奈大人的!所以就算要付出重大代价也得继续前进,非得让我军进入天王寺砦不可!必须将杂贺的机动部队引到我们这边才行!」 「退守天王寺砦、引诱分成两支的杂贺军会合并进攻自己……公主您打算就此战死吗!?如果现在进入远离信奈大人本阵的天王寺砦,公主您就会彻底成为瓮中之鳖啊!」 「还不一定会死!现在只能期待在海上与村上水军对峙的九鬼水军了!只要九鬼水军死守木津川河口、击退村上水军,我们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泷川大人似乎因为某种原因与信奈大人吵架了!更别说就算九鬼水军强大,也很难想像她们可以打赢濑户内海的王者?村上水军!经验、训练程度、实战成果,两者在各方面的差距都太大了!」 明智军如今吃了从未经历过的大败仗。 不过,他们对光秀的忠诚异常坚定。就算沐浴在如此猛烈的弹雨中,仍然为了守护大将光秀而挺身挡下子弹。明智军就靠著这样的掩护渡过河川、登上陆地、冲向天王寺砦。 光秀流著泪心想(各位为了十兵卫而牺牲,在下实在抱歉……),勉强赶到被杂贺众压制的天王寺砦。然而,此时塙直政已经战死。不仅如此,主事的部队长们也全被杂贺孙市一枪击毙。 扛著巨炮「八咫鸟改」、化身为凶恶枪神的杂贺孙市与手持姊姊赠予之八咫鸟的孙六。 两人率领的总数五千杂贺火枪部队在此会合,包围了即将被攻陷的天王寺砦。 孙市与孙六的行动配合得相当完美。 一站到孙市身边喊了声「姊姊!之后拜托你了!」后,孙六随即抽身回到队伍,恢复成火枪部队的一员。孙六将所有部队的指挥权毫不犹豫地交给受到众人信赖的「火枪女神」孙市手上。 守在堡垒里头的光秀拚命苦思,要如何使孙市无法开枪,但是却徒劳无功。光秀自己也是种子岛火枪的高手,有自信能够在一百枪内命中九十九枪。 然而,孙市所用的特殊大型火枪「八咫鸟改」在射程与光秀爱用的一般火枪差距太大。 要是光秀举枪打算瞄准孙市而显露行踪的话,就可能在下一个瞬间被打爆头吧。 「高额头的,我这次不打算射中你头上的金柑,而是要一枪打飞你的脑袋。别担心,疼痛只有一瞬间,我很中意你那爽朗的笑容喔。不过,这下子只能就此告别了。如果来世还能相遇的话,我们就做个朋友吧。」 从容骑马的孙市其大吼声传了进来。 语气中没有敌意也没有恶意,只有满满的杀意。与上次蹴鞠赛时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杂贺孙市她……就算化为恶鬼,也希望这场宗教战争能够在一天内结束。没有打算拖到海战。」 会被杀死──光秀体认到了这点。 光秀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走到尽头。 内心感到懊悔不已。 眼角挂著不甘心的泪水。 与信奈共同做著天下布武之梦。 和相良良晴的婚约。 母亲托付的复兴土岐氏之梦。 斋藤利三等等为光秀克尽忠诚的家臣团性命。 她知道这些事物都将在这里画下句点。 而且凶手还是被光秀托付希望,拥有终结日本乱世之力的「未来兵器」,也就是火枪。光秀对无法再守护信奈大人而感到绝望。 「……十兵卫即将命尽于此。女儿不才,十分抱歉,母亲……」 ※ 「明智大人率领残兵勉强逃进天王寺砦,不过杂贺众的攻势仍未减弱。天王寺碧快被攻陷了。」 明智军遭到歼灭。 明智光秀在逃入天王寺砦的同时遭到杂贺众包围。 信奈静静在本阵里听著这项令人震惊报告,不过她终于忍不下去、咬破嘴唇站起身来。 「牵马来!我要渡过淀川前往天王寺救援十兵卫!」 「公主,这样太鲁莽了!敌方有超过一万的大军,而且杂贺众还在战场上面投入了五千支火枪!这等于是送死啊!」 「我们也有一千支火枪啊!」 虽然侍童们拚命想阻止信奈,不过信奈已经决定要驰援光秀。 光秀对信奈而言是超越家臣的存在。 同时也是蝮蛇?斋藤道三的爱徒兼继承人。 更是可以在自己有个万一时继承自身梦想的人选。 信奈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光秀。 再加上此时与本猫寺接壤的最重要据点?天王寺砦即将陷落,木津川河口也会因此而陷入危机。这将会让信奈面临到从未经历过的惨痛败北。 如果事态持续恶化的话,织田家将在世人面前尽失颜面。到时候就不会有再次逆转形势的机会。 「我的天下布武之志仍可由十兵卫继承,所以没有必要再犹豫该将一切赌在我的性命或是织田家众人的性命上了。」 杂贺孙市简直是有如素盏鸣尊的凶恶武神啊!你太冲动了!──近卫慌张地冲过来扯住信奈的袖子。 「织织织织田信奈!杂杂杂杂贺众的人是受到显如被暗杀的刺激而出战!应应应应该暂时避开锋头才对啊!」 「近卫?在战场上面乱晃很危险喔。显如没事吗?」 「显如被本猫寺带走了!不过还活著。只要她醒来的话,应该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在接受急救的显如清醒前应该拖延时间才对啊。」 「『人生二十年』啊,近卫。不只是人,这个国家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你也听到八咫鸟发出的巨响吧。就算为了逃避世界而锁国,无法逃避那天迟早会来的。」 信奈此时已经有一死的觉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这不是去白白送死。 信奈是为了胜利而战。 「……织田信奈啊。你没有打算把这个国家出卖给南蛮,而是这个国家因为南蛮诸国出现而无法固守过去体制,不得不做出改变。你是因为见到种子岛火枪、遇到南蛮传教士,才会比任何人都早一步察觉到这个严峻事实啊──」 看到信奈微笑而大受感动的近卫对她深深一鞠躬,并说:「本官对至今发生的事情致上最深的歉意」。 「我决定从教如手上夺走神权,我不能认同那个人自称活神仙。就算使用三神器也要打赢她。」 「即便那会使你夺去姬巫女大人的神权也无所谓吗?」 「我当然想避免变成那样,避免的方式只能在过程中小心寻找。不过要是织田家败给本猫寺的话,日本就会半永久地分裂成信徒与非信徒两方,这是各种可能当中最糟糕的结果,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打赢这场仗。」 「……本官相信你的选择。大和御所与姬巫女大人的命运就托付给你了,织田信奈。本官相信你是一位被日本众神派来拯救这场乱世中受苦百姓的英雄。」 「这、这样啊。」 教如还没有理解新时代战争的真面目就逼著孙市上战场。信奈与她不同,抱持著自己应该成为这个国家女王的坚定信念。 尽管这是个走错一步就会侵犯大和御所神权的危险抉择,不过这场与本猫寺的战役有如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能够结束这场仗了。 如果不先舍弃自身性命就无法获得新生。如果此时屈服本猫寺的话,不但会失去织田家的伙伴,也会失去梦想中的未来。 信奈正处于这样的生死关头。 「近卫,『既一度享有此生,又岂有不灭之理』。只要这个国家有人继承我的志向,我就不会死去。这个想法会使我更加坚强──良晴他们教会了我这些事。」 织田信奈放弃了野田砦。 她带领三千名部下在本猫寺面前光明正大地渡过淀川,朝著被一万数千名杂贺众与毛利军包围的天王寺砦冲锋。 而天王寺砦里,前来增援却吃了惨痛败仗的明智光秀仍率领著残余兵力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 相良良晴与蒲生氏乡两人为了说服与信奈决裂的泷川一益并肩跑在栈桥上。 「不要挤过来,脏死了!像你这种下流男人光是与姊姊呼吸同样的空气都是犯罪。快去当堺町商人搞你的桃花后宫啦!」 「很可惜,我没有受欢迎到能够当上后宫王喔!」 良晴与氏乡一边争著「我先走」「不对是我先」一边跑向鬼宿丸的甲板。 就在他们登上船时,从上町高地的方向传来一阵轰天巨响。 「快看,氏乡!天王寺砦那边开战了!」 「我听说过杂贺孙市是火枪女神,没想到竟然如此惊人。」 「孙市大姊不是那种为了杀戮而生的人!可恶,已经没有下次的南蛮蹴鞠大赛吗?可恶啊!」 「现在的重点是左近大人。左近大人,请您把三神器交给姊姊!」 「是、是啊,一益。现在终于演变成战争的局面。虽然你也有诸多苦衷,但现在就先与信奈和好吧,拜托你了!」 「你打算放弃战场吗?如果可以如此任性的话,统一日本的梦想就永远是个梦。左近大人,请您以姊姊家臣的身分尽忠吧!」 「慢著慢著!你这些话只会逼一益想不开啦!」 「左近大人,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亲姊姊是谁,不过请乾脆地忘掉她吧!你们姊妹的关系对天下万民而言微不足道。你应该为姊姊、为天下布武的大义而活!」 「氏乡!你的话都会引发更严重的反效果啦!」 「我这个人天生不会说谎!」 一益对氏乡的话语感到困惑。 「你们来做什么,回去」她躲在九鬼的背后不断发抖。 「你们一个接一个跑来大放厥词。本公主现在脑中已经一团乱了!」 「公主大人。我们暂时撤退吧。村上水军要来啦!」 「小九,不可以那么做。不能丢下信奈不管。」 「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肯定会被杀啊。」 「本公主早就知道海上生活与死亡为邻,即便如此,但还是期待海上世界的自由啊,小九。这次如果选择逃避,就再也没机会重新振作了。」 「您说的是,公主大人。不过如果死了也不会有机会的。」 「海战的关键在于潮流与风向。占到有利海域的我们依然有胜算的。」 「潮水与风向时时刻刻都在变。然而,我们的训练还没有充足到能够配合大阪这片海洋的变化。」 这难道代表一益有打算加入战局吗──良晴怀抱著期待。 就在这个时候。 没有加入一益等人谈话,已经穿上黄金铠甲做好战斗准备的乔凡那一边说:「这场海战看来会变得很激烈呢,呣呣」一边坐在甲板上面默默吃著丸子。然而,她却突然站起身来盯著海面看。 「左近,事情不妙。现在不是跟同伴吵架的时候了。」 乔凡那话音未落── 风向为之一变。 等候这个瞬间的村上水军大舰队乘著这阵风一齐朝守在木津川河口的九鬼水军突击。 「久等啦,这次我会认真击溃你们的!」 村上武吉站在娇小的小早川隆景面前纵声咆哮。 村上水军以机动性极佳的小早船为主力,重视在海上的航行速度。 而九鬼水军以大型关船为主力,缺乏机动力。 不,九鬼水军的速度并不慢。 而是村上水军的船只速度太快了。 「公主大人,我们无法应付那种船舰的速度!请暂时撤退!」 「~~~~!!」 依赖至今的风向突然转变。这是众人没有料想到的情况。 良晴注意到一益已经完全丧失自信了。 「与敌方船队撞击!」 「对方发动的是船舰冲撞战!」 「公主大人,请决定要撤退还是反击!」 「本公主该怎么做,小九?」 「请对我们下令吧!」 「本公主没有实力,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获胜、也无法逃走、更不能让小九她们送死,甚至还舍弃不了任何一位姊姊。什么也决定不了啦!」 「公主大人!」 四面八方都被村上水军之海盗的法螺号角声包围。良晴摀住耳朵嚷道:「鼓膜要被震破啦!」同时朝上町高地看去。 良晴看见一位正从本猫寺面渡河而过,并笔直往天王寺砦突进的公主武将身影。 即使对方位于遥远的一端,他也绝对不会看错。 「是信奈。那个骑白马戴南蛮帽的人是信奈!那家伙打算只带自己的部下就往天王寺砦突击啊!」 氏乡呻吟说:「什么?姊姊一死就全都完了!」 「我太小看姊姊。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做出这种鲁莽举动!?桶狭间时的好运一生当中不可能出现第二次啊!」 「信奈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在短暂生命中全力以赴的气势!」 「是呀,姊姊果然是为了统一天下而降临世间的伟人……是苦于百年战乱之百姓的梦想化身……但是,再怎么说也太鲁莽了。尽管我很想赶去营救姊姊,可是这里距离天王寺砦太遥远了……」 「信、信奈大人……!可恶!我的命是那位大人捡来的,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示弱呢!我也要振作起来才行!」 掌舵的九鬼嘉隆瞬间止住了颤抖。 「公主大人,请下令吧!我们是靠公主大人的力量才有今天的。我们会跟随公主大人走到最后一刻的!」 陆上杂贺孙市有如猛虎般疯狂逞凶,使得织田家部队逐渐溃败。 海上则有来势汹汹的村上水军。 良晴在激烈摇晃的甲板上滚来滚去,心中暗自祈祷(虽然对这么小的孩子很残酷,但现在只能狠下心推她一把了。如果世上真有神佛的话,还请原谅我吧),并对害怕到全身僵硬的一益说: 「一益,你是在亲姊姊与信奈之间犹豫不决吧?可是啊,这是一益自己的人生耶!我再说一次,要怎么活下去应该由你自己决定啦!」 「可是──」 「因为犹豫而拖到最后什么也没做成,这是最坏的选择!」 「该让哪位姊姊活下去、该把神器交给谁,本公主做不出决定啊!」 「不要为了姊姊、要为自己而活!」 「办不到啊!本公主没有实力!少了姊姊就做不了任何事。就如小良所说的未来一样。」 「只要改变那种未来就好了!我、信奈和九鬼大姊也会陪在你身边喔!」 「不要,本公主要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良晴滚了几圈一头撞上桅杆,依旧持续大喊: 「你不是年纪轻轻就独立了吗!」 「这是因为有信奈的缘故!」 「啊啊受不了!竟然对姊姊的爱感到不满,别说那种奢侈的话啊啊啊啊!」 「小良?」 「身为堂堂大男人,我本来不想对一个小女孩发牢骚的!但是我一直到死都没办法见到故乡的家人喔!我的家人也无法得知我为什么消失,只能在未来世界一直等我回去!今后都会永远如此……!」 良晴下定决心。 无论是信奈、一益,还是家人,他不会放弃每一个人。 「一益,在你永远失去家人前做出决断吧!」 就在此时,不仅是一益,就连氏乡也脸色大变。她终于察觉到左近亲姊姊的身分,并因为良晴真情流露的一番话而强烈动摇。 「……小良。」 「如果你没办法选择,我就教你怎么做!听好了,这个时候只要厚著脸皮就行了!如果无法舍弃任何一方、无法选择任何一方的话,那就两边都不要抛弃!」 「那种事──」 「又没人规定只能有一位姊姊!我们是大家庭啊!你应该紧紧抓住她们两人,千万不要放手啊!」 「竟然有那种厚颜无耻又贪心的选项,实在是令人傻眼。小良的脸皮未免太厚了。」 「要是碰到非得舍弃什么的时候,就舍弃掉教你如此贪心生活的我吧!不过到时候得先跟信奈说一声徵求她的同意喔!」 「……小良不是每次都只会血流满面地大吼大叫吗。如果本公主不帮忙,你就什么也做不到啦。」 直到刚才都还是一脸苦恼的一益这时表情突然彻底改变。 「为什么大家都如此爱护小良、为什么信奈对小良如此倾心,这下子本公主终于知道原因了。」 一益高声喊道: 「我决定了。九鬼水军,立刻聚集起来发动反击!赶走村上水军、死守木津川河口!之后赶往天王寺砦营救信奈!」 当她身上一散发出与伊势神宫斋宫身分相符的高贵气质,不只良晴,就连身为基督徒的氏乡都不禁屈膝下跪。 「小九,让侧弦对著敌人只会使我们成为攻击目标,右满舵!」 「遵命!右满舵──将鬼宿丸的船首转向村上水军!」 「公主大人!」 「我们的公主大人!」 「复活了!」 「令所有船只正对敌军,使敌舰无法冲撞我方。要让各位战斗啰。」 「别客气!」 「太见外啦。我们一定跟随公主大人!」 「直到老大实现娶夫梦想前我们都不会死!」 「你们干嘛把我的婚事当成最终目标啊!」 「全速前进,夺下上风处!」 不过,村上水军的强度非比寻常。 他们一见到原本混乱的九鬼水军团结起来发动反击,就立刻展开了下一波攻势。 「敌人来了,是火船!」 「他们在船上点火,并朝我们的船队冲过来了!」 「太、太快了!比我们的船速还要快上三倍!」 「不行,没办法夺取上风位置!」 「火势朝我们这边蔓延……阵型要崩溃了!」 双方的意志力与士气皆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然而,两方水军的战力差距却是天差地远。 无论陷入多么艰困的苦战却依然能够保持冷静的乔凡那大喊: 「不行了,左近!如果没有大炮这类武器就无法迎击啊!」 村上水军在大量小早船上载满稻草与火药,顺著风一艘又一艘地冲撞九鬼水军前线起火的船舰。 满载大量火药的小船发生大爆炸,将周围船舰也卷入火海。 撞击起火船舰的小早船水手咆哮著:「看好了!这就是三岛村上的船舰战!」随即跳入海中。 这是只有老练海盗才能够活下来的赌命战术。 简直是不怕死的自杀突击。 九鬼水军的船一艘接著一艘发生大火,坚固的阵型也完全崩溃。 「不、不可能。公主大人选择的战术应该是正确的啊!?」 「还是跟不上!敌方船只速度太快了!」 「那些家伙是抱著不怕死的觉悟才冲过来的!」 「一团乱啊!这根本不是战争啊!」 一益与九鬼都没有想像到两军的实力差距竟然大到这种程度。 「……我对海战一窍不通。这样下去的话──」 不熟悉海战的良晴光是在甲板上滚来滚去、闪避火箭就用尽全力,根本想不出能够起死回生、逆转危机的计画。 而且话说回来,敌人也不是耍些小伎俩就能够应付的对手。 发誓要在这场战役中摧毁九鬼水军的村上武吉站在旗舰的船头放声大喊: 「小子们,不用对女海盗手下留情。请她们尝尝三岛村上的名产『焙烙烧』吧!」 村上水军的海盗们高呼回应,纷纷投出塞满火药的陶球。 这是会在撞击敌舰时引爆的必杀武器「焙烙」。 即使九鬼水军的船舰想远离焙烙的射程,但还是被村上水军海盗投出钩爪钩住船舷、硬是拉了回去。 颠覆海战常识的高速,还有透过不畏牺牲之舍命纵火突击的压倒性战力。 这两项就是村上水军之所以强悍的原因。 搭乘村上水军旗舰的小早川隆景此时确定她们将会获得胜利。 「一切都如大小姐所料。尽管织田军能够在桶狭间引发奇迹,不过在海上却跟小婴儿没有两样。我们在严岛的胜利可不是说说而已!」 「织田军在陆地、海上两侧的部队有一瞬间发生混乱而无法配合。因为你对潮流、风向的卓越预测能力,还有你们船只拥有超越常识的速度,才能够抓住这个瞬间的机会。」 「真不愧是大小姐,毛利家将可以顺势夺取天下吧。」 「那个化为恶鬼的杂贺孙市应该能杀掉织田信奈吧。」 「如果织田信奈撑不住攻势逃往海边的话,我们就可以把她连同九鬼残党一起铲除。那个小姑娘与严岛之战时从陆地被赶到海边的陶晴贤中了同一招啊。」 「……父亲、哥哥,请你们赐给我勇气。」 当九鬼水军的关船一艘艘起火时── 遭到焙烙直接击中的鬼宿丸甲板上也被火星溅到。 鬼宿丸是一艘巨大的安宅船。如今这艘船舰也只能成为火箭与焙烙的标靶。 「公主大人,我们的船实在无法对付敌人啊!」 「好不甘心!」 「这样下去老大的婚期就──!」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吧!船只著火的人立刻弃船逃生!」 「天王寺砦也快要失守了!」 鲁莽冲过本猫寺正面赶往天王寺砦的信奈部下与阻止她们到天王寺砦会合的杂贺众发生激战。 上町高地不断传来巨响。 两军合计有六千支火枪。持有这些超乎寻常数量枪枝的火枪部队在极近距离互相驳火。 逐渐显露疲态的一方是数量屈居劣势的信奈部队。 「再这样下去信奈就要输了。」 一益的注意力完全被上町高地吸引,没有注意到一支敌箭从背后飞向她。 「左近大人!」 氏乡用自己的手臂挡下那支箭。 「你没事吧!?」 即使手臂遭箭镞贯穿,氏乡脸上也没有露出痛苦表情。 从她细致的脸庞与柔软的身躯,难以想像她有著如此过人勇气。 「左近大人,敌人强度超过我的预测。看来轮不到上杉谦信出场了。再这样下去的话,织田家在海陆两地都会遭到歼灭啊。」 「如果使用三神器的话,或许就会被人认为有篡夺大和御所地位的野心……然而,现在唯有使用三神器才能够救出信奈了。那三样神器都放在这艘鬼宿丸里。有可能在这处木津川河口发动『开启天岩户』将上町高地的杂贺众一扫而空吗,蒲生氏乡!?」 「我已经调查过用来发动神器的仪式流程与正确的祷词,但还没有获得最后的关键,那就是血统纯正的天津神一族之『血』!之前因为近卫从中阻挠,我只好放弃找姬巫女大人,改请担任睿山天台座主的其兄,但是来不及了!」 「如果要找有『血』的人,这艘鬼宿丸里就有!」 「……果然是那回事吗!?那是指……左近大人吧?」 「如何?如果现在在这里打开『天岩户』能够救到信奈吗!?」 「我不知道实际射程有多远,不过用常理判断,这距离也太远了吧!假使真的在射程内的话,也会把姊姊跟敌军一起卷进攻击范围的!」 「那要不要对海上的村上水军试射一下?」 「地龙如今被切断,神器只能使用一次啦!」 「也就是得把神器带到信奈身边,从她那边发动吗?」 「就是这样。相良良晴,你有没有什么把三神器送到姊姊身边的好方法吗?千万不能让姊姊在这里死掉!」 「总之得想办法甩掉眼前的村上水军……弃船登陆如何!?我们从陆路赶到天王寺砦。」 「不行啦小良,陆地上也有毛利军源源不绝从本猫寺冲向这边!他们打算阻止我们登陆啊!」 「小早川隆景已经布下完美的阵型。姊姊与我们都无法动弹了!这简直就是严岛合战重现啊!」 「被海陆两线夹击了。可恶,别说是救信奈,现在连我们都逃不了了!」 杂贺众与村上水军的战力堪称是压倒性地强,简直就像是天灾般难以对付。这两者与为了保家治国而生的一般武士截然不同,就像是为了自在生活而研磨利爪的野兽一般。如果没有无人可敌的实力,他们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战国时代贯彻自由生活的态度吧。要以普通人类的身分同时与他们两者为敌,这简直是无谋之举。 更要命的是织田军的各部队全被一揆民变牵制在原地。 这些因素让良晴知道,除非是神,否则根本不可能打赢这场绝望的战争。 「话说回来,十兵卫怎么了?别说大显身手,她根本没有存在感。她到底在哪里啊?」 「良晴,你没有什么好计画吗?我们该如何支援信奈啊?」 「呜,等一下,再给我一点时间!」 「乔凡那,南蛮骑士团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 「左近,这场海战已经没指望了,只能弃船与陆地上的织田总大将会合,并发起拚死的决战。但是……相良良晴──」 「是的,逃往陆地的通路已经被堵死了!」 木津川往大阪湾的出海口被村上水军封锁,鬼宿丸已经无法逃往海上。即使想登陆,陆上也有毛利军的士兵严阵以待。 我过去应该多累积一些海战经验的──良晴紧咬牙关懊恼地这么想。织田家这次可说是头一遭在海上遇到真正的强敌。就算良晴分裂成两个人也不够用。 不过,就在众人处于一筹莫展的绝境时── 「公主大人!既然海面已经被封锁,那就只剩最后的手段──溯溪而上!」 「用这艘海船驶入河川吗?」 「是的!只要不触底就没问题!木津川是淀川的支流,大阪里的江湖海洋四通八达,还能行经巨椋池前往位于近江的琵琶湖呢!这些水道只是被人擅自取名而做出区别而已!」 「虽然你说的有理,但即便沿著淀川而上,天王寺砦却位于山丘之上啊。就算沿著河川航行至大阪本猫寺,也没有办法从那边到达天王寺砦!只会变成杂贺众的枪靶子的!」 「……乾脆豁出去直冲大阪本猫寺的港边,在最近的距离用三神器毁掉本猫寺吧?」 「等一下,九鬼嘉隆。那么做的话只会害姊姊被受激怒的信徒抓去祭旗啊!」 「说的也是……用神器一发将他们……不行!我们没有强行突破淀川直到天王寺砦间陆路的手段啊!」 「要是这艘鬼宿丸是水路两用船、能用车轮在地面航行就好了。」 良晴思索著野田福岛之战以及此次的天王寺之战,在军事会议上面注视过无数次的大阪地图,还有其独特的地形。 接著,脑中突然有如被闪电打到般跳出了一个计画。 「对了,我想到了!大家听著!我们还有方法救信奈!」 ※ 信奈率领部下离开野田砦、强行渡过本猫寺前方的木津川登陆上町高地。她要前往救援被杂贺孙市、毛利军击溃之明智光秀所退守的天王寺砦。 信奈一边朝天王寺砦移动,一边命令手下三千兵力中的一千名火枪兵开火掩护。然而,却遭到镇守天王寺砦前的杂贺众以五千支火枪的优势火力还击。 火枪传入日本只过了短短四分之一世纪,大阪于这天就发生了世界史上第一场由火枪兵交相驳火的空前枪战。 从本猫寺观看战况的教如,身为干部的下间族人、还留在本猫寺的信徒、在远处看热闹的摄津中下阶层百姓,甚至连在木津川河口准备歼灭九鬼水军的村上水军海盗团,还有在上町高地布阵的毛利援军,这些人都只能茫然看著织田与杂贺两军轰隆巨响的交火场面。 守在本猫寺内的教如之所以白白让信奈从眼前渡河而过,并看著她与孙市激战,这不是因为她挂念因为受了重伤而被送入本猫寺的显如安危。 而是那场有如世界末日的激烈枪战过于异常、过于凄惨,与教如至今想像的战争还有一揆起义完全不同。因为恐惧的教如发不出声音,说什么也不敢打开寺门。 上町高地上不绝于耳、几乎使人震破鼓膜的惊人枪炮声宣告了支配这个国家已久的中世纪年代正式走向终结。 同时。 两位拿著引人注目之南蛮新兵器?火枪的公主武将。 就在这个时候,织田信奈与杂贺孙市于无数子弹穿梭四射的战场上面相遇了。 织田信奈是为了终结战国时代的志向拿起枪来,而杂贺孙市是为了完美人生而展露名为「八咫鸟」的利牙。 「杂贺孙市,在战场上面出现你这样的火枪女神让我相当棘手!我要讨伐你这个灾祸之神!」 信奈猛然策马前冲,骑在马上的孙市同时举起八咫鸟改?壹式。 「织田信奈!如果不杀了你,这场战争就不会结束。抱歉,你的命我要了!」 双方如果不声嘶力竭地大吼,就会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百间──八十间── 骑马冲向孙市的信奈迅速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信奈已经进入了八咫鸟的射程之内。 然而,信奈安然度过桶狭间与金崎等多次死亡危机,让人不由得认为她具有超越人类想像的天运。 就连那位甲贺第一火枪手?杉谷善住坊都两度暗杀织田信奈失败。 因此孙市决定即使冒著置身信奈射程内的风险,也要在最接近对方的距离狙杀信奈。 骑在马上的两人彼此互瞪,各自的眼眸燃起了熊熊斗志。 「孙市!你真的是无药可救的蠢货!一个不懂火枪真正用处的人竟敢自称火枪女神──」 「火枪就是我的尖牙。火枪并没有错!」 「我知道你强得有如猛虎。但是你不是老虎,而是禽兽不如!」 「什么!?」 「老虎不会使用枪炮!会使用这种东西的生物只有人类!」 「根本是歪理!」 「没有任何目标,只是一个劲地摆弄你那把玩具。你到底要死多少人才会满意啊?」 「是啊,所以我要用你的一条命结束这场无聊的战争!」 「孙市!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下次的南蛮蹴鞠大赛该怎么办啊!」 「……织田信奈!」 孙市与信奈同时扣下了扳机── 枪响震天。 双双腿部中枪。 织田信奈落马。 「……可能无法再踢南蛮蹴鞠了吧……」 信奈的侍童们扛起从马上摔落的信奈,并朝著开始燃烧的天王寺砦撤退。 ※ 孙市闻风不动地待在马上。她将八咫鸟改?壹式随便一抛后便陷入沉默。 萤与小雀小心翼翼地向没有动静的孙市报告战况。 「织、织田信奈的部队即将进入天王寺砦。」 「利用自己当靶子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再趁这个机会让部队进入堡垒。她还真是会算计呢。」 「不过这样一来织田信奈大人就没有退路了。北、西、南三面陆地皆被杂贺众与毛利军包围,东侧则是有平野川阻隔。」 「只要攻陷这座堡垒,战争就结束了。」 「结束后局势又会如何呢?夺得天下的会是毛利、本猫寺,还是上杉或武田呢?」 「这就无人能知了……」 「萤、小雀,这是我第一次决定射杀人后却没有击中要害。」 「那是因为信奈大人拥有超乎常人的天运。」 「不是这样。」 孙市展开扇子遮住自己的脸。 「……刚才想起南蛮蹴鞠大赛的事情。不行,我下不了手。」 萤与小雀无言以对。 杂贺众与本猫寺一直以来都是一体的。只要发生战事,就会反射性加入本猫寺的阵营。 当然,没几个人会高兴与织田军作战。 这场仗她们没有收取费用,也就是说,她们这回的身分不是佣兵。 只是义气相挺本猫寺这个长年的朋友与盟军。 「眼前突然浮现信奈与良晴高兴抱在一起的笑容,手指就不听使唤。结果没能终止这场战争。明明只要杀一人就可以拯救上万人啊。」 反而那个家伙却是很认真地想杀我,双方的觉悟差异弥补了枪法的差距。应该命中的子弹没能打中,不应该命中的子弹却击中目标了──孙市用尽力气挤出了对自身脆弱而感到羞耻的想法。 「孙市大人,只要攻下堡垒就可以拿下信奈大人的首级了。」 「她那种伤势已经不能再走路。信奈大人的命运也到此为止了。」 「是吗,她完了吗?」 「她完了。就算我们杂贺众放她走,毛利军和村上水军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如果不像严岛合战时那样直取对手总大将就无法获胜』。小早川隆景是抱持这样的觉悟才亲上战场的。」 「既然我没有杀死织田信奈的觉悟,就应该杀了教如吧。但是我做不到。她是显如的妹妹。我根本不是个完美无缺的女人。」 孙市硬是将自己大腿里的子弹挖出来,并发出有如野兽的哀号。 「不论是显如、织田信奈,还是小早川隆景。大家都是抱持著觉悟来到大阪。只有我像一株无根的草仿徨在战场上。就算是只老虎,也不过是头受伤的迷途之虎罢了。」 ※ 「十兵卫,对不起喔。我的脚痛到走不动,可能已经不行了……」 「信奈大人,实在非常抱歉!为什么您不直接舍弃我呢!?」 「一旦天王寺砦被攻陷,摄津战线的织田军就会完全崩溃。才、才不是来救你的呢。」 「现在不是开那种老套玩笑的时候。这座堡垒已经撑不下去了!」 腿受伤的信奈被搬到天王寺砦最高的箭塔上。 明治十兵卫光秀保护著信奈,不断开枪反击以惊涛骇浪之势杀来的毛利军。 三方陆地皆布满敌军,背后则是平野川。上町高地与平野川这条悬河的高耸堤防间有一小块湿地隔著,无法轻易骑马穿过。而且脚受伤的信奈已经连走路都有困难了。 「……我已经没办法强行杀出重围,至少十兵卫你要赶往平野川……」 「不,信奈大人。即使我奇迹似地抵达平野川,那边的船只也已经全部被烧光了。」 「那么这次真的……」 信奈与光秀已经失去所有逃离这块死地的手段了。 「……好像没办法像在清水寺时一样安然脱险了。或许老虎这种生物就是无法被人类驯服……」 「信奈大人,十兵卫实在是想不通。那时一定不是我们对显如放箭,一定是有人打算利用本猫寺与织田军交战,好坐收渔翁之利的!」 「那个人好像叫影之军师吧?虽然半兵卫的活跃表现让妖魔鬼怪消失了,然而京都里面依旧充斥著名为人类的妖怪。『织田信奈的阴谋』这份黑函做得很高明呢……连我自己都差点被动摇。南蛮的活版印刷机竟然以那种方式被当成武器……那个人实在很擅长玩弄阴谋奸计呢。」 「信奈大人您不要再说话了,伤口会恶化的。」 「……良晴现在应该在生气吧。我竟然被本猫寺用这么惨烈的枪战击败,而且天下布武的梦想也已经……」 「不会的,只要信奈大人还活著,我十兵卫就不会放弃!」 「结果我为这个世界所做的就只有带来名为枪战的地狱吗……」 「信奈大人,相良前辈拥有的那份温柔是这个时代人们失去的崇高精神。然而,为了终结战国时代,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这场战争。拥有日本最强神权之本猫寺住持,还有身为人世之王统治天下的织田信奈大人,这场仗是两者迟早会发生的争夺天下之战。」 母亲的病况加重,之后又接连遭遇多起灾难。光秀因此慌张失措而犯下失误,没过多久就陷入了这番绝境。然而,当她看到为了营救自己不惜负伤也要赶来天王寺砦的信奈脸庞后,整个人就清醒过来了。 「──火枪已经可以被大量生产,至今那种优雅的战争型态已经走到尽头了。如果不尽早结束这个战国时代,我们的人民将会无止尽地互相残杀,直到国家灭亡为止。为了让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能够看清这点,终究得有人挑起这场战争作为示范才行。」 十兵卫不愧是十兵卫,果然拥有符合天下人的才能与觉悟。然而,这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信奈难过到要哭了。 「火枪是人造的工具,是毒也是药。怎么将这个东西当成药,这点端看人类的智慧。只要借助火枪强大的威力,将这个老是玩著啰嗦无聊战争游戏的战国时代终结掉就好了!」 「真像是十兵卫会说的话。」 「哎呀,不好。这座箭塔也被火箭不断攻击……烧起来了,信奈大人!」 「应该在木津川河口布阵的左近与九鬼水军呢?」 「早早早早就被歼歼歼歼灭了!」 这样啊──信奈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她想逃,却也连一步都走不动了。 「……难道是我这次缺少了小早川隆景那种一战定胜负的决心吗?不过没想到竟然会跟那个孙市厮杀,感觉上就像在做白日梦啊……」 「哇哇哇,信奈请您之后再开反省会!现在能做的只有求雨了!」 「又不是半兵卫那个阴阳师,你再怎么求也不会下雨啦。」 「相、相良前辈~!信奈大人真的有危险啦!既然你发过豪语,说你是为了信奈大人才特地从未来来到她的身边,那就立刻来救她啊!」 天王寺砦被大火吞噬,困守箭塔上的信奈与光秀抱在一起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就在这个时候── 「哇啊啊啊啊赶上啦啦啦啦!我来救你们了!!!!」 有个东西从悬河比平地高的河岸顺著暴涌而出的河水冲了出来。 是九鬼水军的旗舰?鬼宿丸。 船身已经遍体鳞伤,眼看就快沉了。 然而,它依然是比天王寺砦任何箭塔都还要巨大的要塞。 「很好,溃堤成功!跟著涌出的河水一起冲进堡垒吧!」 良晴听了九鬼嘉隆的解释,得知进行海上决战的木津川河口与流经本猫寺北侧的淀川只是人们为了方便区别而取的名字,实际上都是相连的同一条河。 是的。 流过天王寺砦所在地、上町高地东边的平野川也是如此。 它与淀川、木津川河口相通。 发现这件事的良晴于是要鬼宿丸一边闪避村上水军追击一边沿著木津川河口逆流而上。从淀川进入平野川,并找出损伤的堤防后一头让船撞出去。 平野川是一条淤积严重、泛滥过好几次的悬河。 而且河水还因为前几天的大雨而暴涨。 大水彷佛期待已久般从被冲垮的堤防中暴涌而出。 「一口气冲进天王寺砦!并在救起信奈她们后即刻进行防守战!」 「呜啊啊啊!我们的鬼宿丸要坏啦!!!!」 九鬼嘉隆飙泪掌舵,将鬼宿丸开上陆地。 鬼宿丸有如长了翅膀般飘了起来。 水的力量实在惊人。 鬼宿丸跟著激流以冲天之势一路在上町高地滑行,并在撞到天王寺砦的墙壁后停下来。 「赶快将信奈她们救上船!」 正在攻击天王寺砦的毛利军与杂贺众受到伴随著大水从天而降的鬼宿丸惊吓、被织田军趁虚而入。他们光是要逃离泛滥的河水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良晴在陷入绝处时萌生的「不将船当船用」奇招成功了。 「呜啊啊啊,我听到船底龙骨的断裂声了!我们的鬼宿丸完蛋啦~!猴子,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九鬼大姊抱歉了!现在只有这个法子能用了!」 「小良,让船顺著激流飞出去,然后直接将船当成陆地堡垒的策略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奇招。干得好啊!」 「鹿之助嚷嚷过决堤自杀的怪招,氏乡提过让船跨越山丘的奇策,还有九鬼大姊所说河川海洋湖泊其实都是流著相同的水、只是人类用名字做出区别而已。只是这些想法碰巧在我脑中连在一起,所以才想出这个策略的。」 「不不真的很厉害。小良竟然可以在那种没有思考空间的情况下想出这招,本公主要给你个赞喔。」 「这只是运气好。如果平野川不是用加高堤防堵住水流的悬河,又或者水量不足的话,就没办法让鬼宿丸冲到天王寺砦了。幸运女神又站在信奈这边了!」 「可是公主大人,坠落的冲击使船底被撞得破破烂烂的,已经无法回到河上航行了!」 天王寺砦周边的洪水没过多久便退去了。 以化为巨大地面要塞之鬼宿丸为中心的攻防战即将展开。 残存的士兵不断从天王寺砦涌向鬼宿丸。 没多久,猛烈的枪弹、火箭便开始招呼鬼宿丸的甲板。 良晴等人背著受伤的信奈与光秀躲进鬼宿丸的船底。 村上水军的焙烙固然威猛,不过杂贺众的火枪威力更是惊人。 这艘鬼宿丸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信奈你的伤还好吗?」 「……良晴,你实在是个乱来的人啊。」 「为什么信奈抱的是小良?应该称赞来救援的本公主吧!」 「左近,你输给村上水军也输太惨了!」 「你还不是被杂贺打得落花流水!那个新妹妹根本派不上用场嘛!」 「你还在嫉妒啊?我很意外你这么念念不忘耶。」 「才不是!」 「两位,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 「相良前辈?你好不容易制造出的洪水已经退掉了。就算我们守在这艘陆船里也无处可逃啊?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只能做到这里!氏乡、一益,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们啦!」 是的。 蒲生氏乡就等在堆满了武器弹药的底舱。 「姊姊,没时间犹豫了。请快点开始吧!」 八咫镜。 八尺琼勾玉。 草剃剑。 如今三神器正摆在氏乡的脚下。 多亏了良晴的应变速度,众人将信奈与光秀救入被当成临时要塞的鬼宿丸中。 然而,已经不会再有援军赶来天王寺砦。 陆上尽是毛利军与杂贺军,河面则是被村上水军占满,再加上各地的织田军都处于无法动弹的状态。现在可说是孤立无援。 即使继续据守鬼宿丸,也只是延缓信奈等人战败的时间而已。 一益与良晴只能将拯救信奈的最后希望托付在三神器上。 「里奥?三神器都凑齐了吗?」 「姊姊。您将会早这个世界一步打开以大量热兵器进行战争的大门。」 「不过再继续打下去的话将会造成无数死伤。世人已经知晓火枪的可怕威力,应该结束这场战争了!」 「请使用三神器吧!除了以『开启天岩户』将包围这座堡垒的敌军一扫而空以外已经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让姊姊活下去了。请将手按在八咫镜上吧!」 「可是我不是神器的所有者,它会对我的手有反应吗?」 「就算没有反应,幸好我们还有左近大人在场。她是神器的所有者──天津神一族的直系子孙。只要藉由姊姊的意志力与左近大人的『血』之力,神器就可以启动了。」 「你说左近?难道……左近所说的亲姊姊就是──!?」 「是的,就连我也没有料想到。这不是偶然,姊姊,这一切都是必然的。命运彷佛说著这条路──实行『开启天岩户』并成为新时代之神的这条路正是姊姊的天命啊。」 「这样啊。左近……这么做真的好吗?使用神器后,我或许将无可挽回地陷入与大和御所对立的立场。尽管我与姬巫女大人都不希望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不过要是『开启天岩户』真的是天照大神时代的奇迹……」 「……信奈。」 信奈终于得知了一益『血统』的真相,这点让她的内心十分纠结、犹豫。 而已经下定决心为了拯救信奈而启动神器的一益也是如此── 良晴心想(我只能帮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事情只能托付给信奈她们了)。信奈却感到犹豫(此举可能会使我夺去左近亲姊姊的神权)。而一益则是颤抖著闭上眼(要相信信奈。这绝对不是篡位。本公主相信一定能够克服这次的难关)。而氏乡── 「……如果『开启天岩户』不是神话时代的超级兵器而是别种东西。到时候我们都会战死在这里吧。姊姊,对不起。但是应该不会变成那样。根据我的调查推导出来的猜想,应该有九成机率是正确的。」 氏乡害怕有那么一成的机率会猜错,脸色惨白。 在这么紧绷的气氛中,良晴突然──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啊!──这么咒骂著自己,他此时回想起某个被他遗忘的「回忆」。 那是良晴在播磨与官兵卫的对话。 对啊,官兵卫曾经提过她想把我送回未来,藉此将信奈的未来导回「正常的方向」! 而官兵卫为了做到这点所找寻的「道具」就是……! 『把我送回未来吗?官兵卫,真有办法办到这种事吗?』 『……办得到喔。只不过需要用到三种『道具』,其中有两件已在织田家的领地,然而剩下的另一件在毛利家的领地内。』 『是在毛利家的手上吗?』 『不对。它沉在坛之浦。只要找到那件道具,你就可以回到未来。』 沉在毛利加领地坛之浦的第三件道具……就是村上水军那些海盗不明其用途而从坛之浦打捞起来卖给氏乡的勾玉啊! 「我知道了!氏乡!这些神器不是用来消灭敌人的超级兵器!如果它们是用在战争的武器,就应该是『王权』的象徵!然而神器象徵的却是天津神一族的『神权』!它们是天津神一族、历代姬巫女大人用来展示身为神之一族身分的宝物!更可以利用这个时代的人类难以想像的强大灵力开启天照大神的『天岩户』、打穿时空的洞穴!建立超越时间与空间的『道路』!恐怕开启『天岩户』的人可以自由穿梭过去与未来──这就是隐藏在『三神器』里面的真正力量!」 氏乡愣在原地,接著说: 「……相良良晴,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神器也不可能具有超越时间与空间的能力吧!」 「我也很难相信这种简直像是科幻作品般荒诞不羁的能力会存在于战国时代,但既然我是从未来穿越到这个时代,不就证明了那种『力量』真的存在吗!对啊,官兵卫早就找到正确答案了!只是那家伙为了不让我被强制遣送回未来,所以才没有对任何人说出真相啊!」 「那是我误会了吗?还是加斯帕尔大人早就知道实情,只是对我隐瞒不说?」 「我没遇过那个叫加斯帕尔的男人,所以不清楚情况。不过氏乡你是如何得知真正的勾玉在坛之浦呢!?」 「在播磨──播磨过去的文献里……那是来自一个名叫芦屋道海的当地阴阳师所珍藏的书籍。」 「这样就连起来了!官兵卫是芦屋道海的弟子!而且老婆婆说官兵卫是唯一一位将她旗下藏书全部读完的人!」 氏乡找到了「正确答案」。 为什么她以为答案会是「武器」或「兵器」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神器就应该是象徵统治地上兵权的「王权」;而「神权」的象徵超越了人类的想像,是足以撼天动地、分开大海的力量──它必须足以引发动摇天地的奇迹。氏乡也发现自己也被这个时代人类的常识限制。这个时代没有「神」,所以古代存在过的「神」也必定和人类一样──她是这么认为的。没错,「神」肯定与人类、生物一样,都是种族的名称。而且若是再三回想神话中关于『开启天岩户』的记述,也找不到类似「消灭士兵」或「击败」之类的字眼,都只说天照大神躲在「天岩户」后太阳消失、世界变得一片黑暗,而让众神与人类陷入混乱。因此,他们使用神器举行仪式打开了「天岩户」,强行将天照大神拉回这个世界──天照大神打开「天岩户」的意思就是移动到不属于这里的其他世界!而用人为手段来开启「天岩户」的宝物正是「三神器」! 「里奥!?是真的吗?那么『开启天岩户』的真正力量是──」 「姊姊,对不起!这些神器没有消灭敌人的能力。但是……可以用来扳回一局……那就是……」 「那就是?」 「由姊姊施行打开超越时空通道的『开启天岩户』奇迹,成为拥有肉体的神!到时候空中很可能会出现难以置信的异象!杂贺众、毛利兵、本猫寺信众都将看见姊姊引发的『神』之奇迹而感到畏惧的!一旦目睹那种惊人奇迹,他们就会丧失战意的!降临于九州高天原的天津神一族进行东征时,神速攻入畿内的神?日本磐余彦尊与所率领的军队被当地的豪族?长髓彦逼入苦战境地。当时救磐余彦尊一命的是一只发出金色光芒照瞎长髓彦军的老鹰,还有替他们带路的三足八咫鸟──扰乱长髓彦的『光』不是由武器发出的光,而是产生奇迹的天地异象震慑住对手的!」 然而,今日已非神话时代,而是人类的时代。引发一两样奇迹并不足以让这个战国时代的人丢盔弃甲、四窜逃亡喔,里奥──信奈摇头不表赞同。而氏乡则是一脸苦涩地回答: 「姊姊你说的对,不过还有一个能够逃离这个绝境的方法。」 「将相良良晴用『天岩户』打开的通道送回未来。」 「把良晴送回未来!?」 「这是为了向全天下澄清黑函『织田信奈的阴谋』所散播的谣言,证明所谓的姊姊为了与相良良晴结婚而篡夺御所权位,进而让自己成为姬巫女大人一事皆为子虚乌有。如此一来,原本他们便会失去与姊姊持续战斗下去的大义名分。原本战败后女大名只要出家就可以不被杀死,他们却毫不讲理地想要姊姊的人头,经过这次澄清后,那些人也会失去这么做的藉口。一旦保全了御所的存续,稍后来到这个战场的近卫前久一定可以促成双方和谈的。」 「我不可能做那种事……」 「我知道。考量到姊姊的想法,我本来也不想提出这个想法。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姊姊、明智大人还有相良良晴都会死。杂贺孙市为了终结这场宗教战争、拯救数万信徒的性命,一天之内就变成了凶恶的火枪之神。希望结束战乱的小早川隆景也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放走姊姊。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把神器当成武器的我也有责任。对不起……」 「……要我把良晴送回未来……自己成为处女王、成为『女帝』,你是这个意思吧,里奥。」 「那是……」 「无论我有没有那个意愿,一旦我成为日本的『女帝』,就肯定会走上夺去御所地位的结局吧。然而,已经没有其他拯救织田家各位家臣的方法了……」 信奈如今面临极为艰难的抉择。 良晴与光秀咽著口水等待信奈的选择。 一益的内心再次感到强烈纠结(用三神器让小良回到未来?如果做出那种事的话,一定会让信奈与我的亲姊姊更加不幸的)。 趁著蒲生氏乡一脸茫然站著发抖而没有留意的机会,一益抢下八咫镜将它紧紧握住。 「左、左近大人!?」 「不能让你启动『开启天岩户』,氏乡。本公主要抱著这个八咫镜……冲入敌阵。本公主要冲入杂贺众与毛利军中送死!氏乡,假装本公主是姬巫女吧!栽赃对手误杀姬巫女!去串通黑牙男近卫!把敌军指为反贼!如此一来这场战争就会结束了!」 「左近大人,万万不可啊!」 「没有什么不可的,氏乡!你说过没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吧?那本公主是双胞胎之一也就有了意义!本公主一定是为了此时此刻拯救信奈而生成这副模样的……!」 「住手啊,左近!应该还有其他方法!在鬼宿丸全部烧起来前还有一点考虑的时间!」 「信奈,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本公主只有为两位姊姊而死这条路可走了!」 良晴大喊「慢著,一益!」慌张地冲过去,一益却钻过他的身边准备逃出船舱。然而,穿著南蛮盔甲的黄金女骑士却挡在面前一把将她抓了起来。被逮住的一益丧气地垂下手脚。 「我想起防守马尔他岛那场战役了,这种有如被丢入启示录描述世界般的绝望感。各式各样的人心中怀抱的悲怆绝望与仍然不愿放弃的希望交错冲突,发出一瞬间的闪光后散落在无情的战场上。这一切都让人感到怀念啊。」 是从南蛮渡海而来的女骑士?乔凡那。 一益的一只手已经抱著八咫镜。乔凡那于是将一益另一只空著的手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看看我的记忆吧,左近。都是一样的。与左近如今面对的这个绝望世界一模一样。只要活著,无论是在南蛮或日本,人类的心灵都没有差别。即使肤色、瞳孔颜色、体内流的血不同,我们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你经历过如此悲惨的战役还能够活下来呢?」 「左近,我已经不相信死后有天国或地狱了。过去的一切……不,就连现在这个瞬间的现实都将逝去。人死之后,难过或幸福的回忆全都会像泡沫般消失,而且人都难免一死。就算获得神的力量,最后仍旧会死,拥有的一切全都会消失。死亡是绝望、也是败北。然而,给予世界一切生灵的救赎也的确存在。所以我觉得当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努力求生。左近,不要再害怕『活著』这件事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绝对不会危害你的姊姊,也一定会突破这个困境!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就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用他心通看看,左近!──虽然信奈这么喊著,不过被乔凡那丢到信奈脚下的一益却微笑著说「不需要」。 「本公主不再迷惘了。我相信信奈,会把三神器托付给她。无论迎向什么样的结局,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依旧是一对信赖彼此的姊妹啊!」 泷川一益下了这样的决定。 「这样啊。不过已经快没有时间了!要趁著太迟以前发动神器!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暂时止住敌人的猛攻了!到时候再决定该怎么做吧!要发动『开启天岩户』啰,左近、里奥!」 「好,信奈快点!没时间再讨论了,要一击定胜负了!」 在受到杂贺众、毛利军猛攻而剧烈摇晃的鬼宿丸中,持剑站在信奈左侧的氏乡和握著勾玉待在右边的一益开始咏唱祷词。 八咫镜生锈的镜面逐渐绽放出白光。 信奈咬著嘴唇,轻轻将手伸向八咫镜。 「信奈大人?难难难难道你要把前辈送回未来吗!?」 光秀慌张地想阻止信奈。 让良晴回到未来、自己则是成为新时代之神,或是拒绝升神之道。这时候信奈对这两个最后抉择还没有定见。 倘若将良晴留在自己身边并拒绝成为神……究竟能否脱离这个险境── (现在能拯救良晴性命的方法只有将良晴送回未来了。可是……可是……可是……) 信奈说:「如果你们真的是这个国家的神器,就使出最后的力量、结束这场凄惨的战争吧!」用彷佛祈祷的表情将手掌贴上了镜子。 「成功了。镜子开始发光了!这把素盏鸣尊献给其姊,天照大神的草剃剑即将成为钥匙,并开启被关闭的异界之门了!」 氏乡高高举起了神剑。 神器发动的「证据」出现在天空当中。 无数光柱穿过厚重云层照射在上町高地。 其中最耀眼、最粗壮、最强烈的光柱与鬼宿丸的桅杆重叠在一起。 当光柱接触到桅杆后,形成的是一座绚烂夺目的「光之塔」。 设置在粗大桅杆周围的螺旋状阶梯彷佛要通往天上的世界一般。 冲上甲板的信奈低喃著:「是那座『塔』啊」。 天下布武的未来──爱情的结局──黑田官兵卫让信奈抽的塔罗牌所暗示的都是『塔』。 而现在信奈所看见的那座光之塔与那张塔罗牌上的塔非常相似。 包围鬼宿丸的杂贺众与毛利军,从木津川河口追赶鬼宿丸至此的村上水军海盗们,他们全都一边骚动一边往后退。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织田信奈在今天已经藉著与杂贺众作战展现出人类从未见识过的惨烈枪战。 而织田信奈在被逼入绝境的当下竟然又再次引发了全新的事物。 他们会在一瞬间感受到巨大震撼、忘记了这里是战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就是通往异界的通道,『天岩户』。」 氏乡眯著眼睛轻声说著。 「那道光里面的时空遭到扭曲,只要登上这座天岩户,就可以移动到彼端尽头的世界。未来人相良良晴恐怕就是通过天岩户,从另一端的世界来到这个战国时代的吧。」 「我完全没有这样的印象……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丧失那个时候的记忆吧。」 「『开启天岩户』之谜已经解开了。神话时代里,天照大神畏惧不顺从自己的凶暴弟弟?素盏鸣尊所拥有的压倒性力量,并哀叹姊弟间的对立会导致天下大乱而使这个国家灭亡,于是天照大神将国家禅让给其弟,自己则是使用灵力打开天岩户前往了异界。」 氏乡望著耀眼的天岩户沉吟道:「天照大神的力量非常强。人们将天照大神移居的另一个世界称为『常世』。」 「这个国家失去天照大神后,人民陷入混乱。素盏鸣尊因为失去挚爱的姊姊而变得茫然自失,并为了找回姊姊而倾尽全国之力打造出全新的神器。八尺琼勾玉是用来强行打开天照大神逃入的异界之门,使这个世界再次与异界连结的宝物。而素盏鸣尊从日本原住民崇拜的古老龙神?八歧大蛇身上获得的草剃剑,就是开启天岩户的钥匙。因为那个通道已经连接过一次,所以只要开启天岩户就可以再次连接那个世界。而八咫镜则是──」 信奈问了氏乡: 「天照大神究竟去哪里了?」 「祂应该没有离开这个星球。可能是这个星球的过去、未来,也可能是阴阳道里的倒影世界『阴世』。另外──三神器中八咫镜的效用在我的意料之外。八咫镜是用来将开启天岩户时出现的奇迹毫无遗漏地投射到大八州(日本古称)全境的天空,让住在这个岛国的所有人民得知天照大神再度降临、藉此让纷乱的民心能够在天照大神的名下归顺一心。而现在,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就亲眼目睹了姊姊所成就的这项奇迹了。」 「也就是说,这座光之塔将我们的样子投影到全日本的天空吗!?」 「没错,相良良晴。在万民注视下,你这个害姊姊名声扫地的丑闻元凶将被姊姊自身带来的奇迹送往远方,怀藏篡夺大和御所权位野心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而且看见这项奇迹的人民将会自发性地对姊姊献出忠诚与崇拜。不论是什么时代,人们信仰神的最大动机就是『奇迹』。我自己之所以会为了证实神是否存在而不断调查各种传说遗迹,动机……也不是为了否定神,而是期望亲眼见到拥有肉体的神。」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奇迹会投射到日本全境」流著泪的氏乡继续说道。完成天下布武、终结乱世乃是天下万民百年来的梦想。为了实现人民的梦想,姊姊一定得成为超越人类的神。 「但是……在做出这个选择的瞬间,姊姊……就再也无法变回人类少女了……无论我再如何奉献爱情,也会无法填满她的心……」 「氏乡,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正关注这一幕吗?大家都等著看我与信奈会怎么做吗?」 「虽然很残酷,但正是如此,相良良晴。姊姊的命运如今就掌握在你的手中。这座塔的彼端有你真正的家人在等著你。然而只要过去了,你就会与姊姊永远分别,因为神器无法再次启动了。你必须做出抉择。神器拥有的力量远超出我想像,对不起……」 「我的……我的家人……」 「小良……」一益抱著良晴的腿。 她想对良晴说点什么,可是却一句话也说出不来。 信奈与良晴僵硬地握著彼此的手,两人都紧张地发抖。 就在此时此刻。 日本各地的人们皆目击到天空出现的异象。 所有人都茫然望著从天而降的光柱。 天岩户被打开了,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光柱里面有一道螺旋状阶梯。 织田信奈以及相良良晴。 传闻意图篡夺天下大权的两人出现在光柱之中。 带著村上水军追赶鬼宿丸到平野川的小早川隆景命令全军停止进攻。 「织田信奈展示了新时代的战争,接著没多久又开启了古老的天岩户,再来她究竟又会展现什么?」 就连小早川隆景这般智者也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对这个世界绝望而期待进入猫极乐世界的信徒们,她打算让这些人看见全新的生活方式吗?还是企图成为新的神明,立于教如、上杉谦信,不,甚至比姬巫女大人还高的位置呢?」 无论如何,自愿背负「天下人资格审查者」这项责任的隆景都必须仔细看著信奈的野望最后会迎向什么样的结局。 带领杂贺众炮轰鬼宿丸的杂贺孙市也下令暂停进攻。 「这下子可不得了了。看来织田信奈也是个注定会因为妹妹期待而尝尽艰辛的人啊。」 「可以隐约听到天上传来的说话声,好像在争执著要不要将相良良晴大人送回未来耶。」 「如果送他回去的话,织田信奈至今的恶评就会一扫而空。只要否定篡夺御所权位的谣言,就可以建立起天下布武之战的名分。如此一来就是织田信奈胜利了。不过,她舍得放弃天下第一的男人吗?」 「我不知道,如果换作是我们的话──」 「哪边都不会选!」 「显如离开本猫寺后,我才知道一件事。如果不要让贯彻自由理念的变成野兽,身边就要有值得信赖的伙伴才行。那头老虎就是因为没有这样的伙伴才会失去人心啊。」 「孙市大人……」 「如果织田信奈为了夺取天下而放逐良晴的话──她就会成为烧毁这个国家一切的第六天魔王。」 孙市扛起了八咫鸟,对准站在鬼宿丸甲板上的信奈脑袋。 「织田信奈,如果你做了愚蠢的决定,我这次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孙、孙市大人!」 「织田信奈,告诉全天下人民,你是个真正的自由之人吧!」 在本猫寺的主殿,奇迹似恢复清醒的显如正倚靠著妹妹?教如的肩膀,两人一同看著空中发生的奇迹。 「……那就是……『开启天岩户』?」 「这样下去的话,织田信奈就会超越本猫寺了咪。」 「她早就超越了。教如,你没有指挥那场凄惨枪战的觉悟、没有让末日降临在这个世界的觉悟。所以当信奈大人率领部下经过本猫寺面前的时候,你因为犹豫的关系而没有出兵,对吧?」 「……姊姊……」 「在那场野田?福岛之战中,当大阪本猫寺的铜锣被敲响时,我也没有与被孙市解放的信徒一同站在战场上的觉悟。那位大人与信徒们都被欢笑拯救,即便这个世界是个这么悲惨的地方……」 「……教如也是……没办法要求信徒们去死……」 「你也是个真正的宗教家。现在就为信奈大人、孙市大人祈祷吧。信奈大人,还请务必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在有马温泉疗养的半兵卫、官兵卫和宁宁透过天岩户目击了浮现于六甲山上空的信奈与良晴身影。 「好大啊。为什么空中会出现公主大人与哥哥大人的样子呢?」 「被摆一道了!到底是谁打算用神器把良晴送回未来的!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有这个企图啊!?」 身为阴阳师的土御门久修顾虑到半兵卫等人正在泡温泉,人坐在岩石后方。 「我输给你们了,用来当成最终武器的那只鬼也摆脱我的支配不见踪影了,所以我才来警告你们,有人企图使用神器,尽管如此……」 「结果还是没能赶上呢,神器那种太古宝物拥有比阴阳道还要悠久的历史,即使龙脉遭到破坏,神器也还是能够运作呢。呜呜。」 「可以说是这个国家残留的最后一项奇迹吧。会想去碰那种令人敬畏之物的人,大概只有外国传教士或是基督徒吧,真是服了他们耶。」 「很奇怪耶,没想到居然为了将如此神迹展现给人民而使用神器!这不是让人的时代倒退回神话时代吗!半兵卫与前鬼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不是的,官兵卫小姐,他们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我相信良晴先生与信奈大人的选择──」 在安土城底下建设壮观小神学校的弗洛伊斯与奥尔冈蒂诺也目睹了这个奇迹,并害怕地说:「不畏天谴的那位大人终于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了」。 「弗洛伊斯大人。加斯帕尔大人异常执著于日本准管区长的地位,而且还因为不断犯罪、介入世俗而声名狼藉。」 「你现在比较有口德了呢,不过那些传言或许是真的呢。没想到他竟然召唤出通往异界的『雅各天梯』……」 「呜呜。如果我在那个时候犯下莫论人非戒律,劝良晴先生小心那位大人的话就好了。」 「安土与大阪的距离过于遥远。现在我们也只能祈祷了。」 「可是就算我们再怎么祈祷,上帝还是没有现身啊!即使继续展开传教之旅,也只是让后来加入的军人和商人欺骗当地人民,藉此增加殖民地还有奴隶罢了!上帝的教诲简直就像是用来夺取他人国家的免罪符嘛!」 此时奥尔冈蒂诺惊觉说错了话,不禁摀住自己的嘴。 「弗、弗洛伊斯大人,刚、刚、刚才的话是、那、那个……」 「……奥尔冈蒂诺。你说的那个矛盾,只要是还有良知的上帝会成员都会有,你并没有罪。」 「……弗洛伊斯大人……我……」 「现在就让我们一起祈祷,希望信奈大人做出最好的选择吧。」 弗洛伊斯轻轻抱住了一边哭说:「请原谅我」一边用手划著十字的奥尔冈蒂诺。 丰后。正在大友宗麟宅邸一室盯著一颗正十二面体的「石头」看的加斯帕尔察觉到异象,走到屋外的面海庭园仰天瞻望。接著他眯起眼睛低语说:「大事已成」。 「Gracias。你应该察觉到神器的真正效果吧。不过,你最后还是使用神器了,做得好啊,里奥。这样的话,织田信奈就能以改革世界的英雄身分成为『拥有肉身之神』。人类的历史将会往正确的方向产生重大变革了。」 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候目击到开启天岩户的奇迹。 「那是公主大人跟猴子耶!」 「……不知道是他们谁先提的,这个气氛看起来很像正在谈分手耶。」 在越前与一揆军对峙的胜家和犬千代看见了。 「公、公主大人?猴子?这是幻觉吗?」 固守在伊势长岛堡垒拚命抵抗一揆军的信澄也看见了。 「那是姊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啊?」 受信奈嘱托驻守近江大沟城的阿市也看见了。 「半藏先生快看天空。那是什么?是新的幻术吗~?」 「搞不好你那个『眼镜眼镜~』搞笑才艺表演称霸的时代要被终结了。」 「怎么这样~回想起来,称霸时间还真短耶。」 与三河一揆军僵持不下的元康与半藏也见到了。 「此事非同小可。五分。」 位在近江的长秀也目睹了奇迹。 「我希望瞻仰主公尊颜的祈祷被上天听到了!不过,空中那两人的表情简直就是七难八苦嘛!」 在播磨包围三木城的鹿之助也看见了。 「……太不巧了,在下不在岗位时竟然出事了……相良咻……!」 出席甲贺忍者集会的五右卫门也看见了。 「唉呀啊啊啊!?那是『开启天岩户』!织田信奈终于做出这种事啦!这个奇迹只能由天津神一族引发……是左、左近大人在进行仪式吧。这么一来大和御所就会灭亡啦!」 「近卫,冷静点。」 「姬巫女大人啊啊啊,事已至此,请快点逃往坛之浦吧!」 「朕相信织田信奈。相良良晴是个好人。将相良良晴送到这个国家的是──」 「的确,织田信奈没有篡位野心!左近大人与蒲生氏乡也没有那种想法!不过拥有强大武力的织田信奈已经引发奇迹、成为活神仙了,往后日本人民不会再认同大和御所的存在了!」 「……有形之物终将一灭,国家并非姬巫女所有,乃万民之物。到时候,近卫,御所的任务就完成了。」 「请恕本官多言。国难当头之时,御所一旦毁灭,日本将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南蛮人会占据这个国家,把人民变成彻彻底底的奴隶啊,姬巫女大人!」 带著姬巫女从野田砦渡河前往天王寺途中的近卫前久也看到织田信奈引发的奇迹。 「……(盯~~好帅啊)。」 「天王寺屋老板。这下子那两位大人的关系会暴露给全日本人民知道。为什么他们本人会直接出现在天上啊。现在不是担心瓦版的时候啦!」 「不,这反而是个好机会。如果在这个时候让相良良晴大人回到未来的话,就可以澄清信奈大人的丑闻、消除篡位的嫌疑,也能够建立天下布武的大义名分。夺取天下时最需要是能够招揽民心的名分。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要是织田信奈大人不让相良先生回去,或是相良先生不想回去呢?」 「……到时候,我们所有的财产就会跟著织田家一起完蛋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如此残酷啊,公主大人……」 「……(盯~~真是无可比拟的美丽景象啊)。」 堺町的三位商人也看到了。 「那个女人在搞什么啊。把自己跟猴子情侣吵架的场景展现给全国各地的人看是打算做什么啊!」 听到万见仙千代逃跑消息后说出「没想到之前派出去的风魔忍者竟然背叛了,讨厌啊。肚子好痛喔。」并窝在小原城的北条氏康也瞧见天上的异象。 「看那张焦急的脸,这不是织田信奈嘛。明明被敌人四面八方包围却还能搞出这么大的排场啊。」 「信玄大人,现在正是发起上洛军的最佳时机!」 「足利将军大人写给上杉谦信的信件生效了。要是动作太慢的话会被谦信抢先一步的。」 「先等等,要起兵也等这场天上的表演结束后再说。」 「您终于要出动了吗?」 「是啊,伊达政宗目前正忙著割据奥州,我就趁著这场混乱大肆夺取织田跟松平的领地吧。」 「太、太小家子气了。如果上杉谦信在我们忙著抢地盘的时候抢先一步上洛的话……」 「侵略如火。只要加快侵占领地的速度,我就可以抢先抵达京都了。只不过──」 「只不过?」 「我得先观察织田信奈与相良良晴内心深处真正的决定再说。要是她只是害怕承担区区丑闻的压力,就把相良良晴赶回未来的话,那个女人就不是我的对手。而且那也只是模仿终身守贞、自称神祇的上杉谦信而已。然而……」 「若是织田信奈让天下万民见到她完全相反的决定?」 「对我而言,她就会成为最强的敌人,而且是值得我武田信玄赌上一切也要打倒的真正强者。」 在甲斐的踯躅崎馆稍作休养的武田信玄也看见了。 「将军大人请看天空。是织田信奈,旁边那个猴子脸就是传闻中的相良良晴。」 「呜喔?那是什么啊。她又拿出了什么惊人的秘密武器吗!」 「尽管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机关就是了,这还真是让人头疼。希望隆景不要因此想太多而失败吶。」 正在播磨毛利本阵等候村上水军捷报的吉川元春与足利义昭也看到空中的影像了。 「惨啦啦啦啦啦啦啦!第六天魔王竟然抢先发动了啊啊啊!小十郎,阻止她!阻止那个家伙啊!」 「发动是什么意思啊,公主?」 「看到天上那幅景象还不懂吗,小十郎?织田信奈隐藏的魔王之力觉醒了,所以才会变得那么巨大啊!她八成想喷火,把会津、仙台一带化为灰烬啊。」 「这只是云朵因为某种天候因素碰巧反射了远方两人的身影啦,公主。应该是不知火或是海市蜃楼这类的现象吧。」 「哼~小十郎还真是扫兴耶!」 奥仲的那对主仆也见到了奇迹。 「喔~呵呵呵,信奈。新的蹴鞠必杀技完成啦!哎呀,她们都不在呢。」 位在二条城庭院的今川义元刚开始还因为专注于蹴鞠特训而没有察觉空中的异象,不过在发现到周遭侍童突然安静下来而觉得奇怪时,她不禁抬头往空中一看。 当看到空中的织田信奈与相良良晴身影时,今川义元微眯著眼露出一抹微笑。此时谁也没能知悉她心中的想法。 另一方面── 「看啊兼续,织田信奈操控了天空,天上还传来她的声音。」 「那是『开启天岩户』,是用大和御所自古传承之三神器所产生的现象。」 「兼续真是无所不知呢。难道织田信奈诚如谣言所说,打算篡夺大和御所的权位吗?」 「既然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她肯定打算在天下百姓面前宣布什么,不过这幅景象还是让人难以置信呢。」 「那是只有神才做得到的奇迹,织田信奈终于和我并驾齐驱了。」 「谦信大人,您至今都在评估织田信奈是否为第六天魔王、是否为您真正的仇敌。我认为现在可以下判断了。您的答案是?」 「一切都取决于织田信奈接下来的行动──是让那个未来人回到他应该待的世界,还是……」 「还是不让他回去?」 「成神之人不允许受到凡人情愫所惑。这比拥有神力却仍执著于人道的武田信玄更为恶劣。」 「那么,如果织田信奈不让未来人回去呢?」 「到时候本人上杉谦信将赌上性命与她一绝雌雄。我会从越前直捣安土城、亲手送织田信奈归天。」 「不过,织田军现在因为一揆民变的缘故而陷入危机,即便如此,您还是要攻打他们吗?」 「这与至今的义战不同。成神之人不允许眷恋凡人生活,我绝对不能放过那种不义之举。」 「那您会视织田信奈为终生死敌吗?」 「一切都会视织田信奈接下来的行动而定。」 于是上杉谦信与直江兼续两人皆在越后开始整备军力。 打开天岩户的织田信奈将会把相良良晴送回未来、消除篡夺御所权位的谣言吗? 还是不让相良良晴回去──是为了宣布自己取代姬巫女成为统治这个国家的新神明而开启天岩户吗? 人们屏息以待,仰望著映照在空中的织田信奈与相良良晴身影。 「如果现在不走上这座阶梯的话,信奈就完了。如果只是天王寺周围的士兵看到还好,可是如今却是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在注视这个瞬间喔。根本不需要再犹豫了。」 相良良晴做出了决定,独自走上了光之塔──围绕桅杆的螺旋状阶梯。 「信奈,抱歉了。我只能做到这里。没办法遵守与你的约定……」 心中没有想要回到未来的冲动。 就算永远见不到家人、朋友也好,我是为了信奈她们留在这个世界、活在这个世界,最后死在这个世界的。 良晴坚定地这么想著。 即使得知登上这座光之塔就能够回到未来,也没有让这份觉悟产生动摇。 (爸爸、妈妈,我生活的地方就是这个处于战国时代的日本,我已经与信奈她们相遇了。我是为了遇到信奈他们、实现信奈的梦想而生。谢谢你们生下了我──)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当然希望可以同时选择两边的世界还有两边的家人。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良晴非得选择其中一方。 (五右卫门,我的世界有两个,但身体却只有一个,根本不可能同时捡起这两颗果实啊。你经常在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如果现在放弃信奈离开这个世界的话,对良晴来说就有如死去一般痛苦。 不对,在那之后还得在未来世界回想著与信奈及其他伙伴的回忆活下去,那段漫长时光恐怕会比一瞬间的死亡还要充满了痛苦与悔恨。 不过,为了让信奈活著,良晴不得不回去。 「前辈,你难道真的要回去吗?别管你和信奈大人正在交往的抹黑就好了!就算把那些乱讲话的家伙通通斩草除根也是可以的!」 抱著桅杆底部的光秀喊著要良晴回来。 「十兵卫,那样子会引发毁灭日本人的作战喔。」 「要是你在我向母亲大人介绍你之前回去了,这样子我会我很困扰的!天下布武该怎么办!而且要是你胆敢不履行婚约的话,我会杀了你喔!」 「真的非常抱歉,而且是双重意义的抱歉。」 「等等前辈,双重是怎么回事!?」 「信奈就拜托你照顾了。等我回去后,还请你连我的份一起辅佐信奈喔。」 「气死了!我拒绝!」 「不要回去,小良!只要把这个弄坏!」尽管一益想打破手上的勾玉将它往甲板上用力一摔,不过勾玉却一点损伤也没有。 「一益,弄坏的话就糟了,要小心对待勾玉啊。」 「小良,你真的要回去了吗?这么突然?你应该像平时一样想出一个不用回到未来也可以打赢的方法啊!」 「不可能的,既然我和信奈的身影已经在全日本出现,我就无法躲藏、蒙混过去。这种名为情报网的力量,身为未来人的我最清楚了。如果我还继续错下去的话,织田家真的会烧起来的,这可不是比喻喔。」 「呜呜,小良,对不起……」 「这不是一益的错喔。虽然我曾经摆出了不起的态度说:不会舍弃任何一位家人,结果却还是舍弃了大家。抱歉了。」 「可是!这不是小良真正期望的结局吧!」 「一益。」 「你干涉了这么多历史、触动多少人的内心,不过却放著努力到一半的信奈不管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原谅那种事啦!」 「……体谅我一下吧,这是为了让信奈活下去啊。」 「不行,不准走,小良!」 看著良晴登上桅杆的阶梯,本该在与良晴较量中得胜的氏乡却难过地低语说:「一切都完成了,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啊」。 她崇拜的织田信奈成为神明的时刻终于来临。然而,如今氏乡心中却没有实现宿愿的那股陶醉感。 (这是为了让姊姊成为神所必须经历的试炼。) 尽管氏乡语气平淡地说著这些话,不过当良晴越是接近塔顶,氏乡的嘴唇却颤抖得越厉害。 信奈一动也不动。不,是因为她腿部出血太严重而动不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可以大叫,还能对良晴喊话。丝毫没有让信奈像这样一句话也不说来的理由。 一旦发出声音,信奈就会想试图挽留良晴。 快忍不住了,内心的情感彷佛快要爆发一样。 因此信奈拚命咬著嘴唇,别过头去避免看到良晴。她努力地忍耐著。 过去不懂得异性情爱的氏乡完全无法理解信奈对良晴的心意。然而,这回不同了,就算理论上无法理解,她也看不下去了。氏乡无法忍受见到信奈因为遭受更严重的痛苦而脸色发青的模样。 最后,氏乡忍不住了。 「姊姊!站起来!」 从喉咙深处。 这句话自动窜了出来。 「现在只要让良晴回到未来,姊姊就会在瞬间成为神了!但是如果姊姊打从心里希望以人的身分活下去的话!我也不会再阻止您了!无论是谁都不会责备奋战至今、不断流血负伤的姊姊的!」 氏乡大吼著。 「去吧!跟上去吧!与相良良晴两个人一起奔向未来世界吧──!!」 不。敌我双方有许多为了我天下布武志向而死去的武士与士兵,我不能那么做──信奈静静地微笑,接著…… 「多亏了你,终于让我能够在最后一刻下定决心。谢谢你,里奥。」 就在焦急心想(如果信奈到了未来……我既害怕又懊悔又难过,腿发抖到走不动!可恶,拿出毅力来啊!我这样还算是个男人吗!)的良晴咬著牙登上接近桅杆顶部的位置时── 「良晴!你不是经常说不要放弃希望吗!然而──却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候放弃──更可恶的是,你竟然打算放弃我吗?」 拖著流满血的一只脚。 信奈也爬上了这座阶梯。 中弹的腿出血状况与疼痛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信奈已经站不起身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靠著双手拚命爬行,试图追上良晴。 「如果想见到双亲、想回到家人身边,我不会阻止你的;不过现在的良晴怎么看都像是悲伤到快要死掉的模样啊!」 「等一下,信奈!天下百姓都在看这里喔!上杉谦信也在看!难道你想要身败名裂吗?什么话都不要说啦!」 「你忘了吗?良晴,你不是曾经发誓过,会留在这个世界直到我的梦想实现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 「那等你完成与我的约定再回去!」 「信奈,不要再爬了!阶梯上面都是血啊!停下来,你会死的啊!」 「……我不会停下来……!反正人的寿命有限。我绝对不想让自己后悔!」 「信奈,你……停下来。求求你别再爬了!」 「……我不会舍弃任何事物,就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会放弃!」 这个时候的良晴靠著天生的「躲球阿良」第六感察觉到一件事。 在这片彷佛时间静止的寂静当中,杂贺孙市在战场上的某处瞄准了信奈。 这只从巨大鬼宿丸朝天空延伸的桅杆实在是太高了。 也让良晴他们暴露在于地面指挥杂贺众的孙市视野当中。 谁也没有察觉到这个危机。因为就常理来说,要从地面狙击这只桅杆上的目标并造成致命伤是非常困难的。 只有这个国家最强的弓箭神射手,或是天下第一的火枪高手才有可能做到这种神技。 而杂贺孙市恰巧正是天下第一的火枪高手。 良晴连忙赶回爬到一半就用尽力气的信奈身边。 「信奈,这里的掩蔽物太少了!孙市大姊有可能一枪击杀你的!」 就像是为了挡住孙市的子弹,他抱起了信奈。 好冰冷。 一向有如火焰般炽热的信奈身躯如今却失去了那股热量。 生命力随著红色鲜血不断地滴落在地。 一边在心中祈祷(如果能被允许的话,真希望就这样把信奈带到未来)的良晴一边用手擦去信奈脸颊上的血迹。 光秀、一益、氏乡,谁也没有资格介入两人之间。 (我知道不可以带她走。如果这么做的话……即使信奈能够活下去,她就不再是信奈了。) 良晴静静看著信奈的脸庞。 怀中的信奈眼里已经失去活力。 那是深深吸引我而无法自拔的眼眸──良晴这么想著。 他将自己的额头靠在信奈的额头上。 「信奈,这样我们就会一起中枪了。」 「……我的梦想才进行到一半。不要回去,待在我身边,良晴。」 「只要我离开这里,你的梦想就能够实现了。不过要是我说出想留在这个世界的话……我们就可能会被立刻射杀也说不一定。」 「就算你说要回去也还是有可能被开枪吧,不是吗?如果失去了良晴,我的梦想就永远不会实现了。」 「信奈,听我说。看看现在的状况吧。鬼宿丸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越后的上杉谦信正在看著你的选择,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要我回去就能够脱离这个困境,只有这个方法可以让你继续在这个战国时代活下去了。」 「我不会放弃你的。在达成天下布武的目标前,我也绝对不会逃离这个战国时代。不过,我不打算变成神或是第六天魔王,我会以一介人类女孩的身分活下去。因为这是良晴你强烈的希望。」 「是啊,我不希望你变成人类以外的存在。」 「可是良晴你却要弃我而去?」 「……那是……」 「难道不放弃一切的话都是谎言吗?还是对你来说,我是个就算随便拋弃也无所谓的女孩吗?」 良晴内心想著。 当然不可能抛弃你。 「看著我的眼睛!你打算舍弃我吗?」 怎么可能舍弃你。 「……没、没、没错,我就是要抛弃你!男、男、男人都是为了建立万人迷后宫这种野心而活的生物嘛!就算没有你,像我这样的男人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 如果甩掉信奈的话,我就无法再爱上任何人了。 「不要唬我,良晴!」 「信奈!不能再说了!我必须在这里跟你分别……!」 「求求你,不要哭,良晴!」 「拜托了!当我回到未来后,你要在天下万民面前做出宣言!活下去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良晴的脸上流满了泪水与鼻水。而信奈伸出白皙的手指摸著他的脸颊。 「我不是说过吗?要是下次再碰到天下、弹正之间二选一的情况时,我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方的。」 就在这个国家所有人静静注视下── 信奈将良晴的唇贴上了自己的唇。 插图007 彷佛经过了许久许久。 这个瞬间即是永恒──良晴心想著。 他已经不再后悔、害怕。 「倘若死亡将我们两人分开,我的心也永远与良晴同在。我这一生的伴侣只有你一人。」 「……姊姊的梦想破灭了……」 看到信奈最后选择而受到强烈冲击的蒲生氏乡发出了哭泣声。 「真是何等愚蠢的抉择,姊姊。然而……为什么这却令我如此动容。为什么我会流下这么炽热的泪水呢?」 留在甲板上的明智光秀默默看著光之塔。 她在之前就隐约有预感,那两人不为世人接受的恋情总有一天会广为天下所知。 被夹在对信奈的忠诚与对良晴的爱慕间,十兵卫不知道自己撕裂的心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然而,这样的场面也实在太── 不论是一心一意握著玫瑰念珠、跪倒在地放声大哭的少女,还是只能凝视直达苍穹的光辉之塔里──两人在耀眼光芒中拥抱彼此的惟任日向守明智十兵卫光秀,泷川一益都找不到话可以对她们诉说。 「孙市大人!织田信奈大人若是不舍弃什么──」 「不成为神,也不舍弃天下。她要在这个人世间以一个人类的身分陪伴著相良良晴。」 「没想到她在天下万民面前做了如此宣言!」 「要开枪吗?还是……」 「这个国家的未来将取决于孙市大人的一念之间。」 举枪瞄准信奈脑袋、闻风不动等待「那一刻」到来的杂贺孙市此时却突然发出一丝不成声的呼喊── 她扣下了八咫鸟的扳机。 伴随一声巨响,直冲天际的光芒消失了。 与竹中半兵卫一同注视有马天空的黑田官兵卫察觉到这奇迹似的一幕突然遭某人打断。她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 「塔罗牌『女帝』预言的未来,应验了──」 追忆 未竟之梦、黄金之月 「传教士大人的国家在这座堺町港口的西方尽头对吧。是比印度还西边的另一头吗?」 「吉大小姐,我的祖国?纳瓦拉王国被邻国的西班牙所并吞,已经灭亡了。失去故乡、沦为亡国之民的我还为此而远离俗世呢。」 「这样啊。南蛮也和日本一样处于战国时代吗?」 「是的,自从西罗马帝国灭亡后已经过了千年之久,持续经历日耳曼人、罗马人、高卢人等各种民族间充满千丝万缕关系的战争,对于饱受战乱的欧洲世界来说,为了团结已经分崩离析的人心,无论如何都需要基督教的『神』。」 「为了团结人心……」 「是的,当不再需要『神』的力量时,就是世界上所有人能够互相牵起手来视彼此为同胞的一天吧。只不过那是遥远的未来了。」 「我虽然不信基督教,可是现在也能够立刻牵起传教士大人的手喔。」 「您是特别的,吉大小姐。」 堺町港。 年幼的尾张公主──吉,她正伫立于码头仰望著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长发青年传教士静静随侍在吉的身边。 「失去故乡的我开始透过自身『血统』寻求自己存在的理由。然而,我不仅不是日耳曼人、罗马人,甚至也不是身为欧洲原住民的高卢人,我是属于一个不知道从哪来、名为巴斯克的民族。不管我怎么调查历史,还是不知道巴斯克这个民族究竟从何而来。」 「不知道来自何处……」 「就在我继续寻找自己于世界上的立身之处时,我所拥有的只有『神』而已。然而,对失去国家、连出身都不清不楚的我来说,已经没有自信确定自己对『神』的信仰是否坚定,因此我离开了里斯本港前往莫三比克,接著是印度的果阿、麻六甲,最后来到了日本这里,展开了一场漫长的传教之旅──」 然而,或许我实际上只是想见识一下其他国家而已。 或许只是想看看据说位于世界东方尽头的黄金岛国,日本。 或许只是想在远方外国人民的身上找到某种类似同胞意识的东西。为了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巴斯克人受到孤立。 「传教士大人的梦想实现了吗?」 「是的,吉大小姐。尽管主教们都说,异教徒全都是些罪孽深重、必须拯救的人……不过他们错了。这个国家的武士比欧洲的骑士还要勇敢、比谁都还要重视名誉,而且人民心地善良,连对我这样的异乡人都很亲切。尽管京都的大和御所力量已经式微,不过其悠久的历史仍然可以媲美罗马教宗。不过很不幸的,日本现在正处于乱世。明明这座岛上到处都有著多到不得了的黄金与白银啊。」 传教士悲伤的低语: 「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国家会遭到为了掠夺白银、黄金而来的欧洲诸国侵略吧。不管是军事面还是经济面──结果都是一样的。西班牙国王还有葡萄牙国王绝对不可能放过身为黄金之国的日本。尽管我已经寄了信,谏言说不能用武力强占这个武士之国……」 这个话题太艰深了,不应该对年纪还小的吉大小姐说吧──传教士苦笑著,但吉却摇了摇头说不。 「虽然这些艰深的话我还不懂,但是我会牢牢记住传教士大人的话。当我长大后成为公主武将时应该就能理解了。」 「您光是听到『地球是圆的』这样的拙劣说明就可以立刻理解我在说什么。吉大小姐,您总有一天也能够理解日本逐渐被卷入欧洲大航海时代的现状吧。不过我很担心,您到时候是否能为了将日本人民的未来,甚至是将世上所有人的未来导向善途,而将自己的一切献给无穷无尽的戎马生涯啊。」 与传教士相遇后,在吉小小的身躯里面孕育出过于庞大的梦想──终结日本的这场战乱,并搭上大船展开前往西方世界尽头的冒险之旅。她想要亲眼见识麻六甲、印度以及南蛮诸国。 如果吉生于堺町的商贾之家,她应该会亲自以航行外海的贸易商身分立刻离开濑户内海、投身于汪洋大海当中吧。 然而,吉却生于武家。她是个少女,也是被尾张实力最强人物──织田信秀指定为继承人的嫡女。 织田信秀是个乱来的人。出于某种原因,他深信吉在将来必会成为留名日本历史的破格英雄,因此他大方地将津岛凑与热田贸易赚来的钜额金钱投入战争,在尾张、三河、美浓不断战斗。为了吉,信秀趁还有一口气的时候硬是篡夺了尾张的国主宝座。织田信秀与吉的地位不过是侍奉尾张守护?斯波家的守护代──织田家就只是家臣而已。然而,信秀在如今凭藉著来自「大海」贸易获得的莫大「金钱」之力企图成为尾张之王。信秀之所以会在战场上面高揭永乐钱的旗印,似乎也表现出信秀「我不管血统、传统,要用金钱的力量夺下尾张」这样的战略构想。 将年幼的吉带到黄金都市?堺町,而且还引介传教士给她认识,这全都是信秀对吉施予的英才教育。 「可惜信秀大人将不久于人世了吧。那位大人也知道自己天生不长命。为了多少减轻您未来的负担,他可是拚上老命了啊。」 「……父亲偶尔从战场上回来后会呻吟著头痛而昏倒。虽然只要休息一下就立刻恢复了。那是……」 「应该是疾病的症兆吧。」 「不能靠基督教的祈祷或奇迹延长性命吗?」 如今已是人类的时代。基督教也好、佛教也罢,靠祈祷或奇迹左右人类命运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应当就此结束──传教士这么说著。 「一旦信秀大人逝世,这个国家就没有人能够理解你了。你出生得太早了。您总有一日会成为亚历山大大帝之后的另一位英雄,您有著这样的资质;不过亚历山大大帝身边有身为家庭教师的亚里斯多德,也有身为挚友的赫费斯提翁。然而,在尾张──」 「不过我身边有传教士大人在呀。」 传教士──身为亡国旅人的圣方济?沙勿略说:「我即将离开畿内前往山口与丰后。山口的大内大人与丰后的大友大人找我过去。」露出了寂寞的神情。 「我会去寻找未来的赫费斯提翁,一个能够服侍吉大小姐的好友。寻找像你一样对南蛮的文化、历史、人们抱持著纯粹憧憬、好奇与热情的人。」 「你会立刻回到堺町吧?」 「不,之后我得启程去明国。我的寿命也不长了。尽管至今都用强硬的手段延续性命,但也只能再撑个几年。恐怕我再也不会与您见面了。我的遗体将会葬于果阿吧。」 「怎么会……」 我依赖的人,我喜欢的人,大家都会很快死去吗?──吉垂下了眼。 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 「……我这一生都会孤独一人吗?这是命中注定的吗?」 「吉大小姐。不可以低下头来,请看看这片夜空,耀眼的扫把星正绽放著光辉呢。」 「……扫把星……」 「那是这片夜空中最漂亮的耀眼星辰,而且是无论昼夜都会绽放出炙热光芒的星。然而,那却是很快就会燃烧殆尽的星辰。请在那颗星消逝于夜空中前呼唤吧。」 「那么,那就是即将成为我夫婿之人的星辰吗?」 「不,那是您的星辰,吉大小姐。」 那颗星燃烧得过于猛烈、过于眩目,以致于谁都无法碰触。 简直就像是太阳光辉般美得耀眼夺目。 然而,要是没人能够抓住它的话,它就会以惊人速度划过天际,如泡沫般从人世间消失。扫把星就是这样的星辰。 「我祈祷有人能够早日发现那颗星辰,然后抓住它。」 「可是由谁来呢?父亲与传教士大人都即将逝去,我到底该对谁祈祷呢?我明明无法选择谁来当自己的丈夫呀?我不想成为修女。无论怀抱著多么异想天开的梦想,并为那样的梦想奉献一生,我还是要以人类的身分活下去!我要当个人类女孩,爱上人类男子,然后生下人类小孩……」 「是的,你并不是个会依赖『神』这种抽象概念的人。你该祈祷的对象,既不是我称为『神』的存在,也不是日本人民称为『众神』的存在。你自身所追求的是『人类』,吉大小姐。」 「哪里有那样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就算如此,你还是要放声尽力呼唤。请祈祷著那个人早点看到那颗扫把星,并不断呼唤那位能够将你带到这片大海彼端的人吧。」 「好像是哭闹著要喝奶的婴儿一样呢。」 那就对了──沙勿略温柔地微笑著。 「……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吉大小姐。如果不先伸出手来,那就什么也抓不到了。」 「就算做的是『伸手碰触后却会被火焰吞噬而死』的梦想也可以吗?」 「也可以。请你务必不要让自己在人生最后一刻留下遗憾──」 吉献上了(那个人赶快来到我面前吧)这样的祈祷,就在此时。 闪耀著激烈美丽光辉的扫把星与月亮重合为一。 后记 「全国版」的所有既刊改写之旅终于抵达终点了。 织田家与本猫寺、毛利家的激战「木津川河口合战」的「第一次合战」在这里告一段落。良晴与信奈的故事将在「全国版」的第十一集──「第二次木津川河口合战」延续下去。感谢各位在这段漫长旅程中一路相伴。 关于堪称与公主武将争天下之战国故事同时进行的「神话部分」即三神器相关的篇章在「原版」里面用到的篇幅不多,因此在改写的时候特别加强了第五集登场之泷川一益与本册第十集登场之蒲生氏乡这两位角色的深度。之所以在「全国版」里面更动蒲生氏乡的行动与「目的」,这是为了确立侍奉大友宗麟之南蛮传教士?加斯帕尔为意图让信奈使用神器从「人」变成「神」的幕后黑手,而且还透过一益的他心通揭露了氏乡想要让信奈成为「神」的原因。结果朝仓义景才刚成佛没多久,这次却马上轮到六角承祯……虽然事情演变至此,不过我真的没恶意的。总、总有一天也会给六角承祯挽回名誉的机会吧(汗)。 在塑造出「信奈」这个角色的过程中,我受到了几部作品的启发──其中战国SLG『信长之野望 霸王传』的原声带里面有一首由菅野子小姐作曲、名为「ほうき星」(扫把星)的优美女声曲子。歌曲主角是一位对夜空中扫把星祈祷的可爱少女,那首曲子歌咏的就是少女悲伤的思念。可是「霸王传」的封面却是打扮成傻瓜样、表情严峻的第六天胡子魔王?织田信长。正常来说会认为这首歌是少女思念著信长的歌曲吧?于是我在无意间──构思出了「信奈」的形象。直到现在,我在撰写「信奈」时使用的背景音乐清单里面依然放了这首「扫把星」。如果『霸王传』原声带里面没有收录那首曲子的话,我想应该就不会出现《织田信奈的野望》了吧。 附在本集改写版最后面的特别短篇是为了接续第十集之前与第十一集之后的「信奈」故事而加写的。第十集之前的故事皆以「织田家」为中心。尽管我构想第十一集之后的每一集会诚如字面「全国版」所述,采用聚焦于各国其他大名的方式来撰写,但也未必会完全照这个构想来走,毕竟这还是「信奈」的故事。我认为,因为透过这次的改写,我总算能够将两边的故事串接在一起了,所以信奈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还请各位务必期待今后的新作! 春日みかげ